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辞官?他和先皇不是自幼的朋友了吗,为什么会半年内屡次申请辞官?
“原因奴才实在没办法问出来,似乎是谁也不知道。”
净莲……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喜庆说,“现在照顾陛下的宫女谅妤入宫之前似乎是简谌大人府上的丫头,似乎被简谌大人奸污差点自杀,是亏得净莲大人相救才活下来,转而入宫做了宫女。”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混乱了啊!
我喝了一口水:“你做的不错,朕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喜庆赶紧跪下:“能为陛下效劳就是奴才的福气,哪里还敢要赏赐,陛下要是能让奴才一只侍奉您就是对奴才最好的赏赐了!”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这边的太监宫女的唯伺候皇上唯天下最荣耀的事的思想,不过我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将就一下了:“那朕就准了你的请求。”
“谢主隆恩!”喜庆磕了头,然后起来。
“月隐宫那边的人没有为难你吧?”月隐宫是这边的史馆,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任何史官以外的人查阅的,进入的人也唯有老死其间,确保历史不会被知晓。不过我怎么说也是皇帝,不亲自翻阅,找个人问问还是没办法拒绝的吧?而且就是问问自己生母养母的事,也无关社稷,要是问关于舍椤的,喜庆肯定就不能回来复命了。
“还好,他们听说陛下就是想感恩下两位娘娘,所以就告诉奴才了,至于那些意外收获,是一个年长的史官告诉奴才的,他在那边也算有点威望的。”
前一辈人的事,真是个很大的谜团……
我正思考着,外面却有人来通报:“陛下,有来自新绿之陆温珂王朝的信函。”
咦?
喜庆到门边接过来,然后呈给我。我打开信,瞬间就狂笑出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喜庆擦着头上的汗。
“没事!简直是太好了!”我攥紧手里的纸,霍然起身,“你们都退下,朕要出去一转。”
“陛下,不要奴才陪同吗?”喜庆追着我要来。
我头也不回,直奔目的地:“不用,你给朕守着房间里的那个孩子,出了事朕为你是问!”
“嗻!”喜庆赶紧折返。
我握着信函迫不及待地跑到还是那么荒凉的冷宫。
还是在那个挂满红绸的房间,舍椤靠着柱子小睡,安静的如一幅写意画。
我做贼一样猫过去,半跪下把信纸压在膝盖下,想要偷香,却不想就要得手的那么零点零一毫米处被掐住脖子。
“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会生气。”舍椤看着我,眼里没有周旋的余地。
我失望地耷拉下头,把信递给他。
舍椤开始还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接过信阅读,没看两行,他的嘴角也浮起微笑。
“什么时候收到的?”
“就刚才,我立刻就赶过来告诉你了。”
信来自温珂王朝的皇帝,说的是新绿之陆的各国都无法忍受天斩王朝战胜后更加嚣张的态度和压迫,请求和我们里应外合灭了那群火鸡。短短的几行字,坚定的态度,后面还附了几个国家国君的大印。
舍椤沉思了片刻,说:“可以考虑,反正这一仗横竖是要打的,有人愿意援助也是好事,只不过你要先看看百姓是怎么看的,上一次损失了几千人的战斗力,这一次要是没有实权的把握,还是会输。”
“有你在也会输吗?”我无辜地眨眼。
舍椤笑了:“我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
“那……先做一个民意调查好了。”我考虑让人去山下问问百姓的意见。
“唔,对了,上一次你没有来进行殿前册封,真的是因为桃戚受伤了吗?”舍椤突然换了话题。
“确实是,有刺客偷袭我他挡下来了。我、桃戚、净莲,先后都被刺客伤害到,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河诺,我们正在考虑布个陷阱等他自己跳进来。哦还有,”我握起拳头,“就在刚才,净莲的儿子卿君被人下了毒,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叫来了观尾,他也该夭折了。”
舍椤虚起眼,深邃的眼变得更加难以探索:“怎么会牵涉到一个孩子……”
“我就是想到就生气啊!一岁都不到的孩子,也真狠心。”我愤愤。
“那这样好了,你去准备开战的事,把那个孩子带来给我,这里除了我和你,谁也进不来,一定不会出事的,等战事开始了,就让奶娘在这里照顾孩子好了。”舍椤建议道。
“这样好吗……欸?这里要是谁都进不来,你平时吃穿用都怎么办?”我逮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舍椤虚着眼,看我看到我发毛。
“没有人送任何东西过来。”舍椤回答。
“啊?!”我大骇,“那你这么久来怎么生存下来的?”
舍椤看向远方:“我自己飞出去找东西吃啊……”
“!@#¥%……&*()”我失去了语言功能。
“不过如果频繁变来变去,可能会导致流产,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出去过——早知道你没心没肺,我傻才待在这里。”舍椤捏着我的脸摇。
我还是很不解:“既然你能出去,为什么还是要待在这里受罪?”
舍椤松掉施虐的手,拍拍我的脸:“我要是不顾后果地跑出去,会让先皇的名誉受损的。”
这个答案我可不乐意听!我臭脸对他。
“后来发现这里其实也不差,有人陪,而且那个人答应会放我出去,所以就还是在这里等了。”
“谁?”为什么第一想到的是皇后还是谁的。
舍椤微微笑,冷不防凑过来在我的唇上飞快点一下。
“我说是你,你信吗?”如此近的距离,摄人心魄的笑魇。
“我信。”心底涌起莫名的感动,我把他按到柱子上,横了违约的心狂吻。
29.风中承诺
令我欣喜的是舍椤居然没有拿约定来反抗,倒是由我胡来,心下大喜之余,耐心更是所剩无几,撕扯衣服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粗鲁。
舍椤手都懒得抬一下,眯着眼看着我猴急,头懒散地偏朝一边,看了一眼落到山头的太阳……然后猛提一口气一掌推开我。
“哇呀!”他牛神附身啊那么大力气,我差点摔出这个本来就没有强的房间。
“糟糕,太阳要下山了……”舍椤胡乱拉了下被我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站了起来。
“太阳下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大怒。靠为了太阳把我推开,还那么大劲儿!
舍椤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跌跌撞撞地跑掉,好几次差点撞在柱子上。我愣愣地看着他跑,又扭头看了眼落日——没什么啊,和往常一样啊。
——太阳要下山了啊……
隐约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曾这样说,那次也是日落前。
——就在这里不要到处走,我要去办件事。
啊!难道日落有什么不一样的含义吗?还是日落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脑海中飞快闪过人狼月圆夜变身猫娘天黑变身悟空月食夜变身乱马泼热水冷水变身之类恐怖的词汇……我在想什么啊!赶紧追啊!
跟随着那越来越乱的脚步声,我一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一边狂追,可是舍椤一句话也不肯说,跑得跟赶投胎一样。就这样七拐八绕地跑了很远,舍椤突然冲进一个院落,我才跟进去,眼前一花就见他纵身投入一口井。
……!!
……!!!!
发发发发发发生了什么事?我愣在小院的拱门口。
“……舍椤!”我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
“……不要过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太阳完全沉下遥远的地平线,风瞬间势如拔山倒树,差点把我掀飞出去。好可怕的风!
——帝耀城夜里都很冷,太阳落山时的风可以把法力不深厚的普通人的皮肉都割下来,太阳落山后月亮能照到的地方都和冰一样冷。
净莲确实这样说过。可是我除了感觉风大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难道说嗻日落时分的风其实是大的非同寻常?而且威力惊人?
“舍椤!你还好吗?”我迎着风努力爬过去。
太阳缓慢地向下垂。
“不要过来!”舍椤喊出了破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终于爬到井沿,迎着风撑起来,看向井里。
天!那是怎样一种情况!!!
我记得我自己变身时那种全身扭曲的恐怖感觉,压缩或者是拉伸,都是很可怕的事。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不习惯,却没想到其实习惯了的人这样变来变去是真的会要命的。
枯井底,舍椤的样子分外恐怖,简单说处于一个介于人与鸟之间的生成过程,身体的不同部位不断地在人的肢体和鸟的肢体间变换着,他那头漂亮的深青色色长发像通过电流一般在空中飞舞,和无暇里走火入魔的样子差不多。
可是这一切能简单说吗?看见的那刹那我觉得我的心脏都罢工了,好不容易恢复了第一反应还是疼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舍椤!”我扑进枯井,紧紧地抱住他。
“放……手……出去……”舍椤的表情都狰狞了,身体仿佛都失去了控制。
我不顾他的挣扎,只是死死地抱着他不放,感觉得到那种变化让他全身都在痉挛,很多次她的手就要撕裂我的背,但都被他以强大的自制力压制下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能相信这世间居然能这样折磨一个人,现在他一个人尚且如此,几个月前呢?他肚子里还带着我的孩子的时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紧他,眼泪夺眶而出。
我是多么差劲的一个人啊!
我那么无知,那么无知地完全不知道别人在我背后受了多少罪,我那么任性,那么任性地不把别人的好当一回事。可是老天为什么要用折磨别人的方式让我清醒?为什么不把该由我承担的罪过全部降给我!
“……昭……没事了……不要哭……”舍椤的声音平静下来,搂着我的头。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眼泪全都流到他汗淋淋的身上。
“别这样说自己,不知道什么的,又不是你要这样的。”舍椤拍拍我的头。
“你痛成那样……我都不能为你做什么……”我抱着他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刚才的恐怖就会重现,或者经历这样一番折磨的他会消失在我眼前。
舍椤扳起我的头,让我们四目相对,微笑道:“谁说的你什么都不能做?你的眼泪救了我一次,这戾风唯独对孔雀无招,所以王朝的开创者才会把帝都定在这里,你的眼泪刚才就缓解了我的痛苦,你怎么能说什么都做不了呢?”
我抽抽鼻子:“你是说来安慰我的吧?”
“没有,我是实话实说,”舍椤温柔地拂去我脸上的泪珠,“就连你留给我的孩子,都曾经保护我免受这些戾风的折磨。”
“……孩子?”我有些不明白。
“我原本也没有想到,只是某一天突然发现怎么会没有去以前那么可怕,困惑持续了几天后得到了解答,明明没吃什么买东西,却莫名其妙地想吐,”舍椤握着我的手,放到他的小腹处,“我以为你真的就不会再出现,却没想到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手微微有点发抖。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忘记那个曾经沉睡在这里的孩子是被他的生身父亲我害死的。我凝视着舍椤带些疲惫的脸,然后衔起他的唇轻轻咬了咬:“打完这一仗,我们来生个孩子好不好?”
“恩,好啊。”舍椤搂着我的脖子回应我。
然而仅仅是吻而已,被刚才的心痛搅的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只敢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害怕失去的感觉。
有些东西,是不小心就会失去的,有些人,也是不小心就会离开的。
我好害怕,谁会离开我……
从井里爬出去,我抓着舍椤的手:“以后就不会再让你那么痛苦了,我要让你走出这个冷宫,以正式的身份留在皇宫。
舍椤莞尔:“以前也听你说过一样的话,那时候你还小,我可以当玩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是皇帝,金口玉言必须说到做到。”
“我知道,”我把他的手贴在我心口的位置,“朕以孔雀之名发誓,给你一个身份,走出冷宫。”
“我信你。去准备打仗的事吧,还有记得把那个孩子和奶妈送过来,这后宫,就算空无一人,也是危机重重的。”
我迟疑了一下:“可是,这里会被风折磨的不似人形,他们过来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风是对所有地方都一视同仁的,他们既然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受此影响。而且那种痛苦,只是对我个人的,与别人无关。担心的话,可以让他起设一下结界,不用太大,只躲那一会儿。”
结界?净莲不是说整个皇宫都有结界护着所以才不漏风的吗?不是说改建就是为了讨好舍椤吗?为何还偏偏就他住的地方没有结界?
“昭,你在想什么?”
“啊……?哦,没什么,在想我的那批稻子桃戚有没有帮我追回来。”
舍椤白我一眼:“赶紧走吧,不然被净莲知道,我看你要怎么解释。”
夜里,我和桃戚带着小卿君和奶妈一起来到冷宫,在我的带领下走过了门口的机关,舍椤向桃戚交代了结界的布法,然后桃戚做了个容得下三个人的半圆结界,就在那个红绸招展的房间。
回来的路上桃戚一直在抱怨那恶心的大红色被风吹的老挨着他飞过去恶寒,我瞪他一大眼说你抱怨什么又不是我挂的有胆量刚才跟舍椤说啊。
结果桃戚很不屑地说:“切~你以为人家真的那么没有审美乐意挂那个妖艳的红色啊!还不是你自己以前喜欢那个颜色。”
“以前?”我顿下脚步,“你还真了解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居然样样都知道。”
“小看我的记性!我连你几岁最后一次尿裤子几岁第一次剪头发几岁第一次调戏宫女都记得,这个算什么~”桃戚还满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