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萧桢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小小声的说:"小凌,我不想要分手,你回来好不好?"
童言凌挑起眉,仿佛眼前的人是一个神经病。
"我不懂萧先生在说什么,我们两人又不熟,怎么会冒出分手或回家的问题呢?我想萧先生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也许萧先生现在不应该来这里,而是该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免得下一次错把路边的小姐误认为母亲,这样就算不被乱棒打死,也会被骂到让口水淹死。"
一旁的詹飞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小凌凌不愧是小凌凌,都这时候了嘴巴还这么毒!
"小凌......" 萧桢晖闻言,脸全皱在一起。
"萧先生,如果你还有问题,我想你可以找方可函编辑帮你,毕竟她是你的责任编辑,至少比我这个扯不上关系的人名正言顺多了。"
童言凌说完,挣脱了萧桢晖的钳制,对着詹飞征微笑道:"总编,刚才的午餐真的很好吃,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换我请你;现在我们回公司去吧,我给你泡一杯咖啡,表达我的谢意。"
詹飞征显得十分高兴。"哪里、哪里,能陪小凌凌去吃饭是我的荣幸,我等不及想喝你泡的咖啡了。"
萧桢晖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人谈笑风生,相偕而去。
临去前,詹飞征回过头,对他耸耸肩,表示他无力再帮他,他可不想惹怒小凌凌。
萧桢晖站在街头,他再怎么白痴也知道童言凌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打算彻底忘了他这个人。
想起詹飞征叫童言凌"小凌凌"的亲密样,萧桢晖气闷到想揍人;再想到童言凌对他的冷漠态度,他伤心得红了眼眶。
"小凌凌,这样好吗?我看阿晖很伤心的样子。"虽然觉得萧桢晖会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是自作自受,但毕竟是好朋友,詹飞征还是意思意思关心一下。
童言凌没停步,回道:"别叫我小凌凌。"
"小凌凌,你打算抛弃那个呆头了吗?虽然大家说劝合不劝离,不过阿晖那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我看你还是投入我的怀抱吧!我一定会很疼小凌凌你的!"詹飞征双手大开,等着童言凌。
童言凌转身,十分甜蜜的对他笑。"你确定吗?"
"当然!"义不容辞!
童言凌笑得更甜了。"我若和你抱在一起,说不定会不小心踹你一脚,我虽然学过空手道,却不太会控制力气,很可能一闪神就踹到你的重要部位,若是不幸发生这种事,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要请你原谅。"
詹飞征依然在笑,但是他垂下了手;看来小凌凌正在气头上,他还是别再煽风点火了。
"唉!"既然不能玩了,他就真的得帮帮萧桢晖,否则他们两个人准会玩完了。
"你真的无所谓吗?"
童言凌不应声,进了大楼的自动门。
詹飞征追上去,走到他身旁,大厅有警卫和来来去去的员工与顾客,所以他把声音降得很低。
"你为阿晖付出那么多,做任何事都是以他为优先,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顾,那份浓厚的感情绝对不是说收回便可以收回的。你最近变本加厉投入工作,弄到自己营养不良差点昏倒,你其实只是想藉着工作麻痹自己;你刚才装作不认识他,说话冷淡,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没泄露你的悲伤和愤怒;这证明了你还爱着他,而且爱得很深,对不对?"
童言凌还是不说话,这表示他已默认。
"小凌凌,你既然还爱着他,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已经明白你的好,你陪在他身边那么久,不就为了这一天?"
童言凌和他进了电梯,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然后童言凌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
"我承认我还爱着他,可是这又如何?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有些感情失去了,就无法再弥补。"
他的语气很淡,却充满了绝望。
"我爱他的心,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单纯的可以不求回报;他现在求我回去,是因为他习惯我的陪伴,可是若日后他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能忍受他睡梦中叫的不是我的名字、心里珍藏的不是我的身影吗?"
电梯上了八楼,叮一声,门应声打开。
童言凌跨步走出电梯前,轻声说道:
"再受到一次那样的伤害,我会宁可死去,所以我情愿现在分手,至少我的心还是在的,虽然碎了,还没有死。"
詹飞征看着他孤单离去的身影,明白他吐露的这些话代表他有多心碎,忍不住摇头叹气。
阿晖,不是我不帮你,是你把小凌凌的心伤得太深了,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萧桢晖从来不知道,思念是如此痛苦!
以前他被元华抛弃时,他可以藉酒醉来忘记伤痛,他可以藉着写写东西来逃避,可是这次却一点用也没有。
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到童言凌,就连当初被元华抛弃时,都不曾这样失魂落魄过。
吃饭时,想着无法再尝到童言凌所料理的食物,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索然无味;打开电脑时,想着无法再看见童言凌冷眼骂他的样子,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了;躺在床上时,想着无法再闻到童言凌身上的味道,自己也无法再吻遍他柔软的身子,他难过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他现在才发现到,原来童言凌在他的生活中占了多大的分量,而自己又有多么依赖他。
吃不下又睡不着,很快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方可函的催稿电话天天响起,他接到不敢接,只能不断道歉、拖延,因为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一听到电话声响起,他总是又惊又怕,恨不得可以不要接,或是干脆拔掉电话线算了;可是他又怕万一是童言凌打来的电话,一旦没接到,万一童言凌再也不肯打来,他会后悔一辈子。
只是每次接起电话的结果都令他失望,因为童言凌根本不可能打过来。
等了又等,他依然等不到童言凌的音讯。
萧桢晖受不了这么久没看到童言凌的身影、没听到他的声音,他知道就算去找童言凌,他也不肯见他,若打他的手机,他一看来电显示是他拨来的电话,一定不肯接,而公共电话也会一律被他过滤掉。
但是他很想他,想着至少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于是他打电话到编辑部去,他认为这样一定能让童言凌接电话。
没想到,好不容易请小妹把电话转给童言凌,童言凌一听是他打来的电话,只笑着说了声"请等一下",就把电话转给方可函。
结果就是他又面临被方可函催稿的下场。
这下萧桢晖再也不敢打电话到编辑部去了。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接触童言凌的方法,只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内焦躁的走来走去。
突地电话声响起,让萧桢晖差点跳起来,他瞪着电话,内心煎熬着该不该接,最后期待童言凌打来的心情战胜一切,他拿起话筒。
"喂!"
(喂?阿晖吗?我是阿征。)
不是童言凌,萧桢晖失望的想要大哭。
(干嘛啦?)
(怎么火气这么大?我听方可函说你最近一直写不出稿子,身为总编,我总得关心一下啊!)
扁扁嘴,想到稿子写不出来的主因,萧桢晖带着哭声说:"阿征,小凌他不理我......"
对方顿了顿,叹了口气。
(抱歉,我该帮的都帮了,谁教你之前不好好把握他,现在小凌凌决心分手,我也......)
"不准你叫他小凌凌!"妒火让萧桢晖咬牙切齿的大吼。
他凭什么叫他小凌凌?要叫也只有他能叫!
对方又顿了顿。
啊?某个猪头好像懂得嫉妒两个字怎么写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让稿子开天窗吗?你那么喜爱写作,现在要让你的读者们失望吗?)
"我、我不知道......"
萧桢晖揪着头发,混乱的想拿把榔头来敲自己的头,看能不能敲出一些挽回的方法,要不然也可以敲昏自己!"我好烦......我想小凌......想到快发疯了......"
(那你就来找他啊!)
"可是......他一定不肯见我......一看到我就会走掉!"
(笨蛋!死缠烂打你会不会?他看到你就走掉,你有腿不会追吗?他的腿那么短......呃,更正,他的腿又不长......也不对,这样说照样会被他扁,总之,你长那么高是好看的啊!跑起来你还会输他吗?你跑到他家去,堵在他家门口,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大不了站在外面等,他等了你这么久,这次换你等他,再辛苦又算什么,只要他能回头就值得了!)
"我......我不知道他家的住址......"
一阵沉默。
(你......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你和小凌凌交往这么久,你居然连他住在哪也不知道?你这恋人是怎么当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父母出国旅游,兄弟姐妹也在国外定居,现在他一个人住的事吧!)
"我......不知道......"他非常心虚。
(我现在了解小凌凌有多痛心了......)
"阿征......"他的哭音加重,生怕唯一的军师弃他而去。
如果连詹飞征都不帮他,他就真的毫无希望。
(好啦......我告诉你他家的住址,你把它抄下来,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挂断电话,詹飞征又叹了一口气,托这个好朋友的福,这几天他叹的气,可能比他以往一年所叹的气加起来还多。
"总编,我帮您倒咖啡?"
小妹端着咖啡壶,打开总编室的门探头进来问。
"好的,谢谢。"
小妹笑嘻嘻的走上前倒了咖啡,随意望向半开的百叶窗。
"哎呀,天色暗成这样,看来今天的天气预报很准呢!"
詹飞征跟着望向窗外,八楼高的窗景宽广,可以清楚看见今天下午突然变得灰暗阴沉的天空。
难怪他觉得室内有点不够亮。
"天气预报说什么?"
"说今天下午有大陆冷气团南下,气温可能会突然降低,台北有下大雨机会呢!"小妹显得有些开心:"真希望雨能下大一点,不然水库的水快没了,台北又得限水,这对我们女生很不方便的!"
气温降低,下大雨?
詹飞征盯着灰朦朦的云雨,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九章
萧桢晖站在童言晖所住的公寓大楼外面,这栋公寓的外观朴实整洁,看起来不如他住的大楼华丽且富现代感。
萧桢晖手上拿着抄下的住址,对着门牌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心想童言凌还在上班没有回来,便站在大门外静静等待。
现在四点多了,童言凌应该是五点下班,不过他常常留下来加班,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又加班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萧桢晖开始觉得有些凉意,抬头看向天空,这才发现天空乌云密布,还吹起一阵阵寒风。
打听到童言凌的住址后,一心想见童言凌的他什么也不管,只显得要赶到这里,全然没注意今天的天色如何;而这几天心乱如麻的他,连社会新闻都没去看,更何况是气象预报。
冷冷的寒风不断吹来,萧桢晖瑟缩着抱起双臂,只在短袖衬衫外套着一件薄夹克的他努力摩擦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取暧。
可是天色越暗,气温就越低,他的努力一点效果也没有,所以他只能原地跳动身子来产生热意。
大楼的住户在出入大门时看到一个男人在门外走走跳跳并一直徘徊,自然会多看他几眼,不过没人愿意多事,只看过了也都不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他冷到牙关打颤,手指也僵硬到无法弯曲,觉得整个人就像根冰棍一样。
其实他大可以先回去家里拿个厚外套披上,不然也可以拿着金卡到隔几条街上的服饰店买一件大衣御寒,总好过现在冻成这样。
可是他怕他一离开,童言凌刚好回来,两人就这样错开,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见不到童言凌,他就不敢离开这里一步。
他只好尽可能的缩着高大的身子靠在公寓旁的围墙上,希望围墙能替他抵挡一些风势。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气温降到最低,层层的乌云笼罩住月色与星光,透不出一点光芒。
萧桢晖冷到失去了知觉,却还是坚持等待,靠着电线杆洒下的微弱灯光,在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梭巡他渴求的身影。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辆计程车停在街旁,然后他看见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下了车向这边走过来。
萧桢晖兴奋得想要大喊,不过他已经冷到连嘴巴都僵硬得打不开,好不容易才张开双唇抖声哑叫:"小凌......"
童言凌抬起头,见到是他,淡淡一瞄。
"萧先生,真是巧。"
!
童言凌打过招呼,就要走进大楼去。
"小凌!"
萧桢晖急急忙忙挡在他身前,语气带着恳求。"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一定会改!就是不要不理我......"
"萧先生,您太客气了,您根本没做错事啊?"童言凌被他挡住去路,不恼也不气。他温和的说:"不过听说最近您心情不好,稿子写不出来,您的责任编辑非常头疼呢,我想您现在出门,应该是想散心吧,既然散过心了,那您应该赶快回去写稿才对。"
"小凌,你别这样,你这么冷淡,我好难过......"童言凌的态度仍然疏远,萧桢晖急到快哭出来。
"您难过?"一听他说难过,童言凌脸上露出些微担心的表情。
萧桢晖看他似乎为自己担心,不禁燃起小小希望,可是童言凌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推入谷底。
"这可不好,是不是您在外面吹了太多风,所以受寒了?萧先生别在外面逗留,快点回家吧。何况今天天气不好,我想萧先生还是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都会忘了。"
他说完,不给萧桢晖有反应的时间,从他的身旁绕过去,进了大门。
萧桢晖想到要阻止时,他已经在玻璃门的另一端。
萧桢晖站在大门外看着童言凌消失在里面,门是以密码来开启,他没有密码,又没赶在门关上前冲过去,现在当然进不去。
他呆呆的盯着门,愣了许多,直到一滴两滴在他的脸颊上,他才回过神。
两滴一开始只是小小细细,萧桢晖望向天,雨线从天空落下,在夜色中划出几条稀稀疏疏的线。
然后雨越下越大,划过夜色的线变得又粗又快,一滴滴打在人的身上,像小石子砸下来,打得人刺痛无比。
路上的人们都跑了起来,大家一边缩着身子往前冲,一边骂着突如其来的雨。不一会儿,街上变得空空荡荡,就连流浪狗都找了个遮蔽处躲着不肯出来。
萧桢晖独自一人站在街头,雨又急又猛的打在他身上,他一点也不觉得痛,风冷冷冰冰的吹来,他也不觉得冷;他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就连动一根手指头也感到无力。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盯着三楼的灯光,那间童言凌住的房间。他无法从这么远的地方看到里面的人,可是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窗内的人影晃动,光是这样,就让他觉得自己还能呼吸。
他就只是这么看着,就好像他只是为了看那个晃动的人影而存在。
风和雨夺去他的知觉,他听不到雨滴落地以外的声音,感觉不到皮肤接收到的寒意或痛觉,现在他的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那盏灯光。
他等了很久,看了很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等了多久。
有人把手搭上他的肩,他也没发觉。
直到那个人收紧手掌,摇了摇他,他才缓缓回过头。
詹飞征撑着伞,护在两人头上,他看着他,忍不住皱起眉,似乎在怪他为何淋成这样,又像可怜他被淋到全身冰冷。
"回去吧,"他说。"你会生病的。"
不要!萧桢晖在心中大叫,他不能就这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