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驭日的脾气几时变得这么好了?
他可是一向都没有什么耐心的。
「很意外吗?」凌驭日扬眉轻笑,「还是在猜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招待?」
轻轻抬起宁宸的脸,凌驭日和蔼可亲地微笑着说:「既然你对我精心准备的生日晚会不领情,我只好加倍努力给你提供更好的服务了。」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宁宸在心里冷笑。
太熟悉他的习惯,太了解他的手段,宁宸倒是真的想不出来凌驭日还能玩得出什么新把戏。
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看过太多他对付敌人和俘虏的手段,来来去去好象也不过就是那么几招,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鬼花样。
「一点都不好奇吗?」凌驭日象是看出了宁宸的心思,「我打赌你一定想象不到哦。」
知道凌驭日在使用心理战术,故意想挑起他对未知遭遇的紧张和恐惧,宁宸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把他语气中的挑逗放在心里。
看着宁宸漠然不动的冷静表情,凌驭日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地沉声低笑,从手下捧到面前的托盘里拿起一只精致的金属盒子,慢慢打开,拈起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瓶,举到宁宸面前。
半瓶澄澈而纯净的深碧色液体在灯下闪动着魅惑的光芒,映得宁宸脸颊上洁白细致的肌肤一片淡绿。
「知道它的名字吗?」凌驭日缓慢地转动着手中的瓶子,令得那液体在瓶中轻轻晃动,幻起重重潋滟的光晕,「这也是「暗夜」的最新出品,市场价格是一千美金一克,绝大多数人还买不到。」
毒品吗?纯度最高的毒品也卖不到这么贵。
宁宸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凌驭日的手,看着他打开瓶塞,又从托盘中拿起一支极小极细又极其精巧的注射器,小心而精确地抽取了一毫升的液体。
「如果静脉注射,一毫升是最大用量。」凌驭日象大学教授给学生上课一样耐心详尽地解释着,「不需要稀释,也不能与其他药物混用。如果是肌肉注射就需要五毫升,那样未免太浪费了一点。」
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托盘,凌驭日满意地看见宁宸在面无表情的伪装下,瞳孔不自觉地轻微收缩。
终于紧张了吗?很好。
举着一柄细长锋利的薄刃小刀,凌驭日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宁宸的全身,象一名屠夫端详待宰羔羊般从容地寻找着下刀的部位。
当然他不会错过宁宸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看着宁宸无能为力地等待接受不可预知而又不可控制的命运让他觉得由衷的愉快。
唇边始终挂着悠闲的笑容,凌驭日有条不紊地抬手,缓慢而轻巧地割开宁宸左臂的衣袖,放下刀,拿起装满药液的注射器,小心细致地找到静脉,刺入,缓缓推注。
以定格播放式的慢动作完成全部工作,凌驭日退开几步,抬腕看了看表,开始耐心等待药力发作。
室内一片沉默。
十分钟后,宁宸仍然保持着挺立不动的站姿和平静无波的表情,眼中的光芒却隐约显露出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变化轻微得几不可见,可是一样逃不过凌驭日异常敏锐的眼睛。
从容地走到宁宸面前,凌驭日抬起右手,指尖柔如微风般在宁宸颈间轻轻拂过,毫不意外地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哼猝然爆发又戛然中止。
一层痛苦的薄雾在宁宸的眼中悄悄浮起。
「压制没有用的。」凌驭日微笑地欣赏宁宸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轻颤,很善良地提出劝告:「节目还只是刚刚开始。」
宁宸回应以愤怒的目光和咬唇低头的置之不理。
「晨阳,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是个最喜欢讲求公平的人?」凌驭日凑到宁宸耳边轻声问道。
公平?什么意思?
宁宸不解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你一向希望得到公平的待遇,是不是?」凌驭日继续在宁宸耳边低声发问,嘴唇故意擦过他冰冷的脸颊,满意地感受到他猛然的颤抖和压抑的低喘。
「一报还一报是最公平的事情了,对不对?」发现宁宸拒绝地紧闭双唇,凌驭日皱着眉抓住他的下颚,「别逃避,回答我。」
宁宸没有开口,也没有点头,只是微微垂下眼睛,以熟悉的习惯动作表示默认。
「好极了。」凌驭日的脸上笑意盈盈,嘴里吐出的语声却明显地透出报复的快意。「既然要公平,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地尝尝我曾经尝过的滋味?」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悄悄爬上宁宸的咽喉,顺着结实健美的胸膛轻轻滑下,在平坦紧绷的小腹上轻柔地打转,引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急促喘息和剧烈颤抖,双唇紧闭的口中透出支离破碎的压抑呻吟。
凌驭日轻松写意地在宁宸身上刻划着他健美的线条,兴味盎然地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和身体的反应,手上的动作持续不断地加深对宁宸耐受能力的考验。
不愧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抗拒痛苦的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了,居然直到现在还能站得笔直。
凌驭日脸上笑意更浓,左手抓着宁宸背后的衣襟左右拉扯,使衣料与肌肤大面积地来回摩擦,右手同时在他小腹上轻拍两下,果然满意地看见宁宸额头冒汗地弯下了腰,身体无力地悬在锁链上本能地挣扎。
「这身衣服很讨厌?」凌驭日继续轻扯着宁宸的衣衫,温和地问:「需要我帮你脱掉吗?」
宁宸吃力地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眼中第一次显露出狂乱与痛苦,挣扎与矛盾,以及对自己抵抗能力将要失去信心的巨大恐惧。
这么快就要支持不住了吗?宁宸苦涩地想。
可是理智一边告诫自己必须忍耐,决不能轻言放弃,而身体的本能却在另一边大声地呼唤着纾解痛苦的渴望。
「不想脱吗?」凌驭日加重手上的力道,悠然旁观宁宸面临防御崩溃的痛苦挣扎,「你可以慢慢考虑,决定了再叫我,不必客气。」
讨厌!从来没觉得凌驭日的笑容会这么充满恶意!
要放弃吗?
宁宸紧闭双眼,努力地坚持着的最后的抵抗。
不想认输,但是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到几时?
第三章
「真的不怕后悔吗?」过了好几分钟还没看到任何低头的表示,凌驭日欣赏却并不赞同地对着咬牙忍耐的宁宸摇了摇头,「太骄傲倔强也不是好事,你会为你的骄傲付出代价。」
宁宸依然保持沉默。
放弃等待,凌驭日退到门口轻轻击掌。
刷的一声,一大蓬细密迅急的水流从天花板上突然洒落,劈头盖脸地浇在宁宸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宁宸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呼,条件反射地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又因为更加剧烈的疼痛而迅速伸展开来。
看见宁宸激烈的反应,凌驭日快意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晨阳?」
宁宸只顾着全神贯注地与扑天盖地的剧烈疼痛全力对抗,对凌驭日嘲弄的话语充耳不闻。
可是凌驭日轻飘飘的语声却阴魂不散地穿过水幕紧追不放:「知道这是什么药吗?需不需要我来介绍一下?」
我当然知道!宁宸忍不住恨恨地想。
BOMB US AGORUM。 南美毒蜂。色彩夺目而毒性剧烈。
牠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最令人畏惧的毒蜂之一,因为牠的蜂毒虽然并不致命,但是在进入人体之后,却能使痛觉神经的敏感程度扩大成百上千倍。没有人能够形容那种臻于极致的敏锐痛感,也没有任何语言文字能够表达那种残酷的境地。只要被一只毒蜂刺中,几分钟后,一股柔和的微风吹过也有如被人用力击打,一片花瓣的飘落也有如尖刀戳刺,最柔滑的丝罗也胜过烧红的铁板,最轻柔的抚摸也变成残忍的酷刑。
一只毒蜂能释放的蜂毒大约是0.1克。
而凌驭日使用的剂量是牠的十倍。
最可恨的是,经过重重的提炼和加工,还使得最后的成品多了一项特殊的性质--缓释。以至于在药性发作之初,痛感的增加并不是一下达到最高,而让人误以为有可能承受得住疼痛的侵袭。却要在以后的漫长过程中,始终恐惧着痛感扩大的无休无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的机会。
每一分钟的感觉都比以前更坏。这种处境足以令最坚强乐观的人感到绝望。
宁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竭尽全力想要保持身体静止不动。可是那连绵不断的如丝细雨却永不停息地带来尖锐刺骨的可怕疼痛,使他的身体无可控制地不停颤抖、挣扎、痉挛、扭动,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使紧贴在身体上的湿衣与敏感的肌肤来回摩擦,带来更大、更多、更直接、更无法忍受的巨大痛楚,让他每一秒钟都在渴求立刻失去神智。
他可以勉强控制自己不再大声惨叫,却无法制止喉间压抑不住的尖锐呻吟。
大颗的冷汗从身体各处迅速地冒出,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水流里。
后悔。宁宸从来没有过如此后悔。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处境,他真的情愿选择放弃骄傲。在凌驭日面前赤裸身体虽然让他深感屈辱,可是总胜过忍受这样残酷的折磨。对于他异常敏感的身体而言,衣服现在已经成了最多余最想摆脱的东西。
「晨阳,知道药效会持续多久吗?」凌驭日的声音远远传来。
持续......多久?宁宸充满希望地抬起头,渴望着一个比较仁慈的答案。透过迷蒙的重重水幕,宁宸依稀可以看到凌驭日脸上的淡淡笑容,也感觉得到笑容里淡淡的恶毒意味。
凌驭日正在享受他的痛苦。这一点无可置疑。
「很想知道吗?」凌驭日唇角轻扬,勾起一抹愉快的弧度,「可是我不会告诉你。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这种没有希望没有止境的漫长痛苦更加难熬是不是?也该轮到你尝尝这种滋味了。公平,是你自己要的。」
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坚固的大门在凌驭日身后砰然关紧。
这是宁宸有生以来最难捱的漫漫长日。
在锥心刺骨的无尽疼痛中,向来精准的生物钟失去了刻度,再也无法感受时光的流逝。
他只觉得时间仿佛一直处于停顿,一个白天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而在这漫长的时间洪流中,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更没有一分一秒喘息和松懈的机会,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黑暗,无休无止的折磨和忍耐。
身体因为体力的耗尽而放松,又因为疼痛的袭来而绷紧,没有一块肌肉还肯听从意志的命令,这使得宁宸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只能无力地悬吊在铁链上听天由命。
期待着昏迷,甚至是死亡,来使这一切彻底结束。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宁宸突然感到水流似乎停止。
没有力气抬头,宁宸勉强睁大眼睛,被冷汗和水迹模糊的视线四下游移,证实了自己身体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吗?
宁宸轻轻动了一动,衣料的摩擦仍然带来疼痛,却不再象以前那样无法忍耐。
大概真的是熬过去了。
宁宸缓缓调整呼吸,约略活动了一下四肢来检查身体的状况,接着并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而是开始放松全身地尽量恢复体力。
依然是无力地低垂着头,紧闭着眼,虚软地吊挂在空中,表现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放弃模样,宁宸开始考虑脱身的计划。
虽然地牢里空无一人,他仍然小心谨慎地时刻伪装,不敢有半分松懈。
不用抬头就可以肯定牢里一定有全套监视系统。
宁宸太清楚凌驭日的脾气。他的报复从来都不肯假手于人,永远都是亲自动手,以便于好好享受报复的快意。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理由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地牢里承受折磨,肯定会通过监视系统在一旁悠闲地观看。
在这种情况下逃脱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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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比身体更高级。宁宸再一次用亲身经历证实了这个说法。
在身体还停留在酸软无力的半瘫痪状态时,宁宸的大脑早已迅速恢复了清醒理智的正常运作,飞快地设计了无数个脱身方案又一一否决了它们。
目前的处境实在太恶劣:锁在地牢,双手被铐,受到监视,而且身体一时还不可能马上恢复到正常的水准,既承受不了太多的体力消耗又不可能在动手格斗时占到上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走真的很难。
但是宁宸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等候凌驭日的下一轮报复,他想象不出凌驭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也不想再给他机会尝试。
在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他对抗之前,宁宸本就不想与他有任何正面的交集,更何况,现在自己处于绝对的弱势。
渴望平等,酷爱自由,不愿受到任何人的控制与摆布,尤其是正囚禁着自己的那个人,更加不可以。
垂着头,平稳地呼吸,不动声色地悄悄活动身体,找回手脚的灵活和力量,同时,保持无力行动的虚假状态。
通过温度的微小变化判断出黑夜即将降临,宁宸知道行动的时间到了。
凌驭日与他一样喜欢在夜里活动,在夜里比白天更兴奋更有精力。宁宸知道他会在白天解决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琐事,比如暗夜的事务,而把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留到夜里,比如游乐,比如冒险,还有,征服自己。
偏偏宁宸最恨的就是向人屈服,无论因为什么,无论是谁。
必须在他重回地牢之前离开。
宁宸不得不庆幸自己曾经跟随过凌驭日很长一段时间,这使得他可以充分了解凌驭日的生活规律和个人习惯,在关键时刻可能正好救了他的命。
开始行动。
无论要做什么,第一步都要先毁掉监视系统。
当然,比这排得更前的步骤是:要把监视系统找出来。
虽然一直低垂着头,可是凭着刚进地牢时的留心观察,宁宸早已经大致推断出了监视系统的位置。
这间地牢十分老旧,加装什么新的设备一定分外惹眼,必须借助原有的东西加以掩饰。而地牢里面四壁空空,家俱全无,要装什么也只有可能安在壁灯上面。
可是壁灯有两盏,他下手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赌一把吗?
胜率是百分之五十。赌注是自己获得自由的机会。
这个赌注太大,他输不起。
宁宸深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头,睁开眼睛,对着左侧的壁灯冷冷地问:「凌驭日,看够了没有?」
地牢里果然响起凌驭日的笑声:「已经醒了?都不给我机会叫你起床。」
宁宸的心里轻轻一颤。
太熟悉了,这句听过不知多少次的话。凌驭日每次说它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宠溺的笑,语气中流露出三分遗憾七分赞赏。
是受了体力不支的影响吗?精神一直不够集中,思维总是回到过去。
「很好的节目,很好的安排,你满意了吗?」猛然甩头抛开捣乱的回忆,宁宸一字一句地说,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挑衅。
「当然满意。晨阳,你都不知道你的表演有多精彩。」凌驭日戏谑地轻笑,回答得针锋相对。
好极了!宁宸在心里兴奋地大叫。
终于找出了镜头的准确位置!
凌驭日说他很满意!
可是刚刚那句「你满意了吗」,宁宸故意没有说出声来。
事实显而易见,摄像镜头就装在左侧的壁灯上,凌驭日才会看到他说话的唇型,并且误以为线路出了问题而暂时听不到声音。
努力压抑下喜悦,宁宸装出一副被激怒的神情高声大叫:「你以为......」仍然只说了前半句,后面用无声的口唇动作代替。
只不过这一次的目的有所不同,配合着激动的情绪,宁宸把嘴唇的动作放得很快很乱,让人无法辨认。
「你在说些什么?」不出所料,凌驭日没有看清他说了什么话。
「这么先进的有线监控设备也会出故障?被水淹到了吗?」宁宸一脸不屑地冷笑着反问。
凌驭日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检查自己房里的设备。
「你那个澡洗得太久,连你那么厉害的杀手都支持不住,区区线路又怎么受得了?」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却又在无意中为宁宸提供了关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