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名刺客终于火了,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向他刺去,雷皓翔敏捷的躲开,反手捉住他的手臂,使劲一拧!
只听咯嗒一阵骨折声,蒙面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被硬生生折断了。那个被踢开的蒙面人正想上前,忽闻远处传来杂乱的人声——
“那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几名手提灯笼的官兵向这边奔来,两个蒙面人见势头不对,赶紧跃上屋顶,往反方向逃窜。雷皓翔没有再追过去,他把蒙在林睿熙身上的布袋扯开,横抱着他站起来。
待官兵赶过来,他迅速下令:“有刺客!立即调派人手过来搜查,封锁城门,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是!五王爷,要不要派人送你们回去?”
“派一个人过来吧。”
“是!”官兵们领命之后随即散开,留下一人陪伴他们,
林睿熙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吸入迷药,加上被蒙面人用力勒住脖子,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快要晕厥。雷皓翔抱着他走开,林睿熙的双眼还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魏婆婆。
他的嘴唇嗫嚅着:“救她……”
雷皓翔转头看了看魏婆婆,对那名留下的官兵道:“把那婆子一同带回去。”
林睿熙听了这话,这才放松地昏了过去。
唇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湿意,似乎是杯子的边沿。林睿熙无意识地张开双唇,暖暖的茶水淌进他嘴里,林睿熙蠕动着嘴唇喝下。
喝下几口之接,覆在自己唇上的物体移开了,林睿熙的神智渐渐恢复,眼皮颤动了起来。耳边听到咿呀一阵开门声,接着是一道熟悉的苍老声音:
“王爷,大夫来了……”
林睿熙睁开眼,看到几团模糊的人影。
大夫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腕,静心把脉。林睿熙咳嗽了几声,眼前所见逐渐分明。他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雷皓翔就坐在他床头的位置上,锦欢叔则满脸担忧地立正一旁。
昏迷之前的记忆在林睿熙脑海里快速掠过,他猛然坐起来,由于动作过快,他眼前蓦地一黑,又倒了回去。
雷皓翔见他还想起来,按着他道:“你乖乖躺好,让大夫给你诊断。”
“魏婆婆怎么了?”林睿熙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别担心,我派人送她回去了,也给她请了大夫。”
听他这么说了,林睿熙才松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一个问题——雷皓翔怎么会知道魏婆婆的家在哪里?
大夫放下他的手,拉开他的衣领查看。林睿熙的脖子上横卧着一道触目惊心的青黑淤痕,应该是方才被刺客狠劲勒住造成的。
雷皓翔轻柔地将手指压在那淤痕上,林睿熙痛哼起来,他赶紧把手缩回来,心疼地问:
“抱歉,很痛吗?”
林睿熙摇摇头,大夫道:“林大人的伤并不严重,好好休息一下,喝点驱惊药汤就好了,至于脖子上的伤痕,贴上药膏,两天内就能复原。”
雷皓翔给林睿熙盖上被子,锦欢叔随大夫取药去,房内只剩他们两个。经过刚才的惊吓,林睿熙变得呆滞起来,他茫然地望着床顶。雷皓翔关心地问:
“你感觉怎样?”
“没事,有些微头晕而已……”林睿熙怕他担心,轻轻带过。雷皓翔松了一口气,一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白皙的额头。
“都怪我疏忽大意,让你受了伤。”
“没有,多亏王爷及时赶来才对,不然我跟魏婆婆都会遭遇不测……”想起当时的情景,林睿熙依旧心有余悸,自己就算了,要是因为他而连累魏婆婆,他一定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说了私底下别叫我王爷啊。”雷皓翔笑着纠正他。
林睿熙原本不见血色的脸蛋因他一句话而泛起红晕,他忽然感觉这样躺着跟他说话很不礼貌,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雷皓翔见状,赶忙拿过靠枕垫在他身后。
“对了,你怎么还待在这里?”林睿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至少已经是子时了。“你不是要在书院等你那位朋友吗?”
说起这个,雷皓翔的脸色凝重起来,他谨慎地说:
“你晕倒的时候,我派人去找朋友家里问过,他根本没有给我送信,更加没有收集到什么罕见的诗词。”
“怎么会?”林睿熙觉得不可置信。
“我那朋友就住在京师内,就算要送诗,也不会找这种时间,我收到信的时候就起疑了。只是那封信的字迹模仿得非常相似,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端倪来。我心想这可能是陷阱,于是赶紧离开书院,想要赶上你……结果,不出我所料。”
“这么说来……那些蒙面人不是普通的贼人了?”林睿熙很快就听出他话里的含意,雷皓翔点头,严肃地说:
“那些蒙面人只是棋子,幕后一定有别的指使者。”
“会是谁呢……”林睿熙毫无头绪。
“你平日极少与外人结交,也没招惹到什么是非,最近参与的大事务就只有诗集一事。所以我猜测,一定是跟诗集有关的。”
“为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准,总之,此人不想我们顺利完成诗集,于是想要胁你或者伤害你。”
“要是能捉到蒙面人就好了……”林睿熙叹息。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看没这么容易。”雷皓翔眼里闪过锐利的精光。“这两名刺客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此掌,一定是极有势力的人物……”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林睿熙聪明地发现。
“头绪我是有,但没有根据,所以不好说。”
“难道就没有可以搜查的线索吗?”
“这封信就是唯一的线索了……”雷皓翔掏出那封假冒的信笺,又仔细看了一遍。
“我想……既然此信并非你朋友所写,那它是怎么来的?”
“这个很难说,我朋友在京师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不少诗画作品流传出去,有人冒充他模仿他的笔迹,一点也不难。”雷皓翔推断:“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封信是某人假借我朋友的名义送来的;二是……”
他欲言又止,林睿熙追问:“二是什么?”
“二是,那个把信交给我的小厮被收买了。”雷皓翔正色道,林睿熙倒抽一口冷气。
“竟然有这种事?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非常危险?”
“你先别担心,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我一定会查明真相。”雷皓翔安慰地说,“这件事就让我处理吧,你好好休息,从明天起,我会派人时刻保护着你,你只要专心办好诗集就行了。”
林睿熙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感激的是,他如此体贴照顾自己,一心只想让自己好好完成工作;羞愧的是,自己当初不知好歹,不把对方的关心和忠告放在心里。
他嗫嚅着道:“我真的……非常抱歉……”
“怎么了?”雷皓翔对他毫无预警的道歉不明就里。
“你一直劝我独自外出要带个侍从,我却把你的话当耳边风……”林睿熙垂着头,难为情地揪着被单。
雷皓翔不在意地笑道:“你又何须自责?这次的刺客相当难缠,就算你带上了侍从也未必能脱险,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多加小心不就好了?”
被他这么安慰下来,林睿熙终于得以释怀。
夜深了,雷皓翔终于告辞。林睿熙喝下锦欢叔给他炖的药汤,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他想了很多,包括那些刺客的事,也包括雷皓翔的事……
隔天,林睿熙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而偷懒,他如常来到书院,只不过身边多了两名孔武有力的侍从——这是雷皓翔为他安排的,那两人一大早就来到状元府。
让他意外的是,一群人正在书院里忙碌地搬运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沾满墨水,看起来脏兮兮地。林睿熙跑过去,惊讶地发现,那些居然是他们已经完成的诗稿和收集回来的资料!
“林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啦?”其中一名负责抄录的诗人看到他,满是意外。“五王爷还说您可能要休息几天呢……”
林睿熙顾不上这些,他拿起一本诗集翻看,里面的纸都被墨水浸透了,字迹完全无法辨别,林睿熙把剩余的翻过来,居然没有一本能幸免!他的心马上凉了半截。
“睿熙?你怎么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雷皓翔从屋里出来,林睿熙从怔忡中恢复过来,他拿着诗集奔过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他心急如焚,雷皓翔谨慎地看了看在场众人,他把林睿熙拉进屋里,关上门。
“你先别着急,冷静点,听我说。”
林睿熙深吸几口气,雷皓翔见他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这才向他说明缘由:
“我今天一早回来书院,就发现摆放诗稿的房子被撬了门,里面的东西全部沾满墨水,已完成的上下两册诗集,还有辛苦收集的资料,尽数毁掉了。”
“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林睿熙咬牙切齿,雷皓翔又道:
“我问过看守的人,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外面的大门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我猜有两个可能……”
林睿熙接下去:“一是贼人翻墙进来,二是门卫被收买了。”
“嗯,加上昨天那封信的事,我看这批门卫和小厮要全部换掉才行了。”雷皓翔果断地说。
“那万一不是他们做的呢?没证没据的,不好随便冤枉人吧?”林睿熙心存怜悯地说。
“宁枉无纵,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一一查明了。’
虽然有点太残酷了,伹林睿熙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遇上这些事,林睿熙根本毫无应对策略,只好一切都听雷皓翔的。
“首先,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我已经叫人准备把诗集拿去全部销毁了。”
“为什么?!”林睿熙对他的做法无法理解,他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应该马上把此事禀报皇上吗?”
“不行,要是皇上追究起来,我们必定要受到责罚。”
“毁掉诗集的又不是我们!”林睿熙不服气地反驳。
“睿熙……”雷皓翔露出他从未见过的阴冷眼神。“你想得太简单了,当今朝廷里的事,你一点也不清楚。”
他的神色加上他的话,让林睿熙以为他在讥讽自己的无知,他的口气也不觉坏了起来:“王爷说得对,我的确是很愚钝,对朝廷的事也不了解,及不上王爷您的聪明才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雷皓翔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解释,这时,外面的人拍起门来。
“王爷,护城都尉派人来找您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雷皓翔连忙应道,他对林睿熙柔声道:“抱歉,我晚点再跟你解释,你先回家去,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林睿熙默不吭声地站在原处,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雷皓翔看出他的表情不对劲,但碍于外面的人一再催促,他只好先放下林睿熙这事,匆匆离开。
雷皓翔去见部尉,两人就昨晚刺客的事商量起来,不经不觉就过了大半天,都尉留下他用膳,两人继续商谈。等他赶回书院时已是未时过后,雷皓翔一进大门,就看到他派去保护林睿熙的其中一名侍卫守在门边。
“你怎么在这儿?”雷皓翔错愕地问。
“林大人一直没有走呢,连午饭也没回去吃……”侍卫为难地回答,雷皓翔听了大为吃惊,忙问了林睿熙在哪,随后飞奔去找他。
书房里准满未清理完毕的杂物,墨水的味道还相当浓烈。林睿熙坐在窗台前,专注地书写着,连雷皓翔进来了也没发觉。
雷皓翔生怕惊动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探头一看。林睿熙正在默写诗词,他旁边放着一大叠已经写完的诗稿。林睿熙此时写的诗,其中一句非常熟悉的诗句撞入雷皓翔眼里——“姻缘终无定,王女梦清池”,这正是不久前他俩讨论过的诗!雷皓翔旋即明白到他在干什么。
“睿熙……”他禁不住低声开口:“难道你想把毁掉的诗词全部默写出来?”
林睿熙侧身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请不要干扰我”,随即又低下头去。
雷皓翔知道他此时正在努力回忆起那些诗,是万万不可分神的,他只好闭上嘴,乖乖站在他身旁看着。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变为柔和,又从柔和变为暗淡,渐渐阴沉下去。林睿熙一直没有离开过案台前,雷皓翔守在他身旁,不顾王爷的尊贵身份给他送饭送茶,他却一直埋头默写,只有偶尔喝一口水,对饭菜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眼见夜色已深,雷皓翔想起林睿熙昨晚才受了惊吓,身体还未恢复,今天连饭也不吃。他心疼不已,就怕他熬坏身子,于是再也按耐不住地劝道:
“睿熙,别写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先搁笔,明天再继续好吗?”
“不行。”林睿熙固执地回答:“等到明天我就不记得这么多了。”
“你别着急,那些毁掉的诗歌,我们可以重新收集啊。”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你熬坏身子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雷皓闭苦口婆心地说。
“别吵。”林睿熙丢去两个字,再也不理会他,继续奋笔疾书。
雷皓翔深知他有多顽固,自己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唇舌。他只好给出一个条件:
“好吧,你可继续写,不过,亥时之前,你无论如何都要停笔。”
林睿熙还在为白天的事赌气,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关心他,他却依旧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对他不理不睬。雷皓翔望着他执拗的背影,他也无比坚定地说:
“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听话,我就算用扛的也要把你扛回去。”
林睿熙的肩膀抖了一下,用“我才不怕你”的眼神斜睐他一眼。雷皓翔说完这句话后,大跨步走出房门。
到了亥时,他准时回到房中。
“睿熙,亥时已到,停笔吧。”雷皓翔给出最后通牒。
林睿熙置若罔闻,继续我行我素地默写着。雷皓翔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说:“既然睿熙小弟你不合作,那我就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