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情人(出书版) BY 鱼

作者:  录入:04-16

  要命哪......怎么会去惹了这么个麻烦?就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这年头钱还真不是普通地难赚,不知道现在把支票跟这家伙打包寄回去物归原主还来不来得及?
  又是一声喟然长叹,杨旸挫败地垂了脑袋。
  想是这么想,可是他需要这笔钱哪,想想这些缘花花的钞票能做多少事......他应该做得到对这大少爷多点好脸色吧。
  「喂,哭够了没?」推了推那依旧微颤不已的肩膀,诡异的罪恶感再次萦绕心头,杨旸皱了皱眉。
  他怎么突然觉得好像小时候跟邻座女生吵架,把人欺负到哭的浙沥哗啦才别扭地低声下气哄人开心求和休兵。
  不会吧?当年的男女大战套在此时此景未免也太......不伦不类。
  「喂,我们把话说清楚。」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杨旸再次伸手推了推人,「听到没有?光哭有什么用,哭瞎了眼那点水也淹不死我。」
  话才出口就见那暂歇的喘息又渐形转剧,杨旸忍不住在肚里骂自己嘴贱,明知人激不得开口还夹枪带棍,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找麻烦罪受?
  「啧,我不是那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说--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讲,光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又不是女......」察觉到自己没两句口气就又冲了起来,杨旸只得赶紧闭上嘴。
  看样子,要跟这家伙和平共处......还真的很难哪......
  「喂,嗯,枫之......」
  和平的第一步,至少先叫名字感觉比较亲近点吧,杨旸如是想着。
  只是......枫之?没记错的话这发音怎么跟「疯子」这么像?他中文久不用了该没退步吧?
  怀疑归怀疑,杨旸却不敢挑这时候再捅马蜂窝,只能力求自己的咬字正确,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这位人少爷以为他是故意取笑他。
  「你刚刚是说你不要什么?」重拾引爆这一场混乱的话题,杨旸字字斟酌问的很小心:「告诉我,我们好好讨论看看。」
  「......枫之?」小心翼翼地拿下覆面的氧气罩,却见那双噙着泪渍的眼依旧没睁开的意思,整个人安静到让杨旸不禁开始怀疑他睡着了。
  许久,细如蚊蚋般的声音才断续地从那两片微启的双唇间逸出。
  「......好冷......累......」
  贴近人嘴边把话听清楚后,杨旸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地忘了给人盖被,之前为了擦澡脱的衣服也没帮他穿回去,就这么光溜溜地大半天也难怪要喊冷,而以这家伙目前的烂体力,连哭两场还没昏死也称得上奇迹了。
  看了看桌边不再冒热气的水盆再望了望床上裸裎的躯体,杨旸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决定放人一马入梦。
  澡随时可以再洗,顶多麻烦些,好梦却是难寻。
  对这家伙而言,现在最需要的该是睡场好觉养足精神体力。
  再说他也不想跟条气息奄奄的病鱼同关一缸,要斗,就该势均力敌才不会老让莫名的罪恶感搅失了兴致。

  意识从睡梦中慢慢苏醒,楚枫之懒洋洋地一动也不想动,浑身软绵绵地好舒服,好像好久没醒的这么愉悦了。
  低低咿唔了声,楚枫之往脸下柔滑的丝枕蹭了蹭,提醒着自己等会儿要在PDA记下这是哪家饭店的床,又软又暖,以后好常来光顾,或是干脆就买下这一个单位算了。
  「醒了?」
  兀自做着美梦,谁知道一声不合时宜的低沉男声却大煞风景地打破了一室宁和,楚枫之不悦地皱了皱眉,边睁眼边打算一脚将这个扰了他清静的床伴给踢下床去。
  「......」不张眼还好,眼一张就连那最后的美梦也灰飞湮灭连点残渣都不剩,楚枫之懊恼地竖长了嘴,刚醒的好心情眨眼已不复存。
  「看来是真的醒了。」
  扰人的男声依旧自言自语着,楚枫之索性又闭了眼打算重新寻梦,没几秒却突然又睁大了眼,见鬼似瞪着近在寸许前那张脸。
  为什么这男人也在床上?还离他离的这么近!?
  看着人从像只猫咪般蹭着他的胸膛撒娇,到突然拉长了脸再到突然撞鬼似地瞪大了眼,一惊一乍间生动的表情直逗的杨旸想仰天大笑,而他也真的笑了。
  爽朗的笑声直震的耳朵紧贴声源上的楚枫之头昏脑胀,奈何抬头也离不了几公分,无力挪移下只有打破沉默动嘴抗议这震耳欲聋的酷刑。
  「姓杨的,吵死了!」
  「呵呵......Sorry,忘了。」竭力忍住笑声,杨旸依旧笑扬着唇角,胸前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实在有趣到让人很想捏上一捏。
  「你怎么在这儿?」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楚枫之也就不再继续赌气不说话,再说他这人有项旁人都不敢信的优点--没有隔夜仇,再气再怒睡一觉起来也都消了七七八八。
  以前就常被陆某人调侃说脑子空空神经大条。
  也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否则亲密爱人也就算了,怎么连眼前这称不上认识的讨厌家伙都能原谅得这般轻易......
  「喂,别躺久了就鸠占鹊巢,这是我的床好呗。」眼微瞇,杨旸显然也发现了人口气虽差却是没了昨天的火气,这点发现让他不由地大感兴趣地挑高了眉梢。
  「喔。」漫不经心地低应了声,楚枫之没再争辩什么,床是人家的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倒是想问问这姓杨的在哪儿买的床,真的很不错睡说。
  就这样?眉挑的更高,杨旸突然觉得对于眼前这位大少爷感觉似乎变得很陌生,这些可以称得上单纯的言行一点也不像他所知道的有钱人。
  他原以为这家伙会横眉竖眼地叫他滚下去,他如果不肯,再就会端出什么花他家的钱床也是属于楚氏云云之类的经典混帐话,哪晓得居然只是不痛不痒地「喔」一声就没了下文。
  这尾斗鱼,该不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就软成没脾气的蠢金鱼吧?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人吊错瓶吃错了药,下一句窜入耳的就让杨旸想拿温度计直接塞到身上这家伙的嘴里去量量。
  「喂,你的床是在哪儿买的?」
  什么意思?想叫他再买一张挤进这间房里吗?NO WAY!
  「......Downtown的一家shopping mall,干嘛问这个?」
  「等我回去的时候,记得带我去买,这张床很舒服。」
  「咳咳。」轻咳两声,杨旸脸上尽是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
  这小子如果不是天生的后知后觉就绝对是脑袋里的逻辑回路有问题,聊了这么久,难道到现在他都还没发现自己是怎么躺的吗?
  「我说......咳,枫之。你大少爷好像是半个人横在我身上吧?这跟我的床舒不舒服应该没什么直接关系,要把我也搬回台湾去吗?」
  这男人在说什么?狐疑地微仰首,楚枫之下意识挪了挪手,这一动就发现手下的触感果然有点奇怪。
  奋力撑肘稍稍仰起上身,这才赫然发现他趴枕着又暖又滑的东西居然是某人光溜溜的胸脯?
  「!」惊到说不出话,虚软的双臂却是无力再撑住自己,倏地又重垂跌回了那片肉色被褥上。
  「唔,咳咳咳......谋杀啊!?」惨叫了声,杨旸这回真是被撞到岔过气上,边抚胸咳着边把怀里的祸首推往一旁摆去。
  「我也很痛呀,瘦不拉几地都是骨头!」吃力地将手移到额角上揉着,楚枫之也是一脸吃痛的表情,拿头撞肋巴骨滋味也不好受哪。
  看人孩子气地噘着嘴嘟囔抱怨,缓过气的杨旸不觉莞尔地露出了笑意。
  这家伙,有时候还纯蠢的挺可爱的。
  「我看看。」拉开虚掩的手仔细瞧了瞧,杨旸接手轻揉着有些红印子的地方:「要不要我吹口气痛痛飞飞?」
  「去你......」笑闹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楚枫之显然想起了睡前出口带脏的代价,和谐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沉凝。
  「好了,没事,下次要摔前通知一声,我会记得拿肚皮去接你。」故意开着玩笑带过断一半的话语,私底下杨旸却是暗自一凛。
  这小子怕他......
  这原是他想要的结果,确立这间屋子里谁才是老大,叫这任性的阔少爷懂得什么是规矩,然而当成果呈现在眼前时,感觉却是见鬼地差劲。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脸对他露出惊惧的表情。
  「饿不饿?要先吃饭还是继续我们未完成的丰功伟业?」翻身下床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暖暖日阳下杨旸笑的一脸和煦。
  既然不想人对他畏如蛇蝎,说不得态度就得有所改变,就算是两条斗鱼同处一缸,也不见得非时时刻刻斗的你死我活吧,尤其当其中一条看来有点傻,应该不难拐。
  「......什么?」
  这头大拨算盘,那头被算计的则还是一脸茫然地脑筋转不过来,孰胜孰负,答案显然已昭然若揭。
  「欸,你不会忘了你的澡只洗了一半吧?」
  「......」不自在地僵了僵,楚枫之实在很想选择前面的那一项答,可是比起咕噜直哀的五脏庙还有件更重要得优先处理的。
  「我、我想先上厕所。」
  红着脸提出要求,楚枫之原以为会惹来几句揶揄,没想到这诸事刁难的男人这回倒很干跪地一点头,只不过下个动作却是莫名其妙地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薄被。
  「为什么我没穿衣服!?」掀了被子,楚枫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横在人前,羞赧的潮红一路从脖子爬上了脸,烧得整张脸都热哄哄的。
  抬不了手遮掩,楚枫之只有学鸵鸟紧紧闭起自己的眼。
  「穿了还不是要脱?就跟你说澡没还洗完嘛。」好笑地看着那张脸十秒内由白转红,杨旸不禁考虑着该不该拿把扇子替那张脸煽风降降温。
  只是若照委托人所言,这小子的风流史可以写满一卡车白纸,怎么才少件衣服蔽体就臊得如此不知所措?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doctor吗?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被我看了。」一把将人抱起走向转角的浴厕,杨旸轻轻地将人放在马桶上靠着水箱坐下。
  「别跟我说坐着不会上,还是要我抱你站着帮你扶着小弟弟上?」
  话一出口,就见才褪了点红彩的俊脸马上又涨成了猪肝色。
  「哈哈,我发现你很可爱耶,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你这样怎么谈生意?一说谎岂不就穿帮了?」
  「谁像你,哪有人好意思说的这么直接?」没好气地白了人一眼,楚枫之不甘示弱地加以反击。
  哪是他容易脸红?根本是某人的脸皮厚到可以跟墙比。
  「不好意思?Please!I'm a doctor. A surgeon ok?」抱臂斜倚着门框,杨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别说你外头长的这几样东西,就连你肚子里装的哪样我没看过?血管神经组织肌肉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讲?别说中英文了,我还可以用拉丁文告诉你那玩意的学名。」
  「是,你杨大医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美女脱了衣服在眼前晃,我看你也已经千锤百炼没反应。」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好胜心驱使下,楚枫之早忘了该对这男人保持戒慎距离。
  「的确是没你们公子哥儿这么不经挑逗。」耸耸肩,对于被质疑的男性能力杨旸毫不费力地就把球再丢了回去,还附送一记狡黠的眼色。
  「知道什么是职业病吗?看到一个人我通常直接就把他分解了,除非认识久了,我才有办法忽略那些骨呀肉的只看他外在皮相。」
  什么意思?眨眨眼,楚枫之狐疑的目光尽在自己手脚间打转......
  难不成我现在在这家伙眼里也只是一副骷髅骨架?
  看着那双眼犹疑不定地瞟来瞟去,杨旸就知道这大脑回沟少了几层的家伙已经被他唬住了,微扬的唇弧不由地越咧越大。
  「喂,你还憋得住啊?我站的腿都酸了,真尿不出来千万别客气呀,我很乐意借手给你帮忙的。」
  话一说完,就见那双微瞇的眼眸越瞪越大,腮帮子也跟着越涨越鼓,最后终化作一声暴走的冲天大吼。
  「出去!」
  笑嘻嘻地转身还人一片自在,杨旸再次确定了。
  比起让这小子怕他,他更喜欢那张脸有着各种多采多姿的颜色,尤其是酡红的嫣彩,还挺适合这位细皮嫩肉的大少爷。
  注:有研究认为大脑回沟纹路的深浅与多寡与该生物的智能有关

  第四章

  三十多个日子,看似漫长却也不过只是历本上的一页,转眼即过。
  荏杨旸刻意收敛自己对有钱人的厌恶观感下,这段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勉强还称得上平和,至少没发生命案,也没劳师动众再搬什么救命家伙进屋里。
  朝夕相处下,杨旸发现这个姓楚的大少爷其实不难搞定,可以说不难共处,甚至三不五时还有让他惊奇的地方,完全颠覆了他对所谓世家第二代纨裤劣性的刻板印象。
  比如说这家伙的确有些任性骄纵,但却很少无理取闹,口头上是没什么礼貌,却也没嚣张到颐指气使,感觉......就好像是个习惯了高位却又涉世不深的单纯孩子。
  涉世不深?摇了摇头,杨旸不禁对自己这不适宜的形容感到好笑,在钱堆里打转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用得上这四个字才对。
  「喂,再傻笑就要迟到了,小心老板炒你鱿鱼。」看人对个镜子打理仪容也能莫名其妙地笑上老半天,横趴在床的楚枫之就忍不住婆妈提醒着。
  「知道要迟到了你还赖床干嘛?」
  「我?关我什么事?是你要上班又不是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索性揣了抱忱入怀打算回头补眠,早起可从不是他姓楚的美德。
  「我记得好像跟你说过要开始做腿部复键了吧。」随手抛了件休闲衫和长裤上床,杨旸对着镜里倒映的躺影挑了挑眉,「还是说楚大少爷不想站了,打算一辈子矮人半截也没关系?」
  「呿,我只是忘了干嘛这么毒。」嘀嘀咕咕地翻坐起身,楚枫之伸手捞过床尾的衣物开始换装。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与锻炼,两条手臂虽然还无法恢复到车祸前有力,型态也稍嫌细瘦,但日常生活的一些动作却都已无碍,甚至还可以拖着身体移动,只是欠缺运动没什么肺活量挪不了太远,而且匍爬的模样也不怎么好看,谁叫两条枯木般的腿还是软绵绵地使不了力。
  要不是还有知觉会酸会麻会痒会痛,他真要以为自己成了残疾人士。
  「你不是习惯了还废话?」整理好自己,杨旸走向床边帮人抬起腰臀穿上长裤。
  七百多个小时黏在一起的生活,两个人都逐渐熟悉起彼此,说话的方式,表情的意思,慢慢地一点一滴适应习惯,不再像初相处时一句话不对就擦枪走火闹得天翻地覆。
  「你管我!」吃力地弯腰从脚尖套上裤管,等完全拉上腰穿好时楚枫之已显得有些微喘。
  看着那白皙双颊泛出苹果般的淡红,杨旸目含深意地睇视着人,一如之前般,只要是能力所及的,做来再累这小子也绝不向自己求助一声。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因为某人少爷脾气,爱面子不服输,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间的相处日渐融洽后情况也不曾稍改,除非试了又试真做不了,否则绝不会开口请他帮忙,反而是他自己有时候看的难过,干脆在人动嘴皮前就先伸手管了。
  就像刚刚那般,如果他没帮一把,这小子绝对会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直到把裤子穿好。
  这一点,也不像他所知的有钱人家大少爷。
  就算没娇到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好逸恶劳的习性总难免吧,再不然,依赖心也该有点吧,尤其在现在这种势单力孤又病弱的时候。
  「姓杨的你还没醒是不是?干嘛瞪着我发呆?」摸了摸脸,楚枫之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找面镜子照照,该不是脸上长了花还是依旧骷髅脸一张怕他出门吓坏路人?
  笑笑拍了拍一脸疑虑的人,杨旸弯下腰一把抱起这个离标准体重显然还颇有段距离的家伙步出卧房朝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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