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恋（出书版） BY 三阶菱

　　「喂，我随便乱问的，你不用这么认真想。」看他想到都皱眉了，看来自己的问题似乎造成他的困扰了。

　　慕冽于正色说：「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白痴。」古川润已经懒得理会他了。

　　慕冽于继续看着电视，不过心思已经没有放在节目上了，刚刚的问题其实自己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不愿意去想而已。

　　没错，这段期间他对自己非常好，也常常不时就说「最喜欢你了」、「很爱你」之类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呢？唉，真讨厌为了这种无聊事情烦恼的自己，遇上爱情是不是大家都会变成这样子？

　　想着对方有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是不是他的唯一？再也无法因为口头上的喜欢而感到满足，希望对方能给实质的保证。

　　可是……大家似乎都忘记了爱情本来就是没有实体的东西，就算用再多方式把它物化，抓不住仍是抓不住的。

　　印象中前阵子，两人间总是存在着无聊的对话，为了前世今生的话题讨论了好一阵子，因为慕冽于非常好奇，之前就一直略有耳闻，很好奇上官井脑子里到底有哪些属于两人的秘密记忆。

　　「井，你说我们上辈子在一起喔？」蜷在对方怀中无聊的问。

　　「是啊。」摸摸对方柔细的发。

　　「那上辈子我是女的？」不然这辈子为什么是我被压。

　　「不是。」轻笑出声。

　　「咦，我们上辈子就搞同性恋？」惊讶的从对方胸口拾起头。

　　「是啊，而且我很爱你，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的那种程度。」上官井一脸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样子。

　　「是吗？」那上辈子的他还挺幸福的嘛。

　　「井，你是不是因为上辈子爱我的记忆还在，所以现在又继续爱我？」迷迷糊糊中已经接近晚上，古川润什么时候走的已经没有印象，印象中自己好像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上官井刚好开门走入，看着他的脸，不自觉就问了这句话。

　　「如果我说是呢？」上官井距离他三步远的距离说。

　　「是吗……」为什么觉得有点悲伤，胸口闷闷的呢？

　　「受到打击了？」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慕冽于低垂着头，他没有哭，但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嗯。」点点头。

　　「一开始的确是那样，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跟前世的你完全不一样，总是笑得很灿烂，总是带着幸福快乐的光辉，你不寂寞也不冰冷，这样的你我还是很喜欢，也许比上辈子更喜欢也说不定。」摸摸他的头，将他压到自己胸口，感觉胸口好像有点湿热湿润。

　　「那你呢？现在有比较喜欢我一点了吗，于？」上官井抚摸着他的背，像是要安抚他的情绪一般。

　　「……最喜欢你了。」从对方胸口传出闷闷的声音。

　　「那答应我以后要相信我，别一个人胡思乱想。」

　　点点头。

　　「有什么不安或怀疑都直接问我。」

　　点点头。

　　「古川润不管说什么都别在意。」

　　点点头。

　　「一起住吧。」

　　点点头。

　　「明天就去跟你父母说。」

　　点点头……等等！他刚刚说什么，见父母？抬起头看到对方带笑的脸，一脸认真的表情。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拿夏采熏当幌子吧？」

　　「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这样贸然提起，他的父母不知道会不会抓狂？总觉得一定会遭到反对，而且是激烈的反对——从小乖巧、百依百顺的独子一夜之间成了同性恋。

　　「第一次注定会被反对的，不过我们可以多试几次，直到他们认同我们为止，好吗？」上官井采取柔情攻势。

　　「好……」慕冽于呆呆的又答应了。

　　上官井笑了笑，果然他的慕冽于很容易被说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就是有些担心他这种个性。以自己对他的认知，从小生长在美满家庭的他一定是家人至上，绝对不会跟父母起冲突的人，因此自己很担心，万一他的父母要他跟女人结婚，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抉择。

　　也许偷偷摸摸的交往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不希望慕冽于为难，也不想要委屈自己看着他跟夏采熏亲密，因此这件事情还是要做个了断才行。

　　一切果然就如慕冽于所料，情况非常的惨烈。

　　「伯父伯母，我跟冽于交往中。」当这句话冒出来的时候，整个餐桌的气氛诡异到最高点，大家似乎都丧失了语言功能。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哈哈。」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慕父。

　　上官井再次强调，「我是认真的，请两位答应我们两人交往。」

　　慕母看向慕冽于，「这是真的吗？你不是跟采熏交往？」

　　慕冽于有些抱歉的说：「我一直都没有跟采熏交往。」

　　「请别责怪他，一切都是我主动追求他才会这样。」上官井忽然扛起责任，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慕冽于一脸懊恼的表情。

　　「上官先生，我不晓得我们家冽于是哪里吸引你，但您是公众人物，条件又如此好，我们冽于高攀不上，也没办法玩你们那套游戏……」思想传统的慕父很委婉的拒绝。

　　「我不是玩玩而已，请相信我。」上官井激动的说。

　　「这事以后再说吧，先吃饭。」慕母说，意思很明显，这话题不想再谈了，谈了也没什么结果。

　　慕冽于也安抚的握着上官井的手，于是饭局继续，气氛仍旧尴尬。表面上大家好像没有撕破脸，安稳的吃完这顿饭，结果慕冽于想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假象，接下来的日子，自己的父母开始有了动作。

　　自己住在外面的慕冽于其实不算经常回家，虽然住得不远，大概就像自己跟上官井家的距离，自从上次跟慕冽于的父母坦承不顺利之后，两人的同居计划也暂时延缓，两人随心情去住在对方家里。因为工作时间不同，所以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就算有假日慕冽于也开始越来越少回家。

　　「冽于，这星期一起去爬山吧。」慕父这天忽然打电话来邀约，距离上次跟双亲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好。」慕冽于习惯性的答应，但仔细想想，家里根本就没有爬山的习惯，加上自己家中的农场就在山上，要运动或休闲的话去农场就好了，爬什么山？去哪爬啊？

　　感觉好像有什么阴谋。果不其然，登山那天穿着休闲的慕冽于看到了自己父母跟夏采熏和她的双亲，这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像是联姻，两家父母还故意让他们两人独处。

　　「他说了吧。」夏采熏问。

　　「是啊。」慕冽于无奈的叹气，走在一旁看着风景。

　　「难怪这么积极，可能还是不死心吧。」看着慕冽于一脸苦瓜样，跟他在一起那么久，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不耐的表情，看来他已经深深喜欢上官井了，眼里容不下其它他人了。

　　「唉……」今天叹了不知道多少次气。

　　「我去说吧，说我有其它喜欢的人了，坏人就让我来当。」夏采熏笑着，漂亮的翦水双瞳早就看出对方的困扰。

　　「这样好吗？妳父母会追问吧？」慕冽于总觉得不妥。

　　「那再说好了，事情总得一样样解决吧，打起精神来。」夏采熏觉得慕冽于还是比较适合开心的笑着，这样闷闷不乐不适合他。

　　慕冽于看着夏采熏，妳都不知道妳笑得多难看吧，明明就是那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为什么爱情一定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为了自己的幸福一定要伤害别人？

　　这天结束的时候，夏采熏果然当了坏人，她说其实一直都在欺骗人家，她跟慕冽于根本没有交往，只是为了躲烦人的追求者、为了躲避相亲。

　　慕冽于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利用对方达到目的，直到现在有了幸福想追求的目标，就将对方一脚踹开，真是卑鄙。

　　他从夏采熏眼中读到了感伤，从双方父母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全都是因为自己，原来要破坏长久来的感情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送夏采熏回家的路上，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也没有哭，表情冷淡、平静。车子停下后，在宁静的小区里，他听到了优雅的女声说：

　　「你没有亏欠我什么，真的！所以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会让我感到不安的。」

　　慕冽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后急忙追下车，手不自觉的就拉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到胸前，低头给了她一个吻。

　　不深不浅的吻，尝到两人的泪水，竟是那样的苦涩……果然，泪水跟血液同样成分，所以流泪也会感到疼痛。

　　跟平时没什么差别的一声「再见」中，两人分别了。

　　慕冽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心中很沉重，又开始喘不过气了，痛苦到让自己蜷在沙发里。

　　「冽于，我是不是让你感到痛苦了？」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其实上官井今天早就结束工作了，他也晓得今天慕冽于要去哪里，晚一点他也偷偷跟去了，因为不放心。他看到了在亲情、友情与爱情间为难的他。

　　慕冽于有些惊讶的转身，背后的男人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你若没有遇到我就好了，也许上辈子本就不该遇到我，如果没有我，你依旧可以过得好好的，不会这么痛苦……」

　　慕冽于忽然站起身，走近对方，握紧拳头使尽全力的给他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上。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话？你这是什么意思？玩完了就不想玩了吗？就在你将我的生活全搞乱之后、所有人都被我伤了之后，你就打算撤退？搞什么！这算什么！是谁当初说要我相信他、说要让父母认同我们的？谁啊？」慕冽于边哭边大喊，还顺便补了对方一脚。

　　「坦白跟你说吧！」慕冽于深吸一口气，好像比较冷静点了。「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说到做不到的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快滚吧。」

　　「我……」上官井忽然醒悟了，刚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自以为分手可以让他开心点，没想到却将他伤得更深，自己竟然忘记，已经改变的事情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眼前这个爱着自己的人，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到手了，却被自己亲手给毁了。

　　慕冽于叹了口气，「出去吧。」

　　上官井起身，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出慕冽于家的大门，临走前还看了眼房间微亮的窗口。

　　对不起……

　　翌日，一向睡醒会心情平复的慕冽于开始有些后悔昨天的失控了，可是后悔归后悔，这话说都说了，也不可能收回来。不过昨天上官井说得话真的是惹怒了自己，已经因为爬山事件搞得心情不是很好，上官井的那席话更是让自己觉得刺耳不已，情绪瞬间爆发。

　　「噢……怎么办啦？」慕冽于哀嚎着。

　　「喂喂喂，要撒野好歹也看一下场合，一早跑到我的补习班哭是想怎样，让大家误以为我跟你有奸情吗？」古川润坐在位子上，看着其它日本老师将视线都投射到这边。

　　「我完了啦。」抓着古川润的手臂说。

　　「怀孕了吗？那还真是恭喜……」甩开他的手。

　　「比怀孕更惨啦！我、我昨天打了他一顿……」慕冽于苦着脸说。

　　「搞半天原来是家暴。」古川润有点懒得理他，他们要打得你死我活本来就不干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他有些意外眼前这只小白兔竟然会反攻，看来自己一直都小看他了。

　　「润，救我啦！」好无情的人。

　　「谁叫你笨，搞不清楚对方能不能听你的就动手，这要怪谁啊？怪我吗？」古川润毫不留情的就骂了他一顿。

　　「如果……我是说如果啦，你家小和揍你，你会怎样？」怯怯的问，看古川润的自尊心应该挺强的，不知道他会怎样。

　　古川润直接露骨的问：「他上过你了吗？」

　　慕冽于涨红着脸张望附近状况，很小声的回答：「这……有……」

　　「那他应该不会介意再被你打一次。还有，别叫他小和，小和是我在叫的。」直接了当的说。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慕冽于纳闷的说。

　　「被上应该比被揍痛吧。」古川润像是想起什么的说。

　　「你有经验？」慕冽于一脸被雷打到的看着古川润。

　　「我要上课了，懒得理你。」拿起刚刚准备的教材，留下慕冽于一人头也不回的上楼去。

　　「喂，你还没回答我啊……」看着快速闪人的古川润背影，心想今天来还真是来对了，既然连古川润都不介意被打，那上官井应该更不用说吧。笨笨的脑袋自己安慰自己的想，于是露出了笑容，走出补习班。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三天，因为这三天中，上官井没有给慕冽于任何一通电话，也没有来找他，唉……他果然是生气了吧，谁会想要跟个暴力男在一起，没去报警就算是对方有良心了。

　　话说最近家里对于他和上官井的事情还是一样很反对，父母三五不时的就打电话来约自己回家吃饭，乘机询问自己相亲的意愿，不然就是不时的看着电视乘机指桑骂槐，一下子说你看他们这些演艺人员生活都很乱啦、到处拈花惹草啦，跟那种人在一起绝对没好事啦之类的。

　　碰巧慕冽于最近又跟上官井冷战中，遇到这种时刻还真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不接话倒还好，一接话可能下场更凄惨，不是被父亲说好好的儿子怎么会这样不三不四学人家搞同性恋，不然就是被母亲说将来慕家要绝后了，那自己真的愧对祖先，不如早点去死之类的。

　　搞到最后，慕冽于索性推掉所有家里的饭局，一直以来「家」总是给他安心舒适的地方，现在成了他的梦魇，有时候就连家里打来的电话也开始不想接，避免影响心情。

　　其实慕冽于不只一次在心里幻想着，也许有一天上官井会忽然想通，忽然觉得还是女生好，找一个跟自己匹配的好女生在一起，这样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拆散他们，也不用费尽力气去讨好自己父母，搞半天只不过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虽然理智上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只要一幻想到某个美丽女子窝在上官井怀中亲昵的说着我爱你之类的，慕冽于的心好像就痛到快爆炸，眼眶也不自觉得红了，只是随便想想就这样，如果真的发生，他不晓得会如何？说不定会心跳停止。

　　碰巧，一向是绯闻不沾锅的上官井，最近身边出现了不少小道新闻，说他跟另外一个同台女主播柴路可传出交往，许多同事或是身边友人表示常看他们一起用餐、外出之类的，虽然都没有什么很亲昵的照片被拍到，也没有任何下班外的时间被目击在一起，不过因为最近缺新闻，所以这也硬是被拿出来写成篇有声有色的新闻，甚至还指出两人父母是好友、背景相近、兴趣相同，又曾念同一所大学，所以有许多共通话题，经常相谈甚欢。

　　看到这新闻反应最大的不是慕冽于，而是他父母，心情已经不是很好的他又被父母打电话来念了一顿。

　　慕母说：「看吧，当初就说他们那些大众人物都一样。」

　　「表面上说认真的，私底下搞什么你都不晓得。」慕父接着毫不留情的乘机补充。

　　「对啊，你还是快跟他断干净吧。」慕母感叹着。

　　「是啊，别这样纠缠不清，对你们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