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王子 下————韧心

　　剩下的狄，诺亚就真的想不透了，狄和总管之前是否有什麽冤仇，没人知道些什麽内幕，他也不是像凯尔那样喜怒形之於色的人，但就诺亚大胆仔细的观察，撇开先生的关系不谈，他跟凯尔一样，只有嘴上不饶人而已，心里还是在意的。

　　唉，总之，一切没了总管就不对劲。

　　「别急，解药很快就会上门了。」洛克只是这样告诉诺亚，诺亚当时还一时反应不过来，结果几日後，答案就揭晓了。

　　「你们是怎麽进来的！！！」巨剑直指二名不速之客，凯尔大吼。天杀的！流月宫一拖拉库的侍卫都在睡觉吗！！

　　「噢，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火神将军吧，本君的第一将军之位前几天刚好从缺了，有没有兴趣转换跑道，改行效力於本君阿。」黑袍下的男人咭咭笑，像是不觉自己是孤身犯险，目前身处敌营。

　　「操你妈的屁！投效於你还不如投效一只猪！！！」大敌当前，凯尔的粗口习惯又冒出来了，还好洛克不在附近，要不然之後肯定免不了一阵火辣辣的拍打。

　　「尊驾如果是要见我家主人，可否於前庭稍後。」狄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源源不绝飘散而来的幽暗气势，这人不好惹，但这也不代表他们会怕！

　　琉璃宫是先生的後宫，也是专属於他们的私人活动空间，被人这样大咧咧的闯进来，让狄非常的不舒服，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增添了几分冷冽。

　　「噢，想必你就是法西洛克麾下的头号智将，参谋者狄先生，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是位金发大美人呢。」奥德里奇尽说些轻挑的胡言乱语，跟他一国之君的地位颇不相符。

　　「阿尔在哪里，我要见他。」相较之下，被揽在奥德里奇怀里的双胞胎哥哥阿道夫虽然外表强持镇定，但语气中倒能隐约的听出些许心急，若不是奥德里奇的铁臂像监牢一样的看守著他，恐怕他早就挣脱束缚，直奔去搜寻他的宝贝弟弟了。

　　狄忍不住朝这个声音的方向多”看”了两眼，诺亚说有真假总管二人，後来推敲可能是孪生子，凯尔老嚷嚷著说俩人多像多像，狄没法以眼睛辨识，但就音质而言，真的颇为相近，要极其专注细听，才能辨别两者之间的微妙不同。

　　如果借用赛那的比喻来说，总管的声音听起来像木琴演奏，高低起伏不大，看似平板单调，却能让人感觉温暖，而这人的音质则是像敲击高温淬鍊的钢铁，就算语调试图轻快，却还是掩不住隐隐透露出的冰凉。

　　「你少装蒜，总管会昏睡不醒，不就是你干的吗！」凯尔对这家伙可没半点好感，他可是曾经刺杀过先生！还顶著总管的脸面，当时让主人著实伤心了一阵子，就算是总管的什麽人，也不代表可以原谅！

　　「阿尔还昏睡不醒！？不可能，我给他吃的双眠草，药效早就过了！他早该醒了，不行，我要去看看……」一提到宝贝弟弟，阿道夫冰封似的脸庞就立刻破裂了，他心急如焚的想掰开奥德里奇的铁掌，话还没说完就要飞奔而去，没想到他连一步都还没迈开，身子便整个瘫软在奥德里奇怀中，双腿颤抖不止。

　　「小男孩，你从刚刚开始就很不乖喔，嗯？」奥德里奇貌似很不满意的抚著阿道夫的颈子，奇特的是凡奥德里奇摸过的地方，那儿的刺青就像是鲜活起来有生命似的，几何纹路妖异的不停流转，阿道夫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稀客稀客，想不到我索威尔王国也能迎来如您一般的贵客。」洛克笑脸盈盈的从长廊那头走来，他一身正式的金色滚边雪白长袍，看起来风采翩翩，对於奥德里奇的不请自来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请别误会，索威尔的霍姆就算发金帖请本君来，本君也是不屑一顾的，能让本君不远千里，亲自走这一趟，可是阁下才有的本事阿，法西洛克，本君不得不承认，而且也愿意再说一次，你真的是一位可敬的对手。」奥德里奇的一身黑袍与洛克的白袍，对比极为强烈，他俩身处於不同的世界，就算没有势如水火，也是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的二种人。

　　「承您贵言，本殿下不好好招待都不行了，来者皆是客，只是阁下不以真面目示人岂是作客之道？」恭维的话洛克听多了，不差奥德里奇这三言两语。

　　「真是不好意思，是本君疏忽了。」笑著取下黑袍罩头，奥德里奇首次以全貌展露在众人面前。

　　乌漆如墨的及腰黑发，与常人有异的尖耳，微微闪著红光的双眸，还有两只尖锐的獠牙，古老的刺青占了半个脸面，从额际蜿蜿蜒蜒的到右颊下缘，除去那一般人会认为恐怖的刺青，以及獠牙尖耳，凭著有神的双目及飞扬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奥德里奇是可以算是一位美男子了───那是一种黑暗之美，邪恶之美，会让人迷惑，沈沦堕落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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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克王子 S150

　　据说魔族的能力越强，长相就更加的俊美无双，一般人印象中那种头上长著畸角，血盆大口流著涎液，满身鳞片又腥又臭的魔人其实都是低等魔人，而高等魔族不仅外观上趋近於人类，而且个个男俊女俏，拥有高人一等的智慧与力量。

　　许多人类就是被魔族的表象给迷惑，心甘情愿的成为魔族的俘虏，殊不知他们掏心掏肺付出的真心，在对方无情冷酷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可别把洛克王子的奴隶当做那些庸俗愚蠢的寻常人类，别说被迷惑了，就连闪过一丝赞叹恋慕之情都是不可能的！凯尔满脑子还想的是如何把对方给劈了，要不是这不是他作主的场子，他很可能早就撩起巨剑朝奥德里奇招呼去了。

　　「尊驾可真有一副好样貌呢。」洛克笑笑，仅止於口头上的客气话而已，他一向对美丽的东西有偏爱，可惜美丽还要加上有个性、以及合胃口，才能挑起他的”执著”。

　　奥德里奇跟他是同一种人，天性上就是支配者，能相安无事、不互成仇就是奇迹了。

　　「阁下也不差。」奥德里奇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法西洛克的俊美并不下於自己，但他的俊美是奥德里奇最讨厌的类型───阳光灿烂、予人无限希望的美，充满光亮、坦荡直率的美。

　　也许是客套话讲的太虚伪了，两人都不自觉的扯扯嘴角，像是颇受不了自己的模样。也都在下一秒，断然决定───速战速决！

　　跟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做再多虚伪的周旋都是浪费时间，因为同样心思缜密、有百转千肠的二人是绝对不会大意露出什麽破绽的！

　　「我不可能把小四交出，但我要解药。」洛克挑白的说。

　　「可本君就是要他。」奥德里奇也很坚持。

　　深知谈判手段及诀窍的洛克并没有因为台面上双方条件的南辕北辙而立刻放弃，相反地，他问了一个问题，也是这些日子最令他疑惑不解的症结。

　　「你为什麽非要小四不可，你并不喜欢他。」这不是询问，而是很笃定的判断，邪魔人凭喜好心性行事，奥德里奇并不喜欢小四，若让洛克来说，甚至是带点敌意及厌恶，他的要求却不是杀了小四，而是要小四的奴隶契。

　　「本君答应了小男孩了，这是契约。」奥德里奇扬起嘴角，搂著怀里意识不清的魔奴，这个人是属於他的，整副身躯，从头到脚，小至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细胞，从思想到灵魂都彻彻底底是他的！───只要完成契约！

　　「契约的内容是什麽？他给你灵魂，你帮他夺回他的宝贝弟弟？就这样？」洛克冷笑一声，像是嗤笑对方的愚蠢懦弱，自己没有本事，所以求助於魔人？

　　奥德里奇突然脸色怪异的沉默了半晌，而後缓缓望向他可爱的小男孩，说：「在八百年前，北方有一个宏伟繁荣的巨大王国，统治的疆域几乎是现在半个英特大陆，你们知道吗？」

　　「文献上有记载，似乎最後是因为内乱叛变而土崩瓦解的王国。」蓝柏记得是在一本很老旧的书上浏览过，八百年前的英特大陆比起现在还相当的原始，少有系统性的正式纪录，语言文字紊乱，又经过百年多来的战火连绵，史料相当稀缺，是琉璃宫的书库实在丰富，蓝柏才能知道这麽多的事情。

　　「我的小男孩，与你法西洛克的那个奴隶，他们的渥夫家族曾是那个王国的主宰，统御大半江山，权倾天下、不可一世，在那个时代，渥夫王的权威可远远不是你现在的索威尔王国可以比拟的。」奥德里奇漫不经心的说道，对於人类世界的权力、荣耀什麽的，他一向不感兴趣，甚至嗤之以鼻。

　　两人移驾洛克的玫瑰花园，虽然是敌人，但蓝柏还是礼数周到的奉上了茶酒和点心。

　　「末代的渥夫王是被一名心腹亲信给背叛的，他败得极惨，宫廷内的大臣以及宫外的军队都悄悄被给收买了，渥夫王却浑然不觉，只因他太相信他的忠臣了，顺道一提，那名忠臣也是渥夫王的地下情人，咭咭。」奥德里奇讪笑的提起不为人知的内幕，魔族的寿命是人类的数十倍，因此他知晓一切过去，亲身经历。

　　「操你妈的说重点好不好！到底是怎样啦！」急性子的凯尔忍不住插了嘴，立刻得了教训───洛克平静温和的眼神，还附带浅浅的微笑，凯尔心惊不妙，缩著脖子乖乖的跪在洛克身後的地上，不敢再多言。

　　「胜者为王，原本败者理当全部被屠杀殆尽，尤其王族，定要让其绝後，以免春风再生，但对方真的是狠心呐，他将旁支末系的王族血脉杀尽，却将本家的嫡长子给留了下来，明明白白的召告天下，数落罪状，使其成了奴隶。」比起无聊的历史，奥德里奇对洛克驯奴的手腕似乎比较感兴趣，一双眼一直盯著洛克和他的几名奴隶。

　　「从那之後，渥夫家族的悲惨故事就开始了，那人留下了情人的嫡子，而且让他生育，留有後代───只要一名男孩，如果是女孩就杀死，让他一直与女人交媾，直到生出男孩为止，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渥夫家族始终都是叛变者後代的奴隶，这大概是最残忍的一种庆祝胜利的方法吧，让失败者代代为奴，不停的奴役、羞辱他们。」奥德里奇轻轻抚著失神的窝在自己怀里的小男孩，如果没有束缚的颈圈，小男孩会像法西洛克的奴隶那样乖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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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克王子 S151

　　蓝柏不由自主的暗暗倒抽一口气，奥德里奇所说的事情在历史上完全没有记载，而且实在太残酷了，他无法想像在漫长的岁月里，渥夫家族的後人生活的是怎麽样的耻辱与悲惨，胜者的後代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从他们身上剥夺走的，又岂止是以『奴隶』二字就能三言两语道尽的。

　　「直到这个世代，渥夫家族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原本只有身为哥哥的阿道夫会被留下来，而弟弟阿尔则注定不能存活於世，但他们的『主人』也许是对这对罕见的双胞胎特别感兴趣，亦或许是想到折磨他们的新手段，总之，违背祖训的让他俩同时活了下来。」奥德里奇和洛克一个说一个听，但讲到”主人”这个名词的时候，倒是颇有默契的泄漏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讥讽。

　　「後来的事情，小男孩没有说得太多，但泰半是跟脱逃离不了干系，弟弟阿尔顺利逃走了，哥哥阿道夫则是被逮了回来，盛怒之下的主人让小男孩日日夜夜过著生不如死的精采生活，直到他幽暗的心灵亲口呼唤出我的名字，咭咭。」像是想起那一日梦幻般的初遇，奥德里奇的表情显得有些陶醉。

　　「他出卖灵魂，付出代价，那您呢？尊驾应许了什麽。」洛克理智且近乎冷酷的询问，悲惨不堪的遭遇激不起他内心的涟漪，纵使是小四的哥哥，纵是他与小四有一模一样的皮相，但洛克就是毫无感觉，那不是他的人，不是他的奴隶，与他无关。

　　奥德里奇微微一笑，停了半晌，带些恶意的戏谑，又似乎是想清洛克的反应，他倾身向前，压低音量，却又清晰的让在场的所有人得以听见，说：

　　「复兴古王国，那拥有半壁江山的天下，他的弟弟，你的奴隶───阿尔．雷蒙德．渥夫───将是那个国家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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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被不知名的力量牵绊了很久很久，在他试图抗拒，却徒劳无功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身子却突然慢慢轻松了起来，从黑暗中缓慢上升，渐渐的浮向光亮，直到全身沐浴在光辉灿烂的金色之中，那是他既熟悉又感到温暖的颜色。

　　终於、终於清醒过来了。

　　「阿尔、阿尔！」阿道夫轻轻拍打的弟弟的脸颊，在看见他迷蒙的黑瞳渐渐对的清焦距之後，心中忐忑不安的大石终於放下。

　　「……哥…？」小四睁著疑惑的眼睛，一时还弄不清楚为什麽哥哥会在这里，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过分，喉咙好似有烈火在焚烧。

　　「来，快喝点水，奥斯本那家伙似乎给你喂了过量的双眠草，不过已经没事了。」想起奥斯本的下场，阿道夫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但随即将之抛於脑後。

　　「我……」似乎是猛然想起意识脱离前的最後记忆，小四倏地蹭一声的弹了起来，就立刻要下床，只是双腿才支在地上，就一阵酸软。

　　「小心！」比阿道夫更快一步的是站在旁边的凯尔，他连忙扶住小四，只是对方似乎很难站稳，一条腿明显的不停在打颤。

　　「你太久没站立行走了，不能急著起来，先躺下吧。」阿道夫冷然的声音里有些焦急，他对其他人，甚至包括奥德里奇讲话都是冰冰冷冷的，唯有对这个宝贝弟弟，才有些许的温度。

　　「……不…不……殿、殿下…叫我……过去……」小四仍清晰的记忆著这个最後命令，殿下说：『过来！』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回到琉璃宫了，你瞧瞧这里的摆设。」凯尔没好气的说道，他对总管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比较意味，但见他对主人命令表现出的坚持，凯尔有种输了的莫名败北感，心口骚动著不痛快，或许这就叫做嫉妒……

　　小四重眨了几次眼睛，确认这儿的确是琉璃宫内，但…

　　「…殿下…呢？殿下…在哪里？…我的衣服…衣服……」在凯尔他们面前一向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的男人难得的也显露出了些许慌乱，他不知自己为什麽此时此刻会在这里，他的记忆片片断断的，一时拼凑不出个逻辑，但近乎是本能的脑袋与身体即刻优先选择执行他身为总管的职责。

　　「阿尔！我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你看看我！」阿道夫似乎是无法忍受的用力抓著弟弟的手臂，大声吼著。

　　小四怔怔的望著与自己近乎相同的脸庞，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阿尔，你听我说，没事了，都结束了，哥哥说过，无论漫漫长夜中有多少的恶梦纠缠，只要朝阳升起的瞬间，所有的黑暗都会消散无踪，希望之光会驱走一切不堪回首的过去，而这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你已经自由了！」阿道夫一字一句艰困无比的念著、说著、诉著，生性清冷的他眼眶也不觉微微泛红。

　　在那个暗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曾经有两个小孩，就是这样近乎自我欺骗的安慰著自己，期待著、盼望著、祈求著───能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你看，这是你的奴隶契。」阿道夫兴致忡忡的掏出怀中的羊皮纸卷，陈旧但看得出保存完好的纸卷下方署名著两个歪歪斜斜的签字，还有一左一右的两枚小小拇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