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雁过寒潭

　　“你以为你能瞒多久？你们方家医院这么多大夫医生，还有成百上千的病人，哪一个不是你爷爷遍及S市的眼线啊？”

　　孟云帆揶揄一笑，“我前几天听你爷爷放话说了，说你如果半年之内不回国，他就准备带着五十人的‘未婚护士团’到东京‘交流学习’，顺便给你相亲，免得你被日本妞给勾了魂！”

　　“老天！你杀了我吧！”

　　知道自己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爷爷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方道德几乎泪流满面。

　　“行了行了，说正事呢！”

　　敲了敲桌子，孟老板示意休息时间结束，“怎么不见乔致远有什么反应，说起来他才是乔氏的下人掌门人啊！就由着他妹妹胡搞瞎搞么？”

　　“那个啊……你算是问对人了……”

　　仰起头，方道德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不同于孟云帆那种凌厉的俊美，继承了老顽童方老爷血统的他，是那种慵懒中透着精明的美人。

　　“乔致远说起来是乔氏唯一的本家男丁……其实啊，他是小妾在外面生的。”

　　“哦？”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孟云帆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

　　“那时候乔老头在外面和酒家女暗通款曲，不想被正方太太知道了。正方太太是名门闺秀，但是结婚三年都没有半点消息。那时候酒家女正好肚子大了。于是那位太太和乔老爷安排了一个假怀孕的好戏，准备好好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乔家留下香灯……”

　　“几个月后，那位大太太就‘生’下了乔致远。但是没有想到过了几年，一直无子的大太太竟然真的怀孕了，于是又有了乔安娜？”

　　孟云帆接口说道，“真是好老套的剧情！”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乔致远这个儿子，在乔家为什么没有什么地位了吧？不过好在大太太生的是个女儿，不然你看他会不会被赶出乔家！就凭能生出乔安娜这种泼妇的女人，能会是一个善茬儿？”

　　方道德笑的开心，“有这种‘丈母娘’，兄弟你将来过的一定很精彩——我是说如果你还决定和乔氏联姻的话！”

　　孟云帆闻言，奸诈地一笑，“兄弟……虽然我知道你搞商业情报很有一套，不过这种设计家族辛秘的问题你怎么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混到国安局去了么？”

　　“呵……呵呵呵……”

　　知道自己无心惹毛了孟云帆，方道德低头傻笑。

　　“道德啊……我记得你的舅父是妇产科大夫吧……算算时间的话，二十多年前他好像还在你们家的医院里……”

　　“老大，你放过我家吧！”

　　方道德欲哭无泪，“是我舅父给乔夫人‘接生’的好不？你要是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我爷爷他们还不扒了我的皮！”

　　“你爷爷也知道？”

　　这倒是孟云帆没有想到的，那么正直的方老爷子……

　　“哎……云帆，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不想多所做医生啊？你我两家交往这么久，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往医院跑了……”

　　低下头，方道德有些伤感，“我们方家医院太大太有名，来这里的政要名流也太多。有很多并不涉及到看病救人的东西，但是我们不得不参与进去……即使方家想置身事外，但又有谁会允许？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所以你就逃开了？”

　　看着一脸苦笑的方道德，孟云帆无言地摇了摇头。

　　“兄弟，别这么看我……当我知道医院这个地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洁白，而是世间最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所在的时候，你不知道有是多么地伤心！虽然和其他医院比起来，我们方家真的已经尽量地做到洁身自好和置身事外了。但是在很多事情里，虽然不说是退波逐浪，但确实有为虎作伥的嫌疑……”

　　方道德起身，走到门边，开门，“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看到主人明显送客的意思，孟云帆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摸了摸鼻子，孟云帆走到门外。

　　“你放心，你回家的事情我不会和你爷爷说的。”

　　“恩……谢谢……下个月月初我正式去曜庭情报处报道。”

　　点了点头，方道德正缓缓地将门闭上。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有重新将门打开。

　　“兄弟……”

　　方道德探出头，看着孟云帆停下的背影，“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做就能不做的。看上去有很多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眼里是不能原谅的，但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其实‘加害者’也好，‘帮凶’也好，受到的折磨有时候不会比所谓的‘受害者’少……”

　　“你……”

　　没有回头，孟云帆的身子猛地一震。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没什么……听说你最近也发生了点事情……你就当我放屁吧！”

　　抿了抿嘴，方道德一把将门关上。

　　拳头紧了又松，刚才方道德看似无心的一席话，却让孟云帆的心潮起伏。

　　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做就能不做的。看上去有很多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眼里是不能原谅的，但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其实‘加害者’也好，‘帮凶’也好，受到的折磨有时候不会比所谓的‘受害者’少……

　　谢青容他，是不是也一样的身不由己，他是不是也经受着良心上的折磨，却无法挣脱呢？

　　长长地叹了口气，孟云帆抬脚往楼梯口走去。

　　“那么就告辞了！”

　　突然，在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孟云帆猛地回头。

　　那个刚才还在他心中出现的青年，此刻正站在他身后拐角处的房门口，对着里面的人鞠躬。

　　从孟云帆的角度看去，那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酒店浴袍的男人，男人斜靠在门边，懒懒地笑着，胸 口露出一片古铜色的皮肤。

　　“慢走不送……经常在电话里听你们老板说你做饭一流，希望下次有机会品尝到！代我向你老板问好！”

　　男人拍了拍谢青容的肩膀，优雅地关上了房门。

　　青容笑着摆了摆手，缓缓地踱到了拐角口。

　　“董事长……”

　　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预见孟云帆，谢青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第 14 章

　　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重新遇到孟云帆，谢青容猛地一愣。

　　孟云帆同样一脸错愕，旋即双手猛地握拳，脸色发青。

　　自从上次谢青容还来十五万后，就许久没有接到秘书送来的谢青容最近求职情况的报道。不是没有想过进一步调查，但是最近乔家的事情和方道德的回国已经让自己焦头烂额，结果竟然让他看到了今天这一出！

　　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孟云帆打量着隔了半个多月没见的谢青容——依然是清清秀秀的样子，但是脸上明显地有了肉，看上去最近过的不错。而且……

　　孟云帆的瞳孔猛地收紧——

　　他开始穿名牌了！

　　以前即使在孟家的时候，为了省钱他也从来不买新衣服，更不要说是名牌了。他唯一的几件好衣服，都是在和小雪“结婚”前，小雪给置办的。那都是夏天的衣服，如今过了季节，自然不能穿了……

　　那么他现在的衣服是……还有刚才那个男人……

　　孟云帆的心猛地一颤。

　　十五万对他孟云帆来说不是算什么，但是对这个现在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又被自己逼着还钱的人来说……如果不是去做“那种生意”的话，他哪里来的钱还债，哪里来的钱买好衣服！

　　刚才那个穿着浴袍的男人，应该是他的“恩客”吧！只是不知道是一夜 情还是长期的包养关系呢？

　　孟云帆觉得自己快要气的发狂了。

　　感到空气一下子变得凝结起来，谢青容不适地扭了扭衣服。

　　孟云帆的眼神让自己觉得，他是一只肮脏的老鼠，突然闯进了高档的餐厅。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让谢青容回忆起了第一次在婚礼上和孟云帆见的情景。

　　男人的目光里，是久违的瞧不起和……和愤怒。

　　我知道自己出现在这这高级酒店是不搭调，但又不是我愿意来这里的！

　　谢青容扭了扭眉毛。

　　该死的沈申，晚上让他当牛做马就不说了。昨天突然告诉他，今天他有一个朋友来S市，明天就要做飞机离开，所以让他帮忙送一瓶好酒到酒店来。

　　结果没想到他来的时候男人正在洗澡，害的自己拎着不算轻的酒瓶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那人不好意思，才又是请他进入喝茶，又是赔礼道歉。

　　不过更没有想到的就是，会在这里遇到孟云帆吧。

　　看到孟云帆站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让他走过去的意思，谢青容轻轻地说了一声“借过”，低着头，想要从男人和墙壁的空隙间穿过去。

　　“站住！”

　　孟云帆出声阻止，不但如此，还一把抓住了谢青容的手臂。力道之重让后者皱起了眉头。

　　干嘛！我这衣服很贵的啊！虽然是老板不要送给我的，但是我没打算穿一天就扔了啊！

　　看着袖子处被孟云帆拉的几乎要崩裂，谢青容不悦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请问董事长有何贵干？”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对与青容在这里出现的理由，孟云帆早就擅自下了定论，但他依然心有不甘地问道。

　　“董事长……不，孟先生，我想我没有必要回答您的问题吧！我已经不是您的员工了不是么？”

　　一把甩掉孟云帆的手臂，谢青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对……就是这样……

　　你不在乎他的，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你们除了债务关系之外，不要有任何的关系！

　　谢青容板着一张脸，心中默默地说道。

　　“你……”

　　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一贯温和的青年用这种语气相对，孟云帆不由得一楞。

　　侧过身子，青容低下头，理了理被抓乱的衣服，就往电梯门这边走去。

　　“谢青容！”

　　被彻底忽视的男人突然对着青容远去的背影大叫一声。空荡荡的走廊里立刻传来一阵阵的回响。

　　青容的脚步明显地踌躇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按下了电梯的按钮，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地向上跳动。

　　“谢青容，我过去只知道你无耻，没想到你还下 贱！”

　　双手插在口袋中，踱到谢青容的身后，孟云帆冷冷地说道。

　　“孟先生……您什么意思？”

　　谢青容心脏猛地一紧，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面带嘲讽之色的孟云帆。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都做了，你还准备装傻充愣么？谢青容，几日不见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孟云帆面色铁青，邪佞地笑着，“我看你是不需要找工作一样有钱还我，你不去演电影真的太屈才了！下一次老谋子要想冲击奥斯卡，我看不用带章子怡，带上你就行了！”

　　没有想到几日不见，孟云帆对自己的厌恶更上一层了。

　　只当是孟云帆的胡言乱语，青容咬着牙，不做理会回过头，两只拳头被他紧紧地攥起,抬头看着变换的楼层数。

　　“啧啧，我真想给你一面镜子，让你好好欣赏自己的演技啊！”

　　没有想到会被谢青容明目张胆地无视，孟云帆一把将谢青容的身子板正，重重地推到了电梯门边的大理石墙面上，一手强迫地勾起他的下巴，直视着对方跳动着怒火的双眼。

　　“你看看你的眼睛！这幅样子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了似的！如果在几个月前，我看到这双眼睛，一定以为你是个忠贞不屈的好青年！可惜你现在骗不到我了……”

　　紧紧地捏着谢青容下巴的手掌慢慢地移到了谢青容纤细的颈部，孟云帆笑着一点点地用力收起手指，“你这个yin荡的贱人！为了钱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出卖！你无 耻！你下 贱！”

　　“孟云帆你发什么疯！”

　　一直无动于衷的谢青容在听到这样无端的职责后，一下子爆发了起来，两只手一起用力，猛地将孟云帆倒推了几步，一手摸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大口地蹲在一旁喘气。

　　“我发什么疯？谢青容你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刚才是从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的吧？你过去把自己卖给我妹妹，你现在进步了——你连男人都卖了！你直接出卖身体！你下 贱！”

　　“你……”

　　想到有可能刚才被孟云帆看到了沈老板的朋友送自己出来的这一幕，谢青容一下子愣住。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是么？”

　　孟云帆只当青容是因为被他一语中的而难掩心虚，他心中的愤怒和酸楚更加深重。

　　“孟云帆……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看我……”

　　谢青容只感到满心的酸楚一下子升到了喉咙口，一阵晕眩的感觉从脚下身体，他一下子靠在了电梯冰冷的铁板上。

　　原来在孟云帆的心目中，他谢青容就是这种货色……

　　没错，之前他为了钱联合小雪欺骗他，是他谢青容的错，他自己也承认了。但是今天孟云发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地指控自己？

　　难道就因为他还欠他们孟家的钱，自己就要受到这样的羞辱么？

　　有钱人就可以把别人的尊严这么恶狠狠地踩在脚下么？！

　　狠狠地咬着牙，谢青容抬起脸，冷冷地目光好似两柄利剑射向站在他正对面的孟云帆。

　　“你！”

　　没有先到一向柔弱，好脾气的谢青容竟然会对自己流露出这般厌恶，几近于憎恨的目光，孟云帆一下倒退了两步。

　　“你……你这个贱 人，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卖身还有了道理么！”

　　想到自己堂堂曜庭的董事长，从小到大永远高高在上的孟家长子竟然被这么一个低 贱的小人给吓倒，孟云帆恼羞成怒起来，挥舞着双手叫道，“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想要解释么？你说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看着孟云帆几乎失控的举动，此时的谢青容反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这个男人，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