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 下+外传————夜澪

随即又被她打断，语气中敌意十分明显：“没什么误会的！我说了，俞捷那孩子脑子有毛病，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杀人埋尸，屋子底下只有土！”

是不是以前少年找来的人要将房子推倒了找尸体？若真是这样，的确是给老奶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吧？

师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了不着边际的胡扯：“喔，老人家，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小茶你过来。”他将我从后面拉出来，极近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道，“这孩子从小就有些灵异的能力，不过因为小时候被保护得好，所以也没遇上什么麻烦，可十岁那年不知怎么的，就开始频繁地做怪梦，梦见的内容和您的外孙差不多，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做一些自残的举动。虽然我都会阻止他，可是眼看着他一天天自虐般地削瘦下去，我实在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带着他四处寻访查找原因，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事隔多年之后，终于让我们遇见个活神仙找到了解决方法。”

师父说到此处还动情地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活神仙见到此症也深感困惑，潜心研究了多月，才将解决方法想出来，小茶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健康活泼。为了感谢活神仙对小茶的救治，我们决定云海四海，让世上所有深受其苦的孩子也能从此快乐起来，所以老人家，若是您对俞捷的遭遇，知道什么其它情况的话，不论多少，还望您能告诉我。”

这也太扯了……我擦擦额头上的汗，为师父这个随口胡诌的理由而汗颜，竟给我扯出这么个艰辛的身世来。而且他全然不顾少年梦里的主使者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太那件事，竟猜编乱造出这么个理由来，况且，即便是做怪梦也不可能完全相同的吧，老太太会相信他就神了。

不想这眼神凌厉的老奶奶在听了师父这一番话后，突然变得目光似水起来，连脸上的褶子都感觉没那么可怕了，她亲切地握住我的手，说：“好孩子，想不到你受过那么多苦哇，现在能长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我勉强扯出个微笑来，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僵硬，答老奶奶道：“呃……嗯，谢谢关心……”

接着她便转向师父：“其实俞捷那孩子的事也没什么，我这就告诉你们，现在心眼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多喽。”

不行了，我听不下去了，身上都起一层鸡皮疙瘩了……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到外面去吹吹凉风，好让脑袋稍微清爽一点。

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东想西想，想到师父这么容易就将老太太骗进了……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拜师那会儿的情景，那时候师父说的，拜师的三个步骤……现在回想起来，那该不会也是骗我的吧！？

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就想往里冲进去质问师父，这时门却突然开了，我一个没停住，鼻子“咚”地一下便撞到了人。

“哎哟！”我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撞到的是胸膛，肯定是师父。

“怎么不好好走路，”他将我扶稳，笑道。

我本来就想到那拜师的三个步骤，心里不自在着呢，再想到后来我闭关出来那天，就那么跟着师父去房里了，也不知是不是中了他的“欲擒故纵”之计，便捂着鼻子委屈地看着他，师父以为我是撞疼了，便来给我揉。

我这时正别扭着呢，见他手伸过来，便跳开两步，指着他的鼻子恼道：“我问你，那……那个时候，拜师的那个……个时候……”刚才还想好怎么讲的，真的对着真人说了，便说不出口了，讲话都不太利索，我在心里鄙视一下自己，又鼓了口气，才继续道，“你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赵涟易这厮听到我说到这件事，面上竟然露出怀念的神色来，伸手过来勾我，被我躲开也不恼，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没错，我是骗你的，不然你什么都不懂，哪儿能这么快开窍，又能这么容易和我在一起？我可不愿一直等待下去，最终却像大师兄一般与喜欢之人失之交臂。”

我被这些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说的是不错，我就是什么都不懂，可他骗我就是不对。

被戳中弱处，我噘着嘴不说话，师父又说：“好啦，虽然是骗你的，可是感情是真的不就对了，那要不这样，就当是师父不好，我补偿你一回，行了吧？别生气。”说完又过来捏扁我的嘴。

“怎么补偿？”

“随你，想到了告诉我。”师父大方地说。

既然随我，那我就放大了胆子说了：“那我要反过来一次！”

这事我没提过，但是心里却想了很久了，我见师父面色一沉，就知道他明白了，但他却还是装傻充愣：“什么反过来？”

“就是说……你分明就是知道了！”我叫道。

他促狭地一笑：“小茶，这事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我见他想赖，一下子便急了，就招了娘亲出来，想也不想，披着盖脸就说：“娘，师父答应我的事要赖，你帮我做个见证！”

娘亲尴尬地看着我们：“宝宝，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和师父吵啊？”

我这才想到，这些事都是我和师父私密的事情，我叫了娘亲出来也没用，这该怎么办？脑子里一下子没了主意，脸也涨了个通红。

“小茶，你怎么把丈母娘都叫出来了……”师父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一张脸也是红了，“行行，师父那件事就答应你了，绝不反悔，你就别这么兴师动众了。”

丈母娘这称呼真是……谁是他丈母娘啊！

娘“噗”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猜出来了，她眼珠转了几转，突然自行消失了。

“呜呜……都是你……”完了，都被娘亲看出来了……

师父的脸也还红着，喃喃地道：“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呜……”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走，我们回去找俞捷，事情我大致都知道了，今天正好是十四，为师有个想法，需要你的配合。”

“老奶奶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我问。

“嗯，她只是受俞捷的影响而已，老太太行动不便，就不要让她再来回走动了，其实主要的症结还是出在俞捷身上，所有的事都是在他自己葬了父母之后。他不止对我们撒了一个谎，今晚我们就躲在俞捷的小屋隐蔽处，我会想办法让今晚的阴气如同十五夜晚一般强盛，你就跟在他后面，看看他去干什么。这期间我不能动，你想办法阻止他，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了么？”

师父的说明我没听明白，不过估计他自己也还有许多没弄清的地方，好在我需要做的事算是大致听明白了，看他已经有些为这件事兴奋起来，又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师父很有魅力，反正事后有的是时间将事情问清楚，便顺着他说：“知道了。”又想到师父说他这期间不能动，难免担心，“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师父闻言，顿时一张脸笑得像是开了朵花儿似的，说：“我不会有事的。”

就这么说说笑笑间，我们便走回了俞捷的小屋。

在屋子外边寻了个堆牧草的能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地方，静等夜晚的到来。

第四章 尾随

由于我们一直躲在牧草堆里，也没什么事可干，我就随便取了几根草在手上把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扎了一大把蚂蚱，用灵力控制着它们斗来斗去玩儿。

师父自己在一边静坐，有时候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脸，时不时挑下眉毛。

不过他就算发呆也会看起来像在思考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什么坏点子。

天才刚黑下来，师父便翻开包裹吃干粮，吃完了便一刻不停地开始施术，自咒语的第一个音从他嘴中念出起，我们的周身就时不时有冷风窜出。

“师父，时间不是还早？”就算不看天色，我也知道离子时还差很长一段时间，师父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施法了呢？

“这个术所需时间较长，毕竟是强行将阴气推上去，不慢慢来不行。”他的咒语已念完，只说话间，我便觉得周围的阴气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增涨着，的确如师父所说，速度并不快，按这样的增度，的确需要提早许多时间开始施术，“对了小茶，老太太说她从未迫使过别人杀人埋尸体，我们在那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的屋子底下的确不曾感受到有死人的尸气，俞捷曾找了好些个道士和尚来挖，自然是挖不出什么的，可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总有蹊跷。他说的话有真有假，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你一会儿追踪俞捷时一定要谨慎行事，若他真要动手杀人，千万不能让他成功，知道么？”

“小茶明白。”我点头，随后突然想到，“师父，你把阴气推到最高后，不就是能收了术么？身子能动为何不和我一起去？”两个人比我一个人强多了啊，师父这是想锻炼我吗？

师父眉毛一挑，道：“你倒机灵，不想一个人去？嗯？我也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

“老太太提到那些帮助过他的道士或和尚除了去挖过那间茅屋之外，还曾跟着他去他父母的坟上上香。”

“上香？”一些外人，给自己不认识的人上香做什么？

“这件事我觉得特别奇怪，老太太了解的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这上香一定会有什么内情，所以我向她问了那坟的位置，准备去……调查调查……”

“你要去刨人家的坟！？”我怪叫。

师父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别叫！要被听见的！唉……就是知道你要反对我才不想告诉你的……那坟就在镇子东边的坡上，离此处不远，我就是去看看，没什么情况的话自然不会随便刨人坟的，放心了吧？放心我就放开手了，别再叫了。”

嘴巴被捂住，我只好“嗯”了几声再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放开我，改揉我的头发：“好了，我的说明就是这些，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要立即来找我，别一个人死扛知道不？我该好好施术了，再这么分心下去，在子时可到不了最高峰。”

说罢便闭眼不再理会我了。

我没心思继续玩我的蚂蚱，就干脆看着师父认真施术的半侧脸发起了呆，越看越是觉得师父的脸还挺耐看的，不知不觉间竟就这么看了大半夜，我居然还不觉得腻。

时间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悄悄流过，我透过牧草间的缝隙，已经能见到月亮几乎位于天空的正上方了，身边的阴气也差不多快到达顶峰，再过不久便是子时。

其实我有些紧张，毕竟在上山之前我都没见过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即使知道，那也是从少爷和郑公子口中得知的，也就是与师父遇到之后，才真正见到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说实在话，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些，紧张是难免的，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我的更加坐立难安了。

我深吸了几口气，反面心跳得比原来更快了，于是我决定给自己讲两个笑话分散一下注意。

就在这个当口，我们一直蹲守着的门“吱呀——”一声，安静的环境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响，把我吓了一大跳，手脚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那门开了一条足以让一人通过的缝，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人影探出来。

“他果然行动了。”师父也在听到声音的同时睁开眼睛，眼中透出的都是兴奋之情，他在我左右两边脸颊各亲了一下，道，“一路小心，有危险就把大家都叫出来。”

我应了一声便蹑手蹑脚跟了出去。

人影反手将门带上，随便找了个方向慢吞吞走起来。

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跟在后面，一直与他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而他也很配合，头也不回地笔直向前走着。

他一会儿右转，一会儿左转，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俞巷，去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越来越黑，最后竟走进了一片树林。

我跟在后面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时不时刮在我脸上和手臂上的树叶都能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来，四周围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前面的人身上冒出的隐隐鬼气，我根本难以辨别他的行进方向，而也正因为不得不追着鬼气走，才更是让我觉得恐怖异常、全身发毛。

他到底想去哪里？虽然这里很黑很难走，是个杀人的绝佳地点，可他只这样往没有人的地方走的话，去哪儿找动手的对象？这附近除了我和他，连半个活人都没有了……

糟糕！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我跟在后面？该不会是个陷井吧！？

我才刚产生这个想法，情况就立即发生了变故！

身后突然响起了树枝异常断裂的声音，我一惊，迅速往旁边闪躲，眼角瞥见身后有一道横向的光芒闪过，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飞速划过去！

而在后面挥舞着刀子的，赫然是我尾随多时的俞捷！

他的双眼这时居然是血红血红的，眼神疯狂且噬血，在漆黑的夜中透出异样的光芒来，简直与早上判若两人！

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真的是陷井！

他刚才分明就在前面，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身后来啊？

身子只是稍事顿了顿，手臂上便被他划开一个口子，我“呀”地惨叫一声，捂着手臂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将我收到的第一个怨魂——使用鞭子的女人——潋丽姐召了出来。

“小茶当心！”她用鞭子卷在我腰上，将我从俞捷不间断的攻击中卷出来，扔到远处站好后，自己与他对战起来。

潋丽姐一旦出现，局势便立即出现了扭转，俞捷虽被鬼魅控制，但毕竟身体只是普通人，根本敌不过原本就是强力怨魂，现下又在师父的精心教育下，变得更是能自如使用自身能力的潋丽姐。

原本短武器在面对长攻击范围的鞭子时便已没有了优势，更何况潋丽姐已将鞭子使得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出神入化。

在眼花缭乱的鞭子攻势下，俞捷先是在四处躲避的时候摔倒在地，匕首在倒地的同时不小心脱手，正想拣回时又被潋丽姐姐抓准时抽走，狼狈不堪的少年根本寻不到从鞭舞中拿回兵器反击的机会，只得利用自己对这片树林的熟悉，试图逃过潋丽姐穷追猛打试的进攻。

不过没用，在逃了没过多久后，他的手脚被毫不留情地缠住，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竟是被潋丽姐姐一把捆了之后，用能力一直浮在了半空中。

“小茶，你没事吧？”潋丽姐轻松解决了少年，见我手臂一直捂着手臂，指缝间不停有鲜血渗出，就关心地问我道。

手臂上的伤口其实不怎么深，只不过出血量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已，与我小时候被爹爹毒打的伤口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我摇摇头答：“嗯，没事，我们去找师父吧。”

话说回来……这是哪儿啊？我是跟着俞捷才到这儿的，一开始因为太紧张了，压根儿没想到要去记路，现在须要自己走回去了，我才发觉自己迷路了。

考虑着要不就向少年求助吧，可是不知是不是潋丽姐下手太重，俞捷已经昏死过去了。

唉……就算没晕，以他刚才那样的状态，估计也不会回答我吧，我有些垂头丧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