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论猜突然大叫道:“啊!他们双方怎麽打起来了?!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谁要杀你?谁又要救你?”
果然,那些新来的快艇把四条船围在江心,你来我往地交起火来,战况异常激烈。
虽然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论猜还是连忙命令开足马力全速前进,很快把那些交火的船只留在了身後。
苏毅站在甲板上,疑惑地看著缠斗在一起的十几艘船。
方越骁站在他身边,道:“有能力这麽做的,应该是父亲,我想他也不会看著哥哥如此过份。”
方越骁口气里有喜悦的意思,苏毅暗暗皱眉,虽然他嘴上说恨继父,毕竟还是有些感情吧?苏毅苦心煎熬著留在这个人身边,可说到底可能什麽都不是。
苏毅握紧拳头,强压妒火,心绪复杂地想到:即使屡次被暗杀也还是要回到金三角,到底是为了什麽呢?为钱?为外公?为权势?为了摆脱不了的命运?也许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
因为我自己也不懂得自己了。
24 对峙
金三角的山水秀美一如往昔,林木繁茂,修竹森森,不时有淙淙的山泉流过。
一队十几辆车的车队飞快地掠过山谷,沿途带著斗笠背著背篓的山民无不驻足观看。
这是方越骁组织起自己全部人马来泰国边境护驾。
车队很快来到了方越骁的住处,余震廷竟然亲自站在山脚迎接。方越骁的随从已经足够威风,而余先生的保镖和手下更是多不胜数,两帮人马浩浩荡荡汇聚在山脚下。
“父亲!”方越骁奔过去大声说道,“您要给我主持公道!这一路上我几次差点死掉!”
余震廷微笑道:“是谁这麽大胆子,敢跟我们越骁过不去?”
方越骁大声说道:“迈阿密两次,曼谷又一次,这麽清楚我的行踪,绝对是内部所为。”
余先生拍了拍方越骁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一定会彻查。”
方越骁摇摇头,朗声道:“不需要查!众所周知,金三角跟我最过不去的人就是余朝晖,他屡次暗杀我,引发内讧,父亲一定要秉公决断,不要偏心!”
给其他帮派暗通消息、谋杀自家兄弟是重罪,他话音未落,就见余朝晖匆匆赶来,十几米外就指著弟弟大声吼道:“方越骁!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方越骁冷笑道,“迈阿密本来是你要去的,可被我抢了先机,你不怒才怪!泰国是你的地盘,能有力量组织那麽大规模的暗杀,也只有你才做的到!”
余朝晖嗤笑道:“说了半天,都是在想当然?拿不出证据就省省口舌吧!”
方越骁冷哼道:“如果我有证据,见你第一眼就把你崩了,还容你活到现在狡辩?!”
余朝晖抱起双手,微微一笑道:“那就废话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
方越骁慢慢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哂笑道:“演技不错,可事实怎麽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你早把我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自己窝囊不长本事,我死了也远远轮不到你!”
余朝晖终於大怒,骂道:“臭婊子!你是有本事!爬床爬出来的好本事!”
气氛骤然紧张,王冲和苏毅同时掏出了手枪,余朝晖的手下也不甘示弱,一时间,枪械上膛的声音和江湖莽汉的咒骂声响成一片。
“要造反吗?!”余震廷铁青著脸色喝道,“都给我放下枪!”
虽然狂怒,可余先生的声音依然低沈威严。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不由自主放低了枪口。
“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拿枪对著自家兄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余先生怒视著两个儿子,“什麽轮著这个轮著那个,我还活得好好的,你们两个臭小子想要篡权吗?!”
余朝晖和方越骁脸色同时一变,不敢再说话,低头接受父亲的训斥。
“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查,在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再提!”余先生厉声说道,“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两个针锋相对,别怪我不客气!”
说著,他气呼呼地转身离去。余朝晖对方越骁复杂地笑了一下,像是挑衅也像是嘲讽,然後也带著人马离开了。
方越骁遣散手下,无奈地说道:“我知道这不是好办法,可是要想逃过暗杀,只能公开跟他破脸,让他从暗处走到明处。”
方越骁回到家,照例是进门直扑外公的房间,推著外公的轮椅和贞嫂一起说笑著出门散步去了。
苏毅独自穿过木质的中式雕花隔断,来到了书房。
在迈阿密报告了方越骁的行踪之後,抓捕行动被卡斯蒂略余党的刺杀行动打乱,从那以後,苏毅就跟总部彻底失去了联系。这些天来,总部一定是心急如焚。
打开那个传递信息的三国游戏,输入密码,马上,十几条信息跳了出来。每一条,都是焦急的询问,有几条是询问方越骁的行踪,可更多的是在求证苏毅的安全。
苏毅难过地抓著自己的头发,就在麦sir和小孙心急如焚担心他安危的时候,他抛弃了责任和毒贩亡命天涯。
苏毅强令自己振作,详细汇报了这些天的情况,尤其是方越骁和余朝晖之间的矛盾。总部的指示很快就下来了:利用贩毒集团的内部矛盾,随机应变,争取进入他们的决策层。
按照当下的情况,当然是方越骁占上风他更有利。苏毅殚精竭虑地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巨大的压力中,他不自觉找出抽屉里的香烟和火机,一支接一支抽起烟来。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方越骁和王冲一起走了进来。被房间里浓烈的烟味呛了一口,方越骁扇著鼻子道:“你还说让我少抽点烟,看你自己!”
苏毅不理他,满不在乎地坐在位置上继续吞云吐雾。他终於知道方越骁烟不离手的习惯从何而来了,在金三角这个地方,如果你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泡妞的话,是会被巨大的压力逼疯的。
王冲看两个人情形有些尴尬,忙缓和道:“论猜找的人今晚就到,这一批有十几个人,还有几批,下个月会陆续赶到。”
方越骁满意地点点头说:“刚来的人不能重用,先集中训练一下,然後你看情况分给手下的各个头目。”
苏毅忙站起来说:“干脆把这批人交给我,无非是打枪搏击那一套,闲著也是闲著,不如帮你分担一点。”
方越骁只迟疑了一下,苏毅就沈声说道:“方越骁,你不能总是防贼一样防著我!这样下去,我宁可被条子抓住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王冲大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呆呆地站在房间里看地板。
方越骁连忙摆手示意王冲出去,讨好地笑了笑,安抚苏毅道:“我说过了,不要心急,慢慢来,上位太快的话会很危险的。”
看方越骁笑了,苏毅也马上缓和了口气,换上一副歉然的表情道:“对不起,太急躁了,你还有什麽信不过我的呢,我们现在的敌人是一致的,事情也要一起承担。”
争执最终以方越骁的妥协结束。当天晚上,从泰国来的那十几个年轻人全部交给了苏毅。
接风宴上,苏毅谈笑风生,旁征博引,时不时还开个黄腔,把那些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混混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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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门口就响起了陈易捷的叫嚷声,他个子不高,却天生一副洪亮高亢的公鸭嗓。
“二少爷起床了吗?”他一边说著一边走进了客厅,“余先生让我送点东西过来。”
方越骁走出房间,疲惫地招呼了一声。
陈易捷笑道:“东西就是些燕窝松茸干鲍之类。余先生还有一句话让在下转告:刺杀的事情一定会彻查,只要查到凶手,哪怕是大少爷他也绝不姑息。”
说著他挥了挥手,跟著他来的几个人把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行人退了出去。
方越骁振奋了不少,燕窝之类的才不理会,不过他平时最爱就是鲍鱼的鲜美滋味,家里还收藏著不少世界各地出产的极品珍鲍。
高兴地坐下看那些鲍鱼,每个都肥大圆润,肉质丰厚,他爱不释手地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忽然有人冷哼了一声,原来是苏毅,抄手倚在红木家具上,还没有洗漱,头发乱蓬蓬的,带著宿醉的酒气斜眼冷笑。
忽然门口又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竟然是余朝晖,带著保镖闯进了弟弟家里。
方越骁和苏毅齐声喝道:“站住!你来干这里什麽?!”
余朝晖灿烂地笑道:“各位!放轻松,放轻松!哥哥来弟弟家里做客而已,不要搞得如临大敌一样。”
说著,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气定神闲地说:“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那几次刺杀真的不关我的事。”
方越骁淡淡地说道:“只求哥哥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大家和平共处就好了。”
余朝晖摇摇头,暧昧笑道:“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共处,就只怕弟弟你不肯。怎麽样?不嫌我那里寒酸的话,什麽时候你也去做客。”
方越骁不置可否地说:“哥哥客气了。”
余朝晖一直看著桌子上大堆的东西,这时终於伸手拿起一盒燕窝,嬉笑道:“看来父亲把你看得比女人还娇贵,连燕窝都送来了。”
实在听不惯余朝晖轻薄的口气,苏毅抢先冷笑道:“不觉得这话说得恶心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编排上去了。”
余朝晖又堆上笑容,扒拉著桌子上的燕窝鲍鱼,道:“弟弟这麽个大男人,吃什麽燕窝,不如全都给我好了,有个小妞天天缠著要吃这些东西,本来懒得跟她买,正好有现成的。”
方越骁有些迟疑,别的没什麽,那几只鲍鱼他实在舍不得。
这时,苏毅抢先说:“都拿走好了!大少爷你要不要在这里吃早饭?”
苏毅的口气里并没有一点留客的意思,余朝晖却很高兴,不客气地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一下全都带走了。
“这个人怎麽这麽讨厌?不至於连这点小便宜也贪?”苏毅厌恶地问。
“简直是无耻!”方越骁骂道,“总是跟我作对!”
苏毅疑惑地说:“不会有什麽阴谋吧?他这麽气势汹汹来,就为了带走这些东西?不过,他说不是他刺杀你,神态倒不像说谎。”
方越骁笑道:“要是连这点演技都没有,还能在金三角混下去?如果有需要,我能比他演得更像呢。”
苏毅也笑了起来,道:“是啊,我倒忘记了,你的演技我早就领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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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场戏後更激烈~~~
26 惊变
两位少爷不和的消息弄得金三角风雨不宁。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波谲云涌非同小可。双方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各自扩充自己的实力,整个金三角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毅手下的人手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除了王冲和陈易捷这样的大头目外,每个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苏哥”。
苏毅每天早出晚归,跟手下的兄弟吆五喝六称兄道弟,言谈间也渐渐粗俗起来。
这天,王冲突然走进方越骁的书房,急道:“二少爷,赶快去看看吧。酒馆里打起来了,还动了枪,伤了好几个兄弟。”
方越骁皱起眉头,手下的人大都是些粗豪汉子,哪天不打上几架倒不正常了。可是,一旦谁敢开枪,那绝对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了。
“谁先开的枪?”方越骁严肃地问,“会不会出人命?”
王冲说道:“新来的几个兄弟去喝酒,没想到碰到了大少爷手下的一个头目,两帮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死人不至於,不过双方都伤了好几个。”
越骁苦笑了一下,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没动手呢,手下的小弟们倒先忍不住了,继父一定会非常震怒的。
越骁马上坐车来到了事故现场,远远地,就看到酒馆前面一片狼藉。
苏毅也在那里,正怒气冲冲地揪住一个刚来的小弟的衣领,劈里啪啦扇了他几个耳光,喝道:“告诉你的第一句话就是,永远不要拿枪口对著自己人!结果你刚拿到枪就走火闯祸!”
那小弟捂著脸不住地说著:“对不起。”
苏毅仿佛充耳不闻,继续对他拳打脚踢,骂道:“记不住我的话,我看你记不记得住这顿打!用不用在你脸上留块疤?!”
那个小弟才十八九岁,又痛又吓,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方越骁的车正好来到了苏毅身边,苏毅一扭头,瞬时看到了车窗玻璃上一张扭曲可怕的面孔,凶神恶煞,青面獠牙,一副标准的黑社会形象──可,那好像就是自己?
苏毅脑子混混沌沌,迷惑地看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像。
苏毅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方越骁尽收眼底,他坐在车里轻轻叹了口气。
把受伤的兄弟全部送到医院,处罚了为首挑事的几个人,又到继父处接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这一切都结束之後,已经是深夜了, “越骁,你们两个到底要我说什麽好呢?”余震廷语重心长地说,“这样斗来斗去,不是让我为难吗?”
方越骁倔强地说:“我没有跟他斗,也用不著斗,我什麽都听继父安排。”
余震廷苦笑道:“你听我安排?别说笑了,你比朝晖还要不听话。
余震廷疲惫地摆摆手,低沈地说:“你回去吧,我今晚还要忙,就不留你了。”
方越骁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余震廷的脸,他明显衰老了许多,两鬓甚至出现了丝丝银发,眼中带著掩饰不住的困意。
他精力也一定大不如前了吧?面对两个朝气蓬勃、如狼似虎的儿子,他一定是暗暗心惊、加倍提放。
金三角是个奇妙的地方,在这里,人本性中那些残忍无情格外清晰,暴力和贪婪都不加掩饰地肆意横行,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也不是兄弟。
所有的人都在觊觎那个位置,可除了得到权势金钱之外,站在那个位子上,还必须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可是,大家还是不停地追名逐利,虽然原因各不相同。
方越骁唏嘘地给父亲鞠了一躬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余震廷突然叫住了他:“越骁,你回来。”
方越骁心中一紧,无奈地转过身。
余震廷满脸的疲倦中竟然透出三分歉意,缓缓说道:“越骁,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要求所有的事情十全十美。不要再恨了,开心点。”
方越骁惊讶地看著继父的脸,余震廷竟然会发出这种感慨?难道他真是老了?
余震廷不待方越骁回答,就挥手示意他离开。
继父的保镖阿威和木子依例站在房门外。方越骁惊疑地走出大门,和贴身保镖一起,在疏朗的星光下爬下了这座陡峭的山崖。崖下,他的车正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车子顺著崎岖坎坷的山道行进。
昆虫的鸣叫在山谷里回旋,幽静的山中夜色让方越骁沈下心来。很少能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他微笑地看著星光下的树影,嗅著空气里清新的青草味道。
在这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像所有的阴谋一样,这件事情的到来突然至极而又悄无声息。
方越骁刚睡下不久就被叫醒,他呆滞而迅速地穿上衣服。
太可怕的讯息,金三角大佬余震廷死了,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的卧室里,死於某种不知名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