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二)——粼波儿

作者:粼波儿  录入:04-21

  话里多了丝凌厉,风泽平一怔,不由后退一步:“殿下……殿下怎么知道?”

  燕清粼蓦地握紧身侧的拳头,声调却越发冷清:“当初,将柯子卿调到西北,我承认的确有私心,因为我知道以父皇的脾性,决不会就放过他,只没有想到父皇竟如此不满于我对他的回护,频频给他下绊子,以致于让他在西北难以立足。而柯子卿……那个傻子,他对父皇的忠心……简直不可理喻!”

  风泽平苦笑道:“殿下既然知道帝座忌讳你与柯子卿的暧昧,就更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燕清粼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我记得以前有跟师傅说过,不能打飒的主意罢?”

  风泽平一僵,登时抬眼望上来,张口结舌。

  “利用飒对我的忠心,引他进你的圈套,这招……还真够量啊,师傅,真是让学生佩服。”

  心里一抖,风泽平只觉得冷汗直流:“臣……不明白……”

  “不明白?哼,你以为我当真信柯子卿与那个刘嘉卫搞什么瓜田李下?柯子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千百倍!”

  “可此事又与臣有何关系?殿下是不是……”

  燕清粼闻言,突地走进两步,咬牙切齿道:“与你无关?!你明知道飒会最先得了这个消息,又怕我知道了查下去,所以便抢在他告诉我之前跟他说些有的没的,结果让他犹疑着隐瞒下来,好让你唬我回京,是不是?!”

  风泽平抬手抚了抚额头,脸上有几番讪笑,却没有说话。

  “这三年来,父皇让我专心于西南,我便听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便对西北的情势全然不知!”燕清粼深吸一口气:“我早该想到,定北亲王的势力被我收编,以父皇的能力,怕是比我更擅长用人度势,怎么可能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给柯子卿添乱?不过是想着让柯子卿自乱阵脚,好……寻个杀人灭口的借口罢了……”

  毕竟是知道了圣君如此多内幕的人,柯子卿的结局早就在他为圣君效力的那天起,就一定注定了。

  风泽平轻叹一声:“也不尽如此。帝座开始是想着栽培柯子卿进入暗部,只可惜他拒绝了,理由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他心里的那些小算盘……怎能瞒过帝座?只他对殿下存的这番念头,就让他死万次也莫赎,更何况他私心里还想着拐了殿下弃天下于不顾,这番用心……殿下难道就不怀疑么?殿下莫忘了,柯子卿可是理越皇族的后裔!”

  其实,风泽平心里更清楚,若非柯子卿的机警周转,虽四面楚歌依然能自保其身,圣君恐怕早就除之而后快了。说到底,还是爱才惜才。但是,比起燕清粼和大燕来说,柯子卿就太过渺小了,真要触到圣君的霉头,那……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看燕清粼神色有些沉凝,风泽平往前一步,温温的说道:“殿下这几年的时间,历练的越发成熟稳健,运筹帷幄之间早就让帝座欣慰,更何况难道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证明殿下对柯子卿的感觉么?殿下就是心肠太软,才频频让些歹人钻了空子,而这次的出格之举,也不过是气愤帝座对殿下管制太过严苛,这些只要殿下对帝座言明,根本不成问题。只是柯子卿,实在不值得殿下为他与帝座再起冲突,这是……臣的谏言,还望殿下三思!”

  这时,李德富从殿里奔了出来,看了眼定在当下的燕清粼,有些疑惑,复说道:“殿下,万岁有请。”

  燕清粼深吸一口气:“师傅还是管好自己罢。”

  徒留风泽平定在当下,扯出抹苦笑:“殿下难道不知,柯子卿现在都还是帝座的人么?”

  话毕,果然感受到燕清粼释放出的杀气,本以为会接上几招,却意外的没见到燕清粼有些动作。正待好奇间,却听得一句轻轻的话:“这个……我在七年前……就知道了……”

  说完,便抬脚跟着李德富走了。

  倒是风泽平被这句话定在当下,许久未动,

  是啊,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柯子卿与父皇的过往,燕清粼不感兴趣,也没那个精力去印证,只是单纯的想扭转现在的局面罢了,不愿意总是处于下风。但是,柯子卿却出乎燕清粼意料的固执,明明知道西北的阻碍是父皇的设计,明明知道刘嘉卫不过是个工具,明明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蹊跷繁杂,却硬生生的往陷阱里跳,又是请罪又是认错……这……难道不是很好笑?

  轻抓住内殿外的廊柱,燕清粼停下脚步,微微喘口气,却觉得思绪更乱。

  让飒夺了父皇在北辽的暗部,不过是利用了父皇被君父牵扯精力的片晌,而急于去西北,也不过是想尽快消化利用,更不想再让……那个傻子甘被当做靶子引燕清粼去。

  想到这儿,燕清粼不由苦笑:这么多年,柯子卿终于也会稍稍任性了……只是……

  ……父皇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燕清粼去不去西北,还急于这一时么?

  “殿下,万岁已经再等了……”

  听到李德富的小声提醒,燕清粼在脸上抹了一把: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反正大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倒可以再去君父面前告状……想到这儿,又是莞尔,真真有些小孩子气了。

  清凉殿里似乎刚摆上晚膳,燕清粼迎面正对上一群行礼的宫女,穿过屏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间或杯盏相碰的声音。

  咦?燕清粼脚步一停:还有旁人么?难道是……君父?因着今天父皇进宫推托劳累不见人,所以燕清粼也就没在意,难不成……

  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加快了脚步,转过屏风,疾走两步,一双眸子在行礼之前蓦地扫过殿中,结果还未行礼,燕清粼顿时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僵在当下。

  在殿中也站着一人,他穿了身紫色紧身衣,那月华般清艳的身姿,那明亮潋滟的眼眸,还如当年般隽雅醉人。显然,他也听到脚步声,转眼来看,那神情在见到燕清粼时,顿时僵硬了,眼眸中盈着点点晶莹,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嘴唇张了张,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转身奔过来,却又像顾忌什么一般,硬生生跪在当下,半天才颤抖着说了一句话。

  “子卿……子卿见过……殿下!”

  闻言,燕清粼直直望着端坐在御座上的圣君,突地笑出声来,却是自嘲了,有些悲哀。

  第一百五十二章:输赢

  黄昏时刻开始的大雪,纷纷扬扬,已经在官道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静谧的夜如一潭清波,恬静悠远,自有一番趣味。这时,不知何处投进来的一粒石子,扰乱了这份安宁,引来若有似无的几声狗吠,旋尔,由远及近的“嗒嗒”声逐渐清晰起来,一匹快马突地从远处拐入官道,直奔向宫苑而来。

  宫门还没有关,臣工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无双一边呵气搓手一边跺跺脚御寒,还没看到苏逸风出来,便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飞快的从马上跃下,奔到宫门处,一举令牌:“有急事面圣,北辽小王子病危!”

  守卫一听,忙闪身让人通过,立在一侧的无双也急忙闪开身来,脑中却被这个消息震的不轻。东方小王子不就是东方慕平?当年那个被爷放心眼里疼的人?竟……竟病危?

  突地打了个寒颤,无双有些担心。

  “无双。”

  苏逸风刚行过来,显然也被这风风火火地场面弄的有些在意,便回身望了眼与他擦身而过奔进宫的侍卫,转眼却见无双愣愣的僵在当下,不由推了他一把:“怎的了?如此魂不附身的?”

  “公……公子来了……”

  无双一惊,忙敛了刚刚的神情,上前给苏逸风添件大髦,竟看见萧达也跟在后面,不由呆了:“萧公公?”

  萧达点点头,招呼了宫门口的侍卫,便引着苏逸风往燕清粼的马车前走:“主子让我送苏公子回府,不是还要给苏公子喝药之类的?你都安排好了么?莫耽搁了时辰,让主子担心。”

  无双忙上前道:“属下都吩咐过了,萧公公放心。”

  “嗯。”

  说话间,萧达不时回望了眼深宫方向,若有所思。

  刚刚那个过去的侍卫的确……让他有些在意,以那人的装束该是驿宫的侍卫,又是一番急匆匆的模样,该是出了事,刚刚虽说隔得远没听的太真切,但还是留意了几个特别的字眼:小王子,病危。

  虽说他国王子是死是活与大燕无关,但毕竟是出使到了燕都,万一被人落下个把柄,反倒是大燕得不了好下场。只不管这东方慕平又玩什么把戏,圣君怕是就算连夜将人送出大燕,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主子呢?主子会如何做?按照暗报来看,东方慕平因着三年前的重伤过甚,却没有及时调理或者治疗消极,溃败已经深入肌理,但这些并没有及时报告给燕清粼,那是因为当时燕清粼全身心的扑在卫少天身上,旁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后来,东方慕平从北辽都城荆鄢莫名其妙的消失,而东方筱澜又竭力压制了消息,身在北辽的暗势也自动的将此人忽略掉了。只后来突然见东方慕平出现在燕都,萧达曾经在东方慕平与燕清粼初见的那夜,趁着东方慕平昏迷之时探过脉——极为……不妙,萧达几乎不明白以这样的身躯,东方慕平是如何来到燕都的?而本应该对伤病极为敏感的燕清粼,却不知何故,竟一点也没有发现,不知到底是东方慕平掩饰的太好,还是燕清粼根本已经毫不在意了……

  轻叹一声,尽管如此,萧达还是拿不准燕清粼会做个什么反应,只是……救也好,不救也罢,东方慕平倒是快离了了事,省得让燕清粼揪着心。看着今天东方筱澜骂的酣畅淋漓,萧达恨不得将人揍飞,只没想到东方慕平那么死心眼,竟看不出燕清粼的苦衷。只……也罢,东方慕平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朵有毒的罂粟,燕清粼怕是不愿再碰了。

  “萧大哥,我们现在就要走么?”

  苏逸风没觉察到萧达的异常,到了燕清粼的宽大马车前,他略微迟疑的说道:“刚刚是不是出事了?我看……”

  萧达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上前撩开车帘,伸手搀住苏逸风的胳膊:“公子还是先上车罢。”话里自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逸风一咬下唇,挣了挣:“我……我想等他。”

  萧达手劲丝毫未松,只低声一句:“公子还是多念着自己的身子,现在不比往常,莫再生其他事端让主子为难的好,毕竟圣君已经回京了。”

  苏逸风浑身一僵,却不好再说旁的,从小跟燕清粼一起长大,他也省的萧达的脾气,怕是除了燕清粼没人能呼喝动他了,只得应了句:“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他,我有东西要给他,你让他……让他……”话说到最后,竟酸涩难当,说不出话来。

  毕竟燕清粼明儿个就要走,以苏逸风现在的处境,怎么会舍得?

  “公子放心,萧达会转达。”

  犹豫着点点头,苏逸风这才让萧达和无双搀着上了马车。

  不同于外面装束的朴素简洁,车内摆设极为奢华讲究,杯盏枕衾,棋琴书卷,一应俱全,还有个小而精致的暖炉,缓缓散着暖气,旁侧放着燕清粼的手炉,小心的煨着,拿过来便能用。软榻脚处,两边各有一个香鼎,里面洒的自然是燕清粼喜欢的天山梅香。

  一进来,苏逸风便被扑鼻袭来的淡香惶了心神,低低一句:“还真是老样子……”话未说完,嘴角已然挂了笑容。

  萧达见状,将苏逸风扶着靠在软榻上,嘱咐了两句,趁苏逸风不注意时,偷偷给了无双一个眼色,便出了马车准备往苏府去。无双心领神会,便拿过燕清粼的手炉给苏逸风放在膝上,又扯了羊绒毯给苏逸风盖好,看苏逸风抱着软枕斜靠着闭了眼,呼吸渐渐均匀了,无双才从车内轻轻退了出来。

  车帘一合上,躺着的人瞬间睁开眼来。

  这时,宫门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军靴声,萧达灵机一动,瞬间将马车隐入黑暗的角落里,顺声望去,只见约摸两千名御林军从正天门进入,兵分八路往中殿而去。

  刚从马车中钻出来的无双也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身见萧达的神色,也好不了哪去。

  萧达暗暗皱了眉: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禁军?难道……不行,得快些赶回来才好!

  “睡了?”

  待宫门处又恢复安静,萧达一边整着马缰,一边回身轻声问了句。

  “嗯。”

  无双过来帮忙,有些欲言又止。

  萧达跳上马车坐在一侧,马鞭轻轻一抽,车子平稳的行了起来,他才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关于东方慕平的事儿,不要让你家公子知道了,省得又闹个没完。”

  无双一愣:“那爷……打算……”

  “这个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你做好自己的事儿便成。”

  “属下不敢多嘴,只是当年爷那么疼惜东方小殿下,现在东方殿下说是病危,属下怕有诈……”

  萧达点点头:“你想到的也周全,不过在大燕,他东方慕平也翻不起浪来。”

  虽然如此说,无双却不免念叨了几句:“倒也是个痴心的主儿,听说东方小殿下是自己潜入燕都的,只这份心……”

  萧达冷哼一声,无双脸上一白,顿时消声了。

  车身一晃,厚重的帘子似乎动了动,萧达蓦地扫过去一眼,却是立刻挥手抽在马背上,行的更平稳了。

  ******

  与外面的寒雪冷冽不同,清凉殿中至少是温暖如春,若是排除某些人的心情之类的话。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三年不见呢?乍一看,柯子卿的确愈发成熟历练了,这是燕清粼第一瞬的感觉。

  但是……眼神飘过跪在当下的柯子卿,燕清粼没有伸手去扶,却只打量着安然坐在御座上的圣君燕元烈。

  仿佛没觉察到燕清粼隐隐散出的怒气,燕元烈搭着李德富的胳膊站了起来,眉头微蹙的盯着燕清粼:“怎的才来?外头下了大雪,还穿这么少,萧达是怎么伺候的?真真是个不中用的奴才……李德富,去让御膳房熬碗姜汤端来,给粼儿御御寒。”

  李德富笑着行李道:“还是万岁心细,奴才这就去传旨。”

  这话里多有宠溺,却让燕清粼僵了半天,刚刚开口止了,却是圣君只做不见地招呼燕清粼净手用膳,直到见着宫女将燕清粼引到一侧去,圣君这才转过身看着依旧跪在当下的柯子卿,仿佛不经意地吩咐道:“柯子卿,朕今晚就先问到这儿,你刚赶回来,想必也累了,就先回去好好歇着罢。等明儿个朕得出空闲了,再详细的跟你合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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