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社长的声音太具杀伤力,秘书可以完全忽略社长夫人打呼的声音。
「啊……很烦耶。」睡昏的梦吟连同翻身的声音一起传来。
「文西真可爱,口水都流下来了。」
听,多温柔的声音,这就是恋爱啊!
冬清商务众多员工私下的小小默契,社长夫人驾临的晚上,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万万紧急的公事,一律严禁打扰社长室,再再不能,一定要紧贴大门三分钟,确定里头没任何暧昧粉色泡泡蔓延才能进入。
否则,三大秘书,五大会计,十二大OL绝对动用满清十大酷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对模范情侣也是会面临挑战的。
因为某个人的大驾光临。
※
那天,林文西下午七八节没课,正好早点来陪安北辰,带著十几包盐酥鸡到公司发送,把那些小小声却还是飘到他耳里的社长夫人几个字当风吹过,自个捧著珍珠奶茶和卤味到社长室慢慢啃。
「文西,卤味……」
林文西咬著鸡脚,手里的竹签叉著海带,翻了翻白眼,安北辰式的撒娇近日越来越多了,虽然他不讨厌就是了。
「要吃什麽?」
安北辰从文件中抬起来,抿了抿嘴,露出浅浅而害羞的微笑,「豆干。」
每次看到安北辰这种动作,林文西不只一次问自己,为什麽他才是被压的那个?明明这个人比他含羞带怯几百倍啊!
他才坐下不到五分钟,安北辰也还没吃到好不容易掳到亲亲爱人喂食的豆干,可能是上帝听到了他心中的呐喊,也可能是被闪光闪到厕所里避难的财神爷的怨念,一个很男人的男人出现了。
叶昱之带著烤地瓜,踹门而入。
叶姓大哥太具杀气,除了帅气还带著霸气,连招牌头巾也换了,改穿黑西装,活像走出电影的黑道大哥,忙著瓜分盐酥鸡的众人惊讶之馀没人有勇气阻扰。叶昱之如入无人之境,直达社长室,吓掉了林文西手上的豆干。
「高材生,我来找你了!」
「你来做什麽!」回话的自然是用手接下豆干的安北辰。
前一刻含情脉脉小家碧玉的安北辰瞬间找回男子气概,对著假想的情敌示威,如果这个应该消失的绑匪流氓还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假想可能就不是假想了。
叶昱之自个坐到沙发上,双脚直接翘到桌子上,将整袋地瓜抛到桌上,又很顺手的拿过竹签开始吃起卤味。
「来赔偿高材生烤地瓜,当时踩掉你买的,不好意思哦!」叶昱之挑起剑眉,对著林文西咧嘴而笑。
「你有不好意思吗?」如果真的不好意思,拜托现在快点滚出去,一切好谈!
林文西为了喂安北辰从沙发移动到办公桌,中间有十步的距离,还好他刚好离位,不然他旁边这个已经开始散发忌妒之火的男人,今天晚上又要发疯一次了。
不过安北辰唯一充满男子气概,彻底摆脱温柔气质,就是忌妒或生气到失去理智的时候……
「不都送还给你了,还介意什麽。」叶昱之抛了一个媚眼给林文西,惊掉他一身鸡皮疙瘩。
「叶先生,无论你另外还做过什麽非法的事,光凭你曾绑架过文西就足以让我直接打电话给警察。」安北辰将他护到身後,他半靠著安北辰的背,手里还拿著竹签,心里砰砰地跳。
温柔贴心的新好男人安北辰不错,但极具独占欲和保护欲的男子汉安北辰也不错,两种是不同的魅力,虽然他也是男子汉,被保护有点丢脸,可是被爱的感觉没人会讨厌的,他该感谢叶昱之的出现吗?
「哈哈哈,善妒的小子,你就是安老头的儿子吧,你好像还比我老两岁,怎麽还是一张白净的脸,没当过兵哦!」叶昱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安北辰身上,又是哈哈大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安北辰很想扁这个不知是来做什麽的黑道大少爷。
林文西还不了解安北辰吗?这两人硬碰上的话,最惨的就是他了,所以他连忙在安北辰反应前插话,「叶昱之先生,你真的纯粹为了区区一袋地瓜来的吗?你的身价没这麽低吧?」
「先生多见外,叫声大哥来听听?」叶昱之对著林文西勾了勾手指。
他真叫的话,今晚就不用睡了。
「叶先生……」安北辰低下声音,警告意味十足。
「好了,不玩了,虽然我是满想收高才生当小弟,乾弟弟感觉不错耶,跟收乾妹妹有点类似,哈哈……」
「喂,够了哦!」林文西拍桌大叫,在让叶昱之说下去,不是他去死──被安北辰操死在床上,就是对方要亡──被他手中的竹签戳死。
眼看两个人都快发飙了,叶昱之才心满意足地清清喉咙,玩也玩够了,何况他又不是来纯闹场的。
「咳咳,今天来的重点,除了还高材生地瓜外,还给安老头,这位仁兄的老爸送一封信。」
「你说什麽?」安北辰的表情瞬间从警戒转到惊讶。
别说当事人的安北辰,林文西也很意外,就算当年、安北辰也不确定是几年前,安父曾经救过叶昱之,但信啊、遗愿啊,应该不至於委托叶昱之吧?
「看你的表情一定不相信吧?这是他写给我的请求,信不信由你。」叶昱之走到他们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皱巴巴的,单手交给安北辰。
安北辰接下了,死瞪著信封上的笔迹,想认清上头的字迹。
这时叶昱之对林文西送了个飞吻,在他恶心加惊恐的反应中,叶昱之像爆风一样卷来,又像冰雹一样下完就走,彷佛被他打到的人都是自己衰。
「这是我父亲的字迹没错……」
安北辰打开信,抽出一样皱巴巴的信纸,不知是收的人太不懂得珍惜,还是读的时候太激动,看得出来是人手揉的皱摺。
林文西识相地回到沙发上,还刻意避开刚刚叶昱之坐的地方。
五张信纸,安北辰是抖著手读完,然後林文西又看到了熟悉的眼泪。
无声地哭法他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林文西轻巧地走过来,右手抚上安北辰的背给予安慰,左手接过被眼泪打出几滴痕迹的信纸,轻声地问他可以看吗。
安北辰点了点头,林文西凭著一目十行的读课本能力迅速看完第一张,到了第二张以後,速度越来越慢,到了第五张,连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信里前半部写著安父的辛酸血泪。
安父不是不知为什麽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但他无法责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心软、优柔,事情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然後字句越变越沉重,後半部是希望叶昱之在他走後能暗中帮安北辰,因为安父知道债主、掏空公司的人都不会让事情就此终结,但他还是只能以生命去抵销一切。
毕竟,他已经无法改变什麽。
这句,是安父为什麽选择自杀的原因。
安北辰不能接受自己是父亲走上绝路的最後的、最无可奈何的原因。
金神游戏20 [完]
「爸爸原本是无意带著妈妈一起走,但妈妈坚持……我知道他们感情很好,一直都很好,据说、据那时的警察跟我说,爸妈,在浴室里,他们手是交握的……紧紧地握著。」
林文西放下信纸,尽全力抱住安北辰,越用力越好,最好把他自己、连带他所有的感情,一起抱进安北辰的心里。
就在林文西也快跟著安北辰哭出来的时刻,社长室的门又开了,叶昱之的大头探进来,露出白齿裂笑。
「忘了跟你说,感谢安老头的救命之恩,小弟我没齿难忘,所以身为安老头的儿子有事没事可以到叶子会找我,最好带高材生一起来。」咬文嚼字放了一段话,头又缩了回去。
门掩上前,外头的人清晰地听到,自家社长夫人可能是进公司以来第一次的咆啸,还是带脏字和鼻音的。
「给老子他X的滚出去!」
※
十二月底,林文西开始准备自己第一次面临的期末考,跟期中考不同,期末是肃杀之气更添十倍的炼狱,只要通过了身为学生最可怕的试炼,美丽的寒假就在前方!
林文西也不例外,期中还可以勉强悠閒渡过的他,现在也忙得焦头烂额,而冬清商务也步入正轨,安北辰能准时下班陪读。
除了惯例的晚餐,安北辰更为熬养身茶、准备宵夜点心、睡前按摩……让林文西品尝到身为男人梦寐以求的大老爷生活,有个贴心细心安心又养眼温柔的好情人真是奢侈的享受。
这阵子安家的甜蜜指数几乎破表,但随著寒假即将到来,另一场风暴也默默酝酿。
正当林文西吃饱饭,靠在沙发上看书,安北辰在旁边以水果伺候的恩爱时刻,幸运星从林文西房里飘了出来。
幸运星看了眼还是坐在电视上嗯嗯哼哼的财神爷,转过头,飞到林文西右手边,从手中掏出一张对折的白纸,那张纸像是有生命的,自个飘到林文西面前。
视线都被挡住了,林文西只能开口:「这张白纸是什麽?」
「是神的传书,这年头还真少用了!」财神爷看到飘浮的白纸也凑了过来。
「神的传书?」林文西原本的不悦烟消云散,顿时好奇满点。
毕竟幸运星和财神爷虽然是神,可是好像没展现过神的法术啊、超能力啊、呼风唤雨啊,让他身为凡人总是怀抱著一咪咪的遗憾。
「咳咳,听好了。」好久没被人用期盼加崇拜的眼神看著,财神爷吹了吹胡子,自信满满地说:「神的传书是我等神只专用的联络方式,由制造传书的神发信,只有当他想联络的神收到传书,传书才回打开,双方可以透过传书直接对话。」
「感觉就像神专用的手机嘛!」林文西很配合地发出惊叹,不需要充电、不怕没讯号,当神还真是方便。
「所以,这张神的传书,是找哪位神的呢?」安北辰叉著一块芭乐,有些不悦地询问。
「找文西的。」幸运星伸手点开神的传书,白纸在林文西面前摊开,上头浮现一张林文西最不乐见的俏颜。
「玲雅学姊?」林文西怪叫,能直接脸对脸的功能不错,跟著上视讯潮流,但是只喀下一颗头也太诡异了吧?
『呵呵呵,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啥?」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麽意思。
『给你们玫瑰色的生活掀起一点涟漪啊!』
「你是来乱的吧!」
『呵,别太感动,关心学弟是学姊的本份,看学弟和情人有这种甜蜜蜜的发展,也不枉学姊替你定期向家里报安。』
「你、你跟我妈有联络?」老爸一定不管他的死活,会跟这等学姊有交流的,应该就只有那个更高等级的老妈了!
『当然,林伯母可是很担心独子的安危,要不是知道我也在T大,伯母会这麽放心你一个人离家吗?』
「那你跟我妈是……」
『当然是什麽都说了,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可以逃过伯母的法眼吗?』
「不会连北辰的事也……」
『对啊,伯母真不愧是我的知音,虽然伤心没了孙子,但更开心有个手艺极佳的儿婿呢!』
林文西吸气吐气,再三嘱咐自己,对方是女人,对方是学姊,对方背後有靠山,但还是无法阻挡他的冲动。
「玲雅学姊,下次见面请记得提醒我,一定要扁你一拳。」
『呵、呵呵,我等著。还有,伯母说了,放寒假记得回老家一趟,不然後果你自己知道。呵呵呵……』
许玲雅的笑声又回盪了三十秒,脸蛋才从纸上消失,神的传书向内卷曲,变成一坨小纸球後开始燃烧,连点灰烬都没留下。
林文西激动到全身颤抖,除了气学姊之外,还因为寒假的返家行动,那个凡事笑著当看戏的母亲才是最可怕的,他不要回个家还不能吃饭,谁知道母亲会默默对儿子下什麽毒手!
「文西的妈妈还真厉害。」安北辰轻拥了一下林文西。
「是啊,我始终认为我像老妈,不像笨的要死的死老头。」林文西叹了口气。
谁知他的一句话,让一直默不吭声的财神爷吹著胡子冲上来,几乎撞到他的鼻头,「死小来,不准不孝!不准不尊敬老子!」
「老、老爷子,你怎麽了?」林文西用两手小心抓住财神爷,把气呼呼的财神爷拉远一点。
「你这死小孩跟那个死小孩一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财神爷指著他的鼻子,又用另一只手指著幸运星。
「幸运星,怎麽了吗?」林文西自认很无辜地问。
「老头子,是我父亲。」幸运星淡淡地说,像个没事的神。
「咦?」不只林文西惊讶,安北辰也很惊讶。
林文西抛开财神爷,站起身逼近幸运星,「就算有血缘,应该是也是爷爷吧!」
他灵光一闪,想起这两个神的赌约,内容好像就是……
「因为我没办法给他孙子,所以老头子才一见到我碎碎念,还要我叫他爷爷。」
这也太劲爆了吧?林文西觉得自己有些昏眩。
「请等等,这样子,这个赌局的结果无论谁输谁赢都……」安北辰接下林文西,代替他提出他也想问的问题。
「哼,这个死小孩,枉费我辛苦扶养他长大,连个孙子都不给我抱抱!」财神爷又开始吹胡子乾瞪眼。
林文西发现还有个问题,就遗传学上来看,小人偶似的财神爷应该生不出俊秀高挑的幸运星吧?而且幸运星的妈妈又是……哪个神这麽伟大?
「文西谁输谁赢都没关系,『赢家可以得到美满姻缘,输家终生无法结婚生子』你们也没办法生孩子,只是没办法到外国公证结婚而已,何况你们已经得到美满的姻缘了。」幸运星用平板呆滞的声音解答,然後就默默地走了。
安北辰和林文西当场傻眼,像两尊雕塑失败的石膏像处在那,表情的标题叫做哑口无言。
就在幸运星快飘进林文西的房门时,林文西意识到幸运星说的话有盲点,那个幸运星应该不知道什麽是公证结婚吧?还有那个语调摆明就是在背稿,冰冷冷也傻愣愣的幸运星才不会思考这种问题。
会指使幸运星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学姊、据说是红娘的──许玲雅!
林文西大叹了口气,跌到沙发上,安北辰还是持续发愣,财神爷又飘回电视上,继续他的摇摆。
结果这场由两个神开启的赌局,根本就是场骗局?
吓人用的啊!
※
当天晚上,林文西主动抱著枕头来到安北辰房里。
总觉得短短一晚,发生了许多事,安北辰之後是份外安静,留他一个人在客厅念书,自己先回房,这种情况他哪读的下去?当然是早早洗完澡,窝到情人身边。
林文西躺在安北辰的大腿上,手抱枕头,脸蛋朝上。
「你都不好奇我家的情况吗?」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其实,我跟我老爸不过就是幼稚的斗气而已,虽然一斗就斗了十五年。」
林家父子天天吵架的事好像当地皆知,想想也满丢脸的,也算是另类的红人吧?
「十五年?」安北辰对这微妙的数字感到疑惑。
「嗯,这个嘛,我从三岁就开始有意识的反抗我老爸,第一次吵架好像就是我把煮焦的稀饭掀到他脸上,那好像是老爸生平第一次下厨,然後老爸就大人没大量,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认真吵起来了……」
而且好像是老爸单方面大叫,他用大哭回应,这一切都是据母亲大人所言,林文西本身到是一丁点都不记得。
「这样也不错,就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你们的相处方式,很和乐。」安北辰淡淡地笑著。
林文西额上三条线,也无法反驳什麽,他跟老爸吵归吵,但还是一家人,彼此的感情浓厚的……才怪。
「你确定很和乐吗?他可是因为我没考农业相关科系就不帮我出学费,让我一个人毫无经济依靠就离开家乡,没含泪是因为我坚强!」
他可没忘老爸在他备考期间,每天叨叨念著读农才有前途,赚钱才能娶到会煮饭的好老婆,老爸可是把吃的摆第一,所以他们家最强的就是老妈,上下都吃的死死的。
「那我才更应该感谢他。」
安北辰若有所指的微笑让林文西红了脸,不用说也知道,如果当时他有经济无虑的话,他就不会被幸运星挑上,更不会跟安北辰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