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走廊————berrycat

　　
　　
　　「你还不知道吗？」
　　
　　
　　「你又没说。」
　　
　　
　　我没看过哑巴，也没吃过黄莲，但老板的脸莫名的适合这句成语。
　　
　　
　　最後听到老板沉沉地叹气说：「我是他二哥，郭畅仁。」
　　
　　
　　「二哥？那个书呆子？！」惊吓到整个精神都起来了，没有料到老板真的是他的哥哥，还是曾经跟我们最熟的那一个。
　　
　　
　　以前的老板总是留著很像七零年代国中生的发型，配上大大的黑色粗框眼镜，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读艺术相关科系的；而现在的老板不但拿掉了眼镜，微微烫卷的头发只要稍稍抓过就很有形，再稍为打扮一下就相当具有都市雅痞风格，和以前的模样大相迳庭，完全没有当初那种书呆子的气息。
　　
　　
　　「我就和你说过很多次他是我弟弟你不信。」趁著我还讶异时，老板的唇快速地点过我的。「是Steven看不过去把我弄成这样的。」
　　
　　
　　「那你和副店长他……」突然升起打哈欠的欲望被我硬压下去，却还是让老板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还来不及接著说话时，老板的吻再次压上来，只是这次没有这麽轻易地就放过我，探进来的舌灵巧地钻动，热情地邀请我与他共舞；等到他愿意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把我刚刚的问题忘得差不多了，眼皮也沉得几乎张不开。
　　
　　
　　「先睡吧，睡起来我再说；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好好说的。」

 

时光走廊 17(Fin)

　　
　　
　　
　　我走在时光走廊上，看著过往的片段，才发现，原以为只有和他的记忆，却到处都有老板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老板，是老板载他来上课那次；和他约会的时候，都是拿老板当烟雾弹；考前玩的太过火，也是靠老板帮我们恶补的；老板要出国时，还是自己和他翘课去送机的。而现在想起来才注意到，老板的眼神一直都是盯著自己看；只要回过头，就会看到那个注视我的人，只是那时的我被热情冲昏头，眼底心底都只有他。
　　
　　
　　而之後发生了那件事，虽然我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某方面来讲对我伤害很大；被他遗弃的失落，伤害到周遭人的自责，最重要的，是我没办法达成妈妈的愿望。
　　
　　
　　妈妈在临死之前，心心念念地就是怕我会被社会遗弃，又担心同志间的爱情不长久；他最终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过得快乐，过得幸福，久而久之也成了我们一家追求的目标；所以当事情发生後会让我这麽自责，因为我让我的家人们失望了。
　　
　　
　　这些困扰我很久的问题情景，奇迹似地在这几天一一解决，像是修行已久的高僧，在某次禅定後突然开悟；压在心中的石块随著泪水崩解，蒙蔽视线的黑雾也被吹散，首先入眼的，就是老板。
　　
　　
　　第一次在老板家过夜的隔天，当他提到小智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他；看见他明明笑著，眼中却流露失望孤寂，那时我几乎要冲上去抱住他，希望自己能安慰填满他的寂寞。所以那时我逃了，我害怕历史会再重演，我害怕那天也会让他失望难过，我更害怕再次陷下去的话，我会无法完全抽身，最後徒留两个伤心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我之前的担心都是白费了。果然妈妈说的对，「想得太多，只会让人忘了最初的本意」。
　　
　　
　　「在笑什麽？」
　　
　　
　　「笑我之前好蠢。」凭著感觉，我知道我正躺在老板身上。硬梆梆的不是很舒服，却让我有安心的感觉。我张开眼问他。「现在几点？」
　　
　　
　　封闭的休息室里彷佛时间也被停留下来，只是那一切都是错觉。
　　
　　
　　「八点快九点了吧？」老板大方的把我抱进怀里，刚睡醒我也懒得挣扎。
　　
　　
　　「最忙的时候老板不出去帮忙行吗？」舒服温暖的怀抱让我又开始想睡，同时也想到不得不问的问题。
　　
　　
　　「所以我把小智扔出去要他帮忙了。」
　　
　　
　　「小智他……」提到小智，我的心情又沉下来。当初的受害者不只有我，而我上次却失控地对著他骂。
　　
　　
　　老板拍著我的头安慰著。「没事的，你也知道小智的个性。待会出去的时候和他道个歉就可以了。」
　　
　　
　　我想坐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老板手中。
　　
　　
　　「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好了。」我动动被老把抓住的手。
　　
　　
　　「为什麽？！」老板睁著眼，似乎无法从刚刚的气氛中回神。
　　
　　
　　「小智在外面……」呐呐开口，头也跟著垂低，害怕被老板发现我的脸红。
　　
　　
　　「你还喜欢他吗？」似乎误解什麽的老板，听不出愤怒还是失望的声音。
　　
　　
　　「不是的！只是觉得……」觉得脸越来越热，但发现老板情绪变得低落起来，赶紧回答他。「有些别扭，好像有一种背叛他的感觉。」
　　
　　
　　老板又把我揽回他的怀里，像是哄小孩似地抱著我轻摇。
　　
　　
　　「小智现在有一个34岁的男朋友，是Steven之前的造型设计师，不过目前失业中，窝在小智家当米虫。」说著像是想到什麽好玩的，他笑了出来。
　　
　　
　　「笑什麽？」我看著他，不理解为什麽他会得这麽开心。是他说了什麽好笑的吗？还是我刚刚的行为举动取悦了他？
　　
　　
　　「你以後可以不用担心我爸妈又找你麻烦了。」
　　
　　
　　为什麽会突然提到这个？想到他爸妈，还是会有一股打从心底的恐惧。
　　
　　
　　像是知道我的疑惑，老板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自从小智交了这个男友後，隔海对我爸妈放话说，如果不接受就再也不回国，你说他们能不接受吗？我也赶上那次的威胁，顺便和他们说我也是只喜欢同性。」
　　
　　
　　向来捧在手心的宝怎麽可能说放就放，接受至少还是自家的孩子，不接受就什麽也不是了。这还真给老板捡到了时机。
　　
　　
　　听到这些，除了高兴，也觉得感叹；他总是笑著勇往直前，反观我，躲在其他人的保护下，遇到事也只是畏畏缩缩的，丝毫没有成长的样子。
　　
　　
　　「他那天知道我父母做的事之後，跑回去家中说，如果他们不向你道歉，那就当没他那个儿子了。」不知道我的想法，只看到我沉下的脸後，老板说了这些话。
　　
　　
　　是误以为我还对那件事耿耿於怀吗？其实在他、在老爸和若瑜的陪伴下，还有老妈写在信背面的那些话，就足以让我释怀了。
　　
　　
　　「见面也只是尴尬吧。」我撇嘴，不想再见到那些令人反感的长辈们。
　　
　　
　　此时我才注意到，老板跟他爸爸长得很像，难怪我一见他笑脸就想打；还好老板长的比他老爸帅得多，个性也好很多，才会让我一时没有联想起来。
　　
　　
　　「你放心，他们现在很後悔把你赶跑，」他故意停顿想卖关子，但看我意兴阑珊的样子，也只能接著说下去。「小智现在的这个男友，在我爸妈的眼里，除了嘴巴比较甜了点，其他的一点也比不上你，还说至少你以後还可以帮忙家业，那个人连帮都帮不上忙。」
　　
　　
　　「有这麽糟吗？」我皱起眉。如果真的这麽糟的话，那小智为什麽还要爱他？虽然我们最後还是分开了，但我仍旧希望他能维持同样的笑容，如果真的这麽糟的话，那小智还可以开心的大笑吗？如果不行，我会感到愧疚；既然他过得难过，那我又怎麽可以笑著活著？
　　
　　
　　「没事的。」发现我又开始自责起来的老板将我移到他的膝上，紧紧地抱住我，让我不再钻牛角尖。「相信小圣的眼光吧。而且Sam也不是真的没用，他只是表现得很没用而已；你想想，能待在Steven身边这麽久的人，怎麽可能会没用呢？各人有各人的幸福与快乐，我们也不能多说什麽啊。」
　　
　　
　　老板的这番话让我想到之前若瑜说的，『幸福是一种比较词，也是绝对词』，现在的我大概能够体会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笑了，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的身边，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的等待，还有，谢谢你还爱我。
　　
　　
　　「你怎麽可以这麽可爱呢？」在我反驳之前，老板已经将我的嘴封住，不像之前刻意的挑逗，轻柔地舔吻著我的口腔内部，灵巧的舌划过上颚，引起我不住颤抖。
　　
　　
　　就在情况快要失控之前，突然的玻璃碎裂声敲醒了我们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猜到可能打破杯盘的人，不由得笑出来。
　　
　　
　　小智从以前就是娇生惯养，泡茶都还会把茶杯打破的人，现在要他当外场工读生还真是为难他了。
　　
　　
　　还来不及分开，门就被推开。闯进来的人在看到我们的姿势後先是一愣，接下来就是怒吼。
　　
　　
　　「靠！我在外面帮你端盘子，你在里面给我谈情说爱，搞屁啊！」
　　
　　
　　「小…小智……」我红著脸，心里还没有准备好要面对他，就先被他看见我和老板的亲密画面。
　　
　　
　　「就说这件事我处理就好，谁叫你要回来；在我家白吃白喝这麽多天，叫你帮点忙有什麽问题吗？」老板用力抱住我想挣扎的身体，口气中无不得意炫耀的样子。
　　
　　
　　小智还想再骂些什麽，但外面小伟的声音先传来了。
　　
　　
　　「小智拿了新杯子就快点出来，Ａ３的美式好了。」
　　
　　
　　小智狠狠地瞪了我们，哼了一声又赶紧跑到外面。
　　
　　
　　「竟然被他看到了……」我红著脸，脱力地趴在老板胸膛上。
　　
　　
　　「有什麽关系呢？」我一瞪，但对方仍是嘻皮笑脸的。「不过小圣啊……」
　　
　　
　　老板的手轻轻地将我下巴抬起。
　　
　　
　　「你怎麽这麽清纯呢？」
　　
　　
　　在我还没有意识自己的举动时，拳头已经落在老板的腹部，大吼著。
　　
　　
　　「你这笨蛋清纯是用来形容男生的吗白痴！」
　　
　　
　　
　　
　　
　　
　　
　　尾声
　　
　　
　　在很久之後，三人难得地聚首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谈到那段往事。
　　
　　
　　「我就知道二哥你喜欢小圣。」收店後，平常老板做给我的摩卡冰沙现在被人抢走，强盗还不自觉得沾沾自喜邀功著。「所以那时才会要二哥来帮我照顾小圣阿。」
　　
　　
　　「你怎麽知道的？」
　　
　　
　　「干嘛照顾我？」
　　
　　
　　两人同时说出疑问，我看著老板惊讶的面孔觉得好笑，表现得这麽明显，大概也只有当时陷入热恋的我没发觉罢了。
　　
　　
　　故弄玄虚一会，大师才有如开导般地说出意料中的话。「二哥你那麽明显的举动大概也只有三岁小孩看不出来吧。」
　　
　　
　　忍不住地跟著笑了出来，看著满脸通红的老板，这样也挺可爱的。
　　
　　
　　「你还没说为什麽要照顾我。」我追著问，人好好的有什麽要照顾的。
　　
　　
　　「因为我希望小圣也获得幸福阿。我没办法给小圣快乐，周遭的人也只有二哥还勉强配得上，才要二哥毕业後回来。有没有很感动？」说完还不忘俏皮地看我一眼。
　　
　　
　　的确，会在意他这麽多年，多半也是希望他能够维持原来的单纯快乐，毕竟当年喜欢他的，就是他纯真的笑脸。
　　
　　
　　不过就算真的感动，我也不想给他知道，被知道了一定会得意很久，顺便拿来当恩情来压我。
　　
　　
　　「什麽叫做『勉强』阿？」老板不满的抗议著。
　　
　　
　　「是勉强阿，二哥你有哪点比我好？」
　　
　　
　　看来他们两个又开始没水准的争吵了，让我不禁偷偷想：这麽幸福会不会遭天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