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旧事之上华篇(穿越) 下+番外————pries

作者:pries  录入:04-25

  冉清桓看了他一眼,没动作。

  肖兆兀自拉过他的手,咬破自己的指头,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古怪的图形,冉清桓原本不躲不闪地任他动作,徒然间手上传来剧痛,顺着手指攀到手臂,到五脏六腑,最后到骨髓魂魄里的剧痛,他没有提防,忍不住惨呼出声。

  肖兆皱皱眉:“怎么会……”同时不敢耽搁,另一只手飞快地结了个手印,一道白光闪过,冉清桓手心里的血印便看不见了。

  冉清桓险些没了力气支撑身体,白着脸喘息着:“你……你……”

  肖兆叹了口气:“我本想把千年的修行都传给你,你的身体却不能生受——都是命啊……白狐是命,瑾也是命。”

  冉清桓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来,哑着声音道:“你给我做什么?”

  肖兆没回答,却古怪地问了一句:“清桓,你信命么?”

  几年前兰子羽问过同样的话,那是冉清桓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两个字“不信”,可是突然间,不信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了,他想起了嫁作商人妇的林素素,想起了战死沙场的尹玉英,想起了西北夭折的行军,想起了冉茵茵的真实身份,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人,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原本……原本是不信的……”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肖兆闭上眼睛,“以后继续别信吧。”

  “什么?”

  “别信命,信了命,这一辈子,心里就没什么盼头了。”肖兆说道,头上的火把的火光好似要燃尽了似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周遭暴动的,跃跃欲试的黑影慢慢地逼近着,肖兆却没有着急的意思。

  “前辈……”冉清桓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火快尽了。”

  “火快尽了。”肖兆低低地重复道,“清桓,我所有的道行都在你的手心里,却是太霸道阴毒的东西,你受不起,也要不得,但是……替我保管着,总有遇上有缘人的时候。”

  冉清桓皱着眉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痕迹的手心,隐隐明白了什么:“前辈,你要干什么?”

  “回你的人间去吧,你家小姑娘身上中的东西和鬼王同处本源,你将手心放在她的天灵盖上,两个时辰便能吸出来……不过吸出来之后,她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肖兆稳稳当当地坐着,歌谣模糊不清地重新在四周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映着火光,映着黑暗,映着大千世界转瞬千万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清桓,叫我一声吧。”

  冉清桓愣了一下。

  黑衣男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恳求的意味,不知为什么,竟叫人听得心里酸涩起来,他说:“叫我一声师伯吧,就当你替瑾认了我了,行不行?”

  冉清桓顿了顿,到底还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师伯。”

  肖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欣慰的笑意,好像他这一辈子再没有别的事放心不下了,所有的心愿都成了真了无牵挂了似的:“好孩子,好孩子……”

  下一刻,冉清桓那只被肖兆封上千年道行的手忽然冒出极亮的白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漂离——从这个诡异极了的地方游离出去。他拼命地睁大眼睛望向那个俊美无俦的黑衣男子,和那人最后的表情……

  半空中的火把骤然灭了,黑暗吞噬了这个黑暗中来的人。

  冉清桓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那鬼气森森的童谣,一句一句地唱着:“引魂灯,不见芯,里里外外全都是影,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

  第五十七章 杀机

  那一刀穿过男人的胸口,捅得太深,凶徒的手几乎连同刀子一起插了进去,冒着热气的鲜血顺着翠色衫子的长袖流落下来,男人弯下腰,俊秀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嘴唇渐渐青白下去,颓然倒在地上。

  茵茵忍不住失声叫道:“爹!”

  她疯了一样扑上去,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没想凶手有多厉害,没想凶手是谁,此时心中巨悲巨怒之下,便让那凶徒连自己一同杀了也不怕了。

  她扑到男人不复温暖的身体上,心胆皆裂,抬起头狠狠地向站在一边的凶手吼道:“你不得好死——”她话没说完,却突然噎住,眼泪在眼眶里模糊了她的视线,落下来的刹那间看清了凶徒的脸,木然而面无表情的……却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冉茵茵惨叫起来。

  “小姐!茵茵,醒醒,快醒醒!”

  茵茵茫然地睁开眼睛,眼眶胀得很疼,居然在梦里哭肿了,小竹坐在一边使劲地推她肩膀。

  小竹也很憔悴,脸上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和分明而毫不掩饰的忧色。

  “做噩梦了?”小竹拿出一块汗巾,帮她抹着头上的汗,勉强笑道,“我听老人说,这梦啊,都是反的,梦见什么好事反而不是好兆头,要是梦见个棺材什么的你就发达了,那是升官发财啊……”

  茵茵看看她,今日来她一睡下便是连番的噩梦,自己都醒不了,府上的女婢们便商量好了轮班地看着她睡,好让她一被梦魇住便叫醒她,小竹在旁边坐着坐了一宿,明明辛苦得很,又心疼她不肯说出来,心里很内疚:“小竹姐姐,你上来躺一会吧?”

  小竹这丫头,岁数不小,心却幼稚得很,这么多年一直没心没肺地胡玩胡闹,却在冉清桓远走锦阳茵茵病倒的这么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里,迅速地长大成人了似的,她摸摸茵茵被汗浸湿了的鬓发,笑笑摇摇头,从旁边收拾出一身新的里衣给她:“不碍事,我坐着也能睡着呢,你不是知道我的睡功——快把衣服换了,发了汗仔细一会着凉。”

  茵茵揪着她递过来的衣服,咬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了?”

  “小竹姐姐……”她带了哭腔,“我、我梦见,我梦见我捅了爹爹一刀……”她扑到小竹怀里,纤瘦的肩膀微微发着抖,“我天天梦见这个,看见那个人把刀捅进爹爹的胸口,可是我跑过去,她却顶着我的样子……有时候她诡异地对着我笑,又变成另一张脸,我从来没见过的脸,可是、可是我却觉得……那个人还是我……”

  她哭得太伤心太委屈,没注意到小竹在她说出“我捅了爹爹一刀”的时候,浑身都僵硬起来。

  良久,小竹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假的,假的……”

  ==============

  樱飔在一边不说话,郑越原本默默地坐着,手指敲打着旁边的一封奏章,突然说道:“丫头,替我告诉内侍,传六部九卿。”

  樱飔顿了顿,轻声道:“皇上,你不相信冉清桓有办法能救那丫头是不是?”

  郑越抬起头看看她,眼色极深,仿佛人一失足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似的:“没有的事,朕叫几位大人有国事商量。”

  樱飔却不依不饶:“皇上,你打算杀了那丫头么?你真不相信冉清桓能救她么?”

  郑越盯着她没吱声,半晌才道:“朕信,但是朕还是要杀她。”

  樱飔眉间一跳,只听他接着道:“因为朕怕花仙。”

  八年前,泾阳一役,方若蓠手下只有一点人马,被北蜀戚阔宇带着大军兵临城下,冉清桓单骑赶到,连侍卫都没带一个,可是他站在城头的瞬间,便叫来势汹汹的北蜀大军退了十里。

  那个时候戚阔宇完全不知道冉清桓的底细,可是他退了,不为别的,因为忌惮这个人神鬼莫测的手段。

  可以说他是一个人吓退了三军,如今果然因果不爽,当初那种心里没底的恐惧感报到了他们头上,郑越无论如何也要对茵茵下手,不为别的,因为忌惮花仙这个人,忌惮到了骨子里,乃至一点祸患也不敢留。

  樱飔闭了嘴,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她理解这种感受,因为她也怕,怕了二十多年,而今只有靠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才感到几分安心,告诉自己那老妖怪已经死了,自己亲手割下了他的头——可是没想到,他死,也留了这么个死局在人世。

  少顷,朝中几个大臣都到齐了,郑越这才将手中的奏章推给他们传看,自己悠悠然地捧起一盅茶,心不在焉地喝着。

  这封奏章用词简练,除了必要的敬语外,没有半点废话,直奔主题——它的名义作者正是回到了西北草原的塔里木里·恰图·巴奇。

  主题更简单,要求扩大通商往来,与圣朝联姻,双方得以结秦晋之好。

  眼下,郑越把这封折子推给他们,便是让众人拿出个说法。

  张勋作为首辅,第一个看过了塔里木里上的折子,站在一边低着头等着其他人传阅,心里却不消停——皇上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眼下西北羽翼丰满了,但是圣朝运河贯通以后,国库充盈,人口增加,也不是和他们打不起,可是眼下国泰民安的局面刚刚形成,皇上要动打仗的心思么?

  他抬头瞄了一眼来的众人——不,不对,站在这里的,都是文官,甚至连礼部尚书也到场了,没有一个武将,当初尹将军从西北回来,朝中讨伐的声音极高的时候,皇上找的人是谁?是冉清桓、李野,是这些排兵布阵的人。

  如今李野就在京城,又娶了圣使,说得上皇恩浩荡了,可是今天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没叫他,为什么?

  皇上想和。

  张勋回忆起那封折子上的两件事——重点不在是接受还是拒绝,也不在要不要进一步扩大通商往来,而在这个通婚上。

  按礼,那边求婚的是塔里木里,莫罕王爷,门当户对也好,这边嫁过去的女子必要是皇亲国戚,可是现在是个人都知道——皇上没有女儿,也没有姊妹。

  没有公主,当然就是从郡主出了。

  可是皇上不希望世家的势力太发达,大景初立的这些年,除了冉清桓没有封过一个爵,而郡主……便只有冉茵茵这么独一份了。

  那么……皇上是什么意思?

  张勋偷偷地打量了郑越一下,觉得越发看不透了。冉清桓斩了他的亲侄子,到现在他不敢进哥嫂的家门,这过节实在不算小,谁都知道冉清桓这么多年一直莫名其妙地没有成亲,唯有这么一个养女,爱逾性命也似的。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了,冉清桓一直没有成过家,是为什么?朝中关于这一点一直有风言风语,空穴能不能来风,这谁都说不好……张勋开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头——还记得几年前皇上是怎么维护冉清桓的。

  事到如今……

  这这当,塔里木里的折子传完了,郑越放下茶盅,慢悠悠地问道:“那么各位爱卿以为,莫罕王这折子里说的事情……”他顿了顿,眼睛却瞟向张勋,“可使得?”

  他这一瞟不要紧,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聚集到张大人身上了,您是首辅,说句话呀。

  张勋手心里有点出汗,上前一步:“这个……皇上圣明,臣以为,莫罕王此举乃是为了我边境平安稳定,不无道理。这些年和西北蛮人通商,我圣朝也无甚损失,反而是蛮子们有了些约束,倒也安分多了。”

  郑越点点头,一群人忙表明立场复议,张勋微微松了口气,可是皇上却偏偏不让他避重就轻,带着玩味的笑容又问了一句:“那么,依张爱卿看,这通婚一条,可使得?”

  您还没完没了了。

  张勋手心的汗好像转移到额角了,他抬起袖子不自在地擦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睛,却正好看见郑越盯着他,黑沉沉的瞳子,一眨都不眨。

  “这个……这个……”张勋眼珠乱转,实在摸不清楚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得继续太极道,“莫罕王爷的名头说出来好听,可臣说句不恭的话,毕竟是个蛮子,这西北乃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要求通婚,有些唐突了。再说……”他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就算真的答应了,我圣朝也没有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可以送过去啊。”

  那意思您也别逼我了,老臣上了岁数,记性不大好,就知道您没个公主,其它人么……这一时间怎么想得起来?

  郑越收回目光,点点头:“这倒是个事。”他好像颇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可惜朕只有圣祁那么个混小子,要是有个十四五的女儿,岁数小一点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了。”

  十四五的女儿……张勋瞳孔一缩,猛地抬头望向郑越,皇上却不看他,兀自念叨起来:“这蛮子王爷如今翅膀硬了,朕看他要人是假,恐怕要地盘才是真……通婚不成,必定变本加厉地要商埠,这不是变相蚕食我大景的土地么?”他哼了一声,“这蛮子长得忠厚,心却不忠厚得很。”

  不知是他这十四五岁几个字提醒了一帮老糊涂,还是郑越看似暧昧的态度被揣摩出了点什么东西,忽然不知道是谁,低声提了一句:“大公府的郡主,不也算适龄么?”

  郑越好似愣了愣,笑着摆摆手:“大公府的郡主?行了,冉清桓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什么似的,要知道你们打他宝贝女儿的主意,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明白了。

  张勋彻底看明白了,他到现在记得几年前在京城外犒军,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参了冉清桓一本时候,郑越那个阴阳怪气劲,那态度分明告诉别人,旁人怎么的无所谓,这个人就不能动,谁再吱一声就拿谁开刀,绝不是现在这样玩笑似的挥挥手便能过得去的。

  玩政治的人要什么?忍辱负重,一击必杀。

  这天大的机会砸下来,张勋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冉清桓啊冉清桓,以你之才,何必以色侍人?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恩宠,哪里又能天长地久了?

  当下他上前一步:“皇上,大公乃是我圣朝股肱,忠贞不二之人,怎会因私情坏了大义?臣便是冒死也要斗胆进言,皇上这话,万万有失公允了。”

  第五十八章 未知何人局

  张勋夹枪带棒地这番杀意扑面的话,最后被郑越轻飘飘地挥挥手作罢了。

  郑越叫众人各自散了,傍晚间得了片刻的闲,仍旧是每日例行公事一般地到大公府报道,问候病人加上训斥御医,可怜一帮被人叫了一辈子神医鬼医的白胡子老头几乎要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心理压力极大。

  每天的这个时候,茵茵吃过了东西,喜欢到冉清桓的书房坐上一会,这是整个府上有主人痕迹最多的一个地方,巨狼陆笑音默默地在一边陪着她。

  茵茵膝盖上放着一本民间故事的话本,据说是个游遍天下的人写的,生动浅显又有趣得很,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仍然很喜欢,可是女孩儿眼下却半点心思都没在书上,迷茫的眼神在一页书上停顿了很久,半晌没有翻过去。

推书 20234-04-23 :爱你24小时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