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夜吟

“那就好，少爷，不要再趴在上面了，让外头人瞧见成何体统？”

“让我再呆一会儿。”无痕，如果你身边有一只会传信的鸽子那该多好？时时刻刻我都能知道你的近况，就算我不在你身边。

“一会儿我把饭送过来。”碧玉瞧着他家少爷没有表情的脸，可是心里知道瞧见了十几年最想见到的人，可是人却又一次离他而去，少爷心情一定不好。

于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独留白少云一人举目望苍天。

时光如漏沙般静静地流淌着，不知不觉中已是傍晚十分。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事？”

“少爷，六王爷来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白少云打开房门。

“王爷说在老地方等着您。”

“你下去吧。”白少云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挥挥衣袖阔步踏出房门。

“少云，好久不见了！”坐着的人依然挥着扇子等着他。

“最近有空了？”白少云意有所指地抬着眼睛看着他。

“是啊，不然哪有时间上你的醉墨楼来好好吃一顿？”爽朗的嗓音听起来似乎狂风暴雨已经过去。

“那就尽管挑好的吧，这顿我请了。”白少云一手摊开，慷慨地说道。

“怎么？这可不像是一般的礼尚往来。”捉摸到白少云一丝不正常的表情。

把眼睛闭上，回忆着那两天的幸福时光，白少云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顿饭该我请你。”睁开眼睛，白少云带着淡淡地喜悦的表情望着对方。

“出了什么好事？”不解地看着白少云，这样高兴的表情真是少见。

“对我来说好事也只有那一庄。”白少云吃着绿豆羹，瞧着对方的表情。

“哦？我都说若是有缘，你们定会相见。”这的确是好事一庄，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了，“难道这一顿就是你请我的喜酒？”

喜酒？刚送进口中的绿豆羹瞬间被喷了出来，白少云被一口呛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有点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少云，他的反应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吧。

稍微缓过一阵劲来，白少云却因为那两个字涨红了脸。

“说吧，那人是谁？本王当你的主婚人。”瞧见白少云如此表情，六王爷乐呵呵地说着。

“这个都是后话了，如果可以我到想问你把他要过来。”两个大男人如何成婚？他只想和无痕一直在一起，陪着他一起慢慢变老。

“要过来？这么说她是本王的手下？要么就是府里的人？她是谁？”他也十分好奇这个让白少云执着了这么多年的人。

“是……”白少云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表情，不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否会把这个王爷吓一跳。

“他受了伤，深夜来到我这里。”白少云点化着某人。

完全没有听懂白少云说话的意思，对方一头雾水，突然联想到熟悉的情节，六王爷身体一征，脸色凝重地看着白少云。

“是他？”

白少云一声不吭，浑圆的双眸凝视着对方。

片刻之后，瞧见对方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白少云松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把头点了下来。

“少云，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

“没有，我是认真的，现在我问你要人，你是放，还是不放呢？”白少云认真的表情出乎对方意料。

“他……只有半个人算是本王的，换而言之，他的去留不是本王能做主的。”这是当初叶无痕答应替他卖命时定下的条件，那就是他无权主宰叶无痕是去还是留。

“果然像他的作风，不爱受到约束。”白少云深有体会地说着。

“我这次来也是想要问问你，他现在怎样了？”

“又走了。”白少云无奈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他没有说去哪里？”

白少云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和无痕约定好那些事情，他断然早就去寻他了！

“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如果好好休息的话应该没有事。”无痕原本就是王爷的手下，该交代的还是应该说明清楚。

“这样就随他去吧，少云，对他你真的是认真的？”还是不敢相信的口吻再次询问。

白少云深深吐出一口气：“从我九岁那年他离开的时候起，他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认真。”

虽然他渐渐长大，也明白他对叶无痕的那种感情是会被世人鄙夷的禁忌，可是已经埋下的那颗小种子早已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那份感情牢牢地在他心里滋生着。

“再漂亮的女人也看不上眼？”

“漂亮女人的确赏心悦目，可是一颗心都已经给了一个人，如何去喜欢？”

“把这三个字‘一个人’换成一个‘你’字，是女人恐怕都要向你投怀送抱了。”

“可惜叶无痕不是女人哪！”白少云笑道。

“你也不是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争取，不然哪天要是真的跟什么女人争他，我没胸没屁股的岂不是吃大亏了？”白少云打趣地说道，可是这种事情他希望永远都不会发生。

一时被白少云的说法愣住，随后便忍不住会意地一笑。

“好吧，难得你请我一顿，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真的他心里对他们两个最后的结局抱着一丝兴趣，究竟他们会有怎样的结果？

“嗯，你随便挑。”白少云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那就上点开胃的点心，然后弄一个定神舒心的补汤。”

白少云打开门出去吩咐了一声，片刻之后，菜一一被端了上来。

“一有他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喝汤的时候六王爷开口说道。

白少云默然无声，这样也好，就算他不去四处寻找也可以得到叶无痕的消息。

“他的任务结束了么？”在心底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雨下过还是会下的吧。”这个意思白少云应该明白。

“看来又是我等他。”无奈地一笑，他知道叶无痕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生活，那就会有一个又一个任务，眼前的这个人是王爷，他的半个主人。

“等人是件苦差事，时间也不早了。”六王爷起身而立。

“已经习惯了。”白少云脸上浮现的并不是苦涩的笑容，反而有一丝得到幸福的满足。

只是每次想到叶无痕拒绝的态度，白少云的脸色总是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若是有缘，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瞧着一脸愁容的白少云。

然后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若是有缘，他不知道呢，他们究竟是否有缘？是有，还是没有？这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定睛地望着窗外，白少云痴痴地想着。

※ ※ ※

一个月后。

“少爷，六王爷派人捎口信来了，说是无痕少爷现在的伤已经完好了，让您不要担心。”

“他在哪？”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白少云急切地问了起来。

“这个他没说。”也就是不知道，“不过最重要的就是人没事，少爷不要想这么多了！”见到白少云失落的表情，碧玉安慰着他。

“你下去吧。”把心神静了静，白少云来到床前直直地躺了下去，不敢闭眼，一闭上眼浮现在脑海里全都是他的身影。

发呆地瞧着天花板，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距叶无痕消失已经快三个月了，除了那次白少云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开始渐渐再次习惯一个人，白少云又恢复到以往的生活。

那个每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又沉回到他的心底，白少云依然不露痕迹地想着那个爱和他闹别扭的无痕。

※ ※ ※

阳光明媚，嫩绿的碧草展现出一片令人舒心的景致，清澈潺潺的溪水涓涓不断地流淌着，散发着纯净的气息，天气格外的好。

那一日，白少云和几位友人去城南近郊作画吟诗。

“你们快来看呀，这里有一个人！”逛到远处的朋友突然回头大喊着正在作画欣赏风景的一群人。

众人纷纷丢下手里的事情跑到远处岸边，果然看见一个人背朝天地躺着，腰以下的身体全部浸泡在水里。

“这个人是不是死了？怎么一动也不动？”人群里有人提出了疑问。

长期浸泡在水中的衣服颜色开始发白，而衣服上可见一些大大小小的口子，大一些的连里面开始溃烂的肌肉都能瞧见。

突然一个微妙的动作引起了白少云的注意。

水里的这个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不是一个死人。

白少云上前蹲了下来，把了一下脉，脉象十分微弱，但是还有一口气在。

“他没有死。”白少云抬头望着其他人，“帮我把他翻过来，让他透透气。”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闷死。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翻了过来，一张白得发紫的脸豁然映入白少云的眼中。

立刻头顶像是有一个青天霹雳爆炸，白少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异常，吃惊地望着那张脸。

天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四章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白少云思考来龙去脉，立刻让站在身边的友人们帮忙把昏迷不醒的人抬了起来，随后不轻的重量落在白少云身上。

背着叶无痕，白少云一步一个脚印地稳稳地看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朝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把人安顿在马车上，白少云一人跳了上去，立即驾车回城。

赶到醉墨楼。

“碧玉！碧玉！”人还没有从车上下来，白少云便大声地叫了起来。

只见一名相貌可人的女子立刻从醉墨楼里跑了出来。

“少爷，出了什么事？”见到白少云半个身子探在马车里，像是在拉着什么东西，刚才他家少爷急促的叫喊让她禁不住担心。

“你快进去再叫两个力气大的人来，崔掌柜也行。”白少云转头朝碧玉急急地说道，“然后去把王大夫请到我房里。”

被掀开的帘子里露出一个人影子，一动不动平躺的姿势说明这个人受了伤。

“嗳！” 碧玉急忙转身跑去叫人。

片刻之后，来了两个壮汉把叶无痕抬进白少云房内。

“白少爷，把他放在哪？”此人身上如此肮脏，比江湖上讨饭的叫花子还要脏。

“抬到在床上去。”

既然是主人发的话，他们得要照办，虽然有点可惜了那一床干净的被褥。

把人安置妥当，白少云又吩咐两人去打一桶温水。

一边焦急地等待大夫，白少云一边握着叶无痕的手，冰冷的感觉让他从心底发寒，于是不停地揉搓着来增加热度。

“少爷，王大夫来了。”

“王大夫，请。”白少云站了起来，把最靠近叶无痕的这个位置让给了手拿药箱的大夫。

“少爷，他是谁？”他家少爷从来没有对什么如此紧张过。

“连你也不认不出来了吗？”白少云的眼神一直逗留在大夫和叶无痕身上，他不想放过一丝可以了解情况的讯息。

“认不出来。”那张脸苍白得血色全无，看起来十分骇人，如果不是他家少爷说是去请大夫，恐怕她要认为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个死人，不过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是无痕。”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竟然是让他见到伤得不成人样的无痕，伤在他身，他也却跟着揪心般的疼痛。

“什么？他是无痕少爷？”简直不敢置信，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叶无痕，他家少爷念念不忘的人。

“大夫，他？”一瞧见大夫松了手，白少云立刻围上前。

“情况不良，他全身上下伤口不少，虽然这些伤都没有伤到经脉和骨头，但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伤口现在开始化脓腐烂，外加上他多日没有进食，身虚体寒，现在又感上风寒，可以说命在旦夕。”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他医好！”白少云鼓起信心地说道，“王大夫，有何需要我定当全力配合你。”。

“好，老夫这就开药方，切记，一定要有人日夜不分的守侯在他身边。”

“是。”白少云点头道。

吩咐好了那些该注意的事情，王大夫转身离开。

白少云则开始忙碌了起来，动手掀开贴在叶无痕身上的单薄外衣。

原本精壮的身体整整瘦了一圈，皮肤松弛的皱起，夺眼处竟是那些伤口，不但泛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而且皮开肉绽。

惨不忍睹的伤口让白少云不禁鼻尖一酸，润湿了眼，握拳强忍住那阵痛楚，白少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碧玉，药。”

这上药一上就直到夜深人静才结束，白少云看着无痕身上那些已经被包扎妥当伤口，这才空出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