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 第三卷 上————多云

作者:多云  录入:04-15

  而在楼下的102室,陈让和他的父母正忙碌地收拾着东西,他的父母都姓陈,加上他,一家三个陈,都是愁眉苦脸,

  “妈,楼里还有这么多户没搬呢,他们就敢硬拆!”

  陈让梗着个脖子,大有和他们拼了的架势,他本来就脾气暴,又在大城市住惯了,对地方上强权的势力不是很了解。

  “怎么不敢拆,中转房都预备好了,反正人家叫你腾地方,你就得滚蛋。”陈妈妈也顾不得斯文,爆了粗口,“说是要在这里盖什么示范中学,最高级的,让我们老职工支持教育事业,可据说是把地高价租给了韩国一家公司搞商城,他们早就看上了这里的好地段。”陈妈妈愤愤不平。最近这些小道消息满天飞,也不知是真是假。

  “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去苏醒家看看,好像还有两个纸箱子没搬下来。”陈爸爸摇头叹气,走出了门。

  陈爸爸上了楼,一眼就看到苏醒家的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戴着个黑框眼镜,显得苍老而疲惫,那个人也看到了陈爸爸,厚镜片遮住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哎,你找谁呀?”陈爸爸疑惑地看着他,这是苏醒家的亲戚吗?

  “——请问陈青柏住在这里吗?”那人问。嗓音意外的清朗。

  “……我……我就是……您是……”陈爸爸更加疑惑。

  “我代表韩国无伦财团,我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亲和的笑。

  “……什么……好消息?”陈爸爸怀疑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人肯定地点点头,“……那……去我家说吧……“其实陈爸爸也不太确定是否该把他请回家,但——这个人看起来很——亲切。

  中年人跟着陈爸爸下楼,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扇房门,他刚才从那门里走进去,像走入一条时光隧道。屋里的家具,布置依然如故,简陋而整洁。书籍,衣物已经装箱,打包,就好象他们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

  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在狭小的空间里流连,就象离开时的前夜,那时的痛,怨,伤都已转化为强大的力量,人生如战场,请为不死的老兵干杯!

  七年前,他离开时窗台上放着的吊兰已经长得茎叶繁茂,浓绿葱翠。显然被细心养护,照料着。他的鼻腔泛起了酸涩。

  陈妈妈打开门,发现陈爸爸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哎,你怎么……苏醒的那两个箱子呢?”陈妈妈常常觉得她老伴做事糊涂。

  “——哦,看我这记性!”老爷子用手敲敲头,憨直地笑了,“……这位……这位先生说……”

  “我姓辛,辛苦的辛。”中年人赶紧解释。

  “……嗯……这位辛先生说有好消息告诉咱们……”陈爸爸一边说,一边眼睛四处搜瞄着陈让,“哎,小让呢?”

  中年人一听,眨了下眼睛,好像有点吃惊。

  “纸箱子不够用了,他去买了,什么消息呀?”陈妈妈端详着中年人。

  “嗯,是这样的——”中年人打开公事包,从里边取出一个文件夹,“我是韩国无伦财团的代表律师,他们对这次拆迁给诸位造成的不便深表不安,所以愿意做出一定的补偿。我们以房号进行抽奖,你们中奖了,这是——”说着他又取出了一串钥匙,“这是天河花园的一套四居复式公寓的房产证和钥匙。”他将钥匙和文件放在桌上,“你们直接去天河花园办入住手续就可以了。”

  陈让的父母惊诧地看着桌上放着的钥匙和文件,像被火烫了眼睛,“我们不能要,我们可没打算搬家。”他们齐声拒绝。

  “……这……这不是搬家的交换条件……而且……你们其实也不需要再担心了。”

  他有点急促地说,“这是一点歉意,也是……一个心意。”他的声音似具有感染力。

  陈妈妈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若有所思,中年人局促地看向别处,躲开了她探究的视线。

  “辛先生是本地人吗?”陈妈妈紧盯着他,迟疑地问。

  “——我,”中年人含混地嗯了一声,老人的目光明察秋毫,他忽然觉得自己躲无可躲。

  “辛先生多久没回来过了?”陈妈妈还在执着地发问,陈爸却很迷惑,不明白为啥老伴和这个陌生人聊起了家常。

  中年人觉得自己的全身乃至心灵都被那两束慈和,固执的目光所笼罩,“七年。”他轻声地回答。

  倏地,陈妈妈的眼睛亮了,“——七年——七年——七年了——”她喃喃念叨着,双眼热切地望着中年人,像在搜寻蛛丝马迹,

  “——好,这房子我们收下了,谢谢你。”她忽然笑了,缓缓地说。

  陈爸爸震惊地听着老太太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行,怎么能要这个……”他着急地企图阻止,就被老伴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陈妈妈一步迈上前,握住了中年人的手,那双被紧紧握在温暖掌心中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是……他的心意……我们当然得收下……”陈妈妈在和老伴说话,眼睛却还是凝视着中年人的苍老面庞,悄悄湿了眼角,她看到镜片后的那双清湛的眼瞳也漾起了水雾,那人微不可查地摇摇头。陈妈妈冲他笑了,轻轻点点头。

  陈爸爸着急地在屋里转圈子,没注意陈妈和中年人的眼神交流,“小让也不会来……老太太要干蠢事……小让怎么还不回来……”

  中年人听了老爷子的嘀嘀咕咕,像是猛然惊醒了般,他用力反握住陈妈妈的手,摇两下,松开,“……那我……先走了……”他拎起公事包,开门走了出去,临出门,他回头又深深地望着陈妈妈,“谢谢您们了,多保重!”

  “你也保重,再回来看看我们。”陈妈妈不舍地嘱咐着,心里却非常高兴,像放下了一切心事。

  “哎,老伴儿,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他得把这些东西拿走呀。”陈爸爸焦急地拿起桌上的钥匙和文件就要往外冲。却被陈妈妈拦在了门口,

  “随他去吧,这是一个心意,你懂不懂?”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真难为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唉……”她喃喃地走进里屋,在苏怡的遗像前双手合十,“苏怡,你放心吧,阿醒他没死,很好,很有出息……”

  老太太的声音低不可闻。

  陈让抱着一大叠纸板子推门而入,发现家里的气氛很怪异,他爸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他妈躺在里屋的床上,脸上挂着个恍惚的笑。

  “小让,你可回来了,你妈今天可犯大错误了。”陈爸絮絮叨叨地把经过说了一遍,陈让越听越稀奇,他妈一向清正,别人的一针一线都不会拿,更何况这天外飞仙般的高档公寓,他知道天河花园是本地最高级的住宅楼。

  “……妈……您怎么……”陈让不敢说得太急,“那房子来历不明,咱不能要。”

  “什么来历不明——”老太太一仰身从床上坐起来了,“——那是——是——”她想起那人走前望着她的眼神,收住了话锋,“我先替——替苏醒——收着——”她想,万一哪天那孩子结了婚,还能回来住住。一想及此,陈妈妈脸上又笑开了花。

  陈让震惊又悲哀地看着他妈,老太太想苏醒想出魔症来了,这话这表情都不对劲呀。他不敢再说什么,怕刺激了老太太,

  “哦,对了,简直不敢相信,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拆迁队已经撤了,连推土机啥的都没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改期啦?”陈让赶紧把这个爆炸性新闻抖出来。

  “ 哈哈哈……”陈妈快活地笑了起来,她记得那人说了:‘其实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了。’

  陈让和陈爸呆愣地看着笑逐颜开的老太太,嘴都合不拢。

  “还发什么呆呀,快来拆箱子,把东西都搬出来——” 陈妈妈已经开始动起手来。那一老一小两位男士还在继续呆滞。

  苏醒现在一定是有什么难题,他可能很快就会再来看我们的,陈妈妈一边重新拆箱,一边欣慰地默念着。

  第六十五章

  澳大利亚悉尼,某个高尚海滨住宅区内,一栋栋独立白色洋房临海而建,房后就是金色的沙滩,时有儿童追逐嬉戏,情侣漫步,浪花翻卷着带起海洋的气息,拍岸的涛声似离人的哭泣。

  靳远然站在厨房的大玻璃窗前,向外遥望着,海空碧蓝如洗,无垠无涯,海鸟群起低飞过波涛,而在那万顷波涛之下,某一处海底,躺着他的小儿子——苏醒!

  靳远然手里捧着一杯茶,液面晃动,好像泄露出喝茶人的悲痛心情。

  嘟嘟嘟……墙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靳远然一惊,家里很少有打进来的电话,这部电话似乎只负责打出去,他迟疑地摘下话筒:

  “喂——”

  “靳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靳远然忽然觉得紧张。

  “呃——,”对方也显得很紧张,“我是海岸疗养院的行政院长麦克?强森,出了点事,我想你可能需要来一下。”这些英国佬的后裔说起话来还是习惯拿腔作势。

  “出什么事了,我儿子怎么啦?”靳远然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事实是,靳阳先生擅自离院了,昨天我们和附近教区的教友搞了个联谊活动,靳阳先生还为我们的圣诗班伴奏了呢,嗯——,那之后,就……就没人再看到过他——”

  靳远然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沿着石砖地面四散漫流,话筒中那个打着官腔的男声还在嗡嗡地说着什么,而靳远然却完全听而不闻。——靳阳,失踪了,失踪了,再一次失踪了——,靳远然的后背上爬满了冷汗。昨天他就不见了,已经——,靳远然茫然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将近24小时了,他有可能到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靳远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踩着满地的碎片奔出了厨房,跑进了书房,哆嗦着掀开墙上的挂画,墙上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保险箱,靳远然深吸两口气,强自镇定过速的心跳,输入密码,咔嗒一声,密码锁打开了,靳远然迟迟不敢打开箱门,好像那是潘多拉的盒子。终于,他咬着牙,开启箱门,立刻僵立当地,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已经半空的保险箱,喘不过气来。

  保险箱中存放的现金,首饰,特别是靳阳的护照都不见了。今天是星期三,每周星期三他都要进城办些琐事,比如去银行或是诊所。靳远然又跑出大门,手在门楣上悬挂的草篮花饰中摸索着,存放在那里的大门备用钥匙也不见了,靳远然颓然地跌坐在门槛上,——靳阳,今天回来过!这么多年,——他——都是伪装的吗?还是——?靳远然觉得头痛欲裂,窒息的感觉再次将他淹没。

  第二天下午,在方氏大厦方晨的办公室内,气压有点低,虽然整个顶层的空气都经过了特别人性化的处理,具有缓解疲劳的功效。但显然,现在这种经过特殊调配的空气已经失去了它的效力。

  方晨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对自己最近频频失控的言行举止完全放任不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忍也忍够了,不如就放肆一次。他按动了桌上的内部通话器:“姜总来了吗?”

  “姜总刚到,请她进去吗?”琳达有点小心翼翼,最近这段时间方晨主席的脾气比较怪异,还是谨慎为妙。

  她冲姜昕眨眨眼,再耸耸肩膀,“今天又是阴有中到大雨。”

  姜昕了然地点点头,她的心情也比较焦虑,前几天利奥应允了拍摄封面的事,她第二天就安排了摄影棚,又叫《苏盟》的资深摄影师小张随时候命。可当她和利奥联系时,他却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打电话到童之宝中国分公司,他们的公关也是语焉不详。

  姜昕推门走进了方晨的办公室,看到方晨正面窗而立,颀秀的背影显得有点孤独,

  “……咳咳……”姜昕轻咳了两声。

  方晨倏地转过身,“找到他了吗?”

  姜昕摇头,垂下眼帘,不敢看方晨脸上失望的表情,这个利奥,就像一枚钉子,已经无可救药地埋进了方晨的心里。

  方晨捏紧了拳头,再放松,心里拼命要求自己冷静。也许神出鬼没就是他的风格,如果——如果喜欢他——那么——那么就应该——,方晨被自己心里冒出的念头震惊了,——自己——有可能——爱上他吗?甚至是——已经爱上了他?

  姜昕悄悄观察着方晨脸上微妙的表情,特别是他的眼睛,深湛的神情,悲喜莫名!

  “——那我们也不要急,就等他自动出现吧,我想他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方晨这句话差不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与其这样期期艾艾,不如放开怀抱。

  姜昕松开紧皱的眉,本来拍摄封面的事根本不需要方晨亲自过问,但因为涉及这位利奥?辛内,一切都变得有点——暧昧。不知方晨和利奥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姜昕立刻在脑中对自己的猜想画上句号。并碎碎念:好奇心害死猫,害死猫……

  “果果还好吗?”想起利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果果。

  “?”姜昕有点愣,“她……很好……哎呀……坏了,”她迅速低头看表,“方董,我得赶紧去幼儿园接果果了,抱歉,早退一会儿。”姜昕为难地看着方晨。

  “——那你快去吧,陈让呢?”

  “他回新疆帮他父母搬家了。”姜昕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晨不经意地想着姜昕的话,——帮他父母搬家——搬家——,猛地,他顿住,“哎,姜昕,你等一等,”他扬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姜昕,“你说陈让回去帮他父母搬家,为什么?”

推书 20234-04-14 :叙情诗————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