"嘿!虽然我的刀法很不济,不过跟随严姑娘这几日以来,也学了两下子,你想打架?找我吧!我身强力壮又耐打--"也不知打哪里来的勇气,姬如凤抽出严若离的随身佩刀,就这样跟假公主比划起来,人家学的是正统武术,一招半式全是稳扎稳打来的,姬如凤的招式是学严若离的,单靠刀势却无章法,虽有男子的蛮力却不知如何使用,不到三招,长刀即给人架开了。
眼见假公主就要追上去了,姬如凤干脆耍赖,放开昏迷的严若离一把扑在假公主脚上紧紧抓住,使劲拖住她的脚步。
"我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可以轻易抛弃我啊啊--"姬如凤一时情急,嘴巴就胡说八道起来了,如果这些话能够激怒假公主留下来对付他,那也算成功了。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假公主脚步一时被拖住,她怒着一张艳容瞪着死皮赖脸的姬如凤,手上的弯刀就要砍下去。
姬如凤闭上眼,不敢看那即将砍下来的弯刀,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就算要了他的小命--唉,算了,他活了十八年吃了十八年白食,总要有些贡献才是。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等了老半天,连一阵风都等不到,只听见一声嘤咛,然后就了无声息,姬如凤不由得奇怪,半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眼睛这一睁开,正好瞧见假公主的娇躯朝他面前倒下来的样子,姬如凤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免得被压成肉饼。
"怎么回--"话才问一半,就听到一阵哆哆咚的膝盖跪地声,居然是刘叔率着大票人马来救援了。
"老奴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尽迷离开此地,与摄政王会合。"刘叔没等姬如凤来一次平身免礼的俗套,吩咐属下一人抓着一边,抓紧时间要离开这座早已陷入火海的大宅。"放开我!"被炸伤的严若离却在此时醒来,她拿起地上的长刀朝架着她的侍卫砍下去,侍卫的血喷得她满身满脸,严若离靠在残壁上,怒视眼前众人。
"严姑娘!"姬如凤大喊,他明白两军交战的无奈,但他不明白战火可以磨灭原先所萌芽的感情。
"带不走就给我杀!"刘叔果决地下了命令,一群侍卫抓紧时机逼近早已气空力尽的严若离,正要痛下杀手时--
"住手!不准伤害她!我说不准伤害她听到没有!"姬如凤使劲挣脱众人的钳制,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严若离死在他眼前。
杀戮已经太多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在乎的人死在这场无意义的战争里。
火势蔓延得太快,就在刘叔略一迟疑时,火势已经朝他们袭卷而来,刘叔当机立断,不再执着杀一个必死之人,一眨眼的时间众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等得及傅玉衡上完药,姬如凤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劈头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问话:"我等了那么多天,你还是没给我一个交待,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来苗疆?还有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又丑又刁蛮的假公主?面对我来求证时又不闻不问,让别人把我押入黑牢后又利用一张地图来救我,然后又火烧人家的房子,又说什么苗人跟胡人都觊觎我朝沃土,我实在是糊涂了,能不能麻烦你一次给我解说清楚不然我晚上会睡不着觉!"说了一长串的话,姬如凤才觉得有些口渴,一杯茶马上递到他面前让他解渴。
"谢谢......"有些粗鲁地灌下一整杯茶水,姬如凤重重放下茶杯,佯装怒颜:"别以为一杯水就可以打发我,我知道你的伤药要换很久,久到可以把来龙去脉全部说完,我就坐在这里等,等到你愿意说为止!"
"......"傅玉衡实在哭笑不得,他很高兴姬如凤在经历一连串的事件后还能这么有朝气,不过,整件事要距他交待清楚实在有些难。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首先,一开始苗人来使说明想要以联姻结合两族力量以抗外敌时,我只想到两件事。"
"哪两件事?"姬如凤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像个孩子一样听说书的先生讲故事,眼睛闪闪发亮,崇拜地看着傅玉衡。
他最喜欢听傅玉衡解说他每一次的布局。因为其中都会穿插一些非常惊险又好玩的事,有时候他也会插一脚进去玩,只不过傅玉衡总让他玩些小把戏,不让他接触权力核心,他总说他还太小,不适合知道宫廷黑暗面。
可是现在他长大了,总不可能一辈子当温室的花朵。
"第一件事,就是联姻有假;第二件事,是太后想对你不利。"
"啊?"为什么单单一件联姻就能知道两件事?第一件还说得通,可是第二件......"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太后要对我不利?"他一来没犯大错,二来没碍着任何人的眼,更没有像史书上说的那样争夺兄长的权位,像他这种吃饱了等死的肉鸡,有什么好恨的?
"因为以皇上目前的情况,难以亲政,一旦亲政,就会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病情严重到无法治理朝政,到时候群臣会怎么想?一个鼎盛的皇朝不会需要一个痴呆的皇帝,最可靠的做法是,另立一名可以做主、又是先皇亲骨肉的皇子为新帝,你认为新帝的最佳人选是谁?"
"......我?"姬如凤再笨,也稍稍听出了太后之所以视他为眼中钉的原因了,难怪平时傅玉衡都不太肯让他接近太后,原来是有原因的。
"你是不二人选,太后若除掉你,放眼皇室,谁还有资格坐上皇帝的宝座?到时候就算皇帝是天生痴呆,但是有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谁还敢说一声不?就算有人想反,凭藉着一干先皇带出来的忠臣,相信也无人可以成事。"
"可是不对呀!就算朝臣不满意皇帝哥哥。但是还有你呀!"这些年来他虽沉迷玩乐,但也没忘寻找太子的魂魄,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元圣皇朝只要有傅玉衡一人足矣,哪里需要什么皇帝太子的?一个贤能的摄政王能够把一个皇帝能做的事全包了。
"我?"傅玉衡莞尔:"你真是傻了,我只是长公主的儿子,与皇家的血亲只沾上一半,哪里有资格?别忘了,要当上皇帝的先决条件必须姓姬,更何况,我也无心于皇位。"
"那那那、那堂兄贤王总可以吧?他又不痴不傻--"
"你想的到,太后又何尝想不到?贤王两年前因故被废后,你以为他还能好好活在京城里吗?"不过那个贤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奸淫赌诈无一不精,真要让他当上皇帝对天下人也不是一种福气。
"不会吧......他不是被软禁在贤王府里吗?也没听过他死亡或失踪的消息啊?"姬如凤瞪大眼,他没想到以为理所当然的幸福居然隐藏这么多的阴影,要不是他活在傅玉衡的保护底下,恐怕凤王这个名号只会让他死得更惨吧。
"没听到不代表就没这回事,你想想看,谁会那么无聊跑去贤王府一探废王生死?还不就是任其自生自灭?有什么好讶异的。"
"......就算如此,太后她......也不必这么狠吧?"姬如凤吞了口唾沫,难以想像太后以前见到他都在想着如何杀他。
"太后想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联姻一事,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若是凤王代替皇朝前去联姻,不幸病死半途或是遭歹徒劫杀,这怎么看,都是一桩意外。你在苗族边界遇上的那一队盗匪,其实就是太后派的。"
"什么?"姬如凤表情夸张,然后一脸愤怒地瞪着傅玉衡:"那你怎么事先不跟我说?而且你知道了我遭人围杀一事,就代表你一定是派了人在我身边,那怎么不出来救我?还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侍卫--"害他吃足了那么多苦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很好玩吗?那可是会让他做一辈子恶梦的呀!
"凤儿,当时我就在你身边,与你同生共死,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傅玉衡低唤,他又何尝不想救人?只是,一个皇朝安逸太久了,总是需要一些当头棒喝来让人面对事实。
"那些是我朝的御前侍卫,却连太后派去的杀手都不敌,你觉得这代表着哪一件事?"
"代表什么?我管它代表什么!我只知道你见死不救!很好,新仇加上旧限,你要怎么赔我?"姬如凤非常激动,在他眼中看来,他的命是命,侍卫们的命也是命,无所谓尊卑贵贱,那些侍卫要是知道自己是内斗的牺牲者,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凤儿,一个皇朝连保护皇室成员的御前侍卫都如此不堪一击,你觉得这个皇朝还能强盛多久?"傅玉衡无视于姬如凤的激烈反应,一旦决定告诉他事实,那么许多台面下的残酷真相也得一并说明,姬如凤的太平岁月也只能到十八岁为止,他该长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什么意思?"姬如凤总算听出傅玉衡话中的重点,御前侍卫如此不堪一击,那皇朝能强盛多久?
"若是一队侍卫的死亡能够激起我朝士气,拿出最大的斗志对抗外敌,相信未来二十年我朝将是大陆内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的常胜军。那一队御前侍卫的死,是有价值的,我告诉底下的军队,是胡人残杀了我们的同袍,若是他们还处在以前安逸的状态,那我们只能任人鱼肉,就算是天降神兵,也无济于事。"
此时,傅玉衡的伤口已换好药,傅玉衡让换药的下人出去,接下来的话,只能说与姬如凤一人听了。
"凤儿,早在苗人来使时,我就已经假拟圣旨,让人送去苗族,就说我朝愿意和亲,和亲的人选是摄政王,近日内必定启程前来迎娶公主。"
"既然你都决定要迎娶公主,那又何必偷偷摸摸?在早朝上向朝臣说明一下,大家会谅解的......"严若离虽然凶狠,但不失为一个好姑娘,姬如凤虽不太想承认,但傅玉衡这样的一表人才与严若离才是天生一对。
傅玉衡给彼此各倒了一杯水,在喝水时听到这句话,茶水差点喷出来。
"你以为我是真心想娶公主?我要真想娶亲,早在十八岁媒婆差点踏破安王府的门槛时,我早就迎娶美娇娘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假传圣旨来苗疆,为的就是一探究竟,看看苗人玩的究竟是什么把戏,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你会自愿请命前来和亲,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原本我是不赞成的,不过,当时你留在京城比待在苗疆危险,所以我也就任由你胡来了。太后早已被逼得狗急跳墙,就算你不来和亲,她照样能找机会除掉你,这就是我为什么肯让你来苗疆,却又不让你娶公主的原因。"
"我娶公主危险,那你娶公主就不危险了吗?那个假公主说她对你下了什么痴情蛊还有什么绝情蛊,管他什么蛊,反正她就是对你下了蛊,说如果你离开她三百步以外,就会七孔流血而亡。这么可怕的女人你怎么敢娶?"
姬如凤拍桌大喝,他非常不满,为什么傅玉衡老是把这么危险的工作揽在身上,虽然说元圣皇朝兴衰与否全靠他一人,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份责任实在太沉,傅玉衡背得好辛苦,如果他能早点找到落跑的太子,那就好了。
"她是对我下了蛊,不过,蛊也不是完全无法可解。即使找不到法力高深的大师解蛊,杀了下蛊者一样可以解。所以,刘叔在第一时间就带人杀了假公主。"
"难怪......难怪离了那么远,你都没事......不过,杀了那个假公主,你的蛊毒真的就能解了吗?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傅玉衡略一沉吟:"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暂时没事,翟烩件事落幕后,再来处理也不迟。"
"落幕?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胡人跟苗族不是已经打得两败俱伤了?还有后续吗?"前天他是没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景象啦,不过他很庆幸战争是在这里开打,要是在京城内打,就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百姓了。
古人墨子说的兼爱非攻根本是做不到的事,事情到头上来了,首先想到要保护的全是自家人,战争这种事当然是能避免就避免,可是人家非要针对他们,他们又怎能坐以待毙?
"......你不会以为,那一场小斗争就是全部吧?"见姬如凤点头,傅玉衡不由感叹地将大陆版图拿出来摊开在桌子上,指着京城的位置:"这里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帝国版图,你觉得他们有可能在这里打一场就解决了吗?事实上,如果探子的消息没有误差,苗人与胡人的军队已经在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的郊外扎营了,准备近日攻取首都,弑君自立为王。"
弑君自立为王?那不就是要杀掉雷老?可能连兰太贵妃、太后都无法幸免......京城的守军只有五千,如何抵挡得了苗胡大军?
"那我们还不快回去救驾?以这种牛步的速度,怎么可能如期赶回京城?还有,难道不能让他们事先打得两败俱伤吗?非得开战不可吗?"离开两族交战的现场后,他们一行人便兼程赶回京城,原先他只以为是要离开是非之地,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重大的原因,早知道就骑马赶路了......
"你以为我不想赶回去吗?京城为帝国之本,一旦被人占据,大势就去了一半,之所以牛步而行,是因为我在等。"
"还等什么呢?人命关天啊!"姬如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京城里有他最熟悉的人事物,要是经历了战火洗礼,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在等候卫将军的三十万大军,你不会忘了你还有一个舅舅在边关驻守吧?早在来苗疆之前,我就猜到苗胡二族虽然彼此猜忌,但是两族军力皆不足以对抗我朝,唯有联合一举才有可能进军京城,所以修书卫将军,请他偷偷拨调五万大军守在城郊,再率领三十万大军在距离京城最近的边城傅门关待命,等到苗胡大军进攻京城之际,来个里应外台,将之夹杀!"
"里应外合?这下子有救了吗?我们的三十万大军赢得了苗胡大军?"
姬如凤紧张到扯着傅玉衡的农袖而不自知,直到傅玉衡的伤口被扯裂渗出鲜血了,他才猛然惊觉,速速放手。
"对不起......我再唤人进来帮你换药!"
"不用了,你帮我换吧,有些事不适合让外人听到。"傅玉衡解开外衣,让姬如凤亲自为他换药,墨色的瞳孔里闪着异样的光茫。
"单凭三十五万大军,原本胜算只有一半,如果再加上苗族与胡人那一场内斗所造成的伤亡,那么我军的胜算可以提高到八成。"
"怎么说?"姬如凤取来清水细细洗净渗血的伤口,再取出上好的伤药敷上。"苗族族长与独生女素来不合,当初族长与胡人达成协议共同上京取天下时,就有人向族长建议,不如假意向朝廷请求联姻,让朝廷派个皇族下来,将来在战场上做为人质总有用处,一方面,也是为了松懈朝廷的警戒心。不过,公主显然不太同意这样的做法,她认为族长这是与虎谋皮,劝说不果之下就负气离家出走,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你的迎亲队伍,这实在是我始料未及。"当初这位任性的公主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所以他也不甚在意,没想到,后来她竟然会与凤儿......
傅玉衡的眼神黯淡下来,继续解说下去:"公主一出走,族长只好找人来顶替公主,这个族长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找来一个比公主更适合联蛔的女人--苗族第一蛊师,这个女人向来很有野心,所以当族长向她提出要求时,她一口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