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揍了。
「我不会扁你。」虽然他真的很想踹人。看出白彦海在感动什么东西,席君逸淡淡解释。
「……你以为我头上这几个包是哪里来的?」
「没见血不是吗?」所以那不算伤。
「呜……」代沟……严重的沟通困难……白彦海抱头呻吟,气君逸,并不是只有见血才叫受伤好吗?」
「你受伤了吗?」他应该没有打很大力啊!顶多是气到无力以后的反射动作……
「没有。」
「邪下就好了。」
理所当然的话语马上换来两道哀怨无比的视线,席君逸轻轻扯高唇角,褪下冷漠的面容意外的显露些许
促狭。
「啊!你是故意的对下对?打我很好玩吗?」
打你不好玩,但是看你变脸很有趣。面对著白彦海的哀声叹气,席君逸没有讲出自己的看法,只是用脚
将沙地上的痕迹抹平。
发现他根本不打算理会自己的白彦海只好认栽了,苦笑著摸摸半炷香前被赏了一个爆栗子的地方。「君
逸。」
「想?」席君逸轻轻移动身体,站到白彦海身边。
「你介意我把你告诉我的东西教给我那些师弟妹吗?」仰头看著席君逸,白彦海逐渐能够认清他不擅表示
的温柔。
例如现在,这个人又站在他旁边替他挡太阳,让他抬头看他的时候不王於被阳光灼伤眼。
「……我反对的话……你就真的不说了吗?」席君逸的语气平顺,逆光的角度让白彦海看不清楚他唇角的
弧度蕴含著什么样的情绪——就算看得清楚也不见得能够明了。
白彦海明显的愣了愣,紧接著苦恼爬上他的娃娃脸,看得出来他很挣扎。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席君逸没好气的阻止白彦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问题而伤脑筋个半天不得安
宁,「你想讲就去讲,反正对我没影响。」
有影响的也是老底被泄光的唐门,而不是他,就算正道人士知道了一些暗器的秘诀,他有自信照样能料
理掉来送死的人。
「……你在生气吗?」白彦海小心的问。
「没有。」席君逸依旧平静的回答。
「可是你的语气比较重。」白彦海这次肯定自己没出错。
「我没有。」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才没生气,也自认语气没有变。
「那就是你的用词比较重了。」
有吗?席君逸想了想,好像……有一点?
「你想太多了……」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表面上却面不改色的拍拍白彦海,「你想讲可以讲,我没差
的。」
「真的吗?」白彦海仍足不放心。
「难道你希望我说我很介意吗?」半是嘲笑的反问,席君逸感叹他的难以说服,「对我又没什么影响,有
什么好介意的?」是他口才比较差还是怎样?
「才不是!我当然希望你答应,只是……我也不想让你不高兴啊!」白彦海的反应激烈到让席君逸有点被
吓到。
眨眨眼,席君逸反手扣住抓著自己的手掌,顺势将白彦海从地上拉起来。
这小子的内力增加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不会控制的结果,就是一激动起来力气就会太大……他大概是
全中原武林唯二个会因为小事激动,然后抓得他手臂隐隐作痛的人了吧?
「君逸……」
眯起眼打量白彦海开始有些不安而看起来可怜又无辜的表情,席君逸直接赏了他一拳。
「难道要我发誓?」敢说要的话就别理他了。席君逸在心底决定。
「……也不是啦!」抱著被揍的肚子,白彦海苦笑著一手搭在席君逸肩膀上,忍过那阵呼吸不顺。
……靠他这么近做什么?不怕被扔出去吗?
感觉到白彦海的气息吹在颈恻肌肤,席君逸在疑惑过后是讶异自己竟然没有本能的出手将他料理掉,无
暇理会白彦海在问些什么。
隐约记得,在半个多月以前,自己还会本能的出手想把他揍飞啊……
「君逸,你发什么呆啊?」白彦海注意到身旁的人根本没在听他问问题,「你有听见我说了什么吗?」
「……你问什么?」被他叫回神的席君逸顺著他的话语往下问。
「你没有不舒服吧?」白彦海出手探探他的体温。
「我很好,你刚才问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席君逸抓下他放在额头上的手。
好端端的这小子这么爱动手动脚的干嘛?
「你哪里好,你在发呆耶!」白彦海不高兴的扯回自己的手,「别逞强,习武之人受了风寒更严重,况且
你伤才刚好,更该……」
听著他一路念下去,席君逸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罹患霍乱瘟疫,然后正一脚踏入棺材
的奄奄一息……
「……你啊!伤没全好就陪我整天在外头风吹日晒的,我也不对,竟然没注意到……」白彦海拖著他就要
往房间走,却在得不到配合的情况下扯了好几次都无法扯动他。
懊恼的回头,气势汹汹的看著席君逸。
「你生根了是不是?回房啊!我弄点祛寒的东西给你吃……」满心担忧让他将最后一点对席君逸的畏惧丢
到九天云霄,「不要逞强,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内力的人平常不受寒还好,一发病就不得了吗?都这么大的
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行!」
重点是他没病啊……席君逸头一遭感觉到啼笑皆非。
他该骂他多事的,或是觉得他无聊转身离去……但是看著被握住的左手手心,他却感到有此一安心……
见白彦海已经被他的「冥顽不灵」气得快蹦蹦跳了,一丝淡笑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他唇角。
反手一扯,将白彦海扯回身旁,没料到他会反抗的白彦海直接被扯入他怀中。
一头撞上席君逸胸口的白彦海发出慌张的叫声。
「伤……你这个笨蛋,你有伤啊!干嘛让我撞你啊?伤口裂了吗?」他紧张的就要扯开席君逸的衣襟。
「住手……唉,一个结痂的伤口哪那么容易裂,你别乱扯我衣服,会被暗器伤到手的。」席君逸无奈加
三叹的拉开白彦海的手。
他全身上下不知道藏了上千暗器,并不是每件暗器都放在暗器袋的,有很多是藏在衣眼夹层中,他习惯
了还可以运用自如,海这笨蛋一把抓不是存心让自己的手被暗器刺出几个洞吗?
「可是我撞得很大力啊!」双手被扣住的白彦海仍是控制不了的将视线一次又一次的在席君逸胸前打绕。
「伤口在你身上还是我身上?」伤口进裂他会不知道吗?席君逸没好气的反问。
只怕他再不制止,伤口才会在混乱中被扯裂吧?
「呃……」一阵语结,白彦海说下出话的表情看起来挺无辜的。
「慌慌张张,你是怎么带领师弟妹四处闯荡的?」将白彦海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让他确定自己没发热,
席君逸的语气有些抱怨,眼神却很柔和。
「我……」抬头想抗议,这才注意到两人的亲近,才说出一个字,其他的就全忘光了。
红潮爬上白彦海的脸,只因为席君逸眼底的无奈纵容跟细不可察的……宠溺……
一直没被察觉的脆弱平衡,终於被打破了。
夜晚•四川成都。
嘎——
客栈内有些老旧的房门被推开,唧嘎声在夜晚听起来有些剌耳。
进门的男子摘下斗笠,一头金发落下,在月光下闪烁著美丽的光泽,他有著中原人的五官轮廓和肤色,
却是金发蓝眼。
「主子。」他站在外厅轻道,躬身的举动充分表现出他对内厅的人的敬重,就算里面那人看不见他的举
动,他仍然不敢有丝毫轻忽。
原本漆黑的内厅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接著一抹幽幽火光扬起。
「进来吧!你回来晚了。」清朗的声音有些佣懒和邪气,踏入内厅,看见的是比鲜血和火焰更加艳红的绋
色长发。
他足血魄,近五年前掀起正邪两道疯狂相互仇视的最大幕后推手,后来获得「血魔尊」的称号,因为只
要有他在的地方,没有不见血的。
「很抱歉,路上耽搁了。」男子的面容在火光下被清楚显露,其实也不过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俊美青
年。
「受伤了吗?」血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没发现任何伤口,那抹精锐又从眼底深处褪去,只剩下懒洋洋的
情绪。
「没有,我是为了避开一群五岳剑派的人马绕了远路才回来晚的,您用餐了吗?」
「云飞,我会亏待我自己吗?」静静的反问,血魄示意他上前替自己整理好一头长发。
当初会收了他,一来是因为同情他跟自己一样都因为外族容貌而被欺负,二来就是因为一只手不能用,
日常生活起居真的很不方便,也确实需要个贴身侍仆。
云飞也的确忠心,而且很聪明,不会阻碍他的事。所以他捡了些武学扔给云飞练,毕竟一个好的仆人不
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的,死在正道人士手下岂不冤枉?
云飞没有回答血魄的问题,他只是替血魄梳好一头已经长及膝盖的红发,编成辫子,然后取来外衣替血
魄披上。
他知道,很多时候血魄的问题,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当血魄穿好衣服以后,一道红影从床底下窜出,沿著血魄的腿爬上他的肩膀•
仔细一看,是一只身体大约成年男子手前臂长的红色动物,像龙又像蜥蜴,头上两只小小的红角尤其奇
特。
它足九龙蛊,全名九天龙蛊,是毒中之王,蛊中之尊,全天下最奇毒无比的毒物,除了从小就被刻意养
成「蛊人」的血魄外,连「药人」罗煞也玩不转。
此时,九龙蛊正趴在血魄右肩上,小小的爪子抓著血魄的衣服,长长的尾巴卷上血腕的上臂,不住吐著
紫红色的舌头,偶尔喷出一点点红雾。
「小龙,我说过云飞在的时候不准喷毒了,他可不是敌人。」血魄轻轻眯眼,亲吻著自己的小宠物,随
手摸出一个药丸丢给云飞要他服下。
「谢谢主人。」云飞赶紧把药吃下,以免不清几息间就毒发身亡。
只要有点见闻的人都知道,九天龙蛊的护主心极强,放出的毒雾最强的可以让十尺内的生物双双暴毙,
寸草不生,自古以来,每次九天龙蛊出世,陪葬的人至少没有一万也有九千。而这只九天龙蛊更是在孵
化期就被血魄用自己混合所有蛊毒精华的血液喂养,所产生的毒光是一小口也足以瞬间杀害东北大猫。
右手因故被废的血魄若非有它,很可能无法在十大恶人的毒手下活下来。
「你坐下,然后报告这趟出去的消息。」血魄斜靠著床柱,命令他忠心的仆人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以免
有人累死也不敢提出想休息的要求。
「是,主人。一云飞依言坐下,然后将调查到的情报说了出来:「五岳剑派华山派跟嵩山派一起行动,
其他三派却在另一个据点按兵不动,并没有插手这几次的救援以及跟唐门的纷争……另外,主人……我
确定袭风跟华山派的大弟子白彦海站在同一边了,有消息指出袭风一路护送白彦海从江南到四川。」
听著云飞的报告,血魄轻蹙眉,却不搭腔。
跟那三个人为敌很麻烦,他想要的目标不能因此被拖累……脑袋思绪飞快旋转,挥手叫云飞继续说。
见状,云飞继续道:「唐门跟主人提出帮忙的请求,因为他们说袭风下次会配合正道人士进攻,他们挡
不住,袭风跟白彦海已经杀了他们很多人了……主人?」报告到一半,看见血魄露出一抹笑容,云飞迟疑
的停下话语,等候血魄的指示。
「云飞,你觉得这在搞什么?」血魄笑得有些愉快,清灵秀美的面容清丽而脱俗,猫儿般的大眼闪烁著动
人的光芒,红唇上扬的弧度甜美无邪到让看见的人都想跟著会心一笑——如果他没有那头邪恶的血腥长
发的话。
「我?」没想到血魄会反问自己,云飞愣了愣才回答,「五岳剑派闹分裂,华山跟嵩山派得到了袭风的帮
助想一举消灭唐门,想藉此拖慢王人的脚步。」
血魄看了云飞一眼,起身下床,宽大的鲜红衣裳更加衬出他的纤弱。
赤脚走到窗边,把玩窗台上的烛台,看著跳动的火花,血魄依旧是那张笑脸,声音却已冰冷。
「你猜错了,云飞,你还是把正道人士当好人在看,这样会让你看不出事实的真相喔!」
早在血魄下床时就站起身的云飞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请主人明示。」
血魄拿著烛台转身,红色辫子划出一抹漂亮的圆弧。
「云飞,如果你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他一直欺负你,你却打不过他……然后,有一天来了一个你也看不
顺眼的人,但是,那个人打得过一直欺负你的人……至少也可以打个平手……那么,你会怎么做?」
火焰在血魄眼底跳动,嘲讽出现在他唇边,云飞却已经脸色大变。
「主人,您是说……五岳剑派要利用袭风来对付您?」
「呵呵,答对了。」
「可是……怎么利用?您和袭风并非没有智慧的棋子……」
血魄满意云飞的勇於发问,他笑著解答:「最好的结果呢?是袭风替他们宰了唐门,跟我结下梁子,然后
我俩私下了断,双双同归於尽……或是他们来个渔翁得利;最坏的结果呢?我不上当,但至少袭风替他们
灭了唐门,他们在江湖传闻中会多出一个靠山……袭风就像摆在磅秤上的一只鱼,不管卖出多少银两都
是他们赚钱,而白彦海则是饵,一个引诱袭风上钩的鱼饵……」
他每说一句,云飞的脸色就更差一分,到了最后,几乎只能用面色如土来形容云飞俊俏的面孔。
「可是……袭风并不是那么容易利用的角色啊……」云飞艰涩的说著,「若是他不想,哪会被人利用!
?况且……白彦海跟袭风是真的有交情,袭风为了救白彦海甚至是受重伤被抬进华山派的驻院的……」
血魄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偏过头,将烛台放到桌上,用手指将烛火捏熄。
蜜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黑暗中,血魄的表情成了谜,飘邈的声音缓缓响起:「云飞,袭风也是人,
就算他没有心……只要是人都会想试著去相信……就算……明知道等在终局的会曰正背叛……」
一直一直,在心底说服自己,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一直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那个最重要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一直一直,在心底,替那个人辩解。
一直一直……闭上眼、捂住耳……
……不愿意去……承认,早就该注二忌到的事实真相……
因为,像他们这种人……只在梦中拥有过幸福……
所以,宁愿一直欺骗自己待在虚伪的梦中,也不肯睁开眼看见现实的丑陋。
直到……血淋淋的伤口隐隐作痛……才不得不相信……
背叛。
白玉般的左手握住蜡烛,将冰冷的蜡捏成碎片,血魄阴森森的低语:「小看我了……哼哼,五岳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