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格莱德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开口一声轻唤作为回应。他覆上夏洛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接着缓缓地、坚定并强势的拉开。
转过身,在夏洛的错楞下迅速的一把抱住他。格莱德没有去特意看夏洛的脸色,或许心底仍有顾忌,他只是紧紧困住对方,抱着却不说一句话。
“你我之间所有的羁绊,注定了你我永远无法离开或抛弃彼此。”夏洛的声音幽幽的自耳畔响起,“即便是见到再可怕的你,即便那样的你再丑陋凶残,被黑暗诅咒的你。”
这本是出于夏洛对格莱德的安慰,是夏洛所理解的范畴内而说出的安慰,可得到的结果却未必如夏洛所料想般。
格莱德无法开口解释,因为他怕一开口便是满心的惆怅与失控。那些来自自己心底的各种情绪,根本不只是夏洛所说的那么简单。
即使是狼族最丑陋凶残的一面在夏洛眼前展露,他也不会在意吗?可惜夏洛啊,你想错了。我格莱德本就知道你并不会为此在意。同为血族,你我又能有多大的不同……然而,你口中说出类似安慰的话语,才是最伤我的话,深深刺痛我的话……
羁绊。何时起,你我之间,剩下的唯有最原始的血欲羁绊,而不再有其他。被封存的记忆,不仅封存了你对贝利亚的一切,也带走了你我间最重要的那些回忆吗?
为何会如此不甘,在而今听见你说出这话的刹那……
格莱德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的闪烁被全数掩藏。“夏洛。”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格莱德握着夏洛的肩头,手上的力道有些不自知的过分,然他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让夏洛不适的皱起双眉。
“我……”
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剧痛阻止打断。脸色瞬间转为灰白。
“唔……”格莱德蹲下身体,搭着夏洛的手自然的松开滑落。他无法忍受的单手撑地,双膝几乎与地面贴合,另一手情不自禁的猛然按上自己的腹部。
而直到此时此刻,夏洛才发现了盘踞在格莱德左腹的巨大伤口。就像一个黑洞般,在格莱德的左腹上制造出狰狞恐怖的剑伤。
“别动!”夏洛的眼底瞬间泛起金银异色,快速的蹲下身,将自己聚起念力的手覆上对方的伤口。
那伤口对格莱德来说并非致命,但也足以让格莱德疼到无法动弹。治愈这个伤口需要花费巨大的精神念力,而显然,在格拉底受到重伤,他们又处境颇难的现在,夏洛的举动没有获得格莱德的赞同。
“够了,住手吧夏洛。我能挺住。”格莱德的额头依然冷汗不断,滴滴下滑。可他必须阻止夏洛。否则的话,他们必然将陷入更大的危机——在这个敌人随时可能出现在现在。
夏洛没有理会格莱德,依然故我的进行着手头的动作。他收敛起以往在格莱德面前顺服的表情,徒留下一脸冰封冷漠。
“夏洛,你……”
“闭嘴!”抬眼狠狠的怒视着对方。第一次,夏洛用这样的口气同格莱德说话,也顺利的让格莱德在错楞下一时无言。
沉默再次降临在俩人之间。格莱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夏洛,他观察着,打量着。他把夏洛的变化与反应尽收眼底。所以,那开始泛白的唇色,那细微颤抖的手,那额头及脖颈里布满的汗珠,格莱德都看的分明。
终于忍不住再次阻止。格莱德伸出手拉住夏洛的手腕。“停止,夏洛,我确定我不再需要。”
“不需要……”夏洛幽幽的重复。那本来自夏洛掌中出现的白光渐渐黯淡消失。
低下头,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呵呵呵,不需要……不需要……是啊,你不需要,格莱德,你当然不会需要。”
“夏洛?”格莱德莫名的心底一抽,想要抬起夏洛的下颚,却碍于自己的伤势让即便轻微的挪动都费尽力气般困难。
“不要叫我!”终于无法压抑的大吼出声。“格莱德,我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我却肯定刚才那个男人所说的一些话确实真实!我不是傻瓜,还是你以为我就该做个蠢货!”
激动的情绪让夏洛不由自主的散发出自身的威压及念力。眼底的金色与银色更炽艳。
“怪不得我总是想不明白一些事,记不得你说的一些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封印了我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洛,你冷静……”
“我不需要冷静!不需要!格莱德,你明不明白我的痛苦!那莫名而心痛着,无法知道原因的痛苦!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一次次被你们抛弃!我不要一次次被所有人欺骗!我不要!”
情不自禁的,这些话就从夏洛的口中跳出。仿佛从前的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心痛,为这些事而心疼。
“夏洛……”格莱德无法劝阻,是他与贝利亚有错在先,然而现在的自己更担心,夏洛是不是记起了些什么?
“你是在看我笑话吗?不,或许你会说你是在为我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从来不曾说出口,不代表我没有想法!作为人也好,血族也好,我有我自己的意识,难道非要逼的我独自离开!任由我自生自灭,你们才能明白吗?”夏洛闭上眼,阻隔那代表懦弱的泪水。
那些心头的刺痛是什么?那些源源不断而来的痛到底是什么?属于他的记忆,到底饱含了什么……
想知道,想了解,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会面对更大的痛苦,更多的挣扎,也想要自己这个缺失的灵魂获得完整。
然而,这是奢望吗?
“格莱德……告诉我,这是奢望吗?”当自己将话说出口,夏洛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渴望得到回答。
就是那一刻的犹豫,注定了加深夏洛与格莱德之间的芥蒂。
“好,我懂,我明白。”
“夏洛……”
格莱德想开口,想说: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然而最终,依然无法顺利说出口。
暗恼自己的无能,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狼王格莱德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在自我的责备中,诧异的发现身体被另一具略显微凉的身体整个环住。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格莱德。”
那是夏洛的声音。
“格莱德,我不会再质疑关于我的记忆。不会再问你要回那些东西。无论是否是你亲手夺走了它们。”
“可是,格莱德啊,我终究会走。不是现在,或许是在结束了这一切后。我要离开你,离开这里,这个血域。判定我的放逐也好,让我背负擅离的罪责也好,我必定离开。”
“不要!夏洛……不要……”
“不,我只是不想骗你。就如同你欺骗与隐瞒我一样的给予相同的抱负,不告而别。格莱德,我尝过那样的痛,我知道那样的滋味太过难熬。”
“你是在逼我……”本已减缓的疼痛再次抽痛起来。却分不清是伤口传来的或是自己的心口。
“逼你?”夏洛的声音有些微扬。“那你就认定我在逼你吧。”捧住对方的脸,让格莱德与自己的双眼对视上。
“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间的一切都不可能被抹杀。包括那些过往,那些我失去的记忆。
所以格莱德,我始终相信我会找回我的记忆,不管用多久,花费多大的代价。而到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只是——不要去恨。”
不去恨你,或者恨其他人。恨太痛苦,不仅伤人,更让自己饱尝荆棘。
“不恨么……”抬起手,接住那滑落的红色晶莹。“那为何要流泪,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血族的泪,鲜血的色泽,悲恸到极致的表现。
“不明白吗……”倾身俯下的头,渐渐凑近的唇……却想相触的前一刻而顿停。
“嘭咚——”
心脏脉动的声音在夏洛耳边响起,鼓动着耳膜,回绕在脑海。
“噗咚——嘭咚——”
一声接着一声,随后是全身剧烈的疼痛,仿佛被蚂蚁啃噬的深入骨髓的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法压抑的痛喊,想要借此宣泄自己承受的痛苦。夏洛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来回翻滚着,撕扯着自己的衣物与身体。
“夏洛!”不顾自己的伤势,格莱德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对方失去理性的挥拳击退。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格莱德想要冷静,他确信这一切必然有着某种联系。是什么才能左右夏洛?才能让夏洛如此痛苦……
双眼在夏洛身上搜寻,身体再次迅速的靠近。任凭踢打挥拳,格莱德全部咬牙忍耐下,死拼抱住夏洛,安抚着让他冷静。
最终,那星莹的微茫吸引了格莱德的目光。他看见了那微闪的蓝,自夏洛的耳垂上闪现。
“不……不要……摘下它!”
握住格莱德的手,即使在神志不清的现在,夏洛依然执着的强调着。心底某处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就算要让自己尝到毁灭的痛苦,也绝不让人摘掉耳上的坠饰……
是耳坠!那个夏洛带着的耳坠!贝利亚……出事了?!
To Be Continued……
51.重生
Do not be afraid of what you are about to suffer. I tell you, the devil will put some of you in prison to test you, and you will suffer persecution for ten days. Be faithful, even to the point of death, and I will give you the crown of life.
你将要受的苦你不用怕。魔鬼要把你们中间几个人下在监里,叫你们被试炼。你们必受患难十日。你务要至死忠心,我就赐给你那生命的冠冕。——启示录
身体被焚烧的痛苦;身体被啃噬的痛苦。他与他在地狱与血域不同的两端,承受着相同程度的不同痛苦。
即便是痛苦,贝利亚仍坚守着他们之间的记忆,夏洛仍执着着他们仅存的牵连。一个是不想忘却,一个是倔强的坚持。
夏洛的坚持不同与贝利亚清明的意志,他不记得过往的种种,他甚至不记得贝利亚与自己的联系。
然而,他心底莫名的悲伤,与剧痛同等的悲戚到底是源于哪里?他不明白,也累到不想再去探究。一切的一切,他将它们全数归结为自己所该承受的命运。
那些过去的、复杂的、自己无法再记忆起的,在现在的夏洛心里,已经不再重要。
离开的念头一旦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明白,在离开前,他还会面对许多困难。譬如类似今天的敌人,譬如曾经给予自己羞辱的莱恩……在未知的前途面前,他的向往与希望是如此布满迷雾,看不清远方。
可是,夏洛始终坚信着,坚信着他能最终达到彼岸的终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与平静。这并非是自我的膨胀,也不是夏洛的自大。这仅仅源于自我的催眠,那唯一的信念支撑着夏洛走过一段段布满荆棘的长路。
“呼……啊呼……”
额角的汗水,全身的汗水,不断的滑落、浸湿。痛苦已经变的麻木,长时间忍受的煎熬在自己的神经变得迟钝后,失去了原有的感知。
“夏洛,你怎么样?”无法分担对方的痛苦,格莱德只能凭着自己的情绪任由自己做出机械的反应。他将夏洛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他颤抖痉挛的身体。
明知道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还是一遍遍的对夏洛说话,为的只是希望自己能用语言减轻夏洛的痛苦。
“夏洛,会好的,一切会好的。”
“再忍耐下,马上就会过去的。”
格莱德想要取下那耳饰,然而他知道,却下它不仅仅是夏洛的问题,更是自己无法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自己的伤痛在此刻已经不被注意,格莱德多想诺埃尔他们现在能出现。可他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没料错,他们该是在人界组织人脉,等待与自己汇合共同反抗莱恩吧。
可,在这场本就预料好的反攻中,至关重要的俩人如今却纷纷出了状况。他不知道贝利亚发生了什么,然而就如今看见夏洛所受的痛苦,他也不免为贝利亚担心起来。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当彼此只剩浓厚的喘息,当怀中的人不再颤抖,当疼痛不再延续。格莱德与才勉强睁开双眼的夏洛相视而对。
“感觉怎么样?”
“嗯……格莱德,谢谢。”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渡过刚才那灭顶的痛苦。
“傻瓜。”格莱德想要抬手揉揉夏洛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半边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所以只能维持着环抱夏洛的姿势,一动不动,仅以口头表现着安慰。
“格莱德,我好累。”
“累吗?那睡会吧。”
“可你的伤……”
“没事。”没事,因为格莱德能看的出,与夏洛相比,自己的伤可以不提。
而如今,夏洛缓和的剧痛,是不是代表贝利亚也获得了一个解脱?但,那到底是代表何种意义的解脱?是终结还是……全然的重生?
同一时间的此刻,地狱深处的暗黑神殿中。
千万年来第一次的重生之术,在黑暗真主撒旦与东方奇人,撒旦真主的贵客,名叫“瑜”的年轻男子的合力下,在地狱的暗黑神殿获得了成功。然而作为代价,重生之人的灵魂必须经受千万痛
苦,几乎无人能抵挡熬过。
奇迹般没有消散而存留的强者,因为他坚强的毅力获得了新生。那崭新的身体,或许更该说是以往最初的身体,属于亚述魔神贝露佩欧鲁的身体,再一次降临。
“撒旦,既然你的托付我已然完成,那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即便我阻止,你依然要走吗?”
“是的,我要走。”因为,我的心已经无法再平静,即便一切的因果我已然知晓。
这边是瑜的决定,他要回到属于他的国度,东方的国度。
“好……”
这个好字,却更有他的深意。撒旦看着那人最后回眸的淡笑,消失在自己眼前。
“贝利亚,不要让我失望。血域就交给你了。”
“你想……”
“是啊,这一次,该换我去追回我想要的了……再一次的,也是第一次认真的……追回。”
撒旦的离去,贝利亚的重生,命运齿轮再一次步向崭新的轨道。而在这之中,又有多少人会参与其中,沦为命运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