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种普通人的生活,有许多的不如意。但是有自由。
要爲衣食奔走,要爲生活忙碌。
但有掌控自己的自由。
现在有忧渥的生活,但是我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殿下……在想成人礼的事吗?”汉青轻轻走了过来,在身後说了一句。
“嗯,”听出他声音里有太多的担忧,我用轻松的声音说:“昨天你们说,经过那个以後,可能我的外貌也会有变化,不知道会变得好看些,还是更丑些……真怕变的更难看呢。”
汉青没接著我的话头向下说。
“殿下……我听说,天帝的使者已经到了我们星月天城。克伽将军,应该也到了。”他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说出句话来:“我去找克伽将军,请他爲我成年!”
我一下子转过头来,力道太猛扯得脖子生疼!
“如果,如果……克伽将军能让我顺便的成年,那,殿下也不用惧怕他了。如果不能,那殿下就可以向天帝拒绝指令。”他低著头,说得很快:“有许多贵族都会这样做,遣人先去试试看,所以,我替殿下去试,克伽将军也一定不会拒绝殿下对他的验试的!”
我腾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胡说什麽!”
他张大了眼睛看我,象是受惊的兔子。
“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没人该当别人的垫脚石!”我火大的吼出来:“你要是敢这麽做,我绝对不原谅你!也绝对不会和那个克伽上床的!你听明白没有!”
“可是殿下……”他眼泪一下子流下来,象晶莹的露珠似的,在风中坠落:“可是您是最重要的……是汉青最重要的人!也是整个飞天殿的天!如果您有什麽万一,那飞天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的命运会好!如果您没有释放力量呢?如果您失去了三殿的地位呢?如果您得到了力量,却象先代飞的三殿一样变得嗜血好杀……殿下,汉青一身无足轻重,殿下请让我去吧!”
“啪!”
我呆了,他也呆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不相信我刚才,居然打了汉青。
他怔怔的看著我,我咬著嘴唇,不知道爲什麽也很想哭出声来。
可是,我不可以。
因爲他看著我。
可是看他眼睛里光闪闪的,那个念头似乎是在心里扎了根一样。
就算我不意,他自己偷跑去,我怎麽办。
“你要是那麽做了……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其实我连堕天湖是什麽地方还不知道。只是昨天在吃茶的时候,听到身後有人这麽说话,似乎是打赌,说什麽要是真的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
听起来应该是句能唬住人的话。
果然汉青脸上的血色全褪掉了,连嘴唇都煞白煞白,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了我!
被他扑得向後退了一大步才站稳。
“殿下,不要!不要,我不去就是了!殿下不要吓我!”
真这麽吓人?
堕天湖是什麽地方啊?
会死人的地方吧……我最後下了这个结论。
中午吃了饭,打发汉青去看那些人继续排练。
我说是要午睡,结果换了衣服,摸了笠帽就从昨天那个旁门溜出去了。
出门打听道儿,辉月殿街上无人不知,顺顺当当一路往前,左拐右拐加绕弯,就绕到地方了。
这一整条街上,都没有什麽行人。
远远的看著长长的一条白石阶,向高处一直延去,看不到辉月殿究竟是个什麽样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要来干嘛。
但是本能的,就是很好奇。
好奇这个辉月,究竟长什麽样。
可是站到了台阶底下了,又觉得,自己挺傻的。
就这麽进去要见人?人家见不见啊?报上飞天的名字,会通行无碍还是吃闭门羹,都不知道。
再说,我也不是飞天。
真是辉月站我跟前,我也不认识啊。
再说上两句话,一定露馅。舟和汉青,可以不介意我是冒牌货,但是想必辉月殿这里的人,不会这麽包容吧。
我呆呆地靠著牌楼发呆。
这里真是高贵的地方哦,一个经过的闲人都没有。
忽然远远又听到了银铃响声。
玉鞍银帘马?
杨行云?
头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往回看,果然有人沿著长长的街道走了过来,白马玉鞍,银绺流苏,穿著一件白衣,那模样真是丰神如玉,翩然若仙。
他马走得不快,可是转眼也到了近前。
我穿著布衣,戴著笠帽,应该是很不起眼的样子。要怪就怪这里太安静,一个行人也没有,所以我的存在反而引人注目。
他勒住了马,转头过来看我。
然後,我看到他极俊美的脸上,慢慢现出一朵微笑:“飞天殿下,怎麽过门不入?难道嫌辉月殿里茶不够香麽?”
天知道他是怎麽认出我来的!我可遮著脸的啊。
我张了张嘴,没想好说什麽。
他一步跨下马来,姿态好看的不得了,长眉细眼,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我看他束发的是一条绞金钱的丝縧,一时不免……又去想成人礼。
不知道杨行云的成人礼,是不是经的辉月之手呢……
奇怪,我又不是飞天,爲什麽想到这个,心里会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呢。
大概是……我貌丑,所以,嫉妒吧。
“飞天殿下还真是说到做到,上次您说不与我说话,果然一字都不说。”他笑嘻嘻的凑近前来,我的鼻间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有淡淡的木樨香味。
“殿下是来寻辉月?”他口气闲适,甚至他直呼辉月之名,足见其有恃无恐的程度:“可是辉月不在呢……克伽将军今天抵星月天城,辉月去迎客了……怎麽飞天殿下倒不去看看?”
这个人……
怎麽说话这个腔调。
“其实飞天殿下如此情痴,行云倒是十分的佩服呢……可惜殿下垂青的不是我,不然……行云倒愿意尽心尽责,给殿下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之礼……”他声音越来越低,嘴角那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妖异味道。
我心里烦得很,向後退了半步,他跟著逼近前来。
“殿下心里恨我恨到什麽地步了……难道殿下不想再杀我一次?”他缓缓拉开前襟,露出雪光致致的肌肤,隔著纱帘我还是觉得有些耀眼,不自然的向一边转头。
“看著我啊!”他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把打掉我的笠帽,拧住了我的下巴:“看我啊!现在不敢看了麽?”
我被动的看著他裸露的胸口。
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从颈项一直延伸到胸腹,又深又狠的一道伤疤。
我倒吸了一口气。
“殿下……”他脸贴近了我,那双眼漆黑乌亮,象是浸在水银中:“我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血,沾了你一身一手……飞天殿下,殿下,你身上手上全是我的血,黏的,热的,腥的,红的……你晚上能睡得著觉麽?你看到了我翻狞出来的筋络和血肉了吧……你不觉得烫手麽……殿下,飞天殿下……”
我胸口难受得很,胃里翻翻腾腾象是要呕吐,用力挣开他手,向後退了一大步。
“殿下怕了?”他浑若无事,把衣服拉拢,俯身捡起了笠帽,递到我面前:“殿下,您的成人大礼之时,行云一定会净身焚香,献一首绝世好曲。”
我颤颤的接过笠帽,他却不松手,眼睛定定看著我的。
觉得後背上凉凉的,这个人……
让我觉得好恐怖。
真是飞天伤了他的吗?
“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行云也就厚顔自荐,愿爲殿下抱枕扫榻……只怕……”他嘴角有不怀好意的的笑容:“殿下跟我这等优伶伎人交欢而成礼,也走上我这条路,才叫冤枉。”
他突然松了手,掸掸衣袍:“既然殿下无意,那我也不延请殿下入内奉茶了。殿下还请自便。”
他翻身上马,在我的瞠目结舌中,那马竟然长嘶著,四蹄腾空向著那长阶飞纵而去。
啊啊啊啊——
虽然知道这是个有怪力乱神的世界,可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超自然的现象啊!
好,好神奇!
果然象汉青说的,不长翅膀而可以飞的马呀!
刚才被恐吓的惊吓,倒被这飞马临空的画面,给冲淡了不少。
我满脑子里都是杨行云……他在马上微笑,扯开衣襟露出的伤痕,飞马凌空的样子……
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了飞天殿。
刚进角门,就被汉青一把抓住了,语气挺急:“殿下怎麽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了,有客人等了你半天!”
我有点紧张,什麽客人?我可不认识原来飞天的朋友啊。
“克,克伽将军来了!”
啊?
谁?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汉青又说了一遍:“克伽将军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流氓找上门了!怎麽办?
“殿下快换衣服吧……”汉青推著我向前走,我就机械式的跟他一起向前走。
今天真是……刺激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茫然不堪地,任汉青给换衣服。
其实,有什麽必要换衣服啊,穿什麽我也好看不起来。
觉得自己象个粽子似的,被他又包又系,然後上下看一眼,点个头,扯著就走。
啧啧,我还殿下咧,这麽没尊严的殿下……
刚才还被杨行云恐吓过……
不过,他身上的伤,真的是飞天所爲吗……
爲什麽说到成人礼,他口气这麽尖锐……说什麽变成优伶伎人之类的话,难道是有人把他硬变成这样子的麽?
爲什麽要对我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的话呢……
一路上走得跌跌绊绊,不知道汉青怎麽就紧张成这样子,不过老实说,我也好紧张啊!
这个有可能,有可能……和我那个那个的克伽……
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家夥?
虽然汉青对我夸过他,可是,一想到这个家夥现在有第一战将的名号,怎麽想怎麽觉得腿有点软。是不是很凌厉很强横的那一种类型?不要啊,我最怕肌肉男……
眼看到了会客的偏厅了,我紧张的腿都要打结了,一手抱著柱子不肯松,汉青拉我也不松手。
“汉青……我,我紧张……”声音都有点颤……
“殿下。”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您别闹了,克伽将军这是很正式的拜访,您迟到已经很久,还要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