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笑越得意,越笑越欠扁。能找到冷若江的著火点,又叫他能不高兴吗?只要再将弱点都抓住,要这疯子臣服於他的威武之下,就指日可待了。
只见冷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当五颜六色转化为和颜悦色後,他扯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澈,我跟你解释是没有用的,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存心抹黑我,然後到处散布流言,目的是让姑娘们都不敢接近我,因为我长得实在是帅得过分,你站在我身旁,想泡妞?难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南宫澈投以一道同情的目光,想把他活活气死?还太嫩呢,他就要看看最後是谁将谁气得气绝身亡!
果然,害人终害己,南宫澈算是彻底应验了。他拼尽全力将那口气憋在肚子里,神态自若道:“是吗?看来冷兄当真是魅力过人啊,在下也想亲眼目睹一下冷兄的风采呢,不如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回,看看谁能得到更多女子的青睐。”
“好啊。” 冷若江咧嘴诧异地一笑,然後转向展少东,道:“少东,做饭去,我和这家伙进去边等边谈。”言罢,也不理那个一脸悲愤满口怨言的展少东,搂著南宫澈的肩膀便走回屋内,迈向饭厅。
这两个家伙,一来就喧宾夺主也就罢了,居然还命令了主人家去做饭,还自动自发地替自己斟茶倒水,那个不客气就别提了,却说两人完全无视了来到门口的三人,彷佛与世隔绝似的,悠哉游哉地吹起茶来。
“反正我们都这麽巧合要去京城,那麽就以苏州为起点,以京城为终点吧。”冷若江瞟了一眼南宫澈,嘿嘿一笑,而南宫澈却忽然插嘴,道:“地点由你定了,那赏罚就该由我定吧,让我想想……没错,就是这样,败者十年内不得娶老婆……”
话音未落,门外马上传来三声惊呼,一个中年妇人跑了进来,拍著饭桌道:“不行,十年不娶妻不行啊,这样……”言未尽,又一个中年男人冲了进来,一把拎起了冷若江抱进怀里,老泪纵横道:“小江、小江,真的是你,唉呀,老夫很想念你啊!你知道吗?昔日一别,恍如隔世啊,我家小妹就常常问你什麽时候才能出院。”
冷若江险些背过气去,他一把推开了那男人,逃到南宫澈的身後,颤声道:“叔、叔叔,你们什麽时候回来了?少东说你们去了千佛寺拜神祈福,要再过两三天才回来不是吗?”他抓著南宫澈的手越抓越紧,自我催眠地在心里反复想著“回来的只有两个人”,还转过头去不敢看门口,只不过,也就是这一个转头,一张恐怖无比的脸随即闯入眼帘。
冷若江惊叫一声,正要拔腿逃命,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然後便是展小妹的惊呼声传来:“啊!若江哥哥,你怎麽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让南宫澈笑歪了嘴。他左手托著腮右手端著茶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打趣道:“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冷兄果然是魅力非凡啊,小弟甘於让你领先一步了。”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11)
“南宫澈……你……”冷若江气得险些昏过去,他一边挣扎著抽回那双被展小妹扶著的手臂,一边蹬著腿往後退,一边急忙道:“行行行……行了,展姑娘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了!”他诅咒展少东那个混蛋,花言巧语的骗他,说什麽他妹妹和她爹娘去拜神祈福,害他这麽安心地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怎知道那家伙,为了他妹妹的所谓终身幸福竟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苏州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展家有一个遗憾:就是儿子长得像他娘,清秀;女儿长得像她爹,粗犷。展小妹那一块胎记加於那一张粗糙的脸上,更有如“锦上添花”,让她年近二十二,还没能嫁出去。为此,她家二老找过数十次媒人,求过数万次神灵。相传三人就在心灰意冷之时,展小妹被一群坏人欺负,冷若江忽如天将一般从天而降,救了她。
其实冷若江之所以如此惧怕展小妹,并非她当真丑陋至极无人能敌令人望而生畏,而是在於她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曾三番四次要以身相许,展家二老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臆想二人已经相恋,这就是致命之处。
忆起过往种种坎坷,冷若江瑟缩到饭桌下,抱著凳子放声大哭起来。这世道当真是人情冷如霜啊,见他遭受此等“欺凌”,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真是太让他伤心了。
正呼天抢地间,南宫澈忽然出手如风,一把将他捞起来拥进怀里。看著那女人对冷若江“毛手毛脚”,他心里就有气,不过冷若江这疯子,被一个女人吓得草容失色也太不像样了,就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吗?
“实在抱歉,冷兄疯症未好,行为难免失常,得罪之处,还望展姑娘见谅。”南宫澈一脸歉意,异常客气道。此情形,让冷若江不觉愣了一愣。
不是吧!那个阴险恶毒又小器的将军竟然配合起他来了,还为他撒谎?不过配合归配合,跟那家伙把他抱那麽紧有什麽关系吗?正这样想著,南宫澈欠扁的呢喃声忽然在耳畔传来:“小江,欠我一个人情。”
妈呀!他就说南宫澈那家伙哪有这麽好心啊,这一仗他算是彻底地败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南宫澈将自己踩在脚下。冷若江刻意忽略了被抱进怀里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惦念起那千千万万的疯子来……
“没关系、没关系,小江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沉默许久的展老头哈哈大笑,然後热情地将冷若江从南宫澈的怀抱挖出来,道:“来,小江,坐坐坐,让叔叔给你开一个方子,保管你药到病除。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无论失恋失业失学的人,听了都心情大好,重振精神……”
冷若江一拍额头,暗道糟了,他最受不了这老头的所谓有趣故事,明明一堆垃圾他却可以当宝贝似的到处贡献,也从来不检点,真是服了。
不过,展老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兴致勃勃的开始讲故事:“话说,有一只披著狼皮的羊,在河边看见一只披著羊皮的狼,这只披著狼皮的羊一时心血来潮,就去欺负那只披著羊皮的狼,结果,这只披著狼皮的羊,就被那只披著羊皮的狼吃了……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举座木然,过了一盏茶时间,冷若江方呆滞地哈哈乾笑两声,而他这个反应顿时招来了一只魔爪──南宫澈一爪子将他提起来,牵出饭厅了。没办法,他可不想那老头为了这两声乾笑而更加得意起来,逼著他们继续听那些无聊透顶的所谓故事,他更不想让某个已经够让他头大的疯子再被这个老头荼毒了,这只会让他日後的生活更加郁闷。
入夜,两天不眠不休的冷若江坐在地上靠著床边睡著了,就在那短短的小睡中,他居然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披住狼皮的羊,然後有著一个跟它一模一样的下场……正当那只披著羊皮的狼将他咬住时,他蓦然惊醒过来。
只见笑得又是暧昧又是诧异的南宫澈正站在门口,以一个奇怪的目光看著他,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两人相对无语,只是南宫澈的笑容越发诡异,越发让人心里发寒。
不等冷若江额角上的冷汗滑下,南宫澈便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小江,我已经四下看过了,除了这间客房外,这间破屋子就再没睡得下人的地方,所以今晚……我们挤一点也得将就将就了。”
冷若江僵硬地笑了笑。不是吧,他要跟那个狡猾过狡兔的家伙……同床共枕?不要啊……要是半个时辰前,他或许会哈哈大笑著说没关系吧,然後大模大样地躺到床上,还毫不吝惜地让出一大片空间来,只不过,那“狼与羊”的故事,却让他……呃……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12)
飞箭一般的速度离开房间,奔至展少东的房间前,冷若江趴在房门上大声呼救:“少东,少东啊……我的房间有鬼啊,你让我进来跟你睡在一块吧。”他奋力敲著门,却闻里面传来一个火气十足的声音:“好笑了,哪只鬼见了你这魔星不落荒而逃退避千舍啊,你还怕鬼?去去去,别吵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习惯跟人睡在一块!”
“师兄,师兄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冷若江那怨灵一样的叫唤声充斥著展府,就连那个十年不喊一次的称呼都搬出来了,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不屈不挠地猛敲著门,哭声喊声敲门声声声震耳,却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噜声中渐渐疏落。
冷若江心灰意冷地转过身,就在那一刻,一幅喇叭花流鼻涕的恐怖画面闯入眼帘。展小妹正泪流满面看著他,啜泣:“若江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呜呜呜……我苦命的哥哥啊,你怎麽就被那个昏君和将军逼疯了呢?”她抹一把眼泪,继续道:“若江哥哥,你要是不嫌弃,就来小妹的房间睡好了。”
妈呀!惊涛骇浪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他冷若江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几曾受过此等惊吓啊?眼见展小妹含羞不语地靠近两步,冷若江的心跳几乎僵住,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竟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直奔回自己的房间。
原本他是打算露宿街头的了,但展小妹的出现却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两个道理:第一是珍惜眼前人,第二是知足者常乐。没错,要不是他嫌弃南宫澈,他那颗弱小的心灵就不会遭受此等沉重的打击了,若还敢去露宿街头,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恐怖的事物在等著他呢。
再说南宫澈,悄悄看完整个过程後笑得嘴巴也歪了。此刻的他正噙著一抹笑容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著那个大汗淋漓的冷若江,故作疑惑道:“小江,你怎麽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你会一去不返呢,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我又怎会一去不返呢,我刚才不就是去做做运动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被关在疯人院的日子有多无聊,难得出来了,当然要好好的舒展筋骨啊。”冷若江东拉西扯了几句,眼前的南宫澈竟出奇地越来越顺眼,越来越亲切……老天,告诉他这绝对是因为对比过於鲜明、过於强烈而造成的假象吧。
“来吧,床让给你。”南宫澈叹一口气,然後拿起一张单薄的被子铺在地上,躺了下去。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冷若江提起自己被关进疯人院那一刻,他的心里竟有一丝内疚闪过。
“这样不好吧,睡在地上很容易吸入寒气的,你……你还是过来一起睡好了。”冷若江忽然慷慨起来,其实他也不是很介意两个人挤一张床,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却听南宫澈笑道:“不必了,睡在床上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放心吧,更恶劣的地方我也睡得多了。”
军人的命运就是坎坷啊。冷若江慨叹万千地看著已经钻进被窝里的南宫澈,忽然一拳敲在自己的额头上,暗地里嘀咕:“呸,我干嘛要同情他,烧坏脑不成。”暗暗把自己骂了一顿,他就倒在床上,抱头大睡起来。
春晓,处处闻啼鸟。被几声鸟鸣惊醒的冷若江猛然坐起身来,他默然看著仍然熟睡中的南宫澈,良久,他悄然离开房间。一把打开房门,展少东那张让人火冒三丈的欠打的俊脸就出现在眼前。冷若江怒瞪了他一眼,随即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哎呀呀,若江你衣衫不整却健步如飞啊,啧啧,没想到你是上面的那个,我说南宫澈那家伙怎这麽没出息啊,他怎麽看都比你要勇猛得多,有男人味得多啊。”展少东露出一个极为暧昧欠扁下流无耻的笑容,又道:“不过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了,若江你以後可要好好疼人家啊,你知道,做下面的那个很辛苦的……”
“对啊对啊,”冷若江狞笑著逼近展少东,道:“我不能辜负他,所以就要对不起令妹了,唉,叫你家小妹忘了我吧,不过若不是你昨天狠心将我拒於门外,我又怎会搞成这样呢?”既然那家伙如此诬陷他将南宫澈那个了,他就将计就计,认了也无妨,起码可以藉此甩掉展小妹这个梦魇嘛,何乐而不为?不过,将那个推兄弟进火坑的龟蛋痛殴一顿,还是免不了的。
意识到大难临头的展少东,连忙扯开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道:“小妹那边你可以放心,我虽然是做哥的……啊啊啊……若江别……我、我不是为了撮合你们吗,啊啊……好好,若江,你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呜啊啊……腾蛇帮带来的最新情报你也不要了吗?”感觉到冷若江果然停了攻势,他才挺直身子,整整衣襟,道:“阿九说有重要的情报要亲自交给你,他就在我家对面的江边等著。”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13)
冷若江笑意盈盈地轻拍了几下展少东那张被打得肿起来的脸,恢复成那副让人看了就头大的疯子德性载歌载舞地奔了出去。腾蛇帮啊,难道是要告诉他,他心目中气压山河、势倾天下的腾蛇帮,终於决定要攻陷皇城一统天下的消息吗?
然而,当他飞奔至阿九面前後,他脸上的兴奋彻底崩溃了,他只接到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映日皇朝军方不为人知的机密情报,就连皇帝和南宫将军都未必听闻过,这都是他的兄弟夏无风在无意中窃得的。
冷若江将那些机密全部印在脑里,便拿出一个火熠子,将那封信烧掉了。事关重大,他不能走漏风声,而且无凭无据,一旦宣扬开去,说不定只会被安上一个造谣生事迷惑世人的罪名,而且跟南宫澈同行,他更得万事小心。
“想和我并肩作战,意思是要我赶去京城助他吗?”冷若江看著夏无风给他的信,无奈地叹息:“无风那家伙,思想也够简单的了。”他将那封信也一起烧掉,然後算一算日子,又转向阿九道:“算起来,无风大概是这一两天开始行动了吧?阿九,麻烦你转告他,我因为要努力配合他的行动,无法赶去,叫他一旦得手,务必立时知会我。”
两人自以为很帅气地面江而立,衣衫飘然,然後一抱拳,说一声“珍重,告辞”,便潇洒转身,不过冷若江的完美转身在中途就僵住了,只因他见到一个疑似南宫澈的家伙正汗如雨下地朝他奔来,而他的身後正有一群……疯人院的守卫一边吆喝著一边穷追猛赶。
天啊!南宫澈那家伙怎麽跑出来了,被一群追兵发现了居然还要朝著他跑来,想干什麽?投江自尽吗?冷若江无语问苍天,南宫澈那家伙当真够害人不浅了,要投江怎麽不滚远点投?现在可好了,前无去路後有追兵,他想不陪葬也不行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南宫澈的确是来投江的,他飞身扑向冷若江,冷若江也确实没想到他会这麽恶毒,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扑了个正著,然後双双落入那滔滔不绝的江水中。
浪花飞溅,直上云天。江流不断,情意绵绵。不过,对冷若江来说,那种情意绝对是恨意,只因他水性不好,小波小浪也足够让他死去活来了,更别说要他在南宫澈的魔爪下颠簸。还好就在他疑似见到牛头马面向後挥手狞笑一刻,南宫澈忽然良心发现地将他带上岸。也不知他是怎麽游过来的了,居然在那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间里游了出城。
南宫澈的目光横扫过四面八方,在确定追兵已经被甩掉後,方松一口气跌坐在草地上,一脸歉意道:“那个,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水性这麽不济,竟硬把你拖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