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在树上偶尔听见这一句,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个没坐稳,从树枝上滑落,刚好砸中贼首的头。
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
小华绝对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哎呀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们刚刚说的笑话实在太好笑……”
贼首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捂着脑袋上的血包,痛的呲牙咧嘴:“果然不是常人,居然用人体藏匿树上做暗器,高,高,实在是高。”咕咚!不省人事也。
慕容正趁乱添乱:“诸位,看我如何装卸脑子。”
一台大称,一个柜台,一群看热闹的群众演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都当今日要看的一幕比砍头少不了血腥。岂料,慕容正拎着贼首往称上一站,读出个数据。略一提气,又一个数据。前后相差近十斤!
小华都崇拜:“少爷,你家相公好厉害。”
苏小邪面无表情:“慕容家祖传的千斤坠和闭气轻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小华:“少爷,你变了。你居然不妒忌慕容公子的人气了,以前你的心眼可是比针鼻还小的。难道是神奇爱情的力量,使你改邪归正了?我一定要飞鸽传书给老爷夫人他们,告诉他们这个爆炸性新闻,说不准常熟明日又会举城欢庆了,欢庆你以后专心为害一人。”
苏小邪:“……小华,你的遗言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比如说捐献尸首给医学事业做贡献,所以不必留全尸之类的……”
那边,慕容正‘没什么大不了’的本领博得观众阵阵喝彩,大家都说:“真是活见鬼了,这人莫不是妖怪投胎?”
强盗二三四,看的目瞪口呆,输得心服口服,也从此抛弃了父母所赐的甲乙丙丁名号,老老实实跟随着苏家大少闯武林,踏江湖,手舞足蹈,干一番大事业。
什么叫大事业?
对于蚂蚁而言,搬家就是天大的事。对于大象而言,鼻孔里钻进一只蚂蚁,是比天还大的事。
那么对于堂堂邪派而言呢?
嗯——一个像少女渴望永葆青春那样渴望永葆黑心的头目,一个武艺超群助纣为虐成为习惯的帮手,一群五大三粗身强力壮卖身为奴的手下,一个在床上为非作歹为老不尊却不肯和苏小邪慕容正同流合污的老匹夫,一个洞察世事明哲保身却还是被冠以沆瀣一气的恶名、再也回不去主流社会的大好青年。除了这些,究竟还差什么?
苏小邪一拍小华的头:“我们该做点真正的邪事了!”
小华剥了个鸡蛋敷在苏小邪刚刚敲出的包上:“少爷容禀,你这一路,只劫了京城首霸吴二的万贯家财,只算计了深居简出的孤寡刘姓老人,只骗过了少林等几大帮派,只牺牲了一个铁板有余,的确有失您日常作案的水准。”
刘老眼睛忽然一亮:“武林大会后天召开,我们邪派想扬名立万就得做点不一样,别人想不到的事。”
“比如?”
“比如强抢青楼。”
“……阿正,”苏小邪随便招了招手,“大卸八块,赏赐大黑。”
刘老双膝一软,脸色骤变:“帮主饶命……至少,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我这计划到底哪里不对?是不够周详?还是不够惊天动地?”
苏小邪义正言辞:“这还用我点透?!青楼是什么地方?大中城市纳税大户,莫说为官者,就是百姓也要维护。这是面上。内里,青楼都是典型的藏龙卧虎深不见底的宝地,玉堂春、陈三两,不都是在那里培养出一代文人贤臣。红拂女一出手,就俘虏了李靖和虬髯客。还有赵飞燕姊妹,目标直指金殿之上九五至尊……”
“呼噜——呼噜——”观众的反应是如此强烈。
眼睛一转,发现慕容正也正昏昏欲睡。苏小邪嘿嘿一笑,冷不丁扑进他怀里,贴贴他面颊,耳鬓厮磨:“阿正……我……”不必第四个字,周围人群已经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瞪大了眼,偷腥猫看到鱼一样巴巴等着下文。
“所以我说青楼是绝对不容小觑的战略要地,”苏小邪目的达到,精神抖擞的继续长篇大论,“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刘老你一个人搞定它。”
刘老气的头发都黑了:“还不是跟我说的差不多?!!”
小华低语:“还是有区别的,这样子慕容大爷不必出场,也就可以免去了某人小肚鸡肠生怕相公被人抢去的忧虑。”
刘老会意,立时坏笑:“启禀掌门,小的才疏学浅,只怕难以独立胜任此等重任,恳请慕容公子与我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苏小邪眉毛一挑,搂着慕容正的手臂紧了又紧,生怕被人抢去宝贝似的:“他、他还另有任务!”
“敢问掌门,慕容公子有何任务?时间上如果冲突的话,我们可以商议。”
“他……”苏小邪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有什么能挽留的借口。一着急,脱口而出,“他明日要和我洞房花烛!歇婚假!”
强盗一二三四在短短七天内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脸皮,对苏小邪的邪派作风置若罔闻,他们关心的是慕容正的反应。慕容正果然没叫他们失望,只见他悠闲的指着酒楼下热闹的街市中一辆高级马车和几乘骏马,提醒苏小邪:“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你要先问过他们。”
苏小邪闻言俯瞰:“哎呀!大事不妙!”
三十章
也怨不得苏小邪一惊一乍,实在是来者太过厉害。一个天下第一,一个武林世家,加上嫡系的唐家,一行人浩浩荡荡,苏小邪越看越心惊,这慕容家怎么全军出动了?连慕容爸爸都坐在车前,想必车内还有更难以应付的慕容妈妈吧。当当当,这可如何是好?!
满眼忧虑的瞄了一眼身边的慕容正,却见那人丝毫无惆怅之意,苏小邪急忙凑过去:“你有什么主意?”
“主意么,倒是有两个。”
“首先?”
“实话实说,然后被棒打鸳鸯。”
不行,苏小邪不愿:“其次?”
“生米煮成熟饭。”
青筋大跳:“慕容正!我就知道你要生猛海鲜的硬上!”
慕容正心道一声好冤,我若是要硬上,何必忍到今日今时?“误会了,小邪,我说的是这样这样这样……”一阵耳语,换的苏小邪脸上阴天转晴。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不过能实现吗?”
“当然能。”不然你以为我跟着你这一路上为非作歹臭名远扬的都是为了什么。
“好。”苏小邪又恢复成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欺善欺恶的苏小邪,“众属下听令!”
一群人一动不动,统一专心的看着慕容正。但见慕容正点了点头,才站成一排等候发落。
苏小邪:“刘老,你去妓院,务必借其风水宝地宣扬我和慕容正的绯闻,一定要闹得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一二三,你们分头行动,去各大门派待客宴上骗吃骗喝,席间要侃侃而谈,围绕着我两家的婚约扯淡。”
“老四,你去街头随访,民意调查。看看究竟人们把我俩想成什么样子,我这个偶像派应该以什么形象出现更能深得人心。”
“小华,你……”
小华机智的躲在大黑背后畅所欲言:“少爷我们就别浪费时间,直接跳过讨论的章节,听听慕容公子说什么吧。”
苏小邪拳头一挥。典型的狐假虎威:“我才是掌门!!!!”
身后长臂一伸,苏小邪准确的落入某人怀抱:“小邪,我愿你仗我势欺别人,我更愿你广纳民意,得道多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做最后总结发言就好。”
苏小邪想了想,没再多说话。专注的等着时机最后压轴发言。
“咳咳,”清了清嗓子,慕容正搬诏示下,“刘老,青楼的确是人来人往消息最易收集也最易扩散之地,你要务必将城内城外的几家统统征服,从嬷嬷入手,上至七八十,下到七八岁……”话未竟,刘老已经晕厥。
一盆冷水泼下,刘老醒来,还在噩梦之中:“慕容公子,我也老大不小,年近古稀,你看能否换个身强力壮的去?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慕容正微微一笑:“刘老威风,技冠风月,十里八乡,三年五载,恐怕难逢敌手。再者,这里面自有巧劲,何必真刀真枪?”
刘老怔忪了半天,方才顿悟,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慕容公子,果高人也。”
“记得要强调指腹为婚,为人诚信八个字。”
“是。”刘老领命而去。
“一二三四,尔等也要谨记这几个字,以此为中心思想,添油加醋,自由发挥,到各大茶馆饭庄高谈阔论,不能引起群众注意的话,必要时可以踢馆。总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满城风雨,妇孺皆知的程度。”
“敢问大爷,一天赶几场?”
“时间紧迫,务必高强度作业,至少武林大会召开前这两天内,要把所有的地摊和三星级以上的饭店走一遍过场。前期注意保存体力,可以买马拴在后院,以备不时之需。后期,可能会说到声音沙哑,不妨直接就上武。”
小华咽了口唾沫:“我发现了,其实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放的屁都一样臭。又或者,慕容公子你没能出淤泥而不染,被我家少爷带到臭水沟里去了。”
“小华,”慕容正此时笑脸在小华眼里是那样的神似苏小邪,“你去路口撒传单,上面不必多写,只写上天下第一邪派苏小邪慕容正等将于几月几日出席武林大会就行。”
小华领命,追着一二三四下楼去,苏小邪跟着就不干了:“我的总结发言还没说呢!”
慕容正轻轻咬咬他的耳垂:“别急,咱们是主角,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绝对是压轴大戏。”
“当真?”
“是真的。你看天都要黑了,小邪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苏小邪一抬头,正晌午的太阳正龇着门牙对他们笑。
找地方投宿时,遇到了些小麻烦。因为武林大会迫近,各个客栈酒家的房间几乎都被各门各派预订了去。苏小邪和慕容正顶着太阳,走遍了大半个城,腿都僵硬了,也没找见一家有空房的地。
倒是在街拐角的地方遇到一个算命的,看了会儿稀罕。苏小邪心痒,但又死拗着不肯上前去卜上一卦,生怕得了什么不好结局。慕容正无法,只得自己走上前去,递上生辰八字——反正问的都是姻缘,他的和自己的,没什么大区别。
算命先生道士打扮,年纪轻轻,瘦瘦弱弱的,看他们的眼神更是透着古怪:“这位先生,我看你面带青白,印堂发暗,恐有不祥,不妨坐下让老朽算上一算?”
慕容正面无表情:“老朽先生,今年可满二十了?”
算命先生怒:“可是,可是,师父就是这样教的!”
默。
算命先生以为别人都心服口服了,兀自继续:“不出三年,你必引凶煞之星上门,到时红鸾星动,苏姓篡位,夫唱夫对,水火不容,楚河汉界,寸土不让。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大闹,可谓祸起萧墙,鸡飞狗跳,杯盘狼藉,乱七八糟,家舍难安,友邻遭殃,日日仇家上门,去了旧怨又增新恨,几乎每到一处都会惹人忿忿……”
“停——”慕容正打了个帅气的手势,“你刚刚一开始说,红鸾星动,苏姓篡位,夫唱夫对?”
“嗯……是。”算命的摸不准这位帅哥的脾气,只好老老实实回答。
“哦哈哈哈哈……”一阵狂妄大笑声,吓得周围看客多少人齐齐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恨不得立即土遁。
算命的也吓坏了,心道,这人该不是被我卜到的悲惨命运吓成疯癫了吧?这当如何是好?正琢磨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你的意思是不是不出三年我就能娶苏小邪进门了?!”
茫然的看了这张俊脸良久,茫然的点点头,算命的心头和大家一样浮现不妙预感。
果然,那人双手一背,乐不可支:“我终于娶了苏小邪了,哈哈!!苍天有眼,慕容正感激不尽。”
众人:“……”
苍天:“……”
苏小邪心理活动:慕容正,我今日就断了你这个彻头彻尾方向错误的邪念!哼!
直到太阳下山,偌大一个邪派也没找到能栖身之所。只能去城外土地庙内将就。
两脚踢出闲杂人等,苏小邪啊呜一声扑向目标。却被那人轻轻一翻,压倒在身下。脸也被捧住,唇瓣覆盖上熟悉的味道,有人把一句呢喃送进苏小邪口中:“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吗?”
霸道的家伙,苏小邪刚要骂,嘴巴一张,却被人趁机塞进一条舌头来,邪狞放肆的掠夺着他的领地领空。还不怀好意的企图拐走他的舌头。舌头没被拐跑,可苏小邪的呼吸彻底停了,赶紧一把推开那人,努力喘息几大口才缓过来劲来。阿弥陀佛,没有被吻晕,否则实在太丢人了。
苏小邪没留神,一只修长柔韧的手已经轻轻松松剥开自己的衣服,伸进大好河山里来了。
“你……放手……”爱情熏陶下神仙魔怪都会退化为纸老虎,何况一个小小的苏小邪。他纵然再邪此时也无暇做欲擒故纵的计划,那半推半就纯属本能操作。
冷不防,那人一使力,居然将他推开半尺:“你既不喜欢我碰你,我不碰便是。”
几个字打鼓一样敲击着苏小邪的耳膜,苏小邪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有些无助。咬咬下唇,斜睨到身边这人仍有些感伤有些孤单的样子,苏小邪心中一转,便将动机猜出个七八分。但好强如他,怎么可能去哀去求?灵光一现,苏小邪彻底耷拉下脸来,激将法上:“既如此,我便走了。免得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的给你难堪。”
慢慢提鞋,慢慢起身,慢慢去拉门,心里却火急火燎的骂:该死的慕容正,你什么时候冲上来拦我?
眼看门闩就要被拉开,苏小邪的心如石坠大海,马上就要沉底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把他往回一拉,紧紧拥在怀里:“苏小邪,你居然敢逼我?”
苏小邪沉声反问:“你扛的住偌大天下吗?你扛的住你家人的逼退吗?”如果不行,就不要留我。如果留我,就不许后悔,更不许回头!!
慕容正埋首在他后颈上吸吮,惜字如金:“行。”
顿时,苏小邪心头五月牡丹开会一样芬芳怒放,可还是憋着笑,不肯让他察觉出来,尽可能的悲声做勇士扼腕状:“你不必安慰我,我苏小邪知道轻重。阿正,”深情厚意唤他的名字,鸡皮疙瘩先起了自己一身。不过接下来这句倒是自首次分离以来一直深埋在自己心底的话,“你这个人最讨厌,从第一次见面就骗我捉弄我,诓我欺负我,大概也许可能,谁知道呢,我真的是太闲了,竟然乐在其中……”
傻瓜。听着天籁一样的絮絮叨叨,慕容正心里甜滋滋的骂。这个小傻瓜,真是个傻瓜,竟不知道已经悄悄爱了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