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梦华风飞絮————花九

　　紫衣人毓没有说话，只拉著他一直走。刚走出地牢的一瞬间，刺眼的阳光射的莫螭半眯了眼。
　　已经将近一年没见过阳光了……
　　还没来得及为著短暂的光明而感慨，毓就推了他一把：“快点走了。”
　　被拉著穿过长长的花园，不乏有三五个好奇张望著他的宫女小声嘀咕著什麽，被毓的冷眼一望，立刻吓得散开，匆忙的赶去做自己的事去了。莫螭却完全没注意，只一心挂念著任云霄。
　　要是中午没有赶著回去的话，霄儿一定又不会好好吃饭……
　　等到莫螭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致已经换成一座殿阁了。眼前殿阁不似其他宫殿，是由竹子建成。门上的匾也不是皇室里常见的青玉，而是一块泛旧的木板，上面有著一个缭乱的狂草：青。
　　就是这麽一间格格不入的殿阁，却让莫螭有了久违的熟悉感。
　　“任叔……”
　　想著这说不定是任青云居住的地方，莫螭一下子激动起来，没等毓开口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殿阁不小，正厅摆放著竹制待客的桌椅，没什麽特别，可莫螭却一下子红了眼圈。
　　没错的，这个摆放和家里的正厅摆放是一样的！
　　毓拉著莫螭，指了指二楼。莫螭连忙擦了擦眼睛，飞快的往二楼上奔。
　　些许的灰尘随著脚步飞扬起来，重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间显得格外刺耳。终於，莫螭看到了虚掩著的门，正准备推开，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莫螭停下了脚步。
　　是轩辕绝天。
　　紧皱的的显示出主人心里的不满，莫螭有些畏缩的向後退了退。对这个气势如虹的的男人，他还是很有些畏惧的。
　　轩辕绝天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动作轻点。进来吧。”
　　莫螭有些惊讶，却还是顺从的走进了屋。
　　屋里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是背对著书案的墙上挂了一幅人物像。莫螭并没在意，眼里只看得见床上的任青云。
　　“任叔！”
　　任青云半抬著头，看见莫螭，有些虚弱的笑笑：“小莫……”
　　莫螭惊呆了。他完全不敢相信，现在床上躺著的那个瘦骨嶙峋的虚弱男子是几个月前风姿绰约的任青云。
　　“这是怎麽回事啊？”莫螭慢慢的走上前，不可置信的拉起任青云的手，“任叔，你怎麽……怎麽会……”
　　任青云安抚的拍拍他，强撑著想坐起来。莫螭连忙扶起他，将垫枕塞在了他的背後。轩辕绝天表情僵硬的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陛下，”任青云看著他，“能让我和小莫单独说几句话吗？”
　　轩辕绝天的表情一时显得有些绝望，却又迅速调整过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小莫，你和霄儿还好吗？”任青云慈爱的望著莫螭，手伸出摸了摸他的脸，“你瘦了。”
　　莫螭忍不住了，抱著他哭了起来。
　　“任叔……任叔……”
　　像是绝望里的一丝救赎。莫螭多想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全部一股脑的讲给任青云听，他想告诉他霄儿很不好，他想告诉他这几个月里他的绝望与无助，他想告诉他苏无穆那个大坏蛋居然背叛了他……可是这麽多事情一股脑的涌上，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只能一个劲的抱著他哭。
　　任青云却像是什麽都明白一样，摸著他的头。莫螭哭了好久，终於哽咽著出声：“任叔……你这是怎麽了？是不是那个混蛋皇帝折磨你……”
　　“呵呵，”任青云笑笑，回答语焉不详。等到莫螭哭够了，任青云拉著他的手，语气平淡的开口：“小莫啊……”
　　“这应该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
　　莫螭觉得刚刚忍住的泪又要流出来了。
　　“乖，别哭了……任叔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是要交代你去做呢。”
　　莫螭抹了下眼睛，点头说：“任叔你说。”
　　任青云没有说话，闭著眼睛像是在回想什麽。等了好一会，莫螭才听到他的声音。
　　“在天御，有一个世袭的机制叫做暗宫。暗宫的主人直接听命於当朝的天御帝，也就是说，暗宫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天御的王。”
　　“这一代的天御帝，是轩辕绝天。而我，是暗宫之主。”
　　“小莫还记得，家里经常会来一些奇怪的人吧？”看著莫螭点头，任青云笑了，“那些都是暗宫里的人。”
　　“暗宫除了主人，底下还设总管与三护法，再之下就是个个分支和分舵。暗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
　　“收集情报？”
　　“是的……收集情报的机构叫做暗桩。表面上是商行酒楼之类的场所，实际上是每个地区的信息机构。情报由底下人收集，暗桩的管事会挑选准确与紧急的信息呈给总坛，总管会挑选最有用的信息给我，再由我作出决策。”
　　“这一代的总管，是苏无穆。”
　　莫螭猛地抬头：“那苏师傅怎麽会……？”
　　“不，他不能出手，”任青云无奈的笑著，“暗宫的规矩，暗主与天御帝有分歧的时候，底下的人一律不准出手。这条规矩也是为了防止有的暗主心怀不轨，篡夺帝位。”
　　“所以小莫，不要怪他……”任青云的拍著莫螭，“我了解苏木头的为人，所以在很早以前我就给他下了死令，若是有一天我被轩辕绝天带回，他一定不能出手。”
　　“这是暗宫的规矩，不能因为我，就坏了传统啊。”
　　莫螭能够理解，可是在情感上也不能完全接受。“那任叔……您要交代我做什麽？”
　　“下一代的总管，就叫给你啦。”
　　吓！莫螭慌张的摆手：“这麽重要的职位……我，我做不好的。”
　　任青云看著他：“小莫……”
　　“我既然会这样决定，就一定有我的道理。霄儿是下一代的暗主，那麽下一代的总管，也只有你能胜任。”
　　莫螭还是有些怯怯的：“可是……我不会的……”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这些的，”任青云笑笑，“我相信小莫的实力，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莫螭没再出言辩驳，只是心里仍然有些虚。
　　“今天之後，你和霄儿就自由了。我希望你到时候能跟苏木头走，他会带你去拜师，也会教授你当总管的知识。”
　　“是。”莫螭点头承应。既然是任叔交代的，那一定要尽全力才行。
　　突然想起任云霄──“那霄儿呢？”
　　“霄儿会留在这里，他是下一代的暗主，也必须学习知识吧。”
　　莫螭点头，看著任青云消瘦的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任叔，你和轩辕绝天怎麽会……？”按照任叔讲的，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才对吧？
　　“啊，”任青云依然笑著，在莫螭看来却增添了一阵虚幻，“冤孽吧。”
　　莫螭不理解任青云的意思，任青云也没再解释，只是闭目养神。刚才的那场对话耗去了他大半的精神力。莫螭能够感觉出他的状况很不好，说不定真的就像他说的，这是最後一次见面了。
　　一想到这里，莫螭将任青云的手握得紧紧的，怕是一松开任青云就会消失似的。
　　感觉到手上的力度，一睁眼就看到莫螭泫然欲泣的脸，任青云反握著他，出声安慰著：“我没事的。”
　　只是连莫螭都能感觉出，那真的只是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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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一章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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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梦华风飞絮8

　　和任青云温存了一会（诶，这句话……），莫螭看著任青云的样子，还是决定告辞了。
　　刚走到门口，任青云的声音响起：“小莫。”
　　莫螭回头：“任叔还有什麽吩咐麽？”
　　任青云静默，莫螭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再睁开眼，任青云的眼里有了些坚定：“小莫，以後的日子里，我能将霄儿交给你保护吗？”
　　“任叔的意思是……”
　　“无论发生什麽事，都站在他身边，保护他，陪伴他，如果可以……让他幸福。”
　　没有丝毫犹豫，莫螭坚定的点头：“我会的。”
　　“能发誓吗？”
　　“……发誓？”
　　任青云看著莫螭：“不是因为不信任小莫……只是觉得听著，会有很安心的感觉呢。”
　　莫螭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莫螭对天发誓，从今往後，愿意生命保护任云霄。”
　　“───至死方休。”
　　任青云安心的点了点头了，重新躺会床上，微笑著闭上了眼。
　　“小莫，谢谢你……霄儿以後，就拜托你了。”
　　不要说得像在留遗言一样啊……莫螭有些痛苦的别过头。
　　“还有啊，对不起。”
　　莫螭回头，对上任青云温柔的目光。
　　“要小莫用一生来保护霄儿，是我自私的想法……”
　　“霄儿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坦……连带著小莫，也要遭受痛苦呢……”
　　“任叔你别这样说……”
　　莫螭从来没有告诉过任青云自己的决心。
　　从这个亦父亦友的男人救起自己的那天起，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个家而付出。
　　他，也是为了这个家而活。
　　他并不清楚，保护任云霄会是一个多艰巨的重任。他只知道，这会是他接下来的人生目标。
　　用生命去保护他，爱护他，让他幸福。
　　从这一刻起，他──莫螭，只为任云霄而活。
　　莫螭拉开了门，冷不丁被门外站著的男人吓了一跳。
　　又是轩辕绝天。
　　莫螭有些僵硬的看了他一眼，轩辕绝天开口了：“你们聊完了？”
　　莫螭点了点头。
　　“他……说了些什麽？”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男人的表情有些紧张。莫螭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很在意任青云。
　　“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莫螭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和任叔的谈话。
　　“是麽……”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表情又转回成原本的淡然，“你下去吧。”
　　莫名的，莫螭一阵火起。
　　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要是没有他，他们现在依然会好好的生活在一个小地方，霄儿不会遭受刑囚，任叔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说那些像是遗言的托付。
　　全都是因为他！
　　等到莫螭回过神来，他正扯著轩辕绝天的衣服狠狠的大吼著：
　　“你表现得这麽在乎他，当初又为什麽要害他……？！他现在那个模样……那个模样……”
　　眼泪又流出来了。这两天流的泪，比以前加起来的都多。
　　“要不是因为你，任叔又怎麽会说那些像是遗言的话……”
　　“他说了什麽？”
　　男人的表情异常狰狞，可这次莫螭却没有被吓到，又敲又打的对著男人发泄。（呃……）
　　“要不是你，任叔怎麽会把霄儿托付给我……他本来可以……亲手把霄儿带大的……”
　　莫螭无力的坐在地上，抱著腿呜咽。
　　轩辕绝天踉跄了几步，表情混杂著无望与痛苦。“！”的一声砸向楼道扶手，竹屑洒满了地。
　　“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男人失控地一次又一次的砸著地，连莫螭都被吓了一跳。
　　“你什麽都不知道……”
　　男人一直呢喃著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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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家小莫果然是个好孩子呢～摊手
　　其实绝天大人也是个苦命啊……哎
　　呼呼～小P到手了～

　　一朝梦华风飞絮9

　　莫螭出了殿阁，紫衣人毓已经在门外等著了。没有和他交谈，莫螭只是默默地跟著他走。
　　毓没有将他带回地牢，而是带到了一间宫殿里。
　　“你和那个小孩住这里了。陛下说，你们只能呆在这里。”一如以往的简洁，毓只把莫螭领带殿门口便退下了。
　　莫螭走进殿，果不其然看到了呆坐在正厅的任云霄。
　　“霄儿……”莫螭一阵心疼，连忙走上去。却看见小孩原本呆滞的眼里多了一丝光芒，垂著的手也微微的伸出，像是要自己抱。
　　莫螭一把抱住他，看著任云霄的嘴唇微微张启，好像要开口说话──
　　可是等了好久，任云霄任然没有动静。莫螭扭过头一看，小孩已经睡著了。
　　熟练的将任云霄抱回床，莫螭轻柔地帮他理著粘在脸颊的细发。
　　“没关系……会好的不是吗?”
　　在偏殿里住了两个月，任云霄的情况已经开始有好转了，从原来的呆滞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可是不管莫螭怎麽诱导他，小孩还是一声不吭。
　　莫螭不再像原来那样六神无主了，他只是耐心的照顾著任云霄。
　　他已经有了生活的意义，任云霄一天不好，他就照顾任云霄一天。他对任青云发了誓，要让云霄幸福。
　　只一个月，紫衣人毓带来了任青云的死讯。
　　莫螭没有惊讶，也没有哭闹。他只是向毓讨了些祭祀死人的纸钱和香烛，在小院的一角摆好，对著香烛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任叔，你一路走好。
　　我一定会照顾好霄儿的。
　　任云霄对任青云的死没有任何反应。莫螭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这个消息。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吧。
　　也对呢，莫螭想。要不是上次自己亲眼看到任叔的身体有多差，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曾经那麽乐观的一个人，生命里最後的日子被折磨成了那样，或许死，也是他的解脱呢。
　　过了几天，轩辕绝天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始作俑者，连莫螭都要同情他了。不过短短几天，轩辕绝天看上去苍老了十岁。（诶，我想想……轩辕绝天没到30岁……嗯 ……衰老了十岁就是将近40岁……哈，大叔～）
　　他没再像上次那麽歇斯底里，只是拿著两封信交给莫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