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绝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那好,我先走了。"龙炎说完,一刻不留的离开了冥门。
他要去哪里,其他几人都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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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轻飘飘的,没有拘束,没有伤痛,司徒炽月觉得这里真的很舒服,舒服到他不想离开,这时,有一只手拼命的拉着他,想将他从那个空间中带出来。他本来是想永远留在这里的,但那只手实在太执拗了,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且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呼唤着他,那么悲伤,那么凄凉,低沙暗哑的嗓音,透露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让他不忍心丢下他不管。他想看看是谁在呼唤他,谁在为他哀伤。
紧闭的眼皮轻轻跳动,僵直的手指微曲,沉寂了十几天的意识正一点一滴的回流。
床边的欧阳昌发现司徒炽月的反应,他焦急的站起身,急切地呼唤着他。
缓缓地,在双扇长睫中绽露出一丝墨黑,接着如黑珍珠般的明眸重现世间。
司徒炽月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努力适应阳光带来的不适,过了一会,他才看清眼前的人,欧阳昌,是他,难道一直呼唤着自己的是他。
"你......"缺水的喉咙发出像破铁一般的声音。
"你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欧阳昌倒了一杯水,扶起床上的司徒炽月,慢慢喂他喝下那杯甘露。
有了水的滋润,喉间不再灼痛嘶哑,他清了清喉咙然后问:"你一直在这里陪我?"
"嗯。"欧阳昌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按下床头的电铃,请医生来看他。"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原来是他,"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还有......谢谢你为炽月悲伤。"
"你是我的心上人,你出了事,我难过这是当然的。"
司徒炽月脸上浮现一丝哀伤"炽月是孤儿,无亲无故,我常常在想,或许我到死的时候都没有人会为我悲伤。"从小到大没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不,以前有,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但那个人已经有了比他更重要的人,不会再管他了。
看到他落莫的样子,欧阳昌不禁心头一紧,这样一个少年,到底受了多少苦,不由得心生怜惜,"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为你落泪的人。"
望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成熟男子,司徒炽月突然觉得心头暖暖的,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快遗忘的感觉。
欧阳昌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我虽然这样说,不过,我这老头或许会比你更早进棺材。到时候...你会不会来看我。"
司徒炽月笑了,他的笑容像拨开乌云的阳光,任何花朵与其相比都相形失色。欧阳昌愣住了,美丽的天使首次对他绽现笑颜,令他瞬间忘了呼吸。
"不会的,欧阳先生一定比炽月长寿。"这是一句肯定句,他仿佛早有预知自己一定比他早死。
这句话让他的笑容像早谢的花卉,虽然美丽,却不长久。欧阳昌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生存在黑暗世界的人,一个今天不知明天事的杀手,他的生命就像置于钢丝上的花瓶,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炽月带离这个黑暗世界。
处理完冥门的事,龙炎匆匆赶回医院,在病房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奇怪,月的房里怎么会有笑声,他打开房门一看,就看到司徒炽月与欧阳昌有说有笑的样子。
看到司徒炽月清醒他悬挂多天的心终于落地,心里万分高兴,所有的激动怜惜感动都涌上心头,本想冲过去抱紧司徒炽月痛哭一场,但在看到他身旁的欧阳昌时,心底的所有感情都被一桶冷水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又酸又涩,有点生气而且十分不甘心。
他阴着脸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唤醒月的是这个老头子,而不是自己。
欧阳昌很有礼貌的站起身,虽然觉得他的口气不好,但还是保持该有的风度,"你好,我听说炽月受伤了,所以来看他。"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龙炎语气不佳的下逐客令。
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欧阳昌正要发作。司徒织月拉住他的衣袖,制止他:"昌,你先回去吧。"
昌?他们两人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龙炎的不悦又加深了几分。
虽然不服气,但心上人这么说了,这口闷气唯有自己吞,"那好,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嗯,走好。"司徒炽月目送欧阳昌离开房间。
都走了,还这么依依不舍,可恶,他大列列的在床边坐下,"伤势如何?"龙炎是关心司徒炽月才这么问的,但是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害司徒炽月以为他做错了什么,"我没事,请不用担心。"
他拼命地寻思着他哪里做错了,惹怒了龙炎,最后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可能是理由的理由"炎少爷,刚刚昌只是来看我,并没有特别。"司徒炽月的意思是欧阳昌只是单纯来探病,与帮会的事无关。
但听在龙炎耳里完全是另一个意思,眸间闪动着小小的怒苗,干嘛老提他,月就这么在乎他的事"炎,叫我炎。"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句话里的醋味。
司徒炽月呆住了,少爷干嘛无端端地说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听错了。
"炎少爷你......"没发烧吧?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不是炎少爷,是炎,我要你叫我炎。"
没错,真的没听错,他叹了一口气"炎少爷,不要再愚弄我了。"难道他就不能看在他为他女朋友挨了两枪的份上,少耍他一下吗?
司徒炽月坚持不肯唤自己的名字,让龙炎有些恼火,他只是想听月叫自己的名字,想拉近彼此的距离,想找回失去的温柔,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没有愚弄你,我只是想听。"
司徒炽月开始觉得头痛了,如果他想听就叫他女朋友叫给他听,干嘛在这里纠缠不休,对于龙炎这种时不时的无厘头游戏他真是烦透了,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况烨合起来整他,理由就是要看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结果他却令他们失望了,接着他们就丢下一句无聊走人,而留下一大堆手尾要他跟。那五个恶魔闲着没事就老想些有的没的来陷害他,最近再加上个穆紫云,他的日子更是悲壮惨烈。这种炮火连天的日子过多了,也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以不变应万变。
"炎少爷,炽月只是一个侍卫,不便直唤少爷名号。"
这是什么年代的对白,烦,叫他的名字真有这么难吗?"要你叫我的名字有这么难吗?"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龙炎火大了,他磨了半天只是要他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他就是不肯,他能叫那个人昌,就不能叫他炎,难道在他的心目中,那个老头比他还亲,该死!该死!简直天杀的该死!
司徒炽月不知道龙炎在气什么,伤势未愈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陪他玩游戏,想玩?可以,等他伤好了再说。"炎少爷,如果这又是您的另一个新游戏的话,请您看在我身体不适的份上,将游戏的开始日期后延几日,炽月现在实在没有精力陪您玩。"
这不是游戏,他只是想重拾旧温,想重新走近他的心灵,但他却不懂,完全不懂,并拒他于千里之外,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变得如此生疏,如此遥远。
"够了!你就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了。"龙炎气得站起身,甩门离去。
台风离境,安宁又重回大地,司徒炽月重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打了个呵欠。
睡了这么久,为什么身体还会觉得累呢?是谁说睡足二十四小时就可以七十二小时不睡觉的。胡扯,再补一觉吧,不知道这睡觉会不会上瘾,要是会他可能就要变睡虫了。
临入梦前他突然想到最近他好像一直在惹少爷生气,难道最近犯冲,不会吧!
走廊上怒火滔天的龙炎如旋风过境,吓倒了不少旁人。
该死!该死!我干嘛这么生气,不叫就不叫嘛,有什么大不了!
他曾设想过很多司徒炽月苏醒后两人的感人情景,但现实却叫人沮丧,他跟他的关系还是像出事前一样,一点改善都没有,甚至更糟,那个欧阳什么鸟竟趁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
好啊!如果月觉得那个老头比我好,那好,我以后就不管他了,管他是生是死都不关我事。不管他,不管他,说不管他就是不管他......
嘴上是这么说,但没多久他又折回司徒炽月的病房,在睡着的司徒炽月身旁坐下,看着他安详的睡脸生闷气。
第八章
司徒炽月在苏醒后的第二天,终于受不了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而向院方强烈要求出院,因为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并无大碍,只差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于是医院准许他提早出院,但每周要回医院复疹一次。
当他出现在冥门时,冥门的众人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曲雨霖首先回过神来:"炽月,你不是在医院吗?"
"我出院了。"司徒炽月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什么时候?我们都不知道!"
"刚刚。"回答简短有力,绝不含糊。
"医生准许你出院。"
"当然。"司徒炽月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想了想又补充"只差检查报告没拿。"
"太好了。"章艳冲上去一把抱住司徒炽月,小脸抵在他的肩上拼命磨蹭。"炽月,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念你,平常你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你一不在,我就浑身不自在。"说的不能表达内心感情,她干脆用唱的"我们想念你茶,想念你的咖啡,想念你白色蛋糕和你漂亮的披萨。"唱得七情上面,感情充沛。
"你们想念我,就是要我来给你们斟茶泡咖啡,做蛋糕和披萨?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不小心说漏嘴了"是有那么一点原因啦,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好朋友,对吧。"章艳急忙事后补票。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我看那不是一点,是很大,司徒炽月才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呢,他们少整他一会他就偷笑了,想念他?免了,他命薄,无福消受。
司徒炽月举起包着绷带的右手,"泡泡咖啡我还可以,想吃其他的,等我的手拆了线再说。"
"嗯嗯嗯!"章艳点头如捣蒜,咖啡也好,炽月不在,他们都只能喝那些即冲的三合一咖啡,难喝死了,还是炽月泡的咖啡好喝。
瞧着所有人闪着星光的双眸,司徒炽月在心里好笑,一杯咖啡用不着这么感动吧,起身走向茶水间。
站在放咖啡的柜子前,他寻思着要泡哪种咖啡,干脆用咖啡豆吧,虽然研磨很麻烦,但比咖啡粉要纯得多。
他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颗颗乌黑混圆的咖啡豆。
瓶盖盖得很紧,他单手要打开有点困难,正在他为难的时候,他手中的瓶子被人取走。
龙炎帮他打开瓶盖,然后问他:"要多少?"
"三匙。"
龙炎拿起瓶子里的小匙子舀了三匙咖啡豆,倒在研磨机里。然后盖上瓶盖,将瓶子归位。
"谢谢。"司徒炽月向他道过谢,就打开电源,开始将咖啡豆研磨成粉。
狭小的茶水间里响起研磨机转动的声音,伴随着轰轰声,锋利的内置刀片将一颗颗的咖啡豆磨成均匀细小的粉末。
司徒炽月从消毒柜里熟练的取出众人的杯子,突然他停了下来,转头问身后的龙炎:"炎少爷,穆小姐待会要来吗?"
"大概吧!"龙炎给他一个模宁两可的答案。
大概?还是多准备一些,免得待会还要再跑一次茶水间。
研磨机里的咖啡豆磨得差不多了,他拿出专门煮咖啡的壶子,铺上滤纸,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
这边先告一段落,先处理好后边的再说。
司徒炽月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身看向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看的龙炎。
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戏,"炎少爷,有事找炽月?"
"我......"龙炎首次有口难言,他在这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看到他进来,他就像鬼使神差地跟了进来,然后像着了魔似地眼光无法再从他身上移开。
"如果炎少爷没事,就请出去吧,炽月会把咖啡送到您面前。"虽然龙炎是他的少爷,他也一直很听他的话,但在某些地方他想保有自己的个性,不想当个盲从的傻瓜。
比如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泡他美味的咖啡,不想其他人来打扰,那会使他分心,一分心咖啡就会失真,那就不完美了。
"我今晚想上你那去。"龙炎找了个不是话题的话题。
司徒炽月听了,只是微挑了挑秀眉,淡淡道:"第一炽月的手受伤了,无法替炎少爷准备晚餐,第二,若是想在炽月那过夜的话,炽月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炎少爷还想来的话,炽月无所谓。"这段话婉转地道出他的意思。
龙炎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但他也不是好打发的,"晚餐我会准备,至于过夜嘛,我会尽量配合你。"
人家说十七岁是叛逆期果然没错,那些无聊的思想和多余的精力真麻烦。司徒炽月边将磨碎的咖啡倒入咖啡壶,边说:"随您。"
"那好,今晚见。"达成目的龙炎,心满意足的退出茶水间。
司徒炽月一边小心的过滤着咖啡,一边寻思着龙炎这一举动的用意,看来,少爷的另一个游戏又开始了。无防,他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想玩?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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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七点十五分,司徒炽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时厨房里响起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听到龙炎的咒骂声。
第七次,司徒炽月在心底暗数,这是龙炎第七次打烂东西,他怀疑等龙炎做完这顿晚餐他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会不会全部意外阵亡。
至于他的厨房,他也不敢有任何期望,只求龙炎小心点,别让他的公寓惨遭祝融之灾。
明天要找时间去买套新餐具,还有要交水费,电费。他看着台面上那一大堆的信用帐单就头痛。
司徒炽月天生是个理财白痴,钱一到他手上,绝对会被花个精光,所以他的银行存款至今仍保持在四位数的阶段,最天才的是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钱花在哪里,到月尾的时候就绝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他开始一张张的看那些帐单,这是按摩垫的,这是衣服的,这时CD随身听的,这是大盘壶的,等等大盘壶?什么玩意?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
瞧瞧,连他自己买过的东西都可以忘记,最夸张的是那大盘壶买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早知道要付这么多帐单,他就不醒,干脆睡死算了,真想把这些催命符塞进垃圾桶。
"将!"厨房里又传来一声破裂声。
不要再来了,我穷得都快被鬼追了,还要多花这笔冤枉钱,我真可怜。
他不禁开始怀疑,少爷今晚是专门来给他的钱包捅漏子的。
他再次将注意力移回荧光屏上,奇怪的是荧光屏上的画面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变换过。
他盯着画面上的人影好一会,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把最后一块浪贝仙塞进嘴里,然后庸懒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过身旁的遥控器将电视切换到音乐频道,特地将音量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