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伽蓝雨

　　两个人在车子里面坐了很久，久到周北游终於忍受不了，踉踉跄跄的离开。那抹橘黄色的灯光，还一直亮著。
　　***
　　顾黎坐在车里，没好气的看著许嘉靠在自己肩头上装睡，手痒的几乎想要把他的头推到“咚”一声撞到挡风玻璃上面去的程度。可看看那颗头上面缠著的绷带与淡淡的血痕，还是作罢了。
　　“喂，你够了没有？”顾黎的声音掺杂了些怒气：“不是说好，这件事处理完之後，你就回家乡去，从此不再来找我的吗？”
　　许嘉叹一口气：“我还有行李在你家……”
　　顾黎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听我说，我帮你，并不代表我对你有什麽想法，如果是别的什麽人出了这种事情，我也一样会帮忙的，不能说明你有什麽特别。”
　　“顾黎，你就一定要这麽残忍吗？”
　　“我如果真的残忍，你又怎麽可能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顾黎看到许嘉含著眼泪，固执的咬著嘴唇，不由得叹气：“许嘉，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我和你，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我已经不是MB了……”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是不是MB，和我爱不爱你，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多日的劳累、与许嘉几乎不可理喻的固执，让顾黎的耐心渐渐磨灭，语气终於开始变得冰冷：“我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和他在一起，如果你敢坏我的事……”目光冰冷的扫过许嘉的脸：“和李东比起来，我也不见得是什麽好人。”
　　许嘉哆嗦了一下，终於抬起头来，看著顾黎面无表情的脸，隔了许久，才问：“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一定是个配得上你的人……”
　　顾黎想到了周北游，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他啊……”故作沈吟状：“他是个牛郎……”又补充说：“不过，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就是了，非常温柔。”
　　许嘉看到顾黎提到那个人时的脸色，心酸极了：“顾黎，我也可以很温柔……”
　　顾黎转过脸去望著窗外：“你当然可以，你可以比他温柔，可以比他年轻，可以比他漂亮，可以你永远不是他。”
　　取了行李，顾黎连夜把许嘉送到他暂时租住的房子，又给了隔壁阿婆一些钱，请她照顾许嘉。并且得到了许嘉再也不会纠缠他不放的承诺，顾黎终於长长的、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没有等到发动车子，顾黎已经迫不及待的拨通了周北游的电话，然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
　　顾黎挂断电话，看时间已经超过九点锺，想著周北游或者已经休息了也说不定，便没有再拨他家里面的电话，反正明天就是周一，在公司里也可以见到面。
　　可是等到周一的时候，周北游并没有在公司里露面，电话也一直关机，打到家里面，居然没有人接听。於是顾黎抓住业务部的主管，问：“周北游没有来吗？”
　　王主管赔笑：“北游他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我看他平时都很勤奋，所以……”
　　“所以你私自准了他的假，并且替他打了卡，免得他月底拿不到全勤奖？”顾黎问。
　　王主管吓得冷汗涔涔而下：“对，对不起。”
　　顾黎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做得好！”
　　王主管石化……
　　顾黎没有等到下班，就开车来到周北游的家，焦躁不已的按著门铃，很久才有人来开门，是小泽。
　　“小泽，你爸爸在不在家？”
　　周北游昨晚回来之後，就变得好像一个木偶一样，不说话也不睡觉，还是周越泽打电话替爸爸请假，并且把卡交给上班路过这里的主管伯伯。虽说他从小就很懂事，但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子，看到周北游这个样子，不论对他说什麽，都没有反应，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早就已经吓坏了，见到顾黎来，顿时眼睛泛红，扑进顾黎怀里。
　　顾黎看到周越泽这个样子，顿时一阵惶恐，忙问：“你爸爸他怎麽了？”
　　小泽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也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吧！”
　　顾黎冲进房间，看到周北游正静静的靠在床边坐著，除了神色有些憔悴之外，没有什麽异样，就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走过去：“北游，怎麽了？不舒服？”
　　周北游抖了一下，却不看顾黎，只把眼睛转向另一边。
　　“北游，你怎麽了？”顾黎走过去，把手放在周北游的额头上。
　　周北游费力的偏偏头，躲过了。
　　顾黎索性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北游，生我的气了？怪我这麽久没有联系你麽？”
　　周北游听到他这样说，浑身都僵硬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有很多想要跟顾黎问清楚的问题，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愣愣的：“你──换了锁。”
　　顾黎愣住了：“你去过我家？你听我说，我是换了锁，但绝对不是针对你，真的，我只是想躲一个人，他偷偷备份了我家的钥匙。”
　　“是……那个人？”
　　顾黎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毕竟许嘉这件事，他一直都在刻意隐瞒，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你见过他了啊……但是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和他没什麽的，真的，这件事情很复杂，不过总之从我再遇到你之後，我是绝对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周北游看著顾黎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这话有几分真实。
　　顾黎把许嘉的事情简要的对顾黎说了：“所以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看著他去死，所以就想办法把他弄了出来，那天挂断你的电话，是因为在病区里面不允许打手机，为此还被护士长训了一顿，手机没收。”
　　顾黎一脸装可怜的表情，眼巴巴的望著周北游。
　　周北游似乎还没有消化完这件事，沈默了很久，才又问：“为什麽不用别的电话回给我？之前又为什麽不说一声就消失？”
　　“你知道，我是去和黑社会打交道，害怕你会担心，也担心把你牵扯进来，那些人，都是混黑道的，你还是离这种事情远一点的好。索性解决之後再告诉你。”又看看周北游的脸色：“我知道我错了，以後一定发生什麽事情都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不要再气了好不好？去吃一点东西吧……”
　　周北游叹了口气，忽然眼泪流了下来，他紧紧抓住顾黎的肩，“小黎，小黎……”他叫，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这个男人，伤害过他那麽多次，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不管被伤害的时候有多难过，只要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周北游几乎就是立刻想要原谅他。
　　他紧紧抓住顾黎的肩，“不要，再有下次……”
　　不要再有下次，不要再次的，让我在以为自己已经得到幸福的时候，突然跌入深渊。
　　我也会跌得，粉身碎骨。
　　周北游吃著顾黎煮给他的味道不大好的粥，静静的，也不说话。
　　顾黎坐在桌子对面看著他，目不转睛的，忽然慨叹：“我明白了。”
　　周北游不理他，只是低头吃东西。
　　顾黎自顾自的说：“我明白你当年为什麽迟迟不愿告诉我关於小泽的事了。”
　　周北游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难道想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吗？
　　“就好像我之前总是不想对你坦白许嘉的事一样，其实都是害怕失去对方吧，只是因为太爱了而已……”
　　周北游皱著眉，认真思索，“其实这样不对，爱什麽的，不是隐瞒和欺骗的借口。”
　　顾黎走过去抱住他：“我很高兴这次的事你肯问我，如果你像我当年那样，一言不发就离开的话，我说不定会疯掉。”
　　周北游握住他的手，看著窗外，小泽背著书包走出楼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树後面，余婉婉在偷偷凝视著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有两行眼泪从墨镜後面流下来，折射著冬日清晨里清冷的阳光。
　　爱什麽的，真的不能当做隐瞒与欺骗的借口。
　　周北游说：“改天介绍你和婉婉认识吧，还有小泽。”
　　“好。”顾黎收一收手臂，抱紧了他：“北游，我现在想要把脚跺断……”
　　周北游想起那首顾黎唯一会唱的儿歌，不由得笑了：“如果你是蜈蚣的话，或许可以这麽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