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焦三凸瞪着眼,老实道:「有......昨儿,收进来的。」
「销赃了?」
「还......没。爷......您一定要相信,我和一帮人早就不干那混在街上偷窃的勾当。」
「但是你很清楚有哪些家伙干这些勾当,东西既然落在你手里,你撇不开嫌疑。」
「噢......饶命!」扔开包袱,焦三高举双手往地上一趴,连连磕头求饶:「我会把东西送到您的府邸,物归原主。求您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过不去,我压根不知那东西是您的......」
「你现在知道了。」
焦三连声叫骂:「死王八羔子......竟然骗我东西是从一位小哥的身上摸来,妈的......我若知道赃物是从您的身上摸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岂敢收......」
他诅咒那帮瞎了眼的家伙害人不浅,谁不扒,扒了凶神恶煞的东西,简直找死。
「呵......要我饶你可以,你只须到官府密告,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他丢下话就走,谅人不敢不从。
常言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小家伙挨揍,他自然会让一帮家伙付出代价!
握着一根细竹杆,乔宝儿蹲在池塘边,敲了敲水面的石块。等了会儿,一个巴掌大的乌龟浮出水面,动作缓慢地爬上石块。
「呵呵......」他笑得开怀,放了一丁点菜叶和碎肉在石块上,喂养属于他的小乌龟,浑然无知小狗子来到身后。
蹬了他一脚,小狗子满脸鄙夷,怒叫:「你近来挺闲情。」
细竹杆一瞬掉入水里,「噗通!」一声,乔宝儿同时间回过头来,浑身渐渐僵化。
「你......」
小狗子扬手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呸了声:「你伺候主子很轻松嘛,能出门逛逛,主子还买东西给你,哼,一只乌龟就让你乐得跟什么似的。」
他折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砸往小乌龟身上。
「啊,你不要吓牠。」
眼看小乌龟掉进水里,乔宝儿一心急,又气又恼,起身推了小狗子一把。「你走开!不要欺负我的乌龟。」
小狗子也猛推回去,见小宝儿踉跄,他乘胜追击跳上前,把人推倒,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
「下贱家伙!以为有主子罩着,你就得势了?你只是像条狗一样被人玩弄而已,呸!跩什么,我被你害得每天都得看严总管的臭脸,喂狗的事又落在我头上来了。」
他不断发泄怒气,落下的拳头又捶又打。
「住手、住手──」乔宝儿以手肘护着头,好一会儿小狗子才放过他。
「哼。」一起身,小狗子双手叉腰,有恃无恐地踹了他一脚。
一身狼狈,乔宝儿爬离远些,耳闻尖酸刻薄的诅咒和一些难听的字眼,无非是骂他贱。
「你打算什么时候拿东西来跟我换?」他趁主子不在,也甩开严总管,才有机会偷溜到这座主楼来。
「你倒是好,一天到晚跟在主子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俩说好的事,你一拖再拖,压根都忘了是吧?」
「我没有忘。」乔宝儿抹去嘴角的血渍,搂着发疼的手肘,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没忘......哼哼,那么把东西拿来啊!」
颤抖的手摸向口袋,乔宝儿掏起累积下来的几锭碎银,递出肮脏钱的剎那,别过脸庞,轻颤的眼睫刷过他不愿让人看见的泪渍。
小狗子一把抢过,瞠目吃惊地叫着:「就这些?」小狗子不禁跳脚,头一撇,挑眉问道:「你是不是偷藏着一些不给我?」
「我没有。」
小狗子霎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只偷拿这些,是防止主子发现少了银子是么?」
乔宝儿难以启齿那些肮脏钱是怎么来的。
见他不说话,不啻是默认。小狗子哼了哼,头一回佩服小宝儿终于有点脑筋。「你自己看着办,偷银两这种事不能常做,久而久之会被发现的。」届时,他拿什么来实践春秋大梦。
他不忘交代:「你找时机摸黑来我房里一趟,想换回小石头,你就照办。」
听见一声「好。」小狗子拿着碎银,悻悻然地离去。
乔宝儿坐在地上良久,一头闷进双膝里,颤抖的肩再也扛不起他人的逼迫,细碎的低泣久久不散......
「小宝儿,你挨揍了啊?」元计一见来人进厨房,讶异道。
「咦,」厨子正在揉面粉,抬起头来,不禁皱眉。「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乔宝儿别过脸庞,闷声:「我......没事。」他惊慌失措地拿起点心,转身就走。
「慢着!」厨子一吼,丢下面棍,奔上前去挡住他的去路。
瞠然受惊,乔宝儿东遮西掩,索性低垂头避开厨子大叔探究的目光。
「你被打了?」
「没......没有的事。」
「还说没有。」元计蹦上前来,瞄着他眼角的瘀青,问:「你该不会又惹主子生气?」
「不是。」
「还说不是......」元计伸指点了一下他的头,一双眼儿用力地瞪着他,「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你的脑袋瓜在想什么?你和主子的事,众所周知。师父不高兴好久了呢。」
「你还要遮遮掩掩多久?每回来都低着头,再继续下去,你永远都抬不起来见人!」杨厨子沉声怒喝。
元计逼问:「你陪着主子,这种钱好赚么?」
「小宝儿,你在府里好不容易熬了近半年,现在,严总管的权限不比从前,他不敢再扣你的薪俸,账房也会把你该得的都算给你。你可想过,哪天回乡了,你敢在父母面前说出你在府里怎伺候人的?」
喉头一梗,乔宝儿顿时难以开口。「厨子大叔以为我不要脸......就像别人说的是吗?」
「不是么?大伙儿的嘴上虽不再说刻薄的话,但打从心底一样瞧不起。」
迎视厨子大叔一脸怒容,渐渐,他发觉厨子大叔的眼里显露一丝焦虑,苛责的语气是教他如何做人。
想着自己身上发生什么,眉一拧,他硬生生地吞下一股厌恶感。
用肮脏钱跟小狗子交换......想换回的岂止是小石头,他压根不敢偷东西令家人蒙羞。
「别再骂我......」微乎其微的告饶,眼眸凝望外头的湛蓝,想要飞离这一片天的心思逐渐成形。
「厨子大叔,相信我,我是逼不得已。」
闻言,杨厨子瞠目结舌,难道小宝儿是被强迫......不过,主子又怎会......
「我是阉狗......」他明白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即使抬头挺胸也改变不了事实。
「厨子大叔,如果可以,我也想离开这里,即使像林老伯一样推着粪车,赚一点点的银两,我都愿意。可是我想让家人过好日子......」压在肩头的重担不容许他丢下爹娘和弟妹们不管。
他怕二宝、三宝步上他的后尘,过着让人欺负的日子。
「您让让,主子和黎生回来了。」
元计一翻白眼,咕哝:「师父,您说了也是白搭,小宝儿八成想钱想疯了。」
「你住口!」推了徒弟一把,厨子放软了声调,道:「你若想走,我会帮你。」
闻言,元计吃惊地喊:「师父!您好心过头了!」
乔宝儿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反应。
「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要离开府里并不难,困难的是不被人找着,以及安顿以后的生活。」
「真的吗?」乔宝儿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厨子大叔太好,愿意帮他脱离这里。
厨子笑了笑,摸了摸小宝儿的头,安抚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待我安顿好一切,你就不用继续在这儿看人的脸色。」
「师父......」元计才喊了声,立刻遭到一顿白眼。
登时噤口不语,他闹起脾气,一把提起水桶走出厨房,沿途不断嘀咕:「闲事管太多,会惹麻烦上身的......」
狐疑的目光穿梭在小家伙脸上,孟焰面无表情地问:「你又跌倒?」
「嗯。」乔宝儿赶紧放下茶点,怕让人瞧出端倪,当下逃也似地躲出书房外。
黎生察言观色,意有所指:「属下以为小奴才又犯错,受您责罚。」
眉一拧,孟焰不悦地冷嗤:「怎么可能。」尚未逮着小家伙的小辫子,就不会扒了他的皮。
随即抛给黎生一本名册,吩咐:「把年满十五岁的阉人送到礼部大堂,马公公自会筛选。其余后续处理、处理,若有什么重要消息,顺便带回。」
「是。」
孟焰起身,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点,「小家伙躲得快,干什么去了?」
黎生问道:「爷要属下去将人抓回来吗?」
俊容一瞬寒憎,孟焰撂下警告:「做好你该办的事,不该碰的,少管闲事。」
「属下明白。」黎生开门离去前,仍回头,说道:「爷的小奴才没跑多远,就站在廊柱旁,他脸上的瘀青是被打出来的。」
「喀。」
房门掩起,孟焰偏头一瞪,腹中怒意登时又冒上心头──早已瞧出端倪,那是挨揍后的痕迹。
不动声色,敛下眼,视线随着小家伙而走,他笨拙的动作依旧,浑身会发抖,连眼睫都轻颤。
细凝他眼角的瘀紫有一道浅红的爪痕,逃不过一双深邃探究的眼。孟焰任他伺候脱衣,绕过身后,一会又来到身前,终于说话。
「主子,您上床歇息。」
孟焰抬手勾起他的下颚,挑高眉,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你还想回角落窝着?」
「我......」他抿了抿唇,如果可以,他不想待在这儿。
「上床。」言简意赅,孟焰毫不掩饰回到房内的动机。
乔宝儿一瞬停止呼吸,别过脸庞,行至衣柜前挂好主子的衣袍。
再回头好难,小脸低垂,凝视双脚彷佛灌了铅,沉甸甸地......
主子强迫,连自己也强迫......眼眶泛红,颤抖的小手松开裤头,下身的遮掩沿着滑落,尊严也跟着一点一滴地流失。
孟焰逐步踏上那细瘦的影子,眼里仅剩下他颤抖的身躯,铁臂一揽,拥入胸怀的小家伙愈来愈有自知之明。「我要你上床,你该把衣裳也脱了。」
敛下眼,逼回凝聚的泪水,他任由主子动手撕扯剩余的遮掩,不留余地的,连丝尊严也不给。
孟焰低头一咬,吸吮他细致的脖颈,无论如何对待,小家伙愈来愈配合。
霍然,整个人往前倾,背后承受主子的重量,即使两手抵在衣柜也难以支撑愈渐发软下滑的身躯。
腰腹一紧,热烫的硬物企图侵略,随着双脚被岔开,股间的剧痛瞬间袭来。
「啊!好疼......」敛下眼,脸颊滑落一道道冰凉,瘦小的身躯不断承受身后的强悍,一次又一次被顶上前。
失了控,怎也不想放过小家伙。
大掌覆上小手交握,孟焰落唇吮吻淌湿的小脸,薄唇印上眼角的伤,嘴里渗入一丝丝咸味,在舌尖化为浓浓的苦涩。
唇舌下移,他埋首于小家伙的肩头,停不下来的孟浪行为持续,脑海却渐渐停顿在一个死结上头──为什么不断侵犯小家伙......
坐在衣柜旁,乔宝儿捞回衣裳,止不住浑身发抖。霍地,他摀住嘴,一口秽物沾了手,其余硬生生地吞回。
脸色惶然一白,惊恐的眼瞳移向床,垂落的床帏为他遮掩了此刻的难堪。下一秒,他赶忙穿回一身衣物。
小心翼翼地避开房内摆设,悄然打开房门逃出,将主子抛诸脑后,头也不回地直奔洗澡间,呕尽秽物,涤净这一身污秽。
房门一响,小狗子登时跳下床来,看清来人,果然是小宝儿。
「有没有人发现你?」小狗子将头探出房门外,左瞧右瞄,确定房外连个鬼影都没有,才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
「小狗子,你何时要将小石头还我?」乔宝儿贴在门边,望着模糊不清的身影,心里七上八下。
小狗子逼至他眼前,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刚洗澡?」
「嗯。」
「你该不会今晚又诱惑主子了?」
「不......不干你的事。」
「呵,是不干我的事,不过......」他故意顿了会儿,存心逗着小宝儿玩。
心下着急,乔宝儿犹疑的目光时而探向窗外,怕主子醒来,万一发觉他不在房内......不敢细想,他催促:「不过什么,你快告诉我何时才要还我小石头?」
小狗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脸颊,要他听清楚。「只要你对主子下药,我就把小石头还给你。」
吓!乔宝儿一瞬张大了嘴,好生吃惊小狗子适才说什么?
猛摇头,他连呼:「我不敢......不敢......」
「呿!」小狗子一把拧住他的脸颊,恼怒地骂:「你有胆子勾引主子,却没胆子下药!」
「你放开我!」脸颊吃痛,乔宝儿猛拍小狗子的手,闷呼:「放开......」
小狗子施力拧了拧,听他闷哼了好一会儿,待心下满意了,便一脸凑近小宝儿的耳边说出计划,吩咐得清清楚楚。
一瞬松了手,他恶声恶气地问:「你听懂了没?」
抚着发痛的脸颊,乔宝儿好生委屈地点了点头,探手摸了摸门把,拉起横拴,他拔腿奔出门外。
沿路摇摇欲坠,身子又跌又撞,一脚误踩小径旁的石块而摔入草丛里,扭了脚,他缩起身子爬行至树下。
浑身隐隐泛疼,心里的伤又堆栈了一层,湿润且空洞的眼神望着晕暗的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小身躯紧挨着树干倚靠。
不想再回房,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睫,思绪随着一阵夜风飘向远方,想离开这里,好想家......好想......
一道身影悄然经过,在不远处顿了会儿,面无表情的脸色愈渐阴沉,指节一收,抡紧的力道足以捏碎一排关节。
第十四章
已有防备,孟焰淡扫了一眼桌上膳食,吩咐:「小家伙,你吃饱一点。」
乔宝儿好生愕然,主子命令他坐在身旁,并非伺候。
别有用心地挟了每一道食物给他,搁下筷箸,孟焰只手托腮,神情慵懒地等着瞧。
乔宝儿兀自用膳,不敢不从主子的吩咐。
房内的气氛岑寂,孟焰盯着他良久,蓦然,凑近脸庞,一口含住他差点送入小嘴里的食物。
两人的气息贴近,深邃的眼欲看穿小家伙的心思,这乖顺之下究竟放了什么「毒」!
乔宝儿微张着嘴,被瞧得好不自在,脑袋缓缓往后移,反射性地保持距离。
孟焰嚼着食物,咬啊咬地决定赌上一把,小家伙何时会有动作下药毒害他。
疑心一起,他把小家伙当祖宗似地对待──命令他先尝三餐、经手的杯水等等......哼,究竟谁才是奴才?
隐藏的危机已经混淆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孟焰问:「你早上喂过蛐蛐儿没有?」
「我喂过了。」
「你的脚扭伤,还痛不痛?」
乔宝儿低头回话:「不痛了。」
「嗯,饭后,你收拾、收拾,去跟严总管拿一只小铁笼来,身上带几颗大豆,我教你如何抓蛐蛐儿。」
「啊?」乔宝儿愕然抬首,颇意外主子的一时兴起。
「你叫什么?」孟焰睨了他一眼,啐道:「你以为我买蛐蛐儿干什么?」
「不......知道。」
他没好气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我若不为生活找点乐子,你要我每天看你露出一张苦瓜脸?」
「不是。」他猛摇头,怕极了主子莫名其妙的怪罪。
「别愣着,瞧你吃的饭粒都黏上鼻头。」
筷箸一挟,孟焰将饭粒放入嘴里磨了磨,当成是小家伙鼻子来咬。
主子这两天的行为怪异,乔宝儿低头偷觑那略显难看的脸色,心下忐忑难安──
食不下咽,好生担忧小狗子在近期之内,拿药找上他......
「小宝儿,药──只会让人陷入昏迷,你一定要记得,下药后就......」
小宝儿提着一只铁笼子,口袋内装着几颗大豆,步伐慢吞吞地跟着主子漫步在府中院落,渐渐接近地窖。
孟焰时而回头,也时而放慢脚下的速度,等小家伙走近。
不耐烦地,一瞬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包覆微凉的手心,不意外见到小脸又是吃惊刷白的蠢样。
「怕我放狗咬你?」
他老实地闷道:「我怕狗......」
孟焰拉着他走,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还怕什么?」
怕主子......这句话搁在心里。眼神忽地一暗,他也讨厌触碰的感觉。
小家伙又闷声不说话,孟焰也不强迫他非回答不可。
「以前,你抓过蛐蛐儿没有?」
「抓过......但是抓不到。」
乔宝儿凝望四周,不禁回想乡下的生活;在田园里帮忙拔草,弟妹们跟前跟后的嬉闹,蝴蝶、蜻蜓在周遭围绕,他一瞬跳起也扑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