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又来了!赵补之发现自己恨透了这个名字,天一天一……!!
在他眼睛里除了那个长相和他有几份相似的人之外就没有别的男人了么?那么自己在他眼中又算什么?替身么?
从未曾有过的情绪失控感让他到着急,这是怎么了,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似乎都能激起自己的兴趣和火气。
莫非自己真的陷进去了?……应该是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了吧?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纯洁无辜的眼神莫名让他升起一种罪恶感,仿佛在心里对他有丝毫欲念便是无可饶恕的污辱,却又顶着一幅懵懂表情若有若无的在撩拨着自己心中那根绷紧的弦……
他手很冰……脸也很冰……嫣红的唇一定也是冰冷……
他慢慢的伏身下去,在两唇快要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好像被雷辟到了似的逃窜而去,带着些狼狈,姿势失去了往日的凌人气势。
“真是……受够自己了。”赵补之飞快的边走边想。
许诺有些迷茫的看着屋顶,心口痛的厉害,如果他继续下去,自己会拒绝吧?不会吧……
用力试了试,身体居然沉重的不可思议……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还会生病呢?他拂着额头想。
“少爷,少爷。”随风看着端坐在客厅的赵补之问道:“天已经黑了,还要不要出府?”
赵补之将手掌从额头上拿开,想了想道:“你去请许公子出来,一同前去。”待随风转身时又吩咐道:“他身体受凉,在马车上记得备条毯子。”
听到随风脚步渐远,赵补之才用拳轻击桌面,头疼……
9.荒宅记事
许诺上了马车,与赵补之一语不发的面对面坐着。
他居然不问去哪里,这人一向是如此随遇而安的么?对人无一点防备之心又如何使得,若将来有一日杀心突起,随便寻个理由都能至他于死地……或许是对自己比较放心的缘故吧,才不带任何顾虑的跟随自己……
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担心,莫名其妙的宽慰……这乱七八糟该死的情绪!赵补之又有些庆幸车厢里很黑,对面的那人看不到他变来变去无法抑制的神色。
“少爷,到了。”随风停了马,赵补之一跃而下,准备伸手扶许诺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轻飘飘的立在身边了,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随风看了看四周道:“少爷,我去找个马车停放,稍后会在此处侯着。”
赵补之点头。嘎吱嘎吱的车辙碾落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许诺看了看眼前这间看上去很是普通的荒宅,背上居然生出一股凉意,头俞发显得昏昏沉沉。
赵补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给许诺披上,伸手欲扣门的时候,一个青衣小僮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可是赵太傅和许公子?”每次都这样,赵补之似已经习惯了那人的未卜先知,微微颔首。
小僮打量了两人,眼睛里露出怪异的表情:“啊……”,见到赵补之眉头微触的时候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已经等两位多时了,请。”说话间不住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许诺。
两人跟着进了院中才惊讶的发现,这里和外面看上去居然有天大的不同!草木茂盛,满院桃花盛开,居然还有一处活水,冒着些许烟雾从草屋前绕过,俨然一幅五彩斑瓓的春夏景致!
可是许诺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究竟是……许诺拈起枝头的一片花瓣轻嗅,果然……这花是无半点味道。
侧耳倾听,院子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地面没有一片雪迹……最让许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对这里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赵补之看到许诺的动作,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略带无耐的对他笑笑,五岁的时候那人只用手指一勾便将他从重围中救起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人是不同的。二十年来,见识了他的天文地理,星宿占卜……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神秘和不同。
此时,小亭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亮了起来,居然是夜明珠!一人拿了折扇掩面看着他。让他奇怪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有戴抖蓬,要知道,二十年来他可从未见过东方玉狐的真面目!
“你来了。”那斜坐在亭子里的人看着他道,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淡然。对上他折扇上方的眼睛时,许诺呆住了,他……
三人对坐,东方玉狐始终以扇遮面,露出一双眼睛略带笑意的看着许诺。
小僮稍后即奉上香气四溢的茶水,许诺看那茶水碧绿,心中生异,淡淡道:“我不渴。”小僮慌忙将那盏茶收了去。
赵补之拿起剩下的杯子笑道:“每次来东方先生这里都能喝到绝世好茶,不知道此次滋味又当如何。”
东方玉狐垂眸笑道:“醉生梦死。”
赵补之笑着一饮而尽,称赞道:“果然……”话未说完人便倒在了桌子上,小僮立刻上来扶了下去。
许诺不曾开口,只是觉得这对主仆行为怪异,却感觉不到有丝毫恶意。
那人笑着问他:“果然还是有灵力的啊,只是可惜了上好的竹心茶。”说话间将脸上的折扇缓缓挪开,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庞显露出来。
“你!”,许诺吃了一惊,自看到他第一眼便觉得十分熟悉,却未曾料到折扇下的那张脸居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
“我便是你。”那人笑起来,眉梢带着几丝轻浮的意味,仿佛许诺是一件十分好玩的物件。
许诺伸手折下一枝桃花,冷冷的问道:“那我又是谁?”
那人收敛笑意,眼神清澈如水:“你是我的一魂三魄。”
许诺将桃花丢于桌上笑道:“算来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东方玉狐捡起桃花置于袖中:“21世纪,赵天一,好玩么?”
许诺忽然如同被人点到穴道,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居然提起21世纪,居然知道赵天一……
“我已经五百二十五岁了。”他负手而立,看着满园春色,忽回头悠然一笑,居然带了点落寞的味道:“信不信由你。”
连传说中的穿越这种事情都会在他身上发生,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你终于回来了,再等下去,快要发疯了呢。”东方玉狐斜倚着栏杆坐下来,眼睛温柔的盯着许诺。
明明是相同的脸,却不会有怪异的感觉,仿佛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见如故的娴熟。
“我听不懂你的话。”许诺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没关系,只要回来就好了。”他掏出袖中的桃花,“终于要解脱了。”随即挥袖,从草屋小窗飞出一壶酒,他看也不看许诺一眼,自酌自饮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才喝两杯,人仿佛已有些醉了。
许诺看了看酒壶道:“这是刚才赵补之喝的醉生梦死?”
话落便觉脖子间微痒,转脸发现东方玉狐的脸靠在他肩膀,眼睛一片清明,哪里来得丝毫醉意?
东方玉狐眼睛弯弯充满笑意,若有若无的在许诺耳垂边吹气,许诺忙退一步出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的行为举止并无恼怒,只是被另一个自己调戏,感觉……实在是怪异的很。
东方玉狐坐直起身体,在许诺注视下将酒壶掷了出去……那墨绿的坛子在落地瞬间化作一竹缤纷的桃花!许诺彻底呆住了,隔空取物也就罢了,他居然还会幻术,这人究竟是……
“你看看这满院桃花究竟有多少竹?”他看着许诺震惊的脸笑道:“我每十年喝一次酒,只为等你回来。”东方玉狐一步步的走近许诺,“你可知人若失了一魂三魄会怎样?”
许诺看不出他想做什么,只感到平素轻盈无比的脚步如今却无法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放大,对着他的唇轻轻的吻下来。
什么感觉都没有,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生不死,终身孤独……”
仿佛空气都不曾存在,四周雅雀无声,两人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慢慢的合二为一,许诺眼神慢慢变得恍惚,记忆如潮水般从心底翻腾上来。
那一世
他御风而行,覆手为雨,驱邪除恶,与鬼怪笑谈人间事。
翩翩风华少年,却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
一对少年英俊,月下把酒言欢,随兴舞剑,无限逍遥。
弹指红颜老,厮人独憔悴。花开无人赏,思念和寂寞如同心底生根的野草,俞发疯长。
索性醉生梦死,心中痴念带了一魂三魄追随了去,留下清高矜持不得转世独守此处,不生不死的寂寞着。
隔了那么多年的时光,两个半魂终于又遇上了,依旧各自寂寞。情如何?爱又如何?……海枯石烂此志不渝又有谁能够实现?
一片花瓣飘落,许诺的眼睛突然变得澄清,环视四周轻挥衣袖,满园繁花转瞬便都凋零了。
还好,五百年了,居然还都记得。
次日清晨,赵补之从床上起来,洗漱更衣,早朝,随风一脸严肃的守在水月小筑。昨晚于他们而言,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消除了他们大脑中所有关于东方玉狐的记忆,自己颇费了一番功夫呢,许诺斜倚着栏杆淡淡的笑。
10.南柯一梦
朱池宫 醉风亭
凌九陌身着华贵紫袍,怀抱美人饮酒感慨,“你说”,他细眼微眯,像只享受极了的狐狸,“为何本宫对你们这些庸美姿俗粉提不起半分兴趣?”
美人身体微微一愣,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也仅能被称作为庸姿俗粉。
迅速遮掩了自己的失望,眼波流转,咬唇低低道:“殿下眼光非常人所能相比,恐怕只有天仙下凡才能入得您的眼晴吧。”会有那样的人么?柳淡彩自信的想,至今为止还未曾见识过呢,语罢浅笑递上美酒一杯。
“你不是他。”凌九陌冷笑接过一饮而尽。
美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慌未及时逃出凌和陌锐利的眼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那画卷中人明明应该是你,我确也感觉到那人现在离我很近。”凌九陌拿过酒壶自酌自饮,“可见你人时,马上感觉到你不是他。”
柳淡彩低头不语,笑容僵在嘴边……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终归是顶了那莫须有之人的光环。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本宫为何会对一个梦中人如此执著。”柳淡彩面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来,这个喜怒无常的残忍之人,他将会如何惩罚自己呢?一面却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一个梦中之人,究竟有何魅力让心高气傲的九皇子如此痴迷……
凌九陌朱唇轻启,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在他脸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笑道:“偏不告诉你。”
柳淡彩吃惊的捂着自己几乎渗出血丝的脸颊,嘴唇发抖,谁能告诉他,朱雀九皇子行为为何如此古怪?
凌九陌用用手紧扣住他的下巴,逼他眼光和自己对视:“何人授意你假冒他进宫?有何目的?”他似乎打算要把他的下巴捏碎,就在柳淡彩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凌九陌松了手,拿着杯子把最后一杯酒强行灌入他口中。
看柳淡彩被呛的满面通红,凌九陌才放声大笑起来:“其实你不说我也都知道。”眼角眉梢透着得意。
下一刻便长袖一挥,跃出亭外,放荡不羁的身影在茫茫白雪衬映下婉若游龙。
柳淡彩就这么眼睁睁睁的看着他潇洒如风的离去,眼中流露无尽的哀伤。
还是不可以么?就算是做他替身也不可以么?……不过没关系,我不需要什么回报,能待在你身边日日见到你就很满足了,真的。
柳淡彩起身,沿着那人留下的浅浅足迹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大雪下的纷纷扬扬。
阳春三月,皇家酒宴。
柳淡彩奉命入宫表演,那时年纪尚幼,舞技也颇为生涩,只有来来回回帮忙拿些物品。
搬运东西的经过朱池宫,于是在那桃花灼灼的树下看到了满身华贵俊美无双的少年,细长的桃花眼映出春光无限。这便是缘分了,一见钟情,明知不可能还是如飞蛾般扑了去。
回府后日夜练习技艺,只盼有朝一日能让那人遇见。自幼以舞姬身份居住赵府,如今论及琴棋书画朱雀无人可比。而在那人心中,纵是长相倾国才艺无双却仍是比不过梦中一敝,果真造化弄人。
凌九陌回到书房,笑意略淡,心情微微低落,柳淡彩背后之人,他自是清楚无比。赵补之的心思,他也猜得几分,终是忍耐不住了么?自语道:“天下声色好玩如此之多,何苦为手中之物作争夺呢?”高深莫测的笑笑,轻轻摇头。
回头问身高之人:“暗卫可有查到那人下落?”那人连忙退出两步,摇摇头。
“下去吧!”凌九陌遮不住失望的神色笑道,“我这是在痴人说梦呢……”
推开窗户,看着一红衣人影追随自己的脚步缓缓而行,寒风吹起衣角,就像一个雪上的精灵在转动着舞步,凌九陌若有所思。
“你身体可好些了?”赵补之用颇为关心的语气问许诺,许诺偏头想了想道:“不好,心疼。”
赵补之略微诧异,微微笑道:“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天气这么冷还坐在这里看什么落日,当然会不舒服。”说罢和他并肩坐下,宽大的袍子几乎完全遮住了寒风。
许诺将视线从他俊朗的脸庞上转开,看着白茫茫的远处,自语道:“今年冬天为何如此之长……?”
“朱雀冬季,马上就到春天了,比不得姚花谷,四季如春。”赵补之解释道,脑中闪过一段空白,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今年的春天应该很美吧?……五百年了呢。许诺想,其实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里,每天看看赵补之,两人有空一起看落日,冷的话就靠得近一些,也不失为一种平淡生活。
奈何……许诺心里泛出一丝苦笑,丝丝冷气向他袭来,他看赵补之有些发呆的神色忍不住开始咳嗽,“要吃药了。”赵补之马上提醒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许诺眼中闪过一道失望。
两个回到房间,赵补之照例令随风端了黑黑的荡药来。
许诺喝完忍不住皱了眉头道:“好苦。”
赵补之笑道:“良药苦口,更何况这药加了甘草和蜂蜜,我不信会苦。”
“不信你尝尝……”“……”
赵补之话还未出口便被许诺的嘴巴给堵住了,他的嘴唇冰凉,口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赵补之完全愣住了,他做梦也未曾想到此人会如此主动,生平第一次,被人强吻了。
老头子应该从百花楼回来了吧……今日宫中情况如何……修水渠一事……奏折……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涌而上,赵补之突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