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难道你想见轮回殿上的阎王脸?」
依旧是揶揄味十足的戏谵语气,背光的脸容也依旧模糊难辨,然而这回赫连魑魅却不会再将这抹人影与心
底的恋影相迭,只因为此刻这男人散发出的又是那种满叫寒毛直竖的危险。
因为夜吗?所以更彰显他的邪魅……
「毒……解了?」努力咽了口唾沫润喉,体内空空的虚乏感让他无从判断自己现在的状况到底为何,对药
毒的粗浅认识根本不足以做个定论,只有再按捺下喉间的不适开口要答案了。
啧,问的还真是直接……戎剩好心情地发现即使相处越久眼前这家伙给自己的惊奇也没打折扣,这只猫儿
这么干净俐落的问法反倒是激得自己忍不住想做回愚夫蠢妇问声为什么。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救你?」心动口动,忍字怎么写这辈子他还从没想过。
「……」答非所问虽然可以说是预料可期,但转了百八十弯地这么毫不相干还是让人很难不在状况外,赫
连魑魅习惯性地缄默着,只有那双如杏微挑的猫儿眼像似想甩去残余昏沉地眨了又眨。
「魅儿,我这人是既没耐心更欠毅力,虽然说同样的话我不爱听上两次,但对牛弹琴我也还没那雅兴,不
是想把阿月从床上请来帮你做翻译吧?」
床?戎月受伤了?「月王……出事了?」
「……魅儿。」叹息似地低唤着,语声依旧轻柔却也同样地叫人不寒而栗,戎剩如夜般魅惑的黑眸危险地
眯了眯,最后索性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搂在怀里锁着。
这还是存在感如此鲜明的自己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视若无睹地忽略,未曾经验过的感觉是有那么
点意思但……很难忍受呢!
「再补上一点,比起对牛弹琴……我更不喜欢被人当空气,要我做点什么好提醒你,我人在这儿吗?」覆
掌勾弄着搁在膝头上气力未复的纤长五指,戎剩游戏般将那骨节分明的指头慢慢向后拗着,却是直扯着掌
心泛白也仍没松手的意思。
「……你会说?」重拾问语作答,为的幷不是指掌间筋肉撕扯的裂痛,而是眼前状况叫赫连魑魅明白,若
不先依着这男子的游戏规则玩,戎月的消息就比水底捞月还难寻。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趣的一只猫哪,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俊杰弯背折腰得这么
自然不卑不亢,活像这句话本就是接着自己的问语后,中间根本没岔出其它段。
「我没想知道。」就因为没想要知道所以才没问,这……有不对吗?看着面前的男人不予认同地微挑眉,
赫连魑魅左右想不出自己又是错了哪点,沉吟好半晌才又呢喃自语似地补上了句:「问了,你会说『我高
兴』。」
浓眉再挑,淡微的笑意开始在戎剩的双瞳里缓缓凝聚,虽然他实在不认为几个照面就能让这只猫这么了解
自己的劣性,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若这只猫真开口问了为什么,十有九成他的确会回答这种让一般
人槌胸顿足的答案。把人撩拨到咬牙跳脚却偏偏只能莫可奈何地徒让郁火直烧,向来都是他调剂无聊的一
帖良药呢!
「你知道是我救你的?」
「……不确定。」
「那怎么不问问这个?」
这……也要他问?纳闷地微咬唇,赫连魑魅着实为眼前男人表里不一的言行举止感到迷惑不解,这任性狂
妄的男人能忍受旁人罗唆这些琐碎吗?怎么瞧答案也都该是否定才对,若是爷就绝不可能,连只字词组的
关心……都嫌多……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直到占据视野一角的夜眸里锐芒渐深,才只好闷闷不豫地以浊哑的嗓音吐出答
语:「爷说……那叫废话。」
怔了片刻,戎剩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整张脸全埋在前方那截温热的颈间蹭着……是啊,怎么不
是废话呢!还真是难为他的魅儿答得这般委屈了。
「别这样,很痒。」暖暖的气息掺着发丝缙缙拂摄,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俯身前倾想拉开距离,无奈
身被锁着手被抑着,能做的只有聊胜于无地偏颊缩脖躲避后颈上男人的肆虐。
「喔,那……这样呢?」嘴里应着,微凉的瓣唇,却依旧如蜓点水般态意地在滑腻的颈肤上嬉戏,甚至变
本加厉以齿舐咬以舌吮舔着,戎剩十分满意那片蜜腊般的色彩逐渐沦陷在自己烙下的朱泽印记里。
「……」很难形容的诡异感受,又痒又痛还有阵阵抑不住而起的颤栗,尽管明知躲不过,赫连魑魅,还是
本能地缩了缩肩头,任他怎么,想也猜不透戎剩这般又咬又啃地是在玩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脖子
上现在已是疙瘩满布了。
有趣的小东西……夜眸里的墨色刹那间里变得更深更浓,偏首支颔,戎剩若有所思地睇凝着那双犹自沉浸
在自己思绪里的琥珀瞳眸,唇棱微撇,露出抹意味难明的浅浅笑容。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大方点回答你的问题好了,阿月没事,天光未明的你叫他不在床上躺着是要
在哪儿蹲着?至于你自己嘛……毒解了一半,死是死不了但也活得不痛快就是了。」
眉心微锁,赫连魑魅立即就懂了戎剩哑谜似的语意,早在甫清醒运息确定身体状况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些
许不对,原以为只是毒祛后的虚乏,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
「你猜的没错,好了一半功力也散了两成,想痊愈,你这身功夫大概也只剩一半。」
一半?若照前几天遇袭的那群杀手水准而言,恐怕是难护戎月周全了,这下子爷吩咐的事……懊恼地紧抿
唇,赫连魑魅脑海里萦绕的念头仍是习惯性地在残雪身上打转,只想着怎样做才能不负他的交托。
「怎么,想不管它?就这样一半一半吊着?至多二年吧!如果你不再动武的话,否则不用等到明春草长你
就可以下去跟阎老儿打招呼了。」
只要一眼,就知道这只猫在打什么算盘,原有的好心情又再次散得一乾二净,戎剩不悦地敛回了唇弧,连
带着语调也又恢复了往日刺人的戏谵。
这只猫对阿月的兄弟,那个该叫做戎雪的……迷恋真有这么深?十分难得地皱起了眉,锐芒频闪的黑眸里
已是进着火花点点。
若说不要命的理由是生死攸关倾心相护他倒还可以理解几分,但跟前摆明了为的竟就只是那家伙放手弃离
前随口丢下的一句话?纤掌再次紧拙起掌间的长指捏握着,力道之大令赫连魑魅下意识就是阖齿咬紧了下
唇,丝丝血红从苍白的色泽间缓缓沁出。
这回又是怎么了?微恼地回头瞪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赫连魑魅还真是憋了一肚子无处可叹的无奈,这
家伙明明刚刚还笑不可遏地说南道北,怎么聊没两句又变了张脸?忽晴忽雨也就算了,干嘛老莫名其妙地
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魅儿,眼睛瞪这么大的意思是在……怪我?」眉微挑,戎剩感兴趣地看着这张向来平静的脸容上燃起了
怒火,原来这只猫还是有爪子的,还以为早巳经全被前任主人磨光了呢!要不怎么对他那个爷这么百依百
顺言听计从?
「废话!我不欠你,放手!」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他的心还跳血还流,不想徒费力气惹事不表示他赫连魑魅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任
人无理取闹地搓圆捏扁的,管这家伙再危险又怎样,就算是蚍蜉撼石也要敲下它一块角来。
「啧啧,挺有个性的嘛!怎么在你的爷面前就听话的像个小媳妇?连阿月你都舍不得大声一句吧!」这只
猫现在的模样还真与资料上的描述判若两人呢!这表示自己惹人厌的功夫高竿,还是说自己在这双琥珀般
的猫儿眼里……也是特别的?
一段话,醍醐灌顶般激醒了赫连魑魅,本能再次对眼前的男人生出警戒……这个叫戎剩的异族王者,到底
知道了多少他的事?无足轻重的一抹暗影有必要令他这么费神调查吗?
「不欠我是吗?是我自做主张从棺材里扯回你一只脚没错,不过难道你不需要我帮你拉回另只脚?你舍得
辜负你那位爷的所托,让阿月下地府陪你作伴?」尽管跌到谷底的心情让这只猫怒弓背脊的模样爬回了许
多,出口的话语仍旧还是压不下胸口的那股酸气,戎剩再次不由自主地扬了扬俊美的眉眼。
好象……太在乎这只笨猫了,喜怒哀乐居然这样轻易被挑动着?实在不像是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自己的
冷血寡情就连最亲的戎咽都曾经摇头叹息的,这一局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我有多少时间?从毒解到内力消减,咳……」灼痛的不适在喉间蔓延着,赫连魑魅的目光下意识寻向幔
外能解这份烧疼的水壶,可惜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得求他吗? 就怕费力开了口也是白工一件。
「多少时间?」没漏过琥珀瞳里一闪而逝的恼意,戎剩好笑地扬了扬嘴角,思绪却仍停留在这句十分值得
玩味的问语上。
「魅儿,你又在想什么?想睹上一把帮阿月永绝后患?」
该称赞这只猫机灵敏捷的反应,还是该痛扁一顿那颗只装了浆糊的笨脑袋?不过一句话而已,就如奉圣旨
地遵行无逆?那双猫儿眼是如此的独一无二,为什么人就不能也跟着多唯我独尊一点?
「告诉我,这么竭心尽力地使命必达,真的只为了戎雪的一句托嘱?还是因为阿月跟他生得太像,像到你
这只笨猫已分不清心里装的到底是谁了?一个替身,这是你想要的?」
称的上火气的玩意儿在肚里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往复之繁让戎剩再不想费神计较自己的心情是第几次这
般爬山越谷地起起伏伏了,全为了这只空长眼的瞎猫,那双眼明明又亮又大的,怎么视野却窄得连自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