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不著----世界人民的114

　　王宇的介绍里带有不少专业术语，杜嘉睿专心而认真地听，可还是有一堆地方听不懂，心里很是难过。二十多年来，他对漫画的了解还停留在小人书的阶段，和许璟熙有著太大太深的代沟，他希望能多了解一些许璟熙，不要老这麽糊涂下去。
　　“寝室长你等一下。”杜嘉睿说，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小本儿，又摸出一支铅笔，接著抬头看王宇，认真地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王宇看著杜嘉睿手上的小本本真不知道说什麽好。这孩子以前虽然也不太聪明，但至少说得过去，自从邂逅了许璟熙，他的智商已然到了山穷水尽连个渣都捞不到的地步。
　　王宇微妙地有点为人父母的惆怅。
　　他详细地和杜嘉睿又说了一遍，杜嘉睿一边点头一边往小本上猛记。记好了之後，他把小本放放好，开始搬架子上的漫画，王宇走上前帮他的忙，两人忙活了一会儿，搬著半身的漫画晃晃悠悠走向收银处。
　　杜嘉睿付完款，又在门口买了4个大袋子，和王宇一起提著数量壮观的漫画往外走。
　　今天天气很是不错，杜嘉睿看看蓝色的天空，想起了昨天和许璟熙去春游的事。正当他沈浸在温暖的回忆之中，身後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要帮忙吗？”
　　杜嘉睿往後看，那里正站著一个穿薄衬衫的美型男人。他带了一副无框的眼镜，看上去颇有些禁欲的味道。
　　杜嘉睿连忙叫：“店长师傅！”
　　“嘘。”店长把食指放下漂亮的嘴唇前，看了看王宇，看了看杜嘉睿，会心一笑。
　　杜嘉睿也傻兮兮地笑起来。
　　店长推推眼镜，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王宇，接著笑著对杜嘉睿说：“我还以为小哥你喜欢弱一点的类型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王。”
　　一听到这话，王宇脸一黑，扭头看杜嘉睿。
　　杜嘉睿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师傅你搞错了，我和寝室长只是好朋友！”
　　王宇皱了皱眉头，脸色难看到了一定程度。
　　店长见况，把脸凑上去，他的鼻尖差点碰到了王宇的鼻尖。
　　王宇连忙往後退了一步。
　　这位性取向正常的无不良嗜好的纯洁的21岁宅男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穿得很朴素，不过也算是个美人。”店长拍了杜嘉睿一把，“你的眼光真不错啊。”
　　“不是的！他……”杜嘉睿摆著手解释，不过看起来店长根本没准备相信他的话。
　　三人正搁这边僵持著，杜嘉睿感到背後被什麽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身後的男人连忙道歉。
　　听到那无比熟悉的声音，杜嘉睿全身的血液宛如倒流一般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啦啦。
　　他胆战心惊地回过头，那个本应该窝在家画画的男人正提个大袋子站在那里。
　　许璟熙眨眨眼睛，看了看僵持三人，如同春天的暖风一样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
　　“小宇，大哥。”他指指手上的袋子，“我出来买画具。”
　　杜嘉睿张张嘴，想说什麽，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有长相没有大脑的美人店长见这厢来了个大号电灯泡，笑著把爪子搭上了许璟熙的肩膀。
　　王宇幸灾乐祸地笑了。
　　杜嘉睿从喉咙里发出了小狗哭泣的声音。
　　许璟熙奇怪地看著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店长，又疑惑地看看傻掉的杜嘉睿和憋笑的王宇。
　　店长拍拍许璟熙的脑袋，指著杜嘉睿和王宇对他说：“让他小夫妻俩二人世界，我们该上哪上哪去。”
　　“嗯。”没明白过来的许璟熙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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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元宵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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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璟熙刚刚点完头，发觉不对了，看著店长，又看看王宇，最後看看杜嘉睿。这傻冒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麽自己要和这个陌生人一起走呢？随便走走也行，可关键问题是，去哪呢？
　　他疑惑地看看杜嘉睿，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杜嘉睿也看著他，这位内心纤细而敏感的男青年愣是从许璟熙纯洁的眼里读出了一种叫做忧郁的东西。
　　他的心有点痛。
　　杜嘉睿咬著下嘴唇，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许璟熙一个人过了十几年，除了那个人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不愿意喜欢上任何人，现在他好不容易对自己打开了心扉，却看到这样的事情，他得多伤心啊。万一他伤心过头，心想“你找王宇我找他表哥去”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李邵杨好上了怎麽办？
　　其实杜嘉睿知道，小许人很好，不会记仇，上面的假设都不成立。但关键问题是店长似乎对他很有意思。这下好了，店里有什麽新产品，他全让小许试用。小许这身子骨，被那些害人玩意一折腾……
　　杜嘉睿惊出一声冷汗。
　　“我们走。”嫌状况不够混乱，王宇一把挎住杜嘉睿的手臂。
　　“小许。”杜嘉睿连忙拉住许璟熙。
　　“你拉他干嘛？”店长觉得奇怪，也拉住许璟熙的胳膊。
　　四个大男人在路上你拉著我我拉著你，仿佛四颗小葡萄一样酸楚又甜蜜。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有些惹事的小青年已经开始叫好了，刚刚在书店里面的大叔大妈也来了，对著王宇和杜嘉睿指指点点：“这不就是刚刚恩恩爱爱的那哥俩吗？”
　　这时的杜嘉睿真想立马长出一副小翅膀，变成独角兽背起许璟熙飞啊飞啊飞回家，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匹活泼严肃的未涂痱子粉的小种马。
　　四个人依旧在这边僵持，群众们则饶有兴致地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许璟熙不知所措地往旁边看了看，最终，他求助的目光落到了杜嘉睿的脸上。
　　杜嘉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用眼神告诉许璟熙，别害怕。
　　他看看王宇，王宇看看他，他看看店长，店长看看他，他再看看许璟熙，许璟熙也看看他。
　　互相之间都有了视线的交际，杜嘉睿顿了顿，大喊一声：“跑！”
　　几个人撒开腿跑了起来，蹦蹦跳跳穿越了两条马路才停下来，小种马杜嘉睿没事人似的把装书的袋子放在墙边，他的身後王宇和店长正喘著粗气。
　　瞧瞧他俩缺乏运动的样。杜嘉睿正如此乐呵呢，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
　　许璟熙不见了。
　　“小许呢？我家小许呢！！”
　　店长理了理衬衫，平和了一下呼吸，慢条斯理地说：“你说刚刚那个小人？哦，他没跑。”
　　杜嘉睿眨巴眨巴眼睛，傻了。
　　王宇说：“猫反应能力比较差，你不能光喊‘跑’，要先喊‘预备’。”
　　店长笑了起来，他接过杜嘉睿手上的漫画，说：“我现在完全明白了。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寝室，你赶紧回去对那个小朋友补喊个预备。”店长对王宇点点头，说，“我们一起走。”
　　杜嘉睿来不及和两人告别，他转身就跑。飞快地穿过了一条马路，他看到了站在道路那边等待过马路的许璟熙。
　　男人正迷茫地立在那里，提著装画具的袋子，迷茫地望向杜嘉睿他们开溜的方向。
　　“小许。”杜嘉睿远远朝许璟熙挥手。
　　隔著宽宽的马路，许璟熙没有听到杜嘉睿的声音。
　　绿灯亮了起来，许璟熙往这边走来，杜嘉睿也穿插在人群中跑过去，“啪”地拍了许璟熙一下。
　　许璟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愣在路当中。
　　杜嘉睿说：“先过马路。”
　　看清了来人是谁，许璟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杜嘉睿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扶住他的背往对面走。
　　“我和王宇什麽事都没有，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误会。”
　　“那个人喜欢王宇？”许璟熙试探著问。看样子他完全没有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麽，杜嘉睿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是路上遇到了，之前不认识。”杜嘉睿说，“你今天怎麽有空出来，不用画画？”
　　许璟熙说：“我的墨水用完了，颜料也剩得不多，没办法撑下去，就出来买了。我得尽快把画稿全部画完，明晚编辑来拿……”
　　“不是周四交稿吗？”杜嘉睿问。
　　许璟熙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後天要去扫墓……6月3日是他的死祭。”
　　杜嘉睿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沈默地并肩往前走，很快来到了地铁站。正值周一下午三四点，地铁站中没有多少人，他们站在轨道边，等待地铁的到来。
　　“你回学校不是那边的方向吗？”许璟熙问。
　　“我先送你回去。”杜嘉睿说。
　　许璟熙沈默了一会儿，抓抓头发，没头没脑地说：“我不喜欢开车，不太认识路。”
　　“嗯。”
　　“我考了三次才考到驾照……现在……不会用导航系统……”他结结巴巴，像是故意在找话说。
　　杜嘉睿握住许璟熙的肩膀，许璟熙沈默了，看著前方的广告牌。
　　随著一阵带有金属味道的风，缓缓开过来的地铁停在两人面前。第一节车厢里没有多少人，两人之间却依旧沈默著，没有一点说话的气氛。出了站，杜嘉睿说了几句没有什麽意义的话，许璟熙想回答他，但只答了一句，就又沈默了。顺著狭窄的道路往前走，很快到了小区门口。这时，许璟熙打破了沈默。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不进去，送你到家门口就走。”杜嘉睿回答。
　　许璟熙不再反驳。
　　经过长满杂草的茂盛草坪，杜嘉睿见周围人少，牵住了许璟熙的手。
　　许璟熙停下脚步，看了看停在路边的车，说：“以前每年祭日，我们都四个人一起去，近几年大家各有各的事……今年邵杨和yellow走不开，只有我和正广两个人去……刚工作时生祭死祭都一起去扫墓，现在只有死祭才去……其实一年只有一次而已……为什麽不去看看他……”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家有空都会去对吧。”杜嘉睿问。
　　许璟熙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杜嘉睿说：“李邵杨和yellow这次肯定有离不开麻烦事，你们一起经历了那麽多，哪有那麽容易忘记。”
　　许璟熙说：“每次演出之前放的那段吉他，就是他独奏的录音……邵杨说不管怎样，一定得留下点什麽，让他和我们一起……”
　　杜嘉睿用手指戳了戳许璟熙的脑袋，说：“你也要好好记住他，我不介意的。”
　　许璟熙笑了笑，说：“谢谢。”
　　杜嘉睿抓抓头，说：“我要你记住他，没要你不喜欢我……你抽空，也想想我……”
　　“嗯。”许璟熙笑。
　　“走～走～走走……我们大手牵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杜嘉睿的口袋中突然传出了歌声。
　　“那是我电话。”杜嘉睿说，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著家里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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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那边接个电话。”杜嘉睿说，他估摸著没什麽好事，往前方走了两步，按下通话键。
　　“喂。”听筒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嘉睿试探著问：“爸爸？”
　　“是我。”那边的人回答，“杜珈延和你说过了没有，关於7月底画展的事。”
　　“什麽画展？”杜嘉睿问，他不记得什麽画展。
　　“7月底我们会出资承办一个现代派画家的画展，场地和开幕酒会已经全部确定，我和画家方面谈过了，他同意让你过去做他的助手。”
　　杜嘉睿想起和杜珈延电话的内容，直接回答：“我不会去。”
　　“这次的画家是现代主义中的表现派，他的作品我看过了，我认为你跟著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不是我能不能学到东西的问题……”杜嘉睿顿了顿，说“稍微等一下。”
　　杜嘉睿捂住话筒，回头看许璟熙，对他招招手，说：“我这个电话要打一会儿，你先回家，我待会儿上去和你说再见。”
　　“好。”许璟熙对他笑了笑。
　　杜嘉睿走过去，把袋子交给许璟熙，许璟熙说了声“谢谢”，冲杜嘉睿挥挥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著许璟熙的背景消失在拐弯处，杜嘉睿重新拿起话筒，说：“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那边的声音不容辩驳地说：“我要说的只有这麽多，我只是告诉你家里的决定，并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杜嘉睿不由地有些火大，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想让我去学表现派还是其他什麽乱七八糟的。做助手关乎到两个人，本来就应该让我和那个画家当面谈一下，看看彼此合不合适再做决定。如果我根本就不喜欢这种风格，冒冒失失地去做别人的助手不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吗？现在你随便把我推给一个我不了解的画家，告诉我我无法做任何选择，你觉得我应该怎麽办，平静地接受你的决定吗？你看著我长大，应该很清楚我不是这种任人摆布的性格。”
　　那边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想学画画家里也已经让你学了，现在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当年如果不是你哥哥为你求情，我一定送你出国学金融。三年前我已经给了你充分的自由，现在你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杜嘉睿揉了揉头发，说：“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不会去。不要再把所谓的希望寄托到我的身上，我只想走自己的路。”
　　“杜珈延大学的时候已经帮忙经营公司了，你在大学在干什麽？难道你想这样混日子混到毕业？”
　　听到爸爸又拿哥哥的事情出来说，杜嘉睿彻底地恼火了。他并不讨厌被拿来和杜珈延作比较，比起头脑很好的哥哥，他的确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资本，他也一直都非常尊敬这个兄长。
　　令他恼火的地方在於，哥哥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善於言辞和交际，连进行简单的交谈都很困难。一直沈默不语的他被家人逼著学了管理，逼著继承了公司，而从头到尾家里没有给他一次说“不”的机会。杜嘉睿实在看不过去，为此和家人吵过很多次，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你从来没有问过哥哥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也没有问过潘奕，他们被你们折腾了十几年，一切都要完全遵从你们指定的路，从头到尾连抱怨的话也不能说。现在他们走上了所谓的正轨，家里就开始矫正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