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小县----秦人秦鬼

小城小县 一

李文博坐在长途汽车上，眯著眼打瞌睡，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敲打的乐声，让他猛地醒过神来。抬眼向窗外望去时，路两旁已经是低矮的民房建筑，看来是快要到城区里了。灰扑扑的颜色，路旁的树木低低矮矮，好似怎麽也干净不了的样子。
走出车站时，李文博抬头望了一眼，两层高的候车楼上大大的奉先两字。“奉先”低下头口中默默的念了念，李文博提著行李向路上走去，走向未知的未来。
办好入职手续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正是放学的时间，安安静静的校园里突然就闹开了锅。周围都是快乐的说笑著的学生，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从人流中挤向教师宿舍楼。屋子小小的，有张看起来很久的办公桌，一把一坐下去就“咯吱咯吱”响的椅子，一张木板床，房间的墙壁上还贴著旧的有些泛黄的还珠格格的海报。擦擦洗洗，等躺在床上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锺了。睁著眼看著天花板上的黄色的痕迹，李文博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来这个地方，可没有办法，工作难找，他这样一个三流学校毕业的文科生，工作更难找，好在这中学给的待遇不错，虽然有些偏僻，可还是来了，否则谁去供妹妹读书。生活是残酷的，对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钱的人就更残酷一些了。
这个县城不大，骑车绕一圈，也不过是一个半小时的事情。花了多半天几乎就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有些无奈的笑笑，突然为自己的决定有些後悔，可却无能为力了。
校园附近有家羊肉泡馍馆，不大的门脸，大概两层高，叫做清润楼，李文博喜欢去那里吃早饭，要一碗泡馍坐著慢慢吃，县城本来就小，人又少，一来二去便跟馆子里卖票的服务员熟悉了起来。馆子里很干净，桌椅都是仿明清的家具，看起来有些古意，不过配上羊肉的腥膻味却有些不伦不类。
羊肉泡馍馆吃饭，总是要先买了票，拿了号才等著饭好了之後叫号。这一早，李文博正排著队，眼看快要到自己跟前的时候，突然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一步跨了前去，伸出手在柜台上敲打著。有些恼怒的李文博，忍不住出声道：“你不会排队吗？”。那男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异的瞪大了眼睛。男人长著四方脸，眼睛很大，短短的寸头，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看著气恼的李文博，男人笑了笑，让开了位置，走到柜台的侧边打开格挡走了进去。短短的几秒锺，让李文博呆了起来，站在柜台里的服务员笑著说到：“李老师，这是我们老板。”
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从柜台深处拿了几张票出来。看著李文博问：“你要吃优质的还是普通的？”李文博脸红到了脖子根，有些窘迫的说到：“要份优质的”，男人递了张票过来。李文博换了牌子匆匆的就离开了，男人看著他的背影摇著头笑。
拿著几张票，给柜台小妹叮嘱了几句，张成军便离开了，开著自己的小QQ，打算找朋友去泡个澡。顺便把这几张羊肉票送给工商局的李局长，虽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也能落得几分人情就是了。想起刚刚的乌龙事件，张成军不由得觉得好玩，唇边带了丝笑，那看起来跟高中生差不多大小的迷糊人，竟然都是老师，还真是不可思议。
“清润楼家，你最近胖了啊！”泡在旁边的李卫家，掐了张成军的腰一把。张成军挠了挠头说：“难道是最近过的太好？要不咱哪天去下几天矿井搬搬煤，说不定就瘦了！”“切，你真是吃饱撑了！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赶紧的泡完咱就回了啊！”李卫家说著就站了起来。张成军撇撇嘴不屑的说到：“媳妇！媳妇！你得是故意刺激我啊！看我这刚离婚的人不爽是吧？”
李卫家吐了吐舌头，心想可不能刺激这刚刚把老婆跟奸夫捉奸在床就离婚了的人。便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惊叫著：“哎呀！我忘了，我媳妇说今天下午做哨子面，我赶紧回去了！你要想再泡，你就泡，我可是要回去吃饭了！”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哎哎！你！”眼看著李卫家跑的一个快，张成军有些泄气的坐在池子里。离婚三个月，其实当初也没多喜欢自己的媳妇，相亲见面，觉得合适，也该是结婚的年纪了，便结婚了。这几年过的算是不好不坏，有了个三岁的儿子，那天本来要留在省城过夜的。可怎麽也找不到合适的宾馆，就连夜开车回了家。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中只觉得愤怒，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被戴了绿帽，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
迅速离婚，孩子跟著他妈妈走了，房子也给了娘俩。自己在羊肉馆楼上收拾了间房子住著，觉得也不错，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冷清，但也好像跟之前没有什麽不同。张成军觉得，人生也就是不过如此，之前的二十八年把过程都走了个全，以後怎麽著也得按著自己心意来了，张成军边想著，边昏昏欲睡了起来。
两班的语文课，一天上下来，李文博多多少少觉得有些累了。现在的小孩子不好带，揉了揉额角，李文博突然很想出去走走。虽然这中学在个小地方，可那操场却实实在在的现代化的很，塑胶跑道跑上去还是很舒服的。李文博换了鞋子，慢慢的跑著，夜里的风很凉，吹在脸上有些刺痛的感觉，可心里的郁闷却还是减轻了一些。从到这里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也算是适应了，办公室里十几个语文老师，相处的也算不错，学生虽然有些皮，但还是听人说的。生活成本低，房价便宜，李文博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脚上的鞋子松了松，李文博低头，鞋带开了，蹲身去系，听见身後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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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开新坑啦~筒子们好久不见。万恶的考研终於过去了~~~很久木有写过现代文了。俺写的觉得好流水啊！掩面。筒子们不要大意，有意见就提，有砖就砸。俺现在已经心理强大了，TAT。万恶的考研！

小城小县 二

李文博站起身，转头看了看来人。一个瘦高的男孩，接著操场上昏黄的灯光看清楚，竟然是自己带的班里的学生。这会已经晚上九点了，这孩子怎麽还在操场上。来人看著李文博放慢了脚步，愣了愣之後低头叫到：“李老师！”李文博点了点头，随即问到：“怎麽这麽晚了还在学校？”
男孩低头看著脚尖说到：“我住在学校旁边，晚上过来跑步锻炼。”“原来如此”李文博点点头：“多锻炼好，你们现在正在长身体！”男孩腼腆的笑了起来，跑在李文博侧边道：“老师我们一起跑吧！”李文博点点头，两人并肩跑著，不时交谈几句。
身旁男孩的脚步慢慢的慢了下来，李文博回头看他站在了原地。有些奇怪男孩的举动，便也停了脚步转过身走过去想要问他话，却听见身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跑了过来。在李文博身旁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之後叫了声：“李老师”便又走到男孩的面前，开口说道：“回去吧！很晚了！”路灯太暗，看不清两人面上的表情。
“那李老师，我们先回去了”瘦瘦的男孩点了个头之後，被高大的男生拉著离开了。李文博看著两人离开的背影，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两个学生的名字。突然觉得自己很不称职，心里暗暗下决心，决定明天一定把花名册拿来认清人。夜风吹过来，是有些寒意。操场旁边有个篮球场，有人在那里打著篮球，传来“咚咚”的拍球声。
李文博跑得有些累，想著去小篮球场坐著歇歇，看看别人打篮球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便走了过去。小小一个篮球场上，只有一个穿著运动衣的男人在打著篮球。李文博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打球的人停了手，转过头看他，李文博一愣，那人不就是早上那羊肉馆老板麽！
张成军呆了一下，竟然是早上那个乌龙的老师。穿著条白色的T恤，坐在台阶上，手里抱著外套，额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头上，眼睛很亮。看见他之後愣了愣，有些局促的站起身，一副打算转身离开的样子。张成军笑了起来，抬起手招呼道：“李老师！”
李文博听见他叫自己，身形僵住了。缓慢的转过身笑了笑道：“你好！”男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抱著自己的篮球，看起来跟早上很不一样。男人伸出手道：“张成军”李文博伸出手去握，张成军却撤了手，使劲在裤子上抹了抹说：“刚打球打的脏的很。”李文博嘴角抽了抽，看著他又伸出的手，很不想去握。张成军却一把抓过来，使劲的握了握。
松了手，李文博推了推眼镜说：“我叫李文博，是高二的语文老师。”张成军挠了挠头说：“语文老师啊！那肯定有学问，我念书念的不好，就佩服读书人。”李文博觉得自己额角跳了跳：“还好，还好，混口饭吃罢了！”
“那李老师，咱们这一天都见了两次了，也算相逢即是有缘了，要不一起去吃个夜宵吧！”张成军笑眯眯的说著，李文博被他突如其来的邀约吓了一跳：“这，这还是，还是。。。”算了吧！三个字憋在嘴里还没有出口，就被张成军拉著出了校门。
清润楼晚上没多少人，张成军拉著李文博坐在大厅里，对著自家的厨子说：“快，把咱那烤羊肉串来两把给李老师尝尝！”厨子刚走，张成军又追到厨房叫道：“再把热羊肉汤弄两碗，吃那个不暖和。”
转头看了看四周，跟早上热闹的场面相比冷清了许多。张成军一边倒著茶水一边说著：“我这正打算给楼里带点宵夜，羊肉串烤鸡翅什麽的，李老师你来试试口味，有意见尽管说啊！你们文化人，说的比较有条理，我那帮朋友，来了只会吃。问他怎麽样，他啥都说不出！”李文博推了推眼镜笑著说：“哪里，哪里！其实我也吃不出什麽好坏的！”
“李老师你这就客气了，你们文化人，跟那吃货肯定不一样！”张成军说著，又扭头叫著：“快快，羊肉汤先上来！”此时正在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李卫家使劲的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道：“一想，二骂，三感冒，谁TM骂我呢！”
张成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跟抽抽了似的，看著穿著白T恤的李老师在风里一站，瘦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给他喂点啥。虽然想找个人试试菜，但这也是其次。忍不住就想给那人吃些东西。看著他有些局促尴尬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鲁莽的不行。
李文博真没想到，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怎麽就这麽热情。难道当地人都这麽热情？心里暗暗的疑惑，可自己也是西北人，怎麽不觉得有多热情啊！想著想著，突然闻到好香的味道，一大碗羊肉汤被端了上来，浅褐色的汤面上漂著葱花、香菜，捞了捞底下有著暗红色的羊肉块，黑色的木耳，细细的粉丝，黄色的黄花菜。喝一口一股咸香之气在口中泛开，味道很鲜。烤的油滋滋的肉串端上来，咬一口又辣又香。
一口肉，一口汤，吃的不亦乐乎。张成军看著他问道：“怎麽样？李老师，你觉得这味道还成不？”李文博点了点头，拿纸巾擦了擦嘴说：“味道很好，不过孜然有点轻。总体还是很好吃的！”张成军点了点头对著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孜然轻了！”然後自己也拿了一串吃了起来，皱著眉头嚼了嚼点头道：“确实，李老师果然说的准！”
“李老师，以後出新菜，都得找你试了！”张成军说道。李文博一口肉噎在喉头，哭笑不得。

小城小县 三

　　第三节语文课，教室里很安静，李文博环视了一下，看见了昨晚一同跑步的男孩。男孩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低著头看著桌面上的课本，很认真的样子。李文博拿起座位表，对著找到男孩的名字，很普通，叫赵晨。又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昨晚另外一个男孩。叫赵晨的男孩上课听讲很专心，只是有时会转头看向窗外，不过总是很短暂的走神。
　　“好了，今天的课暂时到这里，下课吧！”李文博收拾著桌上的讲义，塞进自己的包里。学生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参差不齐的喊著：“老师再见”李文博点点头便离开了。正向前走著，听见身後有人叫著：“李老师”。转身竟然是赵晨，李文博笑著问道：“怎麽？有什麽问题麽？”赵晨只是低著头问著：“老师今晚还跑步麽？”“啊！今晚啊！可能不行，今晚要备课。”李文博有些歉意的笑著说到，男孩点点头便离开了。
　　“几点了？”张成军问前台的服务员，服务员看了眼手机说：“七点半了，老板你有事啊？”张成军挠挠头说：“也没什麽事，就看时间到了好去打球。”服务员笑了起来：“老板，你打球还看时间啊，想去现在去也成啊！”张成军摆摆手说：“这不成，现在去打球，那都是高中生，我连个篮球边都别想摸著，得等他们都回家再去。”前台小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张成军默默的想著，这会去肯定碰不到某老师的。想著想著，从口袋摸出包烟点上，深吸一口又吐了个烟圈出来，自己这是中什麽魔怔了，对个男的这麽上心。
　　李文博伏案仔细的翻查著字典，古文课教起来多多少少有些麻烦。自己要先弄清楚意思，查清楚每个字的用法才好教给学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拿出手机看到现在已经晚上九点锺了。眼睛很累，不想再继续，走出房门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看著远处隐隐约约闪著灯光的楼房，都是低低矮矮的，遮不住夜空。月色太好的夜里，星星总是不多，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还是觉得冷，便忍不住想其实如果此刻有碗热腾腾的汤，其实也是很好的。想起那个有点傻愣愣的小老板，李文博笑得很开心。
　　某老师笑得开心的时候，有人却不怎麽开心。傻愣愣的羊肉馆老板，此刻正衣衫单薄百无聊懒的拍著球，是不是瞅一眼远处的跑道，有两三个人在跑著，可却都不是自己相等的人。难道是自己昨天太过热情，把人家老师吓到了？又一次懊恼著自己，张成军索性穿上外套坐在篮球场的台阶上又抽起烟来。自己以前没这样二百五过啊！正想著的时候，手机突然叫了起来：“亲爱的姑娘我爱你~~~”
　　“喂！啥事啊！”张成军问著，就听见那头传来李卫家的大嗓门叫著：“清润楼家的！救场啊！这哥们家里出事要回去，我们三缺一啦！”张成军“蹭”的站起来说：“不去！”李卫家不依不饶：“哥们，这可是你不对啊！你以前哪次三缺一我没救场！你能忍心眼睁睁看著我还不到十一点就散场子！”张成军皱了皱眉，不自觉的又看眼操场，看来某老师今晚不会来跑步了。捡起地上的烟盒，张成军说：“成了成了，我来就是了，你别嚎了！在哪？”合上手机收线，张老板又惆怅的看了眼操场，心中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把某老师的电话要了。
　　此时的李老师馋虫作祟，越想越觉得羊肉汤大好，可无奈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出去又很冷。“算了还是明早去吃吧！”心里暗暗的盘算著，李老师合了书，洗洗刷刷的就爬上床睡了。一整个晚上，都梦到自己大口的吃著烤羊肉，桌上摆满了羊肉汤。
　　张成军打了个哈欠走出茶馆的大门，数了数手里的票子，赢了不少。背後一道哀怨的视线，让他寒毛竖了起来，转身看见李卫家咬牙看著他碎碎念著：“你赢了我三百块，你赢了我三百块，你赢了我三百块！（小秦真的不是凑字数啊口胡！）”张成军又数了一遍，笑眯眯的说道：“不错啊！今晚去吃顿火锅！”李卫家垮了脸：“好歹给我留给打车钱吧！”“成！”张老板财大气粗的数了十块钱留给他之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