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商对着我欲言又止,眼中失落像雾气般蒸腾开来,使我心不时抽疼。明知已和他有了隔阂,猜不出他的心思,看到他这样难过的表情,居然还是会难受。
时间久了就好了,我慢慢安慰自己。
“东方,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荤腥之类的东西?”苏怜儿睁圆了眼睛好奇道。
“方才。”东方磊放下筷子,对苏怜儿大为吃惊的表情笑的云淡风轻。
我支唔不屑道:“东方磊又不是只吃草的牛,吃肉怎么了,是吧?”
东方磊似未听到我的话,拿起筷子又挟了一丝鸡肉细品,优雅姿势让我感慨万分。
冒牌货也举起筷子,话话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本就是一直食草的。”
呃?一直食草的??不会是真的吧?
东方磊顿了下轻声道:“灵芝是药不是草。”
我更郁闷了,这个飘逸出尘的家伙居然是一直吃灵芝草?!那我以后拿什么去养他啊……
啊呸,是讨好,呸呸,也不对,是追求……
月俸只有二两七钱的包大爷看来以后要为赚钱苦苦奋斗了,做男人,真累啊!
茶足饭饱之后小二来收账,满桌人又作静默状。
太子爷不动声色的瞟一下我,人妖美人连忙指着我道:“那位公子请客。”
丫丫的,你一个未来的皇帝还跟咱算这笔小钱儿玩阴的……不过幸好咱有VIP,顺便长长面子!
我洋洋得意的冲那小二摆手:“下去吧。”
在小二顺从的态度下,冒牌货的错愕眼神里,东方磊的微笑中,我的虚荣心迅速得到膨胀。
做大爷的感觉,岂是一个字爽了得!!
冒牌货只用了四个字便打消了我的自豪感:“以权谋私?”疑问淡不可闻,尾音拉长微扬,分明陈述事实的语气。
我摇头解释:“没有,绝对没有!”
“你为人如何,我清楚的很。”他起身离开,留下我惊诧不已,丫丫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居然敢说清楚的很?你才认识老子几天?
东方磊侧身看向窗外,嘴角噙着惯例的似笑非笑,我好奇挤过去,顺着他目光望出去:“看什么呢?”
“桃花。”他起身伸个懒腰道:“走吧。”
外面云淡天高,立在北风里的枯树也依旧萧瑟,寒冬腊月,哪里来的什么桃花?
这人着实奇怪,我快步跟上,走到楼梯处却看到青商依旧坐在位置上盯着桌面,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我皱皱眉,粗着嗓子吆喝:“喂,那个谁,我们可走了,你喜欢这儿就留下吧。”
他这才醒悟过来,带着一脸迷茫的神色慌张起身,一瘸一拐走过来,脸上带着强装的微笑,乌亮澄清的琉璃眸子上潮湿雾气更重,让我有种他随时会流泪的错觉。
这应该是我离别来第一次认真看他,发丝柔如软缎散落在脸侧,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了,嘴唇微微抿着弯起不像过去一开心就露出两颗小虎牙,身上的青衣像水波般随微风抖动,感觉整个身体都空荡荡的,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我下意识的不敢与他对视,低头恶狠狠道:“笑什么笑,我最讨厌陌生人对着我笑了。”
故意将陌生人三个字咬的重重的,转身的时便再不见他的笑容,只是脸色愈发苍白了。
满街红屑随风走,空气中琉璜味弥漫,我困惑道:“什么日子,这样热闹?”
一群人皆用看妖怪的眼神瞟我,苏怜儿扶腰鄙视道:“今个儿腊月二十八,您说什么日子?”
惊!居然是过年了!我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狗腿这家伙居然不通知我一声。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追上苏怜儿问:“你们什么时候回京?”
苏怜儿白我一眼,脸上似有愠色:“我哪里知道,你去问他。”
敢情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我为了过个舒坦安心的节目,腆着脸皮凑到冒牌货跟前:“那个,您什么时候回京?”
冒牌货冷笑:“本宫可是碍到包大人敛财了?”
我暴走,退下阵来,爷爷的,老子下次再干这种热脸贴你冷屁股的事儿,包小飞三个字倒过来写!
走出几步,东方磊冷不丁问道:“你很爱财么?”
本来想掩饰下自己喜爱铜臭的本色,衡量一下觉做人真诚才重要,便郑重的点头:“爱,当然爱,谁跟钱有仇啊。”
他半垂下眼脸淡淡道:“我略通一些点金之术。”
点、金、之、术!!
我的天,我没听错吧?我瞅了下四周,从路边捡起一块方砖塞到怀里,拉扯着他落在后面:“别让他们看到,你单独变块儿给我看看。”
他却盯着我额头道:“这个很重。”
我想也是,四寸厚的大方砖变成金子的话,乖乖,抱回去也不安全的说。想了又想,终于依依不舍的丢掉了,顺便擦擦汗。
“换个法子成是的,”他微微一笑,“辟如,你身上如果有带银子的话……。”
“有的有的!!”我不等他说完,便激动的将袖子里的银子全掏出来,想了想又从靴筒里抠出三个铜板一并递给他,两眼喷火花烔烔有神的盯着他的手指。
开花开花……点吧点吧……我不贪心,给我个十倍八倍就成了。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三个铜板接下了,把银子放到袖子里,左手虚拂过,然后展给我看。
“咦,没了?好神奇!”
“恩。”他微微点头:“走吧。”
走、吧……
“我的钱呢??银子呢?铜板呢?”我像只无尾熊纠住他的袖子不放。
他眨眨眼睛:“没了,我只会这一种点金之术。”
妈的!!居然敢耍我?居然敢在包铁公鸡身上拨毛?!我死死拉扯他的衣服:“我不信!你把衣服给你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啊,我出门时在账房预支的!还有那三个铜板,是老
子当年要饭时讨来的……这这些,都是你能说没就没的?!脱,脱!”
我伸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东方磊,你就是一只白眼狼!亏老子还想请你吃饭呢,还想以后……没了,我告诉你,他妈的咱们俩没以后了!
“哟,那不是包大人么?这是在做什么呢大过年的……”
“脱衣服?包小飞在非礼良家夫男?!”
“呸!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了,我早说过,这家伙比吴仁新那老狗强不到哪去,看这下流的德行就知道了,亏还长的人模狗样的。”
“哎呀,白衣公子长的真俊呀,今晚来我们百花楼吧,收您一半的钱~。”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说出来大伙儿都会替你做主的……。”
“是啊是啊……多漂亮的公子啊,包大人还真是……有眼光。”
……
我一手揪着东方磊的腰带,一手冲挤上来讲风凉话的家伙狠揍一拳。
叉O你老母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懂真相你乱放什么屁啊!老子虽然对他有那么点意思,还没饥渴下作到当街性汹的地步,再者说了,如今有个毛意思!老子对钱最有意思,谁动了我的钱,我跟他一辈子没完!
“身为朝廷命官,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题统!”冒牌货居然退回来了,脸色铁青的看着我。
一个被我打倒的平民,一群热血沸腾的百姓,一个正义凛然的冒牌货,素来品性不善的包小飞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面对着不明真相意正言辞的群众,疑犯包小飞终于低下了死不悔改的头颅:“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没关系的,谢谢。”罪魁祸手微笑着向周围人群致谢,我欲哭无泪。
诸事不利,今天出门前我应该翻黄历的……
回去的路上,冒牌货冲我笑的颇为嚣张:“东方磊,就是只披了兔子皮的狐狸,你这样子的也妄想去占他的便宜?”
我占谁便宜了?我他娘的多冤啊!肉是丁点没吃掉还惹得一身骚,火气在喉咙里还未强咽下去时,又听他不知死活的嘲笑:“纵使将他剥光,你这矮胖呆傻的土拨鼠,也不见能吃得消。”
我终于怒了:“我当然吃的消!就算再加上你,也不够给老子塞牙缝的!”
36.所谓真相
“啪!”一记耳光甩到我右脸上,苏怜儿瞪着水眸怒斥道:“你这混人,居然敢出言污辱我家公子?”
老子污辱他?难道你们都瞎了眼瞧不出刚才是他先出言挑衅的么?我下意识的抬手反击,快要触到苏怜儿小脸时却无故顿住了,不忍下手。
不知为何,尽管多次被他又快又狠的甩打,却始终激不起来恨意,以本人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这的确是件非常诡异的事。
忍了几忍,我却怒极反笑:“我一向不动手打女人,再把老子惹毛就例外先拿你开刀!”
苏怜儿瞬间涨红了脸羞怒道:“你,你居然敢侮辱我?”
“侮辱?啧啧,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老子对娘们儿叽叽的人妖没兴趣,你不要毁我清白!”我捂着腮帮子幸灾乐祸道。
啪!
话音未落左脸也挨了一掌,我恨的牙根痒痒,猛揪住他发头怒道:“你他妈别登鼻子上脸,信不信我把你也扯成光秃子?”
苏怜儿撇撇嘴,玻璃泪人似的瞅向冒牌货,声音颤抖着碎了一地:“公子……。”
“好大的胆子!”冒牌货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伸手快如闪电扣向我的胳膊。
手肘一麻,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我垂着胳膊暴跳道:“两口子就可以合伙欺负人么?!”
冒牌货和苏怜儿的脸都涨成赤红色,举手又要掌刮之时,东方磊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伏身与冒牌货耳语两句。男男BT二人组居然不甘的离开。
我留在原地疯狂叫嚣:“喂,有种就别走!留下来继续欺负人啊!”
直到冒牌货身影消失,我才垂头丧气停下僵尸般的跳跃动作。
“动手动脚,伤到了多不好。”半仙抬手帮我解了穴道,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冰凉的手指便在我脸颊上点开了:“疼么?”
我日~忍了几忍最终还是叫出声来:“别,别他妈戳了,疼,咝,疼!”
“哦。”他声音微微拉长,指尖在我脸上轻轻抚摸:“这是你欠他的。”
我欠他的?每次见面都被那厮用巴掌猛拍,居然还好闭着眼睛说是老子欠他的?
我恨恨推开他:“走开!都怪你!别以为帮我解穴道老子就会感谢你,想都别想!欠我的二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否则,”我停下脚步,剜他两眼:“你一辈子都别打算离开陵南。”
他眨眨眼睛,将飘到脸前的发带吹到一边笑的随意:“二十两银子而已……很容易啊。”
我顿时两眼发光,抓住他的袖子紧张道:“当真?”
他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狤,悄无声息间已将将衣袖扯出,宛如踩着流云般潇洒离去,白色裾裙飘飘不着半点尘气。
走出几步远后声音才轻若羽毛的传来:“消失的十分容易。”
“好,算你狠……”,我点头,一面诅咒一面愤愤追上去。
青商!凌喜洋!苏怜儿!东方磊!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戏弄我,老子要让你们知道,包小飞不是好惹的!!
回到府上意料被撞到头,我卯足了劲儿狂踢大门泄愤,狗腿提着螃蟹经过一脸紧张道:“老爷今儿怎么好大的火气。”
我扫一眼他手中的东西突然兴奋道:“几只?”
“多着呢,李员外派人送了整整一筐来,我捡了三只最肥的,准备拿到厨房晚上烧菜,刚好给老爷您消消火。”狗腿眉开眼笑。
我一抬手,拽根树杈敲敲它们那双大钳子就乐了:“不用吃也能下火啊!”
狗腿警惕道:“老爷,我不懂您的意思。”
“这三只,给我一只最大的,剩下你送到冒牌货和东方磊房间去,最好放到床上……。”挖哈哈,想到那两人脱的光光的,往被窝里这么一躺~~半夜醒来发现JJ上夹着一只大螃蟹,日后还让他们有苦难言!
……这是多么富有创意性的报复手段啊!先佩服自己一个。
狗腿抗拒道:“我不去,万一被发现了,我,我死十次都不够……。”
我横鼻子竖眼威胁道:“好,好,从今儿起咱俩掰!你一会儿去收拾东西明早儿滚老家去,我自个儿去,被他逮到又怎样?大不了被关到水牢里冻死一次,哼!”
辟手夺过螃蟹就要走,却被狗腿拉住苦着脸无奈道:“我去,我去还不成么……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省会儿。老爷,我万一被抓了,欠我的薪俸开春就在我坟头上烧了吧。老爷,您好好保重,小的再也不能侍候您了……。”
有那么严重么,在我哑口无言之时,狗腿悲悲戚戚的拎着两只离开了,我看着他无比悲壮的背影呆立良久。
最终还是去做了,毕竟冒牌货和东方磊那么大的人物都由狗腿去办了,剩下最软的柿子苏怜儿不捏,老子心里头不舒服。
潜伏在书房直到天色发暗,我才拿油纸将螃蟹包了揣到怀里,偷偷摸摸摸到后院。
自从我回魂后,冒牌货就和东方磊一起住在驿馆,独留苏怜儿一人住在包府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牌夫夫男男张组合的原因,这两口子带给我的印象一直颇为诡异。
伸手欲推门时,被里面传出的辟喱啪啦的声响惊到,蹑手蹑脚半蹲下身,从门缝里偷窥里面的动静,因太过黑暗又未掌灯的缘故只有竖着耳朵倾听。
“单论长相,连我的一半姿色都不到,且为人贪婪无耻,举止粗俗言语下流,为何,可为何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会看上他?!”苏怜儿尖锐的声音,接着又是瓷器摔打的声音。
为人贪婪无耻?举目粗俗下言语下流?这评语好生耳熟……心头一动便开始狂抽嘴角,苏怜儿这厮居然敢在人后卖老子的赖揭我短?回去要缝个小人,老子要扎扎扎死他!
里面动静越来越大,苏怜儿的火气从声音里听着也陡然巨增,就在我耐心快要消耗完之时,却突然听到他带着哭腔道:“凌喜洋不喜欢我,甚至从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虽然徒有太子妃之名又却有何用?!外面疯传苏怜儿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我夜夜泪湿枕巾时又有谁知晓?遇上你,一直觉得是是上天赏给我的礼物,至今还犹记在竹林中初见的情形。你的眼睛像溢了满池春水般清澈,笑起来带着些傻气,为人温和且没有丁点脾气。我哭,你便着一脸着急的轻声哄着,难过,你就想办法逗我开心。虽然和你在一起时感觉有些痴痴呆呆,却无论怎样都是欢喜的。在竹林里的百年时光,是我一生最痛苦也最开心的时光,难过时回头想,便觉得幸福甜蜜。开心时再去想,却是酸涩无比。”
“纵使被你亲手推向深渊,我却无怨无悔,此番伏身于苏怜儿,本想和你一绝前尘平凡做人,却断想不到会在京城再次遇见。每夜我的心都像被油煎般难熬,痛定思痛却终是放不下你,此番不得已随太子来重回陵南,你却不能随行,可知我心有多难过……好不容易和东方一起来了,你却对我视而不见,偏偏对那个该死的臭流氓念念不忘!倘若是个风雅体贴你的人也就罢了,却是那个无耻好色薄情的粗俗烂人,每每想及此事,我便心痛如针扎,输给一个万事皆不如我的人,这,这要我何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