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快速的脱掉林十一的裤子,解开衬衫,“啊!”的叫了一声,小林的左乳下方,有个一寸左右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暗紫色的血印子让白离的呼吸都没了。
白离哆哆嗦嗦的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那个咸咸的伤口,不能叫,不能问,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哭。到底是为啥呀?到底是谁呀?
林十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后缩,“白离,给我拿件衣服吧!”
“小林……”白离抬头看着林十一的脸,几次欲言又止。拿了衣服进来,林十一已经放满了一缸的水。
“小林,他想起来了!”白离放下衣服,过来按住林十一的肩膀,软语央求着,“小林,让我把它治愈好不好?会感染的!”
林十一还处在对第一句话的震惊中,木然的点了点头。
白离凑过来舔伤口,不一会儿,口子就愈合了,却留下了一个红肿的疤,白离胸口的衣服也湿透了。
“嗯?咋会留疤呢?”白离不明白,狐狸的唾液是治外伤的灵药,只要伤的时间不长,都可以恢复的很好,可,为啥这次不行了呢?
“白离,他……他想起多少?”林十一低头摸了摸心口那个丑陋的疤,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看他的反应,跟那年,一模一样!”
“那年?89年?”林十一闭上了眼睛,抱着头沉到了水里。水从七窍涌进脑袋,压抑的濒临窒息。他睁开眼睛,看着水面上面孔扭曲的白离,慢慢的张了张嘴,那句话就变成了气泡飘上去,浮出水面,最后破裂。
林十一吐出所有的气,又闭上眼睛钻了出来,“白离,撒谎就象吹泡泡,吹得越大,越容易破啊!”
“撒谎?”白离挽着袖子捡着地上的衣服,一时间愣愣的停下了,“小林?”
“白离,告诉我吧,你在骗我!”林十一靠在浴缸的头枕上,长长的呼了口气,半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红衣人。
“我,我没骗你啊?”白离放下手里的衣物,几步抢过来跪在浴缸边儿,“他也不知道是为了啥,忽然的就跑来了。我是给你留的门,谁成想进来的是他!我正洗澡呢!披上衣服出来,他就开始咳嗦了!等我找了风油精下来,他就已经扯碎了衣服咳出了血!还指着我说:骗人的,骗子!恶梦!一定是恶梦!说完就倒下了!”白离抓过毛巾给林十一擦头发,“小林,他这话跟那年冬天一模一样的,我就想,他可能是想起来了!”
“你骗我!”林十一看着头上的人,不紧不慢的重复着这句话,“你骗我!你今天骗我,以前也骗过我!你会不知道进来的是谁?白离,你认人还需要眼睛吗?”林十一说完,抬手点了点白离的鼻子,“当年你就知道他进来了,对不对?你故意引我说那些话,对不对?今天也一样,明知道他进来,还要穿这件衣服刺激他,白离,我说对了吗?”
“……”白离松开林十一,抓着毛巾抖了抖,“小林,我……”他先是委屈,接着是伤心,最后是愤怒,“对啊!我知道!他一进门我就闻出来了!他身上那股子烂木头的味儿让我恶心!”白离说着把毛巾扔到了浴缸里,溅得俩人儿一身一脸的水。
“承认了?”林十一抹了把脸,冲白离点点头,“终于承认了,这才象白家的火护法,敢作敢当!”
“我本就没骗过!为啥不承认!”白离甩掉脸上的水珠儿,继续收拾地上的衣物,“他是自己上来的没错吧?我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他看看!不只他,我想让所有的人都看看!白离不会骗,我做的,说的,就是我想的。不用骗,更不怕人看!”白离一边说一边把衣物塞到洗衣机里,声调不高,但语速很快。他按下洗衣的按纽,房间里马上响起“嗡嗡”的机械运转声,白离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就别戴那个东西!我就是要这样伺候你一辈子!他接受不了就离你远点儿!”白离甩了下胳膊,打掉了一边儿挂着的浴巾。
“白离,”林十一看着他失常的样子:浴巾掉在了地上,睡袍湿了前襟,露着大半个胸膛,高高的挽着袖子,腰带也快松脱了,斜斜的挂在胯骨上。
林十一抿嘴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世上有你在乎的事儿吗?你知道啥叫脸吗?你知道人的尊严吗?是我错了,你没骗过!你也用不着骗啊!本来吗!咋想就咋做呗!你多坦荡啊!自私都那么嚣张!”
林十一慢慢站起来,跨出浴缸,捡起浴巾擦着,“都是我啊,骗人的是我!不承认的也是我!”他围着浴巾看着镜子里的俩人,指着自己对白离说:“他学会了人的矜持,却学不会放弃;继承了妖的执著,却没有包天的胆量!你说,这是个啥东西?哈!”
98
贾云溪走在漫天大雪里,地上的积雪有一尺多深,他费劲的踩下去,再慢慢的拔出来,艰难的行走着。心里还纳闷儿,刚刚12月,咋就下这么大的雪呢?
终于走到一片林子前面,密密的桦树林里,应该可以躲雪吧!他欣喜的钻进去,里面果然是干干的土地。他靠着一棵粗壮的树根坐了下来,看着外面满天的鹅毛飘洒着,想啊,这雪一定很粘,明早上,给冬冬堆个雪人儿吧!
“冬冬?”贾云溪皱了皱眉,“冬冬呢?”他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惊讶自己的所在,“这是哪儿啊?”贾云溪扶着树墩子站起来,向林子深处走去,那边明晃晃的,好像是个晴天!
“啊!”他慢慢站在林子的出口,满眼金灿灿的迎春花儿,“真漂亮啊!”他蹲下来,轻轻触碰着那些齐膝盖的花儿,无声的笑着,“你总是这么性急!外面还下雪呢?才刚入冬,你就迫不及待的报春了!”
贾云溪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来,漫无边际的想着:天真蓝啊!花香淡淡的却一直围绕着,“这么急着开花儿是为了啥呢?这花期就那么几天,开的早谢的早啊!嗯,对了,你不开花儿就没法儿长叶儿啊!”贾云溪点点头,摸着那些干巴枝子念叨着,“光长叶儿不开花儿也比光秃秃的强啊!”他说着说着,忽然乐了,“你也算聪明啊,你独享了早春的阳光和所有人第一眼的爱慕!嗯,反正香不如百合,艳不过桃李,倒不如赶个好时候!”
贾云溪站起来,绕着大石头慢慢的晃悠着,远远的跑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追过去想问个路:“哎!孩子,等等!”
他追着那孩子又钻进了了林子,孩子好像被什么绊倒了,怀里窜出一只青灰的兔子。
“哎?”贾云溪跑过去伸手……那孩子已经爬起来跑走了。等他追出林子,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景。雪地里围着一堆小孩子,好像在吵架。
“老四!这兔子是我的!还我!”刚刚那个孩子指着一个黑脸的高个子男孩子叫着,边上还围着三四个半大小子。
“十一,我替你孝敬我妈!嘻嘻,这可是好东西啊!快一年没见着荤星儿了!上顿下顿的高粱米稀饭,野菜团子!拉屎都是绿的!”黑脸的孩子咧着嘴挤着眼睛,一边的孩子们也都跟着起哄,盯着这只兔子眼冒绿光。
“这是我的……”体型瘦弱的孩子白着脸,衣着明显比其他孩子整洁,深蓝的小棉袄,还系了条白色的皮毛围脖儿,“老四,你老妹子属啥的?”
“啊?凤仙?”黑脸的抓了抓头,“属,属羊?啊!属兔儿,属兔儿的!”
“是吧!你老妹子身子不好吧?”扎围脖儿的孩子挺直腰杆儿,背着手儿摇头晃脑的说着,贾云溪走过去,近距离的看着,却没人理会他。
“嗯……”黑脸的有点儿傻,来回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老妹子这一段儿是不好,嗨!饿的呗!这年头儿有几个能吃饱的!”
“老四,吃不饱是事实,可也没见谁一躺就是半拉月啊!”扎围脖儿的孩子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兔子是凤仙的太岁啊!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要是吃了它,你老妹子就别想好了!”
“……”黑脸儿的跟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十一?这话当真?”
“当真!我啥时骗过你?”扎围脖儿的孩子背着手绕着他们转了个圈儿,眼睛并没有看那只兔子,“凤仙是三月初一的吧?属的就是这青兔儿!你抓的可是她的本家太岁啊!”
“啊!”黑脸儿的抽了一口气,脸更黑了,“那,十一?咋办啊?我不吃了!你也不能吃啊!”
“我不吃!”扎围脖儿的孩子接过兔子,提着兔子的后腿儿给黑脸儿的看:“它伤了,我给它找药去!要不是你拦我,它早就敷上药了!”
“啊?那你快去吧!”黑脸儿的追上来又摸了摸那个兔子的头,“十一,那,我一辈子都不能吃兔子了?兄弟姐妹属啥的都有,那不得一辈子吃素啊!”
“不用!”扎围脖儿的孩子冲他笑了笑,黑脸儿的马上看直了眼儿,“凤仙出了腊月一准儿好!到时候,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哈!”
“嘻嘻……”
贾云溪目送着那帮孩子离开,自己留下来跟着那个扎围脖儿的孩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可是,绕了几个圈儿,那孩子就没影儿了。贾云溪只好进了旁边一座破庙似的房子里躲雪,断壁残垣中,有一座老旧的塑像。
“十一?那孩子叫十一?”贾云溪念叨着,看着那塑像的玻璃眼珠儿想着,“也叫十一?”
“因为你在做梦啊!”
“啊?”贾云溪惊慌的看了看四周,没人!
“谁呀?你认识那孩子?”贾云溪看了看天井外面的天,白白的,大白天不会有鬼的!
“你不认识吗?”声音低沉柔和。
“我?”贾云溪摇了摇头,坐在破旧的蒲团上看着塑像出神,“那孩子挺聪明的,心地也好!”
“心地好?呵呵,你咋知道他心地好呢?”听声音好像在笑。
“嗯,他给兔子治腿啊!”贾云溪拍了下自己的腿,高声反驳着。
“是吗?你穿过这个院子,后面有两个内院儿,东边儿的院儿里有人住着,你去看看吧!”
贾云溪眨了眨眼睛,想着,既然有人住,那就可以问问路了!他站起来穿堂而过,然后就闻到了一丝腥气,直到他迈进了东跨院儿,才明白是什么。
那个扎围脖儿的男孩子,正在给兔子剥皮,嘴上还念叨着,“先吃头,再吃前腿儿;肋排和后腿儿挂起来晾着!嘻嘻!够吃一个月了!离哥哥包的饺子已经没味儿了,加点儿兔肉会不会好吃一点儿呢?哈哈!”
贾云溪愣愣的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孩子好像根本没看见他,继续血光四溅的剥皮拆骨!
“你这孩子……”
“他听不见的!”那个声音又来了。
“为啥?”贾云溪被一只手牵着走回了那个破庙,“哥?你……”他看清了来人,哥穿着一件偏襟儿的棉袄,灰裤子,黑色条绒儿的千层底儿棉鞋,还有,就是一头扎眼的白发!
“你咋在这儿?”贾云溪摸了下他的头发,“头发?头发咋全白了?”
哥冲他笑了笑,“愁的呗!你在这儿晃来晃去的,耽误了好多时间,我来找你回去啊!”
“回去?”贾云溪拍了拍头,“不回去!这儿挺好的,回去该作恶梦了!哥,我刚才就作了个恶梦,好不容易醒了!”
“那,能给我讲讲是啥梦吗?”哥拉下他坐在蒲团上,扶着他的腰抱在自己怀里,“冷吗?”
“嗯,不冷!”贾云溪舒服的靠在哥的胸口,闭上眼睛叹着气,“哥,都说是恶梦了,醒了就忘了!多想一次就多怕一次啊!”
“有那么可怕吗?”哥轻轻的理着他的头发,好像还轻笑了几声,“你看刚刚的孩子,看他杀兔子你吓坏了吧?你是接受不了那个杀兔子的场面?还是接受不了了他破坏了你心中那个乖孩子的形象?”
“我……”贾云溪结巴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为啥要骗人呢?”
“骗人?唉!他饿呀!不那么做,这嘴边儿的兔子就被人抢了!”哥用手捂着贾云溪的耳朵,长长的呼了口气,“这孩子多聪明啊,打不过可以智取啊!这是小孩子的智慧啊!善行义举都是填饱肚子以后的消遣!你仔细想想,还觉得可怕吗?”
“嗯,”贾云溪抬眼看了看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管咋说,这孩子都是太成熟了!可怕说不上,就是让人不舒服啊!”
“不舒服?你把自己放到他的立场上体会一下吧!”哥的声音涩涩的,“你说的恶梦也是让你不舒服的事儿吧?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儿,不看不听不说!一遇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儿就拐弯儿,拐来拐去的绕了个大圈子!”
“就是啊!绕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绕出去!”贾云溪气恼的磕了下后面人的胸口,“肯定是你指的路不对!都是你叫我左转左转左转,再左转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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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一盘腿坐在双人床的一侧,借着一边的地灯,摆弄着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