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子弹打在了车子的铁板上弹了开去。
“别让他跑了!快追!”
西尼尔在男人开枪前的瞬间朝车外射了出去,它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不上人类的武器,它只能利用大自然的地形尽力奔跑。
麻药的效力渐渐消失了,西尼尔越跑越快,但仍然会有一两枚子弹险险地打在它的脚边。
慌乱间,白狮子没有功夫注意脚下的路,终于一个踩空滚下一片及其陡峭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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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白狮子的男人在陡坡边上险险停住了脚步,又急忙往黑乎乎到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山坡下胡乱地补上了几枪,直到他枪膛里的最后几粒子弹全部告罄。
“好家伙,这下应该活不成了吧,嗤嗤......”猎杀者笑着喃喃自语道。
突兀的汽车马达声很快消失在一片宁静中,幽深山林里渐渐呼啸起大暴雨来临前的狂风,连绵起伏的山丘如同涌动的海浪。
达德利在返回庄园的半途中得知了白狮子西尼尔被警察强行捕走的消息,他匆忙掉转车头再次前往镇上的警局,令人倍感奇怪的是警局方面一致否认有这样的事件发生,并且强调近期内根本没有有关动物伤人的任何投诉。
在仔细一间一间地审视过所有的牢房而一无所获后,达德利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阴谋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了,他的白狮子看来肯定是不在警察局里头了,那它会在哪儿呢?究竟是谁说了谎?
他想他必须回到奥斯庄园才能搞明白事实的真相,然而,巨大的忐忑不安已然笼罩住他,久违的强烈感情波浪在他的胸口激荡不息。
多年前失去她的恐惧竟会卷土重来吗?
“西尼尔......”达德利无意识地吐出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
傍晚的时候,一场罕有的大雨夹杂着闪电倾盆而下,仍在赶路的达德利不得不放慢车速,等他踩着湿淋淋的脚步踏入宅门时,天空已经黑得像是凌晨一二点钟了。
达德利估计人们应该刚用完晚饭,当他迈入大厅的时候,餐桌上的食物果然已经撤下了。
站在门边的管家看到达德利后立刻迎了上去:“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您的晚餐都放凉了,得重新做,我这就吩咐下去。”
“不必了,我现在不想用餐。”约克公爵的胃部显然进入了间歇的轻度痉挛的状态,任何美食对他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可言。
“我的非洲狮呢?”达德利向二楼的卧室走去,问话的尾音中难掩一丝轻微的颤抖。
管家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回答:“非常对不起,少爷,我没能阻止它被警察带走,详细过程我想我派人通知到您了吧?”
达德利停下脚步,沉默了两秒钟。
“少爷,还要禀告你一件事,大约半个小时前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太太和小姐等正在客厅招呼他。”
“是谁?”达德利暗忖着在这个糟糕的夜晚里想必客人也是异常糟糕的。
“是我,巴克.万比,约克公爵大人不欢迎我吗?”着一身黑袍的黑发男人已经悄然走至阶梯下,仰视着达德利黑如锅底的俊脸,他高大的身形以及微笑的唇部神似达德利。
达德利的母亲和妹妹梅也随之步出了客厅,她们的脸上皆带着称之为喜悦的神情。
达德利的心在怒吼:这也许应该是她们对待仇敌的态度!所有的一切一定是这个阴暗的家伙干的!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想尽办法去伤害一只可爱无害的动物!
达德利控制住怒火努力找回基本的绅士风度,平静地回答道:“你竟然还有脸来这里,伦敦难道容不下你了吗,加里克伯爵?”
听到达德利那至上而下的说话声,巴克.万比忽然感到有些热,他边脱下外袍边说:“我在伦敦过的很好,只是听说我前妻的家里发生了一些困难......尽管我已经没有这个义务帮助你们,但我考虑过后还是打算拿出一笔钱来......你知道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不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姐姐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在请你滚出去前我只想问一句:你都对我的白色狮子干了些什么?”
“白色狮子......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上次我们见面时的那只小怪物吧?记得当时只要我一放手,它就会丢掉小命了,呵呵,它出事了吗?果然是活不长的品种啊,但是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滚吧!”10FCBD69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作风一贯冷冽的达德利扔下最后的简短句子径直上楼走入了卧室,多说无益,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命运之神将继续把仇恨继续下去,他无法逃避。
达德利的离开使巴克.万比的身体瞬间冰冷起来,他又披上黑漆漆的外袍并紧了紧衣带。
白狮子西尼尔在滚下山坡以后直接掉进了一条不宽不窄的河里,它没有被大大小小的碰撞撞晕,努力地浮游在水面上。
急急而来的暴雨催促着河流的速度并重重地盖在西尼尔的脑袋上,它逐渐精疲力竭,幸运的是,它很快攀住了一小段浮木。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浮木带着一只白色的勇敢生灵漂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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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德利坐在白狮子曾躺过的地方享受着他所不愿承认的孤独,小兽是在上午被带走的,过了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它此时的存活率接近于零。
达德利既不具备多愁善感的气质也不是没有靠回忆生活的习惯,基本上他只活在现在,他的生活同过去以及未来划分得相当清楚。
现在的事实是他已经失去了那只还未成年的狮子,即使杀了巴克.万比它也回不来了,仇恨之情在他无比冷漠坚硬的胸口翻涌起来,蛰伏在他心底的久远回忆也无法再平静下来。
“西尼尔,姐姐......巴克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达德利的思绪飘到十多年前,记得在他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奥斯庄园来了一位美丽得如同天使的少女,她穿着并不华丽的裙子和鞋子,但是她的皮肤白皙得如同鲜奶油,嘴唇则像缀在奶油上的红樱桃,棕色的长发卷曲而有光泽,她的名字就叫西尼尔。
那时的达德利读的是贵族寄宿学校,平时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能回家,女孩西尼尔就是在暑假刚开始的时候由他的父亲牵着手小心翼翼的走进门来的。
父亲宠溺地对达德利说:“宝贝,这是你的姐姐西尼尔,比你大两岁,你们要好好的相处哦。”
年幼的达德利很惊讶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姐姐,但聪明的他很快就从父母及仆人们支离破碎的谈话中了解到西尼尔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的母亲死于心脏病后就无人照料了,父亲只好把她接了过来。
尽管达德利从小就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十分喜欢这个美丽善良的姐姐的,在平时的读书,骑马,聊天和用餐等日常生活中,达德利对西尼尔表现出一个青春期男孩应该有的所有热情和关心,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很长,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异常深厚。
达德利的母亲和妹妹则和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她们总寻着任何机会找西尼尔的麻烦,甚至在他住校期间把她像下人一般使唤。
由于达德利和老约克公爵都经常不在家,他们对西尼尔的帮助和照顾也是很有限的,然而西尼尔却默默忍受住了所有的不快一直在格林家呆到了二十岁,那一年老约克公爵因为车祸意外去世,达德利也即将去参军,无所留恋的西尼尔下定决心嫁给了伦敦的加里克伯爵——巴克.万比。
可就是这个光鲜的贵族男人害死了西尼尔。
在一次家庭的小型狩猎活动中,巴克.万比的子弹差一点射中了她,剧烈的惊吓致使她潜伏的先天心脏病突然爆发,她坚持不到短短的三天就香消玉殒了。
达德利至今仍怀疑当时是巴克.万比故意想射杀西尼尔的,但是他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动机和证据,之后巴克.万比竟也一病不起,在离家参军前,达德利已经得知了他病危的消息。
达德利执意把姐姐西尼尔的遗体葬在格林家的墓地后,这段恩怨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从年轻的约克公爵疯狂地迷上南非的野性风情后,这段往事被他远远地抛在了脑后,奥斯庄园的一切似乎也与他形同陌路了。
就在两年前,达德利无意中从姐姐西尼尔的遗物中发现一个带锁的日记本,他记得这是父亲在她到来的头一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推测这里面记得应该都是她出嫁前的事情。
达德利没有找到日记本的钥匙,却也无心费力打开它看看里面的内容,便把它放在自己伦敦住宅的书房里,偶尔把它拿出来怀念一下自己唯一的姐姐。
当然,二十七八岁的达德利更喜欢把空余时间花在追逐大型野兽上,对于南非的生活,他只觉得相见恨晚。
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有征服蛮荒自然更能让他热血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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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格林家族的独子,达德利从小就有异于同龄人的出色表现,老约克公爵在世时经常称赞自己的儿子拥有青出于蓝的能力。
父亲出意外的那一年,达德利已经在奥斯庄园里办起了两家农作物加工工厂,在接下里的几年里他又把一部分场房发展为机械零件加工部门,迅速向重工业进发。
然而,达德利自己也没有料到,传统的绅士教育并没能熄灭他心中的火种,姐姐西尼尔的逝去成为一个强烈的火引把他的心引燃往另一个方向。
世界大战的爆发使达德利顺利地参了军,告别了家乡,同时毅然告别了那个对他来说早已不具任何生动色彩的家庭。
大部分人都已入眠的深夜。
达德利独自一人躺在奥斯庄园的微风习习的麦田间,仰头遥望着广阔的天空,眼瞳里映出漫天璀璨星斗。
他第一次彷徨了,不知道何去何从,仿佛心已失去了方向。
三天时间过去了,白狮子西尼尔没有回来,奇怪的是,达德利并没有充满仇恨,他更喜欢不分昼夜地回忆小狮子身影,尤其是当着夜空的时候。
达德利清楚地记得,他在气候和地形都极其恶劣的雪山上足足追赶了它一天一夜,当然,它当时大概还怀在娘肚子了,睡得可舒服了。
那个小家伙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再加上它在落地头一天的清晨就主动滚到他怀里,他突然在那一天相信了上帝确实是存在的。
没离开南非之前,白天时他把嗷嗷待哺的它藏在自己怀里抱着,在当地人面前把它伪装成一只普通的波斯猫,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晚上,小家伙就可以释放到他的腿上或肩上看星星。
达德利在心中说道:非洲的星星果然要比英国上空的亮很多啊!看来这里的工业污染显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月亮不知不觉沉下了中天,达德利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猛一转身。
“是你!”
只见巴克.万比脸色苍白地站在月光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你找我?”达德利先出声问道。
“这几天见你不来找我,我就主动来找你,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你总是很高傲的,不是吗?约克公爵大人。”巴克朝达德利走近了几步。
“我为什么要去找你?”达德利把手按向腰间。
“聪明如你,应该早就怀疑过我干过些什么了吧,难道你不想了解一下具体细节吗?”
“你会主动告诉我?!”达德利感到惊讶。
“如果能帮上你的忙,我只会感很荣幸。”巴克的嘴角摆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是谁?”
“也许理查德应该算一个,不过你可别都怪他,他有把柄握在你可爱的妹夫卡尔手里。”
“我明白了,是你收买了卡尔!”
巴克突觉眼前银光一闪,一个精致的银色枪口赫然指在了他的额前。
达德利的食指扣在银枪同样精赤的扳机上:“是你对西尼尔下的手?”
“抱歉达德利,我有点糊涂了,你指的究竟是哪个西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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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的语调似乎还是处在正常范围的,但不难发现他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仿佛他才是那个持枪威胁对方的人。
“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指的是它!”
“为什麽不是她?”
“因为我认为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我早看出来了,除了姐姐以外,你看格林家的每一个人都不顺眼,你究竟为了什麽?为了她曾在格林家经受的各种折磨还是我从你手中夺走她的遗骸?你不想让‘西尼尔’这个让你永生难忘的名字在出现在这里!”
类似於失望的表情渐渐扭曲了巴克的面孔:“西尼尔?呵呵,西尼尔!不,你什麽都不知道,你这个置身室外的家夥!我必须告诉你,告诉你,告诉你什麽?哈哈哈哈哈哈──西尼尔──哈哈哈哈哈──”
巴克像疯子一样狂笑不止,达德利不耐烦地拎起他的衣领:“你倒是说不说!是不是你要害死我的西尼尔?”
“你的?你的?哈哈哈......我告诉你,她是......死於该死的心脏病,不是我的错,我怎麽可能会伤害她,不是不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真是疯透了!”
达德利扔开已经处於疯癫状态的巴克,他不想再和这个疯男人对话浪费时间了。
在离开奥斯庄园之前,达德利明白自己必须先完成一件事。
梅和她的丈夫卡尔很不幸地被半夜的敲门声惊醒,急促而强烈的撞击声使他们根本无法忽略掉。
“卡尔,你去开门。”梅向丈夫撒娇道,秋天的寒意还是很让人在意的。
卡尔无可奈何地向卧室门口走去:“谁啊,这麽晚还......是大哥啊,您有什麽事吗?”
前来敲门的正是达德利。
看来来者不善,拉尔飞快地转了转眼球,想好了一番为自己开脱的说词。
“哥哥,你这麽来了?”梅慌忙地披上一件短上衣。
“抱歉来的很不是时候,但我想我不会打扰你们太多时间的。”达德利说著走入妹妹和妹夫的房间,并顺手把门带上了。
“您一定是找梅吧?”卡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上床继续做他的好梦。
“我找的就是你,你该为你所做过的事负责了。”
卡尔的心脏咯!了一下,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然指到了他的身上。
“说吧,你都干了些什麽?”
卡尔哪受过什麽真枪实弹的胁迫,还没等一脸无情的约克公爵把话问完,做贼心虚的他就腿软得跪倒在地。
“哥!你要干嘛?你这是要杀害我的丈夫吗?”梅欲上前阻止,但立刻被达德利杀人般的眼神瞪回了床上,只敢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我......我什麽都交代,您别开枪。都是,是巴克.万比指示我做的,他给我丰厚的报酬,我找了理查德,理查德把你支开後,又派手下把您的宠物带到深山里解决掉,就是这样,我只起到了联系人的作用,并没有亲自下手。”
卡尔死都想不到除掉一只畜生会让高贵优雅的公爵做到这一步,他感觉达德利的枪口并没有离开他的意思後,不禁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