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旧事之上华篇(穿越) 上————priest

作者:priest  录入:04-25

  “臣明天就谨遵圣命……哎,先让我把话说完了。”冉清桓敲敲手中被翻动地已经卷了尖的地图,见郑越瞪他,只得无奈地耸耸肩,“咱这说的是国策,您别老跟那盏破灯较劲行不行?我有光睡不着,那东西要是真的半夜被风吹亮了,我早就醒了。”

  郑越半天咬着牙迸出一句:“我都想掐死你。”

  冉清桓贼贼地笑笑:“你谋杀亲夫。”他斜斜飞起的笑眼在橘色的灯火下有说不出的好看,郑越吃瘪,闷闷地敲了他一下,想了想不解气,又在他头上狠狠地揉了揉。这才依言去看他手上不知道暗自被翻了多少遍的旧地图。

  上面有几处黑色的笔记画出来的小圈,正是大景屯兵的几个地方,冉清桓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碳棒来,碳棒的上端被布条绑了,便于他手拿:“当初这几个屯兵的地方还是我的主意,其实还有第二套方案——你看这里……”

  驻兵的位置,从某个方面上反映了一个国家的军事策略,如果有心的话,你甚至能从这样的几个地方看出当地的地形,对于一个在战场上磨练了八年的军事天才来说,这中间能够做文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国家的命脉当然是经济,然而控制这命脉的武器,却始终是军权。

  光是这点,其实郑越就已经站在不败之地了。这也是为什么朝中那么多老狐狸,在这件事情上后来被冉清桓狠狠地涮了一把的原因,这些人机关算尽,却永远不可能有这当年不世出的名将那份敏锐老辣的战略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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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越看着怀里已经睡着了的人——连日的驱车旅途带来的疲惫终于还是压倒了他。

  小心地把碳棒笔从他手里抽出来,熄了那盏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破灯,郑越抱着这个人清瘦得有些硌人的身体,像是抱着满满的幸福,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嘴角带着笑意睡去。

  第二天冉清桓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这一觉睡下来连个梦都没做一个,郑越一早走了,给他留了张字条,批准他不用上早朝,顺便没收了他的古代版便捷式床头灯。

  冉清桓笑着摇摇头,居然睡出些汗来,郑越临走的时候掖被子的手法实在是技术,居然没让他不耐烦地踢开,大概除了他,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有此殊荣看到这个被世人传诵的什么似的广泽大帝管家婆的一面。

  梳洗整理好了自己,冉清桓便出了门,带上从锦阳买回来的几个小玩意,进宫去看他名义上的姐姐周可晴。

  周可晴正看着小圣祁练字,听得通报冉清桓来了,抬起头的瞬间,眼睛里突然冒出掩饰不住的惊喜神色,她定了定神,尽量平淡地说道:“请相爷进来。”

  走出这么一趟,这人像是又瘦了些,她有些不满地看着手里拿着个不明包裹的弟弟,吩咐宫女去端碗莲子燕窝上来。

  “多加点糖——”冉清桓一点都不客气,回头奉送了小宫女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小宫女大概还年轻,段位不太够,立马被电的晕晕乎乎,脚不沾地似的飘了。冉清桓做了个鬼脸,顺手摸摸粘过来的圣祁的头。

  周可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虽说还是那样不着调的神色,却长大了一些似的。

  他打开绸布的包裹,小圣祁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里面充满了水乡风情的小东西。他打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上华,自然是没见过这些的。

  “锦阳买回来的,想吧?”冉清桓弯着眼睛看着周可晴。

  她似乎无所适从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意顺着嘴角小心翼翼似的流露出来:“这……这,你大老远的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不嫌沉么?”

  其实血缘多少还是决定了一些事情的,就像这个相差了十多年的长姊,冉清桓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在某个方面真是像得惊人,对自己那点柔软的心情,会有种本能的想要掩盖的冲动。他笑了笑,从中间抽出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以后,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味立刻扑面而来,熟悉得让周可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八宝桂花糕?”

  “嘿嘿,”冉清桓自己忍不住先捏了一块,掰成两半,递给眼巴巴地看了他半天的圣祁一半,“下了血本了,为了保存这个,特意在沿途买了不少冰。”

  世面上有种人是专门开冰窖,到了春末的时候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拿出来卖钱的,有些人买冰是为了保存货物,而很多有钱人家则纯属是为了享受了。

  他们这一路上为了保存从锦阳买回来的一些特色食品,光是花在买冰商人身上的钱就足够来回好几趟的路费了,和那为了“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唐明皇千里运荔枝的行为倒是有了异曲同工之效。

  不过人家唐明皇那是劳民伤财,这个还得自己掏腰包。冉清桓小口小口地啃着这千金的桂花糕,心里默默地算计着一口下去的成本,连吃相都变得文雅秀气起来。

  “你买这些又是做什么?”周可晴虽然忍不住食指大动,却仍然不赞同地摇摇头,“怪麻烦的。”

  冉清桓狐狸似的笑笑:“带回来给想家的人尝尝鲜……嗯,顺便也是有些别的目的的。”

  话说到这里,周可晴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大概知道他指的是朝中正经事了,便没在多问,只是在宫女端上莲子燕窝的时候多催了他两句,无论他在外面多么风光无两经天纬地,到了自己面前,却永远都是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大概是目前关系僵硬的皇上和太后唯一一致的地方。

  这天下午的气氛出了奇的好,姐弟两个很久没有这般亲切又轻松地在一起坐一坐了,总是周可晴太过严肃古板,而冉清桓想法太多又不肯说出口,久而久之,竟然生分了起来。深宫中的太后眉梢都挂了温柔的笑意,直到日头已经微微西斜,冉清桓要起身告辞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对了,姐姐……其实,我还有些事情是想要问你的。”

  这个问题他已经埋在心里八年之久了,一直是如同禁区一样不敢触碰的地方,却在锦阳被肖兆刺激了出来。

  年去年来,年轻的人终于明白了长者们的无奈和深邃的感情,幼时全心全意的依赖和少年时候隐隐的怀疑和敌意终于在剧烈的起伏过后,归于心平气和。

  他轻轻地,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地问道:“我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为什么离开了周家?”看着周可晴明显愣了一下的神情,他忙补充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只是牵涉到一位故人,总归……想知道一些前事。”

  九祥太后看了他好一会,伸手把他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女子温软的手带着袖子中透出的淡香,有种异常的美好和温馨。

  她说:“清桓,我等你问这句话,已经等了八年了……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周家的人了么?”

  她竟然这样的通透,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极力掩藏的心事。

  冉清桓笑笑,把藤椅搬到她身边:“今天管我顿晚饭吧,听你从头说起。”

  第二十四章 周家前事

  让人把圣祁送回东宫,下人们全都退下,就着几道普普通通的小菜,听周可晴慢慢地讲述起二十多年前周家的旧事。

  “你娘姓孟名梦,加之有天人之姿,锦阳里都唤她一声如梦夫人。”周可晴笑着看看冉清桓,“你长得像你娘。”

  “呃……”冉清桓呛了一下,说实在的,真听不出来这是句好话。

  周可晴弯了眼睛:“笑起来尤其像,可惜到底是个男孩,没有那般颠倒众生的精致好看。”她露出追思一般的神色,“她进门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到现在都记得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不顾礼仪地眼睛不眨一眨地盯了她许久,心想世上竟是有这样美的人的。”

  从所有那些庸脂俗粉里面飘然出世的美,秋水为神玉为骨,那样穷尽造物之工的绝色,让人便是嫉妒都嫉妒不起来的。

  “我见过她的画像,是挺美的。”冉清桓顿了一下,“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病死的,”周可晴叹了口气,“到底是红颜薄命了。”

  “在你三四岁的时候去世的,你却不记得她了。”她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倒也怪不得你,你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人人都说养不活,我那时候看着你,那么小小的孩子,嘴唇都是青紫的,却仍是不哭不闹,和谁都不亲近……”她露出淡淡的笑意和柔软神色,话却止在了这里。

  “我那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冉清桓颇有些意外地接了一句。

  “有个江湖骗子,缠着爹说你魂魄不全……还说,如梦夫人是妖邪降世,被府上家丁乱棒打出去了,可是如梦夫人却因为这个大哭了一场,算来也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的身子骨便不行了,先就柔弱不胜衣似的,又为你操了那么大的心。”

  冉清桓笑笑没有接话,心里却转了几个念头,魂魄不全……这倒真是非常可能的,否则自己五六年的幼年记忆不会那么容易地便被凤瑾封得一点都不剩下,又在回到自己身上以后仍然那么模糊不真——天命师当然不能算是人,但是如果和周家的血缘确实是存在的话,或许只有这一个解释——现在的冉清桓无论是魂魄还是血脉都不完全是当初那个周家的小儿子,可是凤瑾又用了什么补全了那个不全的魂魄?

  “没有多久,你娘便去世了……你别怪爹,他是爱之深才恨之切,你那时候虽然小,眉目间却有了你娘的雏形,任谁看了,都不由自主地会念及先人。”周可晴细细地端详着他,“不过现如今大了,倒不那么明显地相像了,须得细看才看出她当年的样子来,你小的时候,那真是和你娘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谁看见都认不出是个男孩子——”

  “我尚未出阁,闲着也是闲着,便替爹关照你,算你有点良心,虽然跟谁都是爱答不理,但总算还知道和我亲。”

  她有些得意似的,拍拍冉清桓的脸:“旁人都跟我说这孩子活不下来,真应该让他们都瞧瞧,这不是好好地都成个大小伙子了么,比我都高出大半头来了——”

  “姐,我小时候是不是有些奇怪,就是……和别的孩子比起来有点发傻?”冉清桓忍不住问道。

  “胡说,我周家的孩子能傻?发傻能养成你现在这么多贼心烂肺?”周可晴瞪了他一眼,“你小的时候聪明得紧,有过目不忘之能,教什么会什么,从来不用重复第二遍……”

  “现在可不行,估计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冉清桓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疑惑却还在——按理说,真正魂魄不全的人,不是都看起来呆滞木讷的么?

  “说古怪,倒确实是古怪了些,”周可晴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皱眉,“你那时候记不住人,书上的东西念给你听上一边,转头便能背出来,却记不得人,除了我整天和你泡在一起,家里的下人……甚至连爹都记不住。不爱哭,也不爱闹,安静得跟个假人似的。”

  “……我还是觉得有点傻……”冉清桓想象不出周可晴是怎么把这么一个小怪物带在身边的,完全没有自觉这个小怪物就是他自己。

  周可晴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都说是母子连心,你本来便体弱多病,自你娘过世后,这情况便更严重了,后来到话都说不出来,吐出来的东西都带血块——有老人说这是你娘惦记着你,不忍心你在人间受苦,硬是要把你带走。”

  “那我娘可太不厚道了。”冉清桓神色不大好地按按自己的胃,怪不得胃不好,那个时候吐得多了落下的毛病么……

  “不许胡说八道。”周可晴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哭着去求爹爹,爹终于找了宫里面的御医,亲自去看了看你——那当年的御医就是如今你府上的管家,郑老伯。”

  “哈啊……?”冉清桓呆滞。

  周可晴看着他的傻样,“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笑意间多少有些忧虑:“太医当时都摇头了,说你这孩子天生不足,眼下连心脉都淤堵住了,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清桓,我说你多少次了你都当成耳旁风,不要以为你年轻又会些功夫就能不在意,天生的东西要带一辈子的,如今是不在乎,老了比别人更容易留下病根知道不?”

  好吧,这里又说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了……周可晴多少有点说教癖。

  冉清桓赶紧把话题岔开:“后来呢?”

  周可晴摇摇头:“后来的事情我也就不知道了,这么多年爹在的时候一直说不得的,那天晚间异常得很,明明是七八月天,却连一丝的虫声都没有,整个院子都好像静谧得坟墓一般,我当时只是觉得古怪……”她看了冉清桓一眼,“你那天难得地没有闹难受,早早地就睡了……可谁知道第二天便哪里都找不到你的人了。人都说这孩子平日里就聪明得过火,不像是凡间的人,想来是叫神仙收回去了。清桓,爹虽然不愿意多和你接触,可是自己的儿子哪能够不亲呢,因为这整整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没出来,后来派人多方寻访,却一直到死都没有你的踪迹。”

  “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冉清桓不大清楚该怎么说,话题意外地沉重起来,他手上的筷子轻轻地碰到碗边,细微地响动了一声,“真的不知道。”

  “周家的儿女都不孝,”周可晴叹了口气,“爹是两朝丞相,他的墓至今在锦阳,虽说一直有朝廷打理,我也实在不该多年不去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边的话却没有再说出口,那个时候少女心里一直有种怨恨,隐隐地觉得幼弟的失踪是因为父亲的不闻不问,有人说长姊如母,而这对都是幼年便丧了母亲的姐弟,在偌大的侯门相府,便如同相依为命一般了。

  于是直到出嫁锦阳王,直到入宫。这对父女都没有和解过,就这样一直生分了下去,直到多年后生死两隔。

  “现在行路着实不方便,眼下我正和皇上计划着蓼水的事情,过两年修好了水路,”冉清桓笑着往她碗里夹了块肥瘦正好的肉,“去看看吧,我们一起。”

  他知道这个已经是中年的女子遗恨的是什么,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了解过这个姐姐,倔强,骄傲,任何时候都不肯稍加示弱,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人——这样看来,两个人极相通的这点特质,倒似乎真的是从同一个父亲那里继承来的。

  周可晴愣了一下,忽然感慨似的看着冉清桓:“到底是懂事了。”

  一时安静下来。

  忽然,周可晴问道:“我听皇上提到过一个姓凤的神秘人,你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和他在一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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