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三卷 一枕清霜————舟火

　　再后来……再后来便记不清了。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魔、一只兽，在网里头死命挣扎。我挣破了一个又一个网，只可惜最后的那张网实在是太密太厚，我力气不及终究被困死在里头。

　　等我醒过来之后我便独自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机锋——我后来知道了这个倔犟、总是跟在傅雅屁股后面的少年的名字。机锋看见我时只是愣了愣：你醒了？……拖长的声音意味不明，然后便绕着我转了几个圈：奇怪奇怪，这么重的伤竟然才两天…… ……

　　雅公子让我把你放出去。机锋解开我身上的囚锁，淡淡地说。

　　傅雅？！听到这个名字我脑子就轰地一声爆炸了！我的血液沸腾，连说话都和平常不一样。傅雅傅雅傅雅？！！！

　　别以为他放我走我就会感激他了。压抑着自己，我抬头看了眼机锋。

　　机锋的眼睛深深得透明：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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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算算时间，五年之期已经到了。我就在来寻我的独格人的帮助下回了岛。再次坐在川家的家主宝座上，心境都与以前有了大大的不同：我想长大！我想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而再在宽宽阔阔的走廊上瞧见祖母的画像，我也不会去看上第二眼了。

外篇 之 机锋

　　大男人一个，照什么照？七巧边笑话机锋，边夺走他掌中的镜子，诶？…七巧的手抚上机锋的脸：这上面的疤的确是淡了很多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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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锋，原名萧然，是家中么子。他没有其他的兄弟，上头只有一个姐姐。父亲是一个颇有学问的教书先生，母亲则是一个宁静温和的妇人。萧然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都不同与村里头的其他人，就连村长也说他们萧家是个富贵人家，只是不知道这富贵人家的子女是怎么流落到一个小渔村来的。但萧然和他姐姐的长大则与村里的小孩一般无异。萧然年纪小，又是弟弟，父母都更加宠了些，不像萧梓每天要在书房里呆上好几个时辰。萧然则可以和其他伙伴一起下海捉蟹，想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

　　那时候，萧然还是如此的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似乎是有些刻意的，萧然被父母和姐姐共同保护着，保护得很好。

　　那时候萧然还是天真地以为，是姐姐很聪明，比自己聪明，所以才要被父亲管教着读书。他小小的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幸好自己不够聪明——他听不到他以后的声音，后来的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痛苦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聪明一些？！为什么不更聪明点？！！

　　到底是什么东西摧毁了自己的家庭？是海难者带来得病源？还是村民的愚昧？抑或是二丫的父亲到头来告发他们家的缘故，迫得他们姐弟失散？！

　　机锋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只记得他逃走之前姐姐流着泪叮嘱：跑得远远的，一定要跑得远远的！不要再被人找到了！有朝一日姐姐会来找你的！会来找你的！！——

　　天空劈下一记惊雷，然后就是他无休无止的流浪生涯。

　　那时候萧然还十分的小。虽与姐姐是双胞所生，但是从小就是被宠惯了主，哪里还吃过这些苦头。村里头是蔓延的瘟疫，萧然清楚地知道他们家已经被村民一把火给烧了。爹救了海难中的幸存者，但幸存者没多久就死了。然后是娘身染重病、昏迷不醒，挣扎了一个月也去了。这时候爹才知道大海的那一端带来了一场罕见的瘟疫。但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瘟疫开始传染给村里的其他人。没多久，爹也步上了娘的后尘。萧然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传染了但是他和姐姐却没有染上这个疾病。也因为这个原因，村里人一度对萧家打消了怀疑，几个邻居也轮流照看着这剩下的两个小孩——直到萧然悄悄把海难幸存者的事情告诉了村里要好的二丫；直到二丫的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长！

　　于是昨天还对他们和蔼的邻居今天就对他们怒目相向…甚至是拳脚相加！姐姐当天晚上就塞了个包袱给萧然，嘱咐他快快逃走……萧然当然也不会知道，留下来承载村民全部怒气的姐姐，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甚至到几年后萧然重新找到姐姐的时候，萧然都差点要认不出姐姐了。不是姐姐变瘦了丑了，而是姐姐被打扮得更加艳光照人，刻意的妖冶的美！——萧然和萧梓的母亲曾是大家闺秀，举止得体、容貌雍容。萧然与萧梓一胎双胞，竟然大多都继承了母亲的相貌。萧梓比萧然早发育，容光上自然更胜一筹。而那时也只是萧然生为男孩子不修边幅罢了，若是萧然梳洗清爽了与萧梓站在一起，还不会被别人认为是双生姐妹花？！

　　萧然后来才打听到，这个惊鸿一瞥的妖冶的姐姐，正是出身镇上有名的一个窑子。而萧梓，当初就是被看着他们长大的村民们卖到窑子里去的！

　　得知这个消息，萧然只觉得自己头上有炮轰一样的愤怒！他当前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如何救得姐姐出来！

　　萧然在外头流浪的这几年，什么事情都干过。小偷做过、帮佣的也做过。有时候到年底了下雪了，萧然实在找不着活干，还一家一家去敲门讨过饭。幸好那年年头萧然被一家镖局好心收养，才不至于冻死。萧然在镖局里面一般是打打下手，扫扫地什么的，偶尔也会跟着一些师傅们学几套把式。只可惜没几个月萧然觉得自己身体状态又好了些的时候，就连忙启程再去找萧梓了。所以说那两套简单的拳法，萧然也还是没学全。

　　不过学过武艺与没学过武艺的总是不一样的。至少现在一般的街头混混已经不是萧然的对手了。只要那窑子里的保镖水平一般，萧然也有信心把姐姐从火坑里就出来。

　　于是萧然准备好退路，筹划好了一切，晚上便翻进了窑子准备把姐姐带走。萧梓当然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这个肮脏之地。不过事情也容不得她多想，马上收拾了些软细，换了件不起眼的衣服，一语不发只管跟弟弟走。这两姐弟，因为小时候的那场劫难而各分东西。多年不见，顾不上多说一句话，又是开始一场逃难。萧然紧紧攥着姐姐的手，只觉得这手被汗浸得湿滑湿滑的。但他不敢放开，生怕放开了又是好几年的独自飘零、担惊受怕。

　　他们整整跑了一夜，好像一直跑一直跑就能逃脱掉曾经发生过的灾难一样。直到第二天早上跑到了一个林子边缘才力竭地停下来休息，稍微地缓一口气……可是，就是那一停顿，他们就被人给抓住了。不是窑子里的人，而是官府里的捕快！那个窑子，竟然报官来捉人了！

　　就这样，萧然和萧梓都被抓了回去。萧梓是又被丢回那个窑子里面；萧然则是被捆了三捆丢在堂上审问。

　　萧然！你知罪否？！方案上拍下惊堂木。

　　草民无罪，何来知罪之说？！

　　嘿……你还嘴硬！打你个三十大板看你还认不认！！

　　！草民救姐脱困有何错处？！草民是犯了什么罪？！！！…… ……

　　然而萧然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连堂外围观的群众也大多无动于衷。三十大板子一记一记照实打下来，分毫力都没有卸。萧然毕竟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三十板子一到他一松口就晕厥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萧梓所在的窑子里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官府里头到这窑子里去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冷冰冰的人对着他瞧，然后问他你知道这窑子里今天这么热闹是要做什么的么？

　　不等萧然回答那个人就冷冰冰地继续说：他们是要开堂会……在窑子里坏了规矩的人都是要受到处罚的。所以你姐姐要被开堂会。然后问，你知道开堂会是什么么？……　……

对着萧然茫然的眼，冷冰冰的人裂出一口如同野兽的笑：开堂会，就是在众人面前把你姐姐轮奸！

　　外面的大堂很热闹，都是嬉笑怒骂的男人的声音。他们很兴奋，个个摩拳擦掌……因为萧梓今天的开堂！！

　　你知道萧梓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处罚么？…这是你的错！你的错！萧梓平时很乖的…谁让你不计后果地拉她冒险？冷冰冰的人发出一阵怪笑，继续说。

　　错？我的错？…… ……

　　是，这全都是你的错……

　　不…不是这样的！是你们不好，是你们逼着我姐姐卖身？！这是你们不好！……

　　没搞错吧……萧梓可是被卖进来的哦…… ……再说了…买你姐姐的也不是我呀…… ……这种货色，我还看不上眼呢。呵呵……不过，你确实做事鲁莽、不计后果。

　　我的错…我的错…… ……

　　冷冰冰的人捉住萧然的下巴，撇了撇嘴：想救你姐姐么？…那么，把你自己卖给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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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然被板子揍得晕晕乎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梦。反正他伤好的时候又换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许多和他长得相像的少年。梦里出现的冷冰冰的男人对他说：还想见到你的姐姐么，那努力在这里活下去吧。

　　后来，萧然才知道这里原来叫做撰组；后来，萧然才知道想要在撰组活下去是多么得不容易。

　　萧然没什么功夫，只会些花拳绣腿。在场少年却有不少是身怀武功进来的。没多久，许多不会功夫的男孩子死了，但是萧然还活着。后来，死的人渐渐变多，不少会武功的、而且武功不错的人也都死了，但是萧然依旧活着……一直到最后，萧然受了别人的暗算，命悬一刻！

　　这时候，萧然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想不到那时，有一个京城来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萧然防备地看着他，如果他是来取自己命的话，萧然盘算着自己应该从哪里出手。再不济，至少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但是萧然却被告知，自己要上京城与姐姐团聚了！

　　团聚！团聚！……萧然很开心，开心得一度忘记了撰组让他们两姐弟团聚的目的！

　　萧然被带到了京城，京城七宝楼中与姐姐团聚。——至此，萧然、萧梓就正式成了名楼七宝楼里的禁脔。

　　七宝楼有七宝，一株双生是为第一道名菜。从此，只要是撰组看得上眼的客人，萧然萧梓必要去尽心服侍他们。然而萧然已经再也没有逃跑的念头了，在撰组里的折磨早已磨去了他的棱骨。不肯放手的，也只有他骨子里的最后一点点骄傲。

　　萧然原以为，他们将会活在七宝楼的暗室里无休无止……直到，他们遇到了面对萧梓主动投怀送抱却推拒的第一个人——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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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上面的疤的确是淡了很多了呢…… ……

　　嗯…机锋忍不住又在面颊上抚摸起这条疤来。

　　喂！我说，是男人就不要介意一条疤啦！原来的脸有什么好？！说着，七巧也拿起镜子去照脸。

　　姐……我终于和你长得不一样了呀…… ……机锋叹息。

　　怎么？！难道你还要老姐在脸上划一条疤不成？！

　　姐，七巧这名字你喜欢么？……

　　喜欢。…“机锋”呢？

　　也很喜欢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