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将军要回府么?若是需要……刘海给您去明月楼定个位子?”
柯子卿一愣,接着赏他一暴栗,笑着说道:“还真以为我是酒鬼啊?等去了军营里,少不了我们喝的!走,回府!”
说罢,柯子卿打马飞身而去,刘海傻愣愣的笑呵呵,接着追其而去。
其实,刚才发愣,是因为柯子卿突然想起曾经问过燕清粼的一个问题。
那时燕清粼还格外怕冷,柯子卿最乐意做的便是将他抱进怀里,偎着他的气息,看他迷迷糊糊的睡着,然后趁他意识快混沌的时候,问他几个小问题,柯子卿每每会收到格外有意思的答案。
“爱我么?”
燕清粼有时会瞌睡的点一下头,柯子卿就当是肯定了^_^。
“若是以后……以后……粼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回应。
“粼……”
绵长的呼吸。
柯子卿抚着他微瘦的后背,有丝苦笑,也便不再纠结,抱着他沉沉入眠。
似乎在意识顿入黑暗的时候,他好像听见燕清粼低声说了句:
“一茶一饭一觞酒,一诗一曲一卷文。”
如此,如此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醋意
柯子卿回到家时,已经子时一刻了。比起别人的府邸,柯子卿的“平南将军府”的确是冷清了些,以前他住在卫少天的“大将军府”,好吃好住,所以随身家当、佣人了了,后来被燕清粼赐了府,这全府上下仆从不过十来人,基本都是他在军中时用惯的人。所以看到门前多了些不认识的人,柯子卿稍稍一愣。
管家齐叔见柯子卿进府了,忙迎了上去:“将军,您回来了。”
“嗯,齐叔,谁来了?”
齐叔脸上一愣:“将军不知道么?他拿着将军的牌令,二话没说就进了您的暖阁,这个……”
柯子卿脸色一沉:“不知道是谁,怎么能让他随便进府?”
暖阁是柯子卿的书房与寝室,里面有不少军事密档,平日里除了刘海,柯子卿极少让人进去。如今随便来个人就进了他的禁地,柯子卿焉能不恼?
齐叔极少见柯子卿动怒,心里惶惶,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个……这个……”
发觉自己语气恶劣了些,柯子卿干咳一声:“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说罢,柯子卿将马缰甩给跟过来的刘海,齐叔忙跟着他走进内院。
结果刚走进去,柯子卿就与往外走的剑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接着剑脸色一变,立刻提步奔了过来,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个左勾拳:“我说你好大架子!爷都等你一晚上了,你怎地现在才回来?”
柯子卿本能的后跳一步,双臂合起一挡,结果被剑的话顿时震在当下:“你……你说什么?”
萧剑本来就满肚子火,见柯子卿如此一脸茫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拳再打。这时匆匆赶来的萧达忙出手拦住,压低声音道:“剑,你这是做甚么?让主子听见了如何是好?”
剑咬咬牙,气哼哼的收了阵势,扭头对萧达说:“那你做甚么一直护着他?!你别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萧达脸色一僵,呼吸顿时急促了些:“你……萧剑!剑你站住……”话未说完,剑理也不理的走出暖阁去。
颇为着恼的一甩袖,萧达回身对柯子卿说道:“将军进去罢,主子在里面,剑他这几日体恤主子劳累,态度稍稍恶劣了些,你别在意。”
柯子卿抿着嘴唇,瞥了眼扭头出去的剑:“我……先进去了,你……多担待。”结果没走几步,柯子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有些试探的问道:“他今晚……”
“主子今天琐事多,心情不是太好,用了晚膳就过来了,将军不在,主子在你的书房里翻了一晚上的书,我刚刚服侍主子沐浴了,还没睡下,估计今晚是不回宫了。”
被说中心事,柯子卿脸上一阵驼红,他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额头:“嗯……我知道了,有劳……萧大哥了。”
萧达略微一礼,看着柯子卿脚步微乱的掠进暖阁,蓦地咬紧嘴唇,有些自嘲的摇摇头,继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接着萧达又查探了各处暗卫,这才从暖阁里转了出来。
凭着气息,他知道剑没有走远,更何况燕清粼在这里,剑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剑出来后,就干脆上了暖阁外的大垂柳,双手垫在脑后,咬着一片嫩叶,斜靠在树干上,望着静静的暖阁。
萧达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提气跃了上去,在剑身侧坐了,也顺手揪下一片叶子,漫无目的的把玩。
夜很静,静得让人发慌,只有远近不一的犬吠声,偶尔响起,增添一份生机。
萧达折了个树枝,拿过来戳了戳身侧的剑:“喂……你今晚怎么这么大火气?我招你惹你了,冲我吼……”
“喏。”剑没有回头,直接扔给萧达一个物什。
萧达一愣,慌忙伸手接了,打开一看,竟是一瓶上好的竹叶青。
剑吐了口中的树叶,语气仍然恶劣:“反正爷八成今晚不回宫了,也不用你伺候,想喝就快点!”
萧达拿在手里掂了掂,嘴角露出抹笑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废话!”
剑虽然恶声恶语,萧达却听得心里舒缓好多。
仰首灌进一口,甘冽直入肺脾,酣畅淋漓,待一回味,嗓子里又是火辣一片,直逼得眼睛酸涩难忍。
借着酒劲,萧达前靠在剑的背上,半晌没说话。
剑听着身边没什么动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萧达,主子不是孩子了,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萧达勾起一抹苦笑,后靠在枝干上,看满目星斗,“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才……更不舍了么?
“你这是……何必?要知道,最了解主子、最体恤主子的不是柯子卿,是你!”
“那你呢?飒呢?瞳呢?”萧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晶莹透亮,“主子会对我们撒娇,哭笑,发怒,别人见不到的一面,主子从不避讳。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剑低头敛目:“旁人我不管,我的命里只有爷。”
萧达捶他道,强笑道:“所以才这么看不惯柯将军?”
剑“呸呸”几声,瞪着萧达:“他也配!”
“那怎地不见你对苏公子这么恶劣?”
“哼,苏公子从来不做那些混账事!”
“可不也让主子费尽了脑子?”萧达拍拍剑的肩膀,“不过也倒难为他了,今日在苏府时,他愣是不让主子进他房,自己在里面难受的喘息都费力,还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这是……何故?他跟主子闹别扭了?”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最好洁,而苏公子又在妊娠期,症状很严重,翩说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苏公子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自然不想让主子见,就怕主子厌他,所以就不让主子进……”
“那最后呢?”
“主子没进去也没离开,只等他安歇下来……你也知道,苏公子向来让爷疼得紧,看他如此受折磨,脸色就一直不郁,倒也费心。”
剑换了个坐姿,声音轻哼:“反正他比这个柯子卿顺眼多了!”
想起当初柯子卿对燕清粼做的那些事,萧达心里也沉了沉:“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总是挂在心里,不然让主子听了去,岂不是让他难过?”
“我……”剑一番欲言又止,末了懊恼的耷拉着脑袋,“我才不是……”
“那就别再为难柯将军了,”萧达又喝了两口,递回给剑,“不管主子对他做何想,我们都不该擅自揣度。”
“你倒安得下心!”剑一把拿过来,撇他一眼,“到时候有你伤神的时候!”
“你……”萧达顿时哭笑不得,“你少说句话会憋死啊!真是的,飒跟瞳加起来,都说不过你!”
剑一愣,动作稍滞:“飒……他前日潜去凉庭了,风险甚大,今早上给爷看暗报时,爷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飒该不会有闪失罢?”
“那倒还不至于,怕就怕那个惹事的主儿。”
“东方慕平?”
“嗯……有些棘手。”
“主子怎么说?”
“人是肯定要救的,只是可能麻烦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爷只是写了封密函让萧岭送去了。”
萧达眉头微皱:“没想到主子派了飒去,看来的确有些费力。
剑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能为主子办事就成……对了,后天去狩猎的事儿你安排人了?
“跟风大人一起调动的,如果这次抓不住这条大鱼,我萧达跟他姓!”
剑咧嘴笑了:“听说那个吴雄鬼人叫个武什么,你要是跟他姓,岂不是成了‘武大’,哈哈,我听说书的讲,这个武大可没有武松英挺威武呢,又丑又矮,依主子的性子,肯定把你踢出去不可!”
“你……”萧达一脚踹过去,“我跟你说正事!”
剑灵活的吊着枝干晃来晃去:“不过,这人一定会出来么?他的目标不是苏公子么?”
“当然啊,多数人定是这么想得,”萧达翻身从树上跃下来,整整衣裳,“不过苏逸风有何用?那个吴雄鬼人可不是傻瓜。”
剑随之跳下来:“战事一开,西南吃紧,这个人莫不是想抓爷做自己的筹码要挟圣君罢?”
萧达眼中一狠:“哼,他找死!”
剑挑挑眉头,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膀:“瞧,心情是不是好点了?”
“……”
“记住,”剑收了那副玩世不恭,视线盯着暖阁方向,“无论何时,都别做傻事。”
萧达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剑已经走远了,只听他说道:“快点,再偷懒的话,主子找不到你可就麻烦了。
萧达淡淡一笑,跟着走进暖阁。
傻事么……
做过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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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卿奔到寝室外时,脚步一踉跄,身形顿了顿。
深呼吸几口,稍稍平复着紊乱的气息,柯子卿将手扶上门栓,蓦地抓紧,然后轻轻推开,接着一股栀子香迎面扑来。
室内烛光闪耀,暖意融融。燕清粼背对着他,正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陈旧的典籍,在他身后,地板上铺了一张大大的北境地图,上面被着重标了几处,在一侧放着砚台和半干的毛笔。
稍稍走近些,似乎那阵栀子香更近了。
燕清粼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梢还带着几分水气,沾湿了背后的衣裳。一件宽松的丝绸锦袍穿在身上,趿拉着一双软鞋,在一片昏黄的映衬下,格外让人温暖。
听到动静,燕清粼继续翻找着眼前的大部头书册,头也没回:“去哪儿混了?这么晚,你还知道回来呐……哦,对,是这个……”
仿佛是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燕清粼微咬着下唇,细细看着,浑然忘了身后之人。
柯子卿蓦地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倏地将头埋进他的肩膀,若有似无的吻上燕清粼的耳廓。
突如其来的亲密,燕清粼顿时被钉在当下,稳稳心神,他接着抄起手中的厚典籍敲到柯子卿头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放开!”
柯子卿却纹丝不动,只是让两人贴的更紧了些:“你……在等我?”
燕清粼挣了挣,没什么成效,只得没好气地说道:“废话!”长着眼的人都知道!
柯子卿眼光一柔,一口咬在眼下白皙光滑的颈项上,重重地吮吸。
燕清粼惊呼一声,后肘重重撞在柯子卿胸口,趁他吃痛时挣脱出来,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微红,却是恼怒颇盛:“柯子卿,你洗澡了没?!”
揉着被他毫不留情打痛的胸口,柯子卿不由苦笑,这种煞风景的事燕清粼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是最后一次,但……为何让他……甘之如饴?
第一百零三章:出猎
柯子卿醒来的时候,天色还稍早,他多年在军营,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要改非常不易。
昨夜仿佛又下了些雨,天色有些阴沉晦暗,湿冷的空气吹进暖阁,似乎还带着昨夜若有似无的栀子香,沁人心脾。
回身望了眼睡在内侧的燕清粼,他微侧着身,半掩在枕间的睡脸格外安静,乌黑的发披散着的铺在枕上,只眉间还若有似无的皱着,鼻息匀称,睡得很沉。
柯子卿嘴角露出抹微笑,轻靠过去吻在燕清粼光洁的额头上,停了良久才给他掖好被,翻身下榻,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暖阁。
门外,萧达正准备着洗漱物品,等燕清粼起床。
柯子卿冲他展颜一笑,刚刚就听到萧达的气息,所以才特意跑出来,低低地问道:“他今儿个要上朝么?”
萧达往里面望了一眼,也小声说道:“主子还没醒么?”
柯子卿点点头:“昨夜一起商量西北布防到深夜,快天明了才劝着他睡了,现在正沉着,我就没吵他。”
“哦。”萧达点点头,“这几日主子都称病罢朝了,不急得,让主子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唤我。”
柯子卿眼神一恍惚,轻声问道:“是因为选妃一事才罢朝的?”
“嗯,朝中重臣多,主子也不好顶撞,就避开了。”
柯子卿低头愣了一会儿,才拍拍萧达的肩膀:“他……他最爱吃荷叶粥的,我府里的厨子正好是南边的,做得格外好吃,若是需要的话,你就直接吩咐便成。”
萧达抿抿嘴唇:“还是柯将军有心……不知将军何时开拔?”
柯子卿面上一僵,笑容里多了份苦涩:“最快三日之后。”
“那……将军多陪陪主子罢,这几日事情多,主子分身乏术,不能面面俱到,但是这心思可没离开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