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颤抖。
“你陪我四处走走吧。”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这个看似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男人很意外的得到了我的认可。
“是,奴才遵命。”他亦没有多余的语言。
故人曾是国师公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初夏时节的景王府很美,闲庭信步的走在林荫小道上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王爷,这便是书房了。”
“嗯”我轻摇折扇,“花碧斋?”不怎么样的名字。
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景王爷因为受伤而丧失记忆,并且性格也变得有些古怪。
“是的,王爷,这匾额是您亲自题的。”
推开雕花木门,这书房虽不大却摆放整齐,紫檀木的书案上一尘不染,规规矩矩的摆放着笔墨纸砚,仿佛静静等候主人的到来。
清爽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笔墨的香味。
“本王离开王府这么久,这书房倒是很干净嘛。”
“沐儿常来打扫。”末唯的特点就是绝不多说一句废话。跟他在一起倒是耳根子清净,并且不用担心会说漏些什么。
目光定格在墙上唯一的一幅字画上,云雾缭绕的远山透着黛色,近处是绿树青草,溪水潺潺,秀色可餐,青山绿水间盛开着大片妖艳花朵,只是为何是黑色的?虽美却缺了些生气。好好的一幅画有些可惜了。
“繁花烬,繁华尽,锦瑟弦断,江山空流。”
画卷上的题字用的是行草,笔毫流动,骨力渗透,凝重如山顿,雄健而又活泼,果然好字,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写字之人应该擅长剑术。
落款是流云。
“末唯,你可知这流云是谁?”
“奴才不知,但是,这幅字画是国师大人送给王爷的。”
国师?雪青王朝历史上只有过一个国师,并且在他突然离开之后便再没有人担任过国师一职。宫里的藏书上也没有有关他的详细记载,甚至无名无姓。
“你可见过他?”
“奴才有幸见过。”
“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奴才不敢妄断,若要说他给人的感觉,便只能说是神一般的人物了。”
“神?”我失笑:“那你说说神长什么样子?”
“国师大人一直都戴着银色面具。”
“面具?难不成他长得很丑?”
“如果国师大人长得丑,那么世人便不堪入目了。这是王爷您曾经说过的。”
“这么说本王见过国师的尊容?”
“奴才不知。”
装,又给本少爷装深沉!我一脸打死我也不信的表情。
“王爷不说的,奴才从来不问。”末唯弯腰一拜道:“这是做奴才的本分。”
“那好,本王命你现在就把你所知道的有关国师的一切的告诉本王。”
末唯这才说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成为国师的,奴才并不知道。奴才跟王爷才第一次见到国师大人,是在八年前您失足从城楼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当时大人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如同万人仰止的神祗,抱着您从空中旋转着飘落下来。围观的百姓都以为是神仙显灵,纷纷跪拜下来,直到先皇闻讯赶来,众人才得知救下八皇子的乃当朝国师。”
末唯说到这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碧眼妖孽,可是仔细一想又不对,那妖孽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而当时国师救下八皇子时,八皇子才十岁。
末唯接着说道:“后来,国师大人再也没有公开出现过,就连整个皇室都对这个话题十分忌讳。但是有一阵子,国师大人突然说要教王爷剑法,王爷您一直对武学不怎么感兴趣,可是这回却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不久之后,又来了位奇特的女子,大闹皇宫,说是要见国师大人,先皇大怒,想将那冒失的女子就地正法,却又被国师大人给拦下了,然后大人跟先皇低声说了些什么便跟着那个女子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把那幅字画留给了王爷。”
“奇特的女子?为何说她奇特?”
“那女子的相貌并非本土人士,像是漠人。”
漠人是雪青子民对来自亚希王朝的人的称呼。
“她的左脸上有一条十分丑陋的疤痕,看人的神情却又十分倨傲。而且,她说她是来接回她的夫君的。”
“国师也是亚希人?”
“不,虽然没有见过大人的容貌,但是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亚希人。”末唯很肯定的说着,表情十分虔诚。
好复杂!这个国师为何对八皇子格外特别?又为何跟亚希女子扯上关系?
这是什么破游戏?!想玩死本少爷啊?!
我差点就吼了出来,NND等本少爷出去一定把这策划PASS掉!
熙风白马入京城
在王府中悠闲了几日,不论我走到哪里身旁总会跟着个末唯,而身后也总会有个小小的身影躲躲藏藏,他不烦我都烦了,拜托,不是说跟踪我不可以,只是,可不可以有点技术含量?知道的是有人在跟踪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少爷养了只大老鼠当宠物,还天天带出来溜达!
“出来吧,你想做本王的影子吗?”
“沐儿不敢。”
一个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少年从树影下窜出来,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以后你就跟在在本王身边伺候吧。”据末唯所说,以前王爷最喜欢的便是这小侍童,我本不该把这样一个熟知青阳的人放在身边的,但若是放任他去,那么他便不在本少爷的控制之中了。所以说,与其让他鬼鬼祟祟的当我的尾巴,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让他跟着。
“谢王爷!”少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说起来,现在王府里所以人都很害怕我这个反复无常的主,但他却是个例外,在他眼里我似乎还是从前的景王爷。
“沐儿,京城里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去处?”
沐儿葡萄似的眼珠溜溜一转,嘴角都快挂到耳朵上了,乐颠颠的回道:“回禀王爷,有句话叫做,‘孤岚江边落白马,烟姿飘渺入远楼,京华倦客最关人。’说的便是这京城里最有名的三个地方——白马桥边的金粉阁,飘渺湖边的明轩搂和天下第一酒楼最关人。风流公子自然是流连金粉阁,文人墨客,江湖豪杰常常造访明轩楼,富贵王孙则会去最关人了。”
“噢?”听起来还颇有意思,“刷”的一声合上手中把玩多时的折扇,我扬眉一笑:“那本王今日就当回文人墨客好了。”
“可是王爷,这一去路途颇远,您的身子恐怕……”一直不说话的末唯却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拦我。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板着一张脸 “还有,不要让那些大内侍卫跟着本王,知道了吗?”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可是并不代表我稍微运动一下就会一命呜呼,我是东方子云,不是圈养在皇宫里的景王爷!还有,我去明轩楼是有私事,本少爷可不想带着一帮子人招摇过市,而且这件事还不能让青奕知道。
末唯焦急的脱口而出:“王爷,您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到底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我拂袖便要离开,却见疾风扫过,末唯竟似一堵墙横在了我面前。
“王爷!”
这声惊呼很有威慑作用,不过对本少爷无效,什么时候你练到我父亲大人的程度再来训斥我吧!
“末唯,你好大胆子!竟敢拦本王的去路!”
“王爷安危要紧,莫怪奴才无理。”末唯在我面前俯身一跪。
好个安危要紧!虽然我不知道他对以前的青阳是不是也是如此,但是我云少爷决定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即便他真是在替我着想。
“你可以选择跟着本王,也可以一直这样跪着。”接着,转向乖巧立在一旁的沐儿,“给本王带路。”
“奴才遵命。”缘沐嘻嘻笑着一溜烟跑开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王爷,您的马就在前边,都准备妥当了。”
“你怎么知道本王要骑马?”
沐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咧嘴道:“一早便看见王爷换了束身的轻骑装,不是要骑马出行又会是什么呢?所以奴才就先准备了一下。”可是,那亮晶晶的眼神却象在说,看吧,我猜中了吧?
我竟被他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本王若不带上你呢?”
“那我会偷偷的跟着,不会打扰王爷的。”
这傻孩子,你的跟踪若真是能不打扰到我,那我就不是云少爷了!
无奈的摇摇头:“谁教你的跟踪术?”
“没,没有人教。”这孩子脸皮倒突然薄起来了,红红的甚是可爱“王爷只教了我剑法,可是我笨,怎么都学不会。”
“这样吧,你若能让本王玩的高兴,本王便教你武功。”
当然不是教剑法,而是云少爷我从小练就的那些本事,等身子硬朗些,我自己也得好好练习练习。若想成为强者,没有些过硬的本事是不行的,最起码得保护自己。
“可是,王爷您已经让我跟随伺候了,没必要再跟踪您了。”
我无语,我有说教你跟踪术是让你来跟踪本少爷的吗?!这个机灵的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死脑筋了?
“咱们启程吧,希望今天能赶得回来。”
从沐儿手中牵过一匹白色的良驹,翻身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一路骑来,发现这马儿竟是极品中的极品,体态健魄,毛发光泽,跑起来既稳又快,比起以前赛马时骑过的好上不少,于是好奇的问:“这马儿叫什么名字?”
“它叫小雪儿。”沐儿答道:“还是您给起的名字呢。”
绝对不是本少爷起得名字!我在心中默默为马儿哀叹,这么健壮漂亮的良驹竟然叫这么小白的名字,实在可惜至极。
恍惚之余,已然来到了京城的繁华地带。
虽然想象过雪青帝国的太平盛世,可是出来一瞧还是吃惊不小的。只见街头巷尾人流攒动,车水马龙,井然有序,亭台楼阁层层叠叠,酒幡招招,旗帜飘飘,俨然就是一幅生动喧闹的清明上河图。
“沐儿,为什么这么多人看我们?”
其实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互相看看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本少爷总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难道是我们的马儿太招摇了?正想叫沐儿下马,哪知这孩子却扑哧一笑道:“那也只能怪王爷生得太俊美了,从前跟随王爷出来您总是会带个面具的。本以为王爷是不在乎了,哪知道却是忘了。”
“嗯,那个,太久没出门,所以,所以……”语无伦次的说到半截,猛然发现哪有王爷跟小侍从解释的?!再看沐儿已笑趴在马背上,捂着肚子直嚷疼。
“笑够了没有,你还要给本王引来多少眼神。”我几乎是压低了嗓子。
“明明都是王爷自己惹的。”沐儿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竟笑出了泪水。
“沐儿!”一声怒喝,乖乖,宏若钟鸣,好有气势!不过,这一声却不是本少爷喊的。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一人玄色长袍负手而立,英气的眉眼皱成一团,不是末唯又能是谁?来的竟比我们还早,难道他会飞不成?
因遇先生赴明轩
明轩楼是这座繁华的京城里最有名气和人气的地方之一,它的独特之处不在于美酒佳肴,而在于“人”,天下各路英豪,诸子百家齐聚于此,也是青年才俊们汇聚交流的地方,当然明轩楼也不是一片完全的净土,即使是在天子脚下,酗酒滋事的也不乏其人,流传最广也是最轰动的便是三年前一位神秘男子血洗明轩楼了。颇为有意思的是,没有人见过这个男人,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见过他之后才能活着,之所以说他是男子,是由于此人留在楼中唯一一个可辨的痕迹便是石壁上深深的掌印。更为有趣的是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武功,官府也无从侦查,悬赏缉拿了三年仍旧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按理说明轩楼应该从此萧条没落了,可是又来了一位神秘男子,买下了明轩楼,继续经营,而且所有摆设一如从前!只是能有什么办法再重聚人气呢?答案还是人!而且就一个人,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博古通今、睿智非常的说书先生!
“客官,这边请!”刚进门热情的店小二便笑脸迎了上来将我们引至靠近飘渺湖的桌边,四周环境清新雅致而且视野开阔,不仅能欣赏荷风美景,而且能清楚的看见明轩楼内的一举一动。
见那小厮如斯殷勤周到,便想打赏打赏一番,不料这小厮却对着末唯谄媚的笑道:“爷,这是您定好的桌。”
末唯略微点点头。
我心中一怔,看来他不仅早到了,还早得不止一时半刻。
仔细打量起宾客满棚的明轩楼,有腰间佩剑挂刀的江湖侠士,也有不少跟我一样手拿折扇的文人骚客,这两拨人看似融洽,却也若有若无的分出个彼此来。
无意间瞥见沐儿正在好奇的盯着我看:“王爷在找什么?”
“沐儿”末唯斥责道:“出门在外要称王爷为公子。”
“是,末大总管!”沐儿调皮的翻了个白眼“公子,您在找什么?”
我笑笑,这两人在一起还是颇有趣的。于是问沐儿道:“那个说书先生在哪?”
“您说秦先生啊,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是吗?看来这个王朝的奇人还不是一般的多。
“此话怎讲?”
沐儿喝完了杯中的茶,笑得一脸纯真的把杯子递给我,末唯瞪他一眼,把杯子抢了过去,给他满上。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没有人知道秦先生什么时候会来明轩楼,也没人能打听得到。”沐儿故意买气了关子。
“为什么这么说?”我也乐得顺他的话。
“因为秦先生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象是 ‘呼啦啦’的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沐儿一脸崇拜的一边说一边夸张的做冒烟的动作。
地底下钻出来的,那不就是地道吗?看着沐儿小滑头的样子,让人也不由的跟着开心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秦先生应该与明轩楼有着莫大的关系。而明轩楼也正是借着秦先生的飘忽不定吸引着众人无时无刻不在明轩楼等待,的确是很精明的经营之道。但是,如果说明轩楼里真有密道,那它又会通向哪里呢?秦先生声名在外,必定会有不少权贵想收为己用,他又是如何周旋的?他真正的后台又会是谁?别怪我太实际,既然来到京城来到明轩楼,秦先生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本少爷似乎越来越有兴趣会会这位高深莫测的先生了。
沐儿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中了什么,继续眉飞色舞“据说睿亲王曾经在此等候一个月,却只换来秦先生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