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七神创造世界”修问。“创世时你也在场么?”
“当然不”白夜笑了起来。“那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了,龙神,你记得……不,你听说过么?”
“被世人遗忘的至高神,羁绊,情绪的乙太使徒,他以自身为模板,设计了我们龙族”
“乙太沙盘”白夜摊开手掌,比划出大小“神祗造物的源器,灵魂之海的水晶沙铺就,划出轮廓,再灌注入神力……”
“我是戴洛大人创造出的第一只龙”白夜转而凝视着修,微笑道“他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
“戴洛?”
“是的,戴洛”白夜直视修的双眸,他伸出手指,轻触碰修脖颈下的泪光晶坠,它泛着淡淡蓝光,修的双眼神色迷离,似是陷入了白夜的思想世界中,他依稀想起了什么,却又不真切,面前像隔了一层雾。
隔了白龙岭中迷迷蒙蒙的白雾,跨越崇山峻岭的彼岸,有一个声音在痛苦地向他求助。
“戴洛,紫羽……”修喃喃念道。
直至近在咫尺的龙咆哮把白夜与修拉回了现实,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
“你叫修”
少年剑士点了点头,与白夜携手走出峡谷,站在石梁的末端。
“修,我们脚下埋着的矿石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建筑材料”白夜随手取出一个细小的,银色的铃铛“这叫幻惑之铃,是我们邻居家供奉的神器”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当某天你有需要时,我们可以到这里来,挖掘灰黑的飞行岩……”白夜说完,随手一振铃铛。
幻惑之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穿透了梦境一般的浓雾。浓雾瞬间散入苔藓,黑岩缝隙中,不到两秒,消失得一干二净。
呈现在面前的景象令修目瞪口呆,绿龙巴哈姆特翻滚着,被另一头金色巨龙按倒在地,他马上反应过来了,那正是载着伊洛逃跑的黄金龙。
“小巴!抓住它,别让它跑了!”修于短短片刻下了决定,抽出腰侧长剑。
“等等”白夜笑着按下剑士的右手,像在欣赏一场好戏。
“你看不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伴随着白夜似笑非笑的解说,巴哈姆特挣开咬着自己脖颈的苍炎,把它推向峭壁上,两头龙之间的冲撞惊天动地,峡谷内碎石飞溅。修拉着白夜温暖的手,茫然转头“他们在做什么?白夜?你可以帮个忙么?”
“追女生还用得着我帮忙?”白夜颇为诧异地看清了巴哈姆特一身青紫的龙鳞。“变异毒龙?这倒挺稀罕,该不会是米可亚的儿子……”
十余年前,屠龙法师勃朗希尔于花海平原以剧毒设捕黑龙族长,并诛杀黑龙族百余只成年或幼年龙,黑龙族长米可亚带着一身毒素逃到隆奇努斯山深处,产下后代。毒素令她腹内龙蛋产生变异,蛋壳呈现逆天的七彩色泽。
它把蛋藏在洞穴中,未待细心孵化,勃朗希尔便沿路追来,米可亚只得愤然迎战,受毒素影响而体力不支,最终无奈身死,被勃朗希尔抽筋剥皮,龙魂与骨融于一体,制成亡灵龙飞船。
正当最后步骤即将完成时,白夜从隆奇努斯山上空经过,在它愤怒的咆哮下,勃朗希尔未完成灵魂献祭,便匆忙离去。
七色毒龙蛋没有母亲的照料,于十余年的风吹雨淋中并无动静,直至流星坠落,至高神灵魂转生,黑暗圣童与星空之神降临隆奇努斯山,转生地正是那枚龙蛋之旁。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星龙戴洛本是龙族造物主,落地时神力涣散,毒龙蛋吸收了部分至高神源力,竟是自我孵化。巴哈姆特破壳而出。戴洛的神力残余非同小可,使它一举逾越了近百年的巨龙幼年期,并获得了强大了力量。
在那之后“肥龙”巴哈姆特在山林中自得其乐地过了十余年,直至掉进陨石坑里,摔得半死,被勃朗希尔再次发现,与修相遇,被许愿石中的神力再次影响,进化到第二阶——成熟期。可谓是天道循环,因果相扣。
这也是黄金龙苍炎会看走眼的原因之一,依她对龙族的判断力,巴哈姆特拥有近百岁时成熟巨龙的能力,当然,它在她眼中还只是个小孩子。
然而现在她与一个死缠烂打,疯狂示爱的小孩子搏斗不休,却屡屡落了下风,这让她如何不气?!
“滚开!”一声咆哮,修终于认出了黄金龙美女的真面目。
“这就是龙族的恋爱方式,鲁莽,粗率,却又直接无比”白夜赞叹道,他已有数百年不曾看过这种示爱场面了“以武力制服你的爱人,再把它带回家”
“不会吧”修满头黑线,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要向黄金龙追问伊洛下落一事。
说话间,毒龙巴哈姆特奋力跃起,双爪牢牢按住了黄金龙的脖颈,尾巴煽动呼呼作响,拍在峭壁上,溅得尖利巨石纷飞,黄金龙哀鸣一声,挣扎不得,喉中呜呜作响。
“修哥!我成了!”巴哈姆特不忘洋洋得意地转头注视石梁前的白夜与修,又示威般地打了个响鼻。
“喂喂,小巴你不要乱来啊”修手足无措地大喊道,他看到巴哈姆特布满鳞片的小腹下,三片六角形的厚实龙鳞伸展,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白夜的大笑声中,修满脸通红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毒龙下腹处鳞片展开,现出柔软的私处,继而伸出一根粗大的,通红的肉管,它把苍炎牢牢按在岩壁的角落,不由分说便要骑上去。
温和儒雅的神圣巨龙笑得险些趴在地上,修讪讪地说“快回去,我们……快回去”
接着,他领教了自小雷离开自己后威力最大,最猛,雷得自己浑身最焦黑的一发闪电。
白夜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说道“他插错地方了……那里是美女的后庭……”
66.心湖之战
格鲁像一只灰黑的壁虎般匍匐于地,他在等。
直至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出了密林后,伊得蒙离去,他才从纠缠的树根下探出头,审视四周。
纳尼非时柱静静地躺于淤泥中,半截图腾被腐烂的树叶所遮掩,头顶的参天大树枝叶缝隙中透下几缕苍白阳光,落在血红色咒文回路上,它微微泛着光,像是驱赶着这光明女神的触手。
半小时前,主母碧妮斯离去,然而格鲁的双手已经脱缚,他变戏法般地扯松了自己脚上的牛筋绳,窜入密林深处,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抛弃自己同伴独自逃跑,这在伊得蒙与莎的眼中不足为奇,前者是出于暗精灵的习性,而后者却抱着足够的信任。莎与精灵卫队长彼此在心底嘲笑对方,等待搜索小组沿着格鲁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去,远方传来依稀的厮杀声与临死的呐喊。莎不由得变了脸色。
不能再等了,伊得蒙下了决定,押着大木笼里的人类公主转头走上另一条小路。
格鲁才谨慎地走出阴影之中,他在灌木的掩护下绕了个圈,躲进主母座椅下确实行险,然而这一着也押对了。
英俊的格鲁在游移的日光下站了片刻,带着一丝同情与困惑望向纳尼非时柱,巨藤后的微弱呻吟惊醒了他。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黑暗精灵忙解开沼泽边缘处,躺着的几个人质。他拾来一片锋利的岩石割开她们被捆绑的双手,取出塞在嘴里的淤泥。他惊愕交加,半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光精灵少女娇呼一声,连连朝后退去。
“怎么……”格鲁又救出一人,树藤不安分地震颤着,他肩抗起先前救出的少女,手里拉着另一个皮肤白皙的孩子躲进灌木丛后。
“我认得你”
“嘘”
“放我下来!”少女怒喝。
“想要命就别出声”格鲁训斥道。
“你是上次,半夜到我们族里来的”那孩子见格鲁低身放下自己的姐姐,伏在他的背上,树藤移开,黑暗精灵主母再次出现了。
“发生了什么事?”格鲁的耳朵动了动,辨认出了安全的方向,警觉地盯着移动的树藤,朝后退去,缓慢消失在黑暗里。
“你们和我们打仗……”那孩子急急地向格鲁解释道“前天,你们黑精灵带人冲过心湖,要抓走树雨大祭司”
格鲁方恍然大悟,原来一路上哨所全数撤净,是把黑精灵族有限的兵力投入到西侵闪灵森林去。光与暗两族占据了迷魅与闪灵森林的两侧,数百年前据隆奇努斯山脚广袤植被而相安无事,然而为何突然大动干戈?
数月前与杰尔浦经过心湖的一战仍历历在目。暗黑龙枪几乎荡平了整个湖畔,寒冬中松树稀稀落落地站在闪灵森林一侧,那里支起破败的战壕,与战争掩体,木栅栏被削成尖桩矗于光之精灵们部落的入口处。
此时平整如镜的湖面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你说得太多了”那少女不悦地斥责说。
“他是我们的朋友”孩子分辨道“他来找过大祭司,和他们”
“闭嘴!”少女倨傲地打断了她的弟弟,置格鲁的救命之恩于不顾,走上湖面的冰层。
“走吧”光精灵族的孩子拉着格鲁的手。
“我不去”格鲁微微摇头,望向第一任精灵女王的高大雕像,被近五十米高的巨型云杉遮掩着的蛛后洞口一阵悉索,不知是风吹树叶,还是恐怖的怪物即将出巢的征兆,他心下紧张“我要去救我的同伴”
他看到精灵孩子的两脚冻得通红,略一迟疑,便就地而坐。扯开鞋带脱下自己的猎人皮靴,让那孩子穿上。
“你回去”他拍了拍那孩子的头,推了他一把。
精灵少女面有怒色,站在冰湖中央,不耐烦地等待着她的弟弟。
格鲁赤足踏过灌木荆棘,奔向雕像,脚底被划破的黝黑皮肤,在林间雪地里留下一点殷红。
莎的嘴巴被一块布巾蒙住,手腕捆缚于背,脚踝紧紧地系上了牛筋索。显然暗精灵们是对付魔法师的老手。她接近茫然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安全感犹如木笼外的吊索,摇摇晃晃。
木笼沿着滑轮的滚动方向缓慢上升,她从木条的间隙中望出去,看到黑暗精灵们的军队正在河流的下游像蚂蚁群般前进。随即又转头望向光精灵们的栖息地,那里只有零星几名巡逻队员在木栅栏后放哨。
得通知他们,这样会被偷袭的。莎心想,然而转念嘲笑自己,死到临头还在担心不相干的事。脚下并没发现格鲁的身影,唯有一个小黑点。那是伊得蒙在抬头,拉扯着滑轮上的操纵绳,把木笼荡过雕像的肩部送去蛛后的巢穴洞口。
隐隐约约,她充满了厌倦,甚至有一丝希望格鲁不要前来的念头。一张残破的蛛网变得清晰,人生在此终结,说不定是件好事。回想她身为公主的一生……
倏然间莎竟是发现,自己仿佛从来没有什么做过的,或是值得回忆的,被爱吗?从未被爱过,自己只是伊洛的一块遮羞布,唯一有点欢笑的记忆,莫过于修的那句“红公鸡”。再然后,与英俊黑精灵简短的邂逅,还有那头不幸的,因自己而死的小熊……
或许有些生物,一生下来就死了,和这个洞口里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也没多大区别。她迷茫地看着那个不断接近的,黑漆漆的洞口,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着光。
她看清楚了,木笼一寸一寸地接近蛛后巢穴,它的双眼流着脓水,仿佛辨认不清面前来回摇晃的木笼。一只毛茸茸的,镰刀般的巨足在洞口不安分地扒着,想把送上门来的食物扒到近前。另一只则按在蛛网汇成一股牵入洞的白色粘稠绳索上,以感应网中央猎物挣扎时传来的震动。
木笼摇晃到杉木的一头,吊索在树枝上被绊了一下,卡住了。
伊得蒙在地面上奋力拉扯,同时望向远方的小笼子,与蛛后的一根腿。喃喃咒骂。紧接着他脖子传来一股大力,惊觉危险,转身的瞬间被一只手扯住皮带,天旋地转中,整个人侧倒下去,脚下一滑,太阳穴狠狠磕碰在一块突出岩石上,昏了过去。
木笼没有掉下来,相反它挂在云杉枝条的顶端。蛛后竟是畏惧光线般的不敢出巢,只是不断拉扯白色网索的一段,莎坐在木笼里,像荡秋千般的不断起伏,她悲哀地看着心湖之魔,这只接近死亡的巨大蜘蛛。也悲哀地看着它残破复眼中倒映出的,蓬头垢面的自己。
“什么时候开战的?”格鲁把伊得蒙的头按在岩石上,他满脸鲜血地醒了过来。黑精灵王子问话的同时紧张望向云杉高处。“主母有什么计划?”
“蛛后……”伊得蒙痛苦地答道,呻吟着说“要祭品,蛛后才愿意出来”
“它已经快死了,会出来才有鬼”格鲁嗤笑道,伊得蒙又昏了过去。
他取下伊得蒙腰间的匕首,又把他的箭囊与长弓挎在背上,于手心处吐了几口唾沫,轻手轻脚地抱着云杉树,敏捷地不断攀高。
五米,十米,木笼的缝隙中可见莎的一只脚,格鲁不禁为她的镇定而暗自钦佩。
“别动,我来了”他低声道,转头望向远处地面上瘫软的伊得蒙。他看到了黑暗精灵的军队,已逐渐接近心湖,格鲁抽了口冷气。
莎从高处朝下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与格鲁灰褐色的瞳孔对视。后者迅速爬上树枝,从木笼间伸进手来,解开了她缚口的布巾。
她松了口气,怔怔的不做声,双目流下泪来。
“听我说”格鲁轻手轻脚地割开几根木条,嘘声朝她说道。
“你流血了”莎说“鞋子呢?”她能说话后,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他光着脚,黑色的皮肤分辨不出红色的血液,但它顺着横亘的树枝不断滴下。
“别说这个”格鲁小心地锯开三根木条,匕首灵活地反转,挑开她手上与脚上的绳索,把一根锯下来的方形木棍塞在她手里。“攻击它,这个可以用作魔杖”
“什么?”莎没听清,诧异地问道。
公主比不上小雷,随手拣根烂树枝便有发禁咒的本事,然而她还是依格鲁的话做了。黑精灵王子一手揽着公主的腰,后者战战兢兢地发出一个小火球。
他们脚下从整个森林调集而来的暗精灵军团已准备就绪,埋伏于冰河两侧的树林里,只等一声号令,便要杀向心湖的另一侧——光精灵时代居住的闪灵森林。
谁也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变故。上千名弓箭手们清一色戴着羽帽,有条不紊地集结,各自抽出钢箭架上弓弦。
十余部战车推上冰河中央,钢铁的冲撞尖角上涂了一层反射着蓝光的毒膜,祭司们无声地准备着咒语。上千黑暗精灵卫兵组成一条黑漆漆的防线,从密林中走出,又有更多的战士立于湖畔,河流连接湖泊的缺口处,灰黑的森林狼骑一字排开,前爪伏地。
紧接着,房子般大小,全身被火焰熊熊燃烧的巨型黑蜘蛛之母,心湖的杀戮者,从他们头顶掉了下来,摔在湖口正中央,砰然溅起无数纷飞的碎冰与水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