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宠————皖皖

作者:皖皖  录入:03-11

  蓝老爷子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症状。有时他坐在棋盘前,就会打起瞌睡。而他睡着后,远远看去,简直就像是死了两天之久的尸体,面容安详,要把手指使劲地捏在他的脉搏上才能感受到它们的跳动。我近日也开始犯困,一个不小心就会睡过去,当总觉得这是冬天快要降临的缘故。我和蓝老爷子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每天还是约好了时间下棋,一局接着一局地下着,直到蓝老爷子感觉太疲倦为止。
  而文修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他没有让我做任何事情。这让我忐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我现在已经把蓝老爷子当自己的亲爷爷来尊敬,我拒绝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钱没了可以赚,但是人没了却怎么都找不回来。
  这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林冬戒毒成功,从戒毒所里走了出来。他出来时我带着圆圆去迎接他。他们两人凝视了许久,林冬瘦了很多,眼睛都深深地陷了下去,从侧面看是大片的阴影和更加挺拔的鼻梁。圆圆用指尖摸着他的脸,失声痛哭。林冬不停地安慰着圆圆,“都过去了,别哭别哭。我们重新开始。”
  我站在一边静静地抽烟。林冬走了过来,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九……多谢你。”
  我吐出一口烟,我此刻身上套着的西装一件就能抵上我让别人睡一个月的价钱。我用极为疏离客气的口吻回复他,“不客气。我还有是,先走了。以后你有困难,欢迎随时来找我。”
  然后我踩灭烟头,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知道圆圆还倚在林冬的怀里,幸福地像是一只鸵鸟。我害怕再待下去,自己就会忍不住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其实……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你。林冬。’当晚,我在千纸鹤的折纸上写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它工工整整地折了起来。想念已经快要爆炸,我把它强制在心底――可它一直在那里,它随时都可能引爆。
  如果你以为故事就这样平淡的结束了,那你就错了。
  蓝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经常一睡就是半天,但他还是坚持在清醒的时候和我对弈,和我讲他过去的事情。他像是一本辞海一样,装满了知识。我却没法总是陪他,因为林冬从私人戒毒所里出来了,我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他家,美名曰帮忙,实际上我只是想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文修有些生气,他找我的时候,都被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掉。有一天他打电话问我,“小九,你现在在哪?”
  我正在林冬的家里帮他整理行李,但我心里莫名地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此刻的行踪,“我在陪蓝老爷子。”
  “不。你现在并不在蓝家。”文修很确定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见棺材不掉泪。
  “……莫非你喜欢那个林冬?”
  种种不安和猜疑的感觉忽然从我的胸口冒了上来。文修知道我不在蓝家,说明他在蓝家有安排眼线。他安排了眼线……我到蓝家之后蓝老爷子的身体就变差……我的脑子一片乱糟糟的,一块块拼图碎片开始拼到了一起。我慌张之下,直接切断了与他的通话。

  第 23 章

  我去楼下的小馄饨铺里买酒喝。一杯接一杯,劣质的二锅头,辣得我舌头都发麻。原本乱哄哄纠结在一起的思绪开始舒展。我边喝边把所有的已知的和未知的资料都拼凑到了一起。
  陈文修他为什么派我去蓝家?
  因为蓝蓝。
  蓝蓝是怎么死的?
  自杀,跳楼。
  蓝蓝是什么身份?
  蓝家大少爷的私生子。蓝家大少爷已经因坠机事件死亡。现在当家的是蓝二少爷。他膝下只有一女。
  蓝蓝为什么会跳楼?
  ……不确定,或许是因为忍受不了他所居住的抑郁家庭。
  我根据这些已知的信息,开始大胆推测。陈文修和蓝蓝死前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蓝蓝死后,他打算对蓝家施行报复,所以才把我送了过去,想要利用我去摧毁蓝家。蓝老爷子身体情况变差,和我的出现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蓝老爷子很喜欢我,所以在立遗嘱时,有可能会把一部分股份传给我。而这一部分股份,如果到了文修的手里,就能掀起腥风血雨。
  我的手心开始发凉。
  好阴险的计划。
  更阴险的是,我居然在这么久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急急地站起身,酒气却冲上头顶,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才拖动自己的脚步,向馄饨小铺外迈去,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以为自己是看到了林冬的幻影,便对他傻笑,磕磕巴巴地说道,“林……冬。”
  “小九,你怎么了?”
  “林……冬。我是灾星。”
  “啊??”
  “我,我总是害到,身,身边的人。”
  “你说什么呢?喝醉了就说胡话。”
  我很神经质地大笑了一声,“我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不是幻觉。我在这附近打工。”
  “林冬,我喜欢你。”我反身向他扑了过去,胡乱地吻上他的脸颊,“你不在的时候我很想你。”
  “……”
  林冬……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不比圆圆少爱你一分。你落魄的时候,我总在你身旁。你在地上痛苦呻吟魄时,我仍旧可以坦然地说:你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男人。我忍耐了很久,我也爱你很久。你为我受更多的伤,我就更加地爱你。你的眼睛,却总是落在比我高出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我永远都追逐不上你的脚步。不管我是踮起脚尖,还是高高地跳起来。永远都追不上……
  · · ·
  我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医生说我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几乎两天,如果我再不醒来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蓝老爷子也住院了,只是我醒来了,他却还没有醒来。他已经昏睡三天两夜。我们都忐忑不安,我尤其觉得心里煎熬,也就把醉酒时做得糊涂事抛到脑后。
  蓝老爷子在当晚还是醒来了。他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遗嘱。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归我。百分之三十归他的儿女,剩余的做为散股卖掉,得来的钱将捐献给慈善机构。立完遗嘱后,他长呼了一口气,脸色反而红润了起来,但这并没有让我安心下来,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蓝老爷子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抓着我的手,眼睛一点点扫过他的那些因为遗嘱而万分不满的儿女,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他的嘴唇勉强支开,做了一个,‘谢谢’的嘴型。我紧贴在他的耳边,等着他说更多的话,他却只是念了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991987’。我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他银行卡的密码。
  我多希望他能说一些别的事情,因为此时钱在我眼中已经失去了原本意义。它们是潘多拉的魔盒,带来各种灾难。可蓝老爷子的手已经开始冰冷,他死去的那一秒笑容依旧安详。医务人员把我推开。我瞪大眼睛,床头的一片花瓣落下,我听到自己的理智在瞬间崩裂。它们开始尖叫,把我撕成一片一片。
  蓝家人对此倒是很平静,蓝凤小声地啜泣了一会儿,然后抹了抹眼睛,冷淡地看我,“你愿意出让你的股份吗?那些原本并不属于你,是属于我的。”
  我本来对股份的事并不在意,只要不落到陈文修的手里,谁拿去都无所谓。我还没完全从蓝老爷子的死讯中反映过来,蓝凤毫无人情味的话,再次震撼起我的胸口。这就是蓝老爷子的儿女。冷静,客观,无情,为了权利无所不为。这种人不配得到蓝老爷子传给我的股份。
  我宁可把这些股份卖掉,只留下足够自己用的一小部分,剩余的一并捐给慈善机构。但转念一想,我这种人又怎么配得上蓝老爷子这么宠我,把我当亲孙子对待呢?我是被利用的棋子,虽然无意,却间接地缩短了蓝老爷子的生命。
  我看着蓝凤,她冷艳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血管下流淌着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冰冷的黑色。我一边不停地摇头,一边快步向后退去,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我用尽全力地跑出了医院,眼前开始出现双影。我以为外面的天空很宽广,却总是撞得鼻青脸肿,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被关在笼中。被无微不至地饲养着。我提供给主人娱乐,他掌控着我的喜怒哀乐。
  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最后再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到了林冬家的门前。我只剩下林冬,他是我最后的救赎。我急躁地敲着门,等了很久才有人应声。
  林冬眼中布满了血丝,好像很久都没有睡上觉一般,他看到我后明显愣住,然后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下一秒我已经被他甩在地上,冰冷的大理石在我手下,好像跳动了起来。我的眼前一阵模糊。额头似乎被撞出了血,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我半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林冬,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手指不停地颤抖着。那些烦人的液体不停地从我,让我感觉格外得狼狈,我伸手去擦它们,却总是擦不干净。
  “林冬……?”
  “你还有脸回来见我?”林冬伸腿狠狠地踢向地上的我,我太过惊讶,连躲避都忘记,腹部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是魔鬼,他这样伤害我。他曾经是唯一保护我的人。
  我闭上眼,记忆已经停留在那个灯光黯淡的包间里,里面烟雾缭绕,充斥着各种粗哑低俗的笑声,然后一直沉默的他忽然站了出来,说,“我替他打。”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恨不得将我拆成碎片的,不是他。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他的脚,卑微地祈求,“林冬,林冬,我错了。我不喜欢你。我那天只是喝醉了。你不要这样对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回到从前好吗?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都做了什么?就因为我拒绝你……你就派人对圆圆做出那种事……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林冬捂上脸,他的表情似乎并不被我少几分痛苦,“我恨你,闻玖。你说的没错,你就是灾星。我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插手你的事。如果没有你,我和圆圆又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我使劲摇头,脸颊蹭着他的腿,声音像是破玻璃划过地面一样嘶哑破碎,“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对圆圆做任何事。从昨晚开始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林冬看着我的眼睛片刻,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捂上脸,将我的手从他的小腿上掰离,“闻玖,你太会撒谎了,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感情埋得那么深。我怎么能再相信你?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我执着地牵扯住他的脚步,甜腻的东西涌上了喉咙,我把它咽了下去,“可除此之外,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一件事,我发誓。”
  圆圆忽然出现在门前,她脸色惨白,像是受了过度惊吓的猫咪,眸子都竖立了起来。她手里拿着水晶玻璃瓶,里面是滚滚的热水。她大声叫道,“你走……你走!”
  我以沉默来拒绝她。她崩溃一般地将热水瓶砸到我的身上,水珠四溅,我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被热水溅过的皮肤红成一片,热度渗入血管里,我感觉身处炼狱,而用刑的人正是眼前着两个我从来没伤害过的人。
  被烫伤的明明是我,圆圆却大哭了起来。眼泪原来比伤口更有杀伤力。我恍惚地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双手紧握的图面。我总是会妄想,要插入他们,加入他们。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吃得饱睡得暖,能和爱人一起慢慢老去,早饭吃他炒得鸡蛋饼,即使放了很多盐我也会面无表情地吞下,然后夸奖他,最近厨艺更上一层楼。
  我想要的不多,却总是得不到。
  “你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也不要妄想我们能保持原来的关系。要不是看在之前你照顾圆圆的份上,我不会这样不了了之。”林冬在关门前狠狠地瞪着我,他好看的眉毛因为愤怒而挑得很高,他生气时还是那么的帅气,“我恨你,闻玖。你个扫把星,破坏了我的生活。如果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可是,你不知道,我一度以为,能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欢快的曲子钻入我的耳孔,我机械地将它接起,即使不看来电显示,我也能肯定,打电话的人是陈文修。
  “小九,你哭了?”
  “是你做的,林冬女朋友的事……是你做的?”
  “你觉得是我做得吗?”陈文修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猜对了有奖哦。”
  我的人生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笑话,他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只要我有情有欲,他就可以将我掌控。
  我用尽全力地对对话筒里呜咽着,“陈文修,我操你大爷。我累了,我不和你玩了。你彻底赢了,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和林冬他们吧。”

  第 24 章

  “小九,我现在去接你。”他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慌张地站起身,“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不想见到你,你别过来……”
  “我想蓝老爷子的股份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用处,我愿意从你手上买下来。一百万怎么样?”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完全不把我的反抗放在眼中。
  “一百万?太少了吧。”我愤怒地握紧拳头,“你还把我当白痴来看待吗?”
  “EASY,小九。价钱我们可以再商量。”文修低低地笑道,“但是我现在手里已经握着你的弱点。你知道我想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他在我来得及说其他话之前便挂断了电话。……我睁大眼。他要来了。恐惧感从我心口涌起。我无法拒绝他,他知道我的所有弱点。在拿走我手上的股份后,我对他还有什么用处?他轻易地就可以把我处理掉,和垃圾一样轻松地丢开,抹杀。可如果我不把股份给他,他一定会用林冬来威胁我。而我……一定会答应。
  即使被伤害得很深,即使被林冬深深地误会,我对他仍旧怨恨不起来。只是原本记忆中明亮帅气的笑容和暖暖的体温,已经随之死去。我那么爱的人,他在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他从不听我的解释,即使我死了,他也不会流泪。
  我死了,或许没有一个人会感到难过。蓝老爷子已经死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会为我难过。但他已经被我害死。
  我扶着楼梯栏杆,试图慢慢地站起身。随着血管跳动的频率,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剧烈的痛着。楼道的石板上的血液开始慢慢转为暗红色,我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它留下的痕迹,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想大声地哭出来,或许这样林冬会心软,然后为我打开门,安慰我,“小九,我错了,是我误会了你。”但我知道这一切只是不可能的幻想而已。我和林冬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就像是这石板上的血迹,风干了,怎么也擦不掉。
  更何况我此时已经累得来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天台走去。唯一支撑着我的意志便是,不能让陈文修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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