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儿对哥哥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私下里两人早就撕破了脸皮,也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了。
“朕能有什么不满的,再说,不满有用吗?”
“不许在我面前说那个字,你以为你真的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你没那个命,这个位置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看来,到了现在,络儿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啊!”沙蒙寒的眼神很冷,一把抓住沙蒙络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沙蒙络冷眼看着疯狂扑上来的沙蒙寒,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为了这个皇位,哥哥已经隐忍了太久,看来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沙蒙络一张木木的脸让沙蒙寒更加难以忍受,以前那个看到自己就兴奋欢喜的乖乖弟弟呢,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掌控?对,是从昭德帝宣读传位圣旨的那一刻,兄弟间就有了裂痕,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近在咫尺的冷漠俊脸让沙蒙寒心中的那根神经一颤,为什么有一种就要失去的错觉呢?现在的局面不都在掌控中吗?只要愿意,这个皇位随时可以是易主,心底还在担心什么?眼前的人难道还有本事逃出手掌心不成,不行,绝对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看来要加紧实施计划。
想到此,沙蒙寒疯狂的脸色平和下来,伸手抚摸着光滑的脸庞,只是脸庞的主人再也没有像以前般升起两朵可爱的红云,只是身子僵了僵就恢复了正常,扭脸躲开那双大手,信步向内殿走去:“哥哥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朕要休息了。”
冷哼一声,嗅了嗅手上残留的味道,不舍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等不了几天了,你终究会是我的。
好一会儿,沙蒙络才抑制住颤抖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金黄色的柱子下,泪水忍不住落下,原本以为不会再心痛,以为自己可以断得一干二净,可再次相见,情绪还是会跟着他的步调走,控制不住的依恋,那双手上的温暖差点当场让步,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不想和别人分享其中的温暖,那会把纯纯的温暖变得复杂,失去原本的意义。
擦干眼泪,恢复那个冷漠的眼神,不管怎么样,爱已不可挽回。
这几日,京城中频频的军事调动,让了解内情的人心中不可抑止地兴奋了起来,终于要出手了,亲兄弟真正争斗起来,一点都不比旁人逊色呀,只是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新皇对于这股关系身家性命的暗潮似乎毫无所觉,在别人看来,纯粹是在等死,连宫中禁卫的力量都没有丝毫加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现在世界和平呢!
在猜测新皇心理的同时,不少人瞅准了机会,投靠了他们以为必胜的一方,沙蒙寒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达到了空前的强大,甚至可以说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控制范围都不为过,以前的太子沙蒙轩对此也是不闻不问,自身的安全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这是一种信任,对沙蒙络的信任,既然沙蒙络可以保持这样的冷静,可见对于两人以前谈到的身退还是有把握的,只是不晓得他的具体安排。
东篱王府后院的一栋小楼内,顾云芝不住地来回走动着,口里喃喃自语:“这陛下究竟在干什么,这么明显的目的不知道遏制,即使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爱人,可也不能如此纵容吧,现在好了,多日的准备终于要发动了,怎么办?要不要送信?”
“送信的话,自己就很难再置身事外,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的爷爷,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印象中温和的少年被算计,被幽禁呀。”脚步一顿,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大将军府
百里晴空在屋中来回走着,眉头皱得死紧。
“爹,您到现在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沙蒙络他根本没有能力治理天琼国,只有寒,他才是帝王之才,真不知道当初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立一个毫无野心的人为皇帝呢?想不通。”
“哼!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私下议论皇家事,你现在倒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死死栓在东篱王身上,你就肯定他一定会胜出?”
“那是自然,现在的西轩王正沉迷于沙蒙络的柔情美色,不能自拔,以前的文韬武略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把所有的力量全部交到南翔王手里,不是自寻死路吗?”提及沙蒙轩,百里寒严重闪过一丝不屑与愤恨,祁连山脚下,赵凤梁的算计与埋伏早被他记在了沙蒙轩的头上,毕竟赵凤梁以前是太子的人。
“不要小看了西轩王,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百里晴空的眉毛没有丝毫的舒展,反而越皱越紧.
“哦,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那就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了,总之现在陛下和西轩王的反应不符合他们以前的行事风格,不,可以说他们现在的行为非常不对劲儿,我们百里家受先皇恩典甚众,此次,陛下在临死前,亲封为父做了辅政大臣,就绝对不允许在为父任期内,发生这样的叛乱,你去告诉东篱王,到时候老夫可不会留手,让他再认真想一想吧。”
“爹,儿子劝了您一天了,难道您就一点都不心动?甚至寒答应坐上皇位之后封您为王,这可是异姓王第一家呀,以前还从来没有过呢。”听到百里晴空的话,百里英急了。
“哈哈哈!区区一个异姓王爷,就想收买为父,我看你这孽子是被他迷晕了吧,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我吗?何况,什么异姓王,那是封你的吧,为父还有几年好活?不想临死落个反叛的罪名,到了阴曹地府无言面见先帝,你回去吧,为父不拦你,也拦不住。”百里晴空看着已经沉迷的儿子,叹息一声,转过身来,佝偻的身躯,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百里英仰望着父亲的背影,花白的头发根根刺痛他的心脏,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嘴唇动了动,低下头,道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出了门,现在已经傍晚,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百里晴空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不是滋味,早在儿子出现在面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就暗自运功,发现空荡荡的丹田,暗自苦笑,老子居然着了儿子的道儿,还真是讽刺呢!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果然老了。
抚摸着手里的兵符,百里英心中也不是滋味,不过想到沙蒙寒的话,心又定了下来,等生米煮成熟饭,夺得皇权,父亲也就无话可说了。
街道上,一对对不寻常的士兵严阵以待。百姓早已经关门闭户,却都没有睡觉,凑近门缝,看着外面的严峻形势,惶恐不安,世道又要变了。
顾云芝利用府中的空虚,骗过丫鬟仆人,闪身出了王府,直奔皇宫。
当初大婚之时,曾经入宫请安,道路倒是熟悉,可如今到处都是兵丁,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太过惹眼,无奈,只得敲晕一名落单的士兵,拉近小胡同,变幻了服饰,混进了这些队伍,心中焦急,可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保佑沙蒙络提前得到消息,遁走他乡才好。
沙蒙寒一马当先,统领着十几名亲信将领,从正门逼近了皇宫,四路人马把皇宫团团围住,里面接应的人早早打开了宫门,一脸激动地迎接东篱王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难得飞黄腾达的机会.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士兵,长驱直入,瞬间扫荡了整个皇宫,遇到的抵抗非常微弱,甚至连沙星岚的禁卫军都没有怎么抵抗,异常顺利的逼宫让几人心里直发毛,难道是圈套?
行事更加小心起来,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士兵,趁着人多,偷偷脱离了队伍,靠近了皇帝的寝宫。
第六十六章 逼宫
见到顾云芝站在面前的那一刻,沙蒙络吃惊非小,同时,冰凉的心中也升起了片刻温暖,只是这个时侯,可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相互叙旧的时刻。
“这时候,你怎么……”沙蒙络一时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皇嫂?可人家又不是真的夫妻,小姐?明显也不是,沙蒙络有些磕绊。
“陛下,这时候您还有心思想这些无用的东西,您难道真的没听到一点消息?再不离开就走不了了。”顾云芝经常女扮男装,观念里可没多少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觉悟,拉住沙蒙络的衣袖,语气紧张而急切。
“我知道,只是现在已经走不了了,哥哥答应你恢复自由了吗?你最好别让他看见你在宫里,不然,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最好趁现在他无暇他顾,赶紧离开京城,远走高飞,闯荡江湖也好,隐姓埋名也罢,总之,离京城越远越好,等事情停歇一段时间,再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沙蒙络的神情还是那么淡定从容,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沙蒙寒的独占性之强,没有人能比沙蒙络更加了解,即使顾云芝仅仅是他名义上的妃子,可若是在自己的宫里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在这些人眼里,也许根本没有朋友之说,要么是敌人,要么就是奴隶,云夕颜之流也最多是高级一点,自由一点的奴隶而已,沙蒙络自嘲一笑,自己在他眼中呢?或许只是一个乖乖的宠物,只要露出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惜动用所有的力量,将之绞杀。
“哼!我才不怕呢,再说,你都出不去了,我怎么有本事出去。”越说声音越小,最终顾云芝神色黯然地低下头,破罐子破摔,认命地站在一旁,亲眼目睹这场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也是件不小的乐趣,顾云芝自我解嘲地想。
沙蒙络今晚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忽然眼前一亮,随即变得不动声色,缓缓抬头,冲着黑暗的角落轻声道“护送她出宫,这是命令!”
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若是众位大臣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这正是当初昭德帝临终宣读圣旨的那位黑衣老兄,此刻,黑衣人一脸不悦:“我只负责陛下自身的安全,对其他人没有任何责任。”
“若是朕以死相逼呢?”好似早就料到一样,沙蒙络依旧淡然,可身上流露出来的坚决不容置疑。
沉吟一下,黑衣人似乎正在计算什么,半晌方才答应一声,之后根本不顾及顾云芝的意愿,把她夹至腋下,飞身如同一道剑芒,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络儿,为什么要把他支走?即使他是父皇的人,可毕竟武功高强,关键时刻还是能用的。”一旁观看很久的沙蒙轩不解。
沙蒙寒的阴谋,他们二人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奈何沙蒙络不想阻止,沙蒙轩也没了野心,陪着沙蒙络耗日子,不能一起生,同死也不错,不过,让两人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以前的家底可是很丰厚的。
“我只是不想事事如父皇所愿,他利用你来磨练哥哥,这我不想干预,可他不该用我来斩断哥哥心中的最后一丝人情,即使他是父皇,即使他为我们想好了后路,我仍不会原谅他,为了缔造最合格的帝王,他可谓用心良苦,把我们兄弟全都置于何地?”这些道理,沙蒙络在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就想通了,至于昭德帝真死假死,已经不再重要,退了位的皇帝,跟平民百姓没有差别。
沙蒙络心中升起的叛逆之心在这一刻达到了至高点,单纯地不想让他这个设局的人如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法,黑衣人作为昭德帝留给他的后路,他知道,毕竟是自己家孩子,利用可以,但相互残杀,决不允许,黑衣人绝对是受了昭德帝的命令,在关键时刻把他救出,也算对他的一点补偿,可是,沙蒙络不稀罕,这也是趁顾云芝来此之际,支走黑衣人的用意,看起来很有些小孩子怄气的意思,沙蒙轩苦笑。
既然知道阻止不了沙蒙寒前进的步伐,沙蒙络也不想因为自己,死太多的人,对沙星岚坚决抵抗的决心予以抨击,亲自对禁卫军下令,以自身性命为先,不用顾忌会在之后受到惩罚,这样怪异的命令,让禁卫军怒其不争的同时,也感动异常,这样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帝王是他们所不曾见过的,因此,正因为有了沙蒙络这样的命令,禁卫军抵抗起来却更加的悍不畏死。
沙星岚不禁纳闷,难道陛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帝王心难测,眼见手下人拼死的疯狂抵抗,沙星岚暗自咂舌,作为皇宫中的禁卫军头领,见过的世面自是非凡,可这次,他也没看出沙蒙络真正的用意,不过,手下的人已经杀红了眼,禁卫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存在,对上外面的军队,优势十分明显。
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好汉架不住人多,禁卫军虽然勇猛,却没有援军,死一个就少一个,而外面攻打皇城的兵士则不同,死一个,又上来十个,一拥就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血流满地,尸体遍布,原本漂亮华美的皇宫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沙星岚也杀红了眼,看着一个个亲如兄弟的手下身死,心中疼痛噬心,可百里晴空的援军迟迟不到,沙星岚绝望了,看来外面的形式已经完全被沙蒙寒控制了,陛下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的境地?何况还有西轩王呢!
瞬间的分神,沙星岚背后恶风不善,察觉到不好,却已经晚了,上身尽量前倾,可锋利的刀锋还是划过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自背后传来,沙星岚心中凄然,看来今日是难以善终了。
凶狠的彪悍气息自沙星岚身上散发,四周的敌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对待这个禁卫军头领,他们越加谨慎,能散发出这种实质性杀气的人,哪里是好惹的主儿,有的人已经开始主动退却,即使杀不了沙星岚,只要杀光他的手下,他一个人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沙星岚动了,手中的刀缓缓举起,快速落下,好似空中打了一道闪电,血花四溅,人头滚落,这样的招式简单而有效,纯粹杀人的技术,没有任何华丽的场面,剩下的是单纯的冷,直逼灵魂的寒,面对如同地狱出来的修罗,包围的人不得不后退,双腿不自觉打颤,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与实力无关,只有见识过真正生死屠杀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气势,可见沙星岚是真的怒了。
杀神,人们嘴中喃喃自语,这个称呼顿时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那一个个滚落的脑袋,如同削瓜切菜般被沙星岚轻易削落,在人们心目中扬起了滔天波浪,这还是人吗?或者说,这样的人谁能挡得了。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传来,众人脸上狂喜,终于松了一口气,形同大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沙星岚孤零零站在正中,头发散乱,衣角飞扬,手提大刀,鲜血顺着刀背上的细槽宛如小溪般缓缓流下,直至不剩一滴,可整个刀身上的杀伐之气更浓。
疯狂的眼中闪过疑惑不解,这些人为什么要退呢,凭借自己还不足以挽回整个局面,不好,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手段不成。
抬头一看,刚才的人都已经不知所踪,远远的围墙上,趴满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手上的弓弩已经拉开,蓄势待发,沙星岚瞳孔一阵收缩,可留给他的思考时间已经没有了,无数弓弩从天而降,宛如箭雨,朝自己飞来,根根力大无比,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寒气逼人。
最后眼神中闪过绝望与明悟,果然,随着先帝的死,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可惜到了现在才明白,在宫中白白待了这许多年,居然连这点都没有想明白,看来陛下的话是真心让我们退出啊!
箭矢把沙星岚射成了刺龟,可怜天琼国一代高手,居然死在这样的围攻之下。
“沙星岚这个人,哥哥是不会留的,他是父皇时期的高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哥哥这儿,他就必须要死。宫中的禁卫不是皇帝信任的不能担任,而沙星岚是先皇的宠臣,到了哥哥这里,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意思,早早抽身。”沙蒙络依旧平静,就如同外面的厮杀真的是一场戏般,毫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