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子清以为他会放掉那条小鱼的时候,东方玉狐却将小鱼递到嘴边……吞了。
子清慌张扑过去,将他按在船沿上,拼命拍打他的后背:“快!吐出来!你这人……你这人……怎……”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声音中却已带了悔恨懊恼之意。
“咳!”小鱼从东方玉狐嘴里跳出来掉进水里,击起几滴水花,随即安静了。
东方玉狐用手背抹抹嘴角道:“子清,你下手也太过狠毒了吧?我都快被你拍死了……咳。”
子清绷着一张俊脸,却又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道:“你究竟有没有事?”随即后便看到东方玉狐睁着一双充满戏谑的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子清将他一把抱在怀里颤声道:“你莫再这样吓我……别动不动就作出这等赅人的事情出来,我心脏承受不了。”
东方玉狐笑道:“那条鱼快要窒息了,我渡口气给它。有子清在,我怎么会舍得死呢……”
月色迷离,一钩新月悬在半空撒落一潭清辉,小鱼在水里吐着泡泡悄悄靠近乌蓬船。
“你那未婚妻如何了?”东方玉狐若无其事的问道,声音低沉柔软,子清闻言后身体却猛然一震。
“没有那种事,父亲大人的话你莫放在心上……你知道,我除了你,从未想过其它人的。”子清闭着眼睛嗅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清香。
东方玉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他心里忌妒。”
子清愕然,半晌后好奇的问道:“父亲大人忌妒你什么?”
“我长的比他好看。”他挑着眉梢得意道,轻咬子清的耳垂。
子清看着他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父亲大人其实说的很对。”
“嗯?”东方玉狐好奇的看着他,媚眼如丝。
“你就是一个狐猩精……”语罢便将他揽在怀中缠绵起来。
船沿太高,小鱼仰着头也看不到,扑扑腾腾的跳起来,打起一串浪花,东方玉狐伸手抛出一道符咒扔向水中,小鱼顿时僵硬,动弹不得。
“玉狐!你又骗我!你答应过这次要我在上面的……嗯哧……”子清抓住船沿的手泛起条条青筋,脸颊嫣红的哭诉。
东方玉狐顿住身形,微皱眉头诧异道:“我有说过么?忘记了。”
子清只觉得身体僵硬无比,手脚酸痛,两眼含泪道:“你这已经是九十九次哄我了……我真傻,总是被你欺骗。”
东方玉狐伏下身,将他脸上泪吻干,软语安慰道:“子清……都九十九次了,你还在乎这一次做什么。更何况,我在上面你不也很舒服么。”
子清偏头想想,觉得心中仍是不甘。
“……下次如何?下次我一次让你在上方。”东方玉狐信誓旦旦的保证,子清擦了擦了泪水,低声道:“我便再信你一次……那便快些做吧,我有些冷了。”
“那我们便回船仓继续吧。”东方玉狐将衣服盖在他身上,嘴角泛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他起身抱着子清往船仓走去,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回头望了水面一眼,莞尔而笑,倾国倾城。
四周一片静谧,月色朦胧,一叶小舟停靠在湖中,时而传出悠长的喘息声及轻声呜咽。水中的小鱼已是瞧痴了,水面却似结起一层透明的薄冰,如何也穿不透,跳不起来。它望眼欲穿的守了一夜,那笑的妩媚可爱的白衣人始终也未曾出来。
天亮的时候,东方玉狐懒洋洋的走了出来,蹲下身来和它对眼许久后对船仓里的人大笑道:“子清,果真被你说中了。 这条小鱼当真守了一夜啊……”
子清穿好衣服走出来,惊奇的看着对东方玉狐拼命摇尾巴的小鱼,在船板上坐下来对它道:“你为什么还不走啊?真的喜欢上这人了么?他可坏的很呢,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将你煮了,吃了。”语罢拨了拨水面提醒它快些游走,那小鱼对子清吐了几个泡泡后继续将头对着东方玉狐撒欢儿。
“子清,你何苦这样排讥我。”东方玉狐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对水中小鱼道:“你们那里不是有个龙门么?你若能跃过去便来找我吧,此处往东三百里桃花坞,东方玉狐。”
小鱼尾巴停止摆动,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它。东方玉狐将符咒除了对子清道:“我送你回去吧,了结此事,我们便同游五岳山川,漂泊江湖,如何?”
子清两眼泛出光晶晶的光彩,抓住他手道:“我真想此时便同你去,再不想回那什么牢笼子般的王府了。”
东方玉狐轻笑,拥着他走进船仓:“风大,你莫着凉了。”小舟无人自行,缓缓往远处漂去,小鱼依依不舍的跟着走了老远才闷闷停了下来,那人轻声笑语却牢牢印在脑海里了。
龙门……逆流而上,得者便化为龙的龙门么?东方玉狐……真是好听了名字啊。
后来的日子依旧幸福,尽管历尽艰辛痛不欲生,却终归还有希望,想起那人对他盈盈浅笑的样子,再苦都不怕。三千激流,逆境而上,鱼皮都被冰凉刺骨的寒水扒下来一层,伤了便养,病俞了又去。
每日周围的鱼类受了委屈便聚集到这里看它自虐发泄。
只是传说而已,你又何必较真……
我想不出过去了有什么好处……
一条小鱼还妄想跃过龙门,可笑可笑……
那家伙疯了吧……
天啊,那条鱼又来了……
五年后,他脱胎换骨欲火重生,一条青龙呼啸而出,百川逆流,天地震撼。心中却始终只有一个念头,此处往东三百里桃花坞,东方玉狐……那人应该还在吧?
它化人形,找到那片桃林。
满树粉红摇曳生风,那般美丽繁花的景致,不由让他瞧痴了,心道也只有那样东方玉狐那样风华绝世的人,才配住得起这处桃源。
沿着花草古板走进去,一处翠竹小围成的小宅赫然出现在眼前,泛着清新自然的味道,只是庭院中的杂草已过人膝,花枝也无人修剪凋零的厉害,仿佛荒芜了许久。
他推门进去,不见一个影,便轻声唤道:“东方玉狐……你可还在?”
四下无人回应,他便犹豫着在门口抬阶上坐了下来,等到天都快黑的时候,才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道:“这不是当初那条小鱼么……果然化成龙了啊。”
他猛然回头,看到东方玉狐坐在栏杆上提着酒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眼睛弯弯,风姿卓卓。
他紧张起来,东方玉狐还记得他呢……果然不曾骗他,心中欢喜。
“本是想寻个宠物动护着他呢……现在还要它有什么用呢?”东方玉狐斜睨他一眼,唇边勾出一抹笑意。
他只是觉得重逢是件开心的事,便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东方玉狐,五年不见,他依旧那样,一尘不染的白衣,五冠如玉的脸庞,只是眉眼里却多了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轻愁,何事这般烦心呢,那位名为子清的公子呢……他有许多问题想要知道,却不敢开口询问,只看到他大口大口的饮着酒。
“你现在可有安身之所?”东方玉狐抬眼看它,语调中已带了些许醉意。
他摇了摇头。
“那便跟着我吧,留个人在身边,子清会记恨着呢。这样,便不肯离开了罢。“他将酒壶朝院中掷去,宛若自言自语道。
“你可有名字?”东方玉儿扬眉看着他。
“小鱼。”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碧幽潭里的鱼很多呢,都是没有名字的。
东方玉狐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在他脸上仔细的端详着,一寸一寸都不放过,就在唇快要贴上他脸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便叫作聿龙吧。“
69.阴阳两隔
从此便跟上了那人,知道他的一些习惯:作息时间常无定例,一睡便是三五天,略吃些东西就出门而去,却不会带上他。回来的时候气色便会好上许多,偶尔会带些说不上来的野果海鲜类给他,甚是新鲜可口。偶尔会对着庭院的杂草发呆,对站在一旁的他道:“真是难看的厉害……”下一刻却又一本正经道:”纵使难看你也留着,此处的一草一木你都不要动。”
他说话时脸上常带着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开心。人的感情是那么复杂,他如何都参不透,只觉得在他身边一日便是幸福。
直到有一天,他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聿龙整日坐在门口等他,数着日出起落,心急如焚。
第十日的时候,终于耐不下心忍着,便悄悄出了门去寻他。
随便拦个路人来问居然都是认识东方玉狐的,他果真有那么有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开心,别人的一番话却将他狠狠伤到了:“那个狐狸精,谁不认识?整天穿一身白衣装作什么神圣高洁的样子,谁知道骨子里透着什么淫色的东西!居然勾引了丰小王爷,那可怜的孩子被迷的晕头转向,竟与老王爷反目成仇,连未婚的妻子抛弃了……”
聿龙转首便走,他厌恶极了那唠叨不休的路人,玉狐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呢,他心里固执的认为。毫不怀疑的信任,至于原因,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走了许久,才来到他们口中的丰王府,徘徊许久不肯上前,他想玉狐看到他会不会高兴呢……尽管他从未制止过自己出门,聿龙却是极有自知之明的,那人不希望自己参与他太多生活。
门前守卫看他衣着不俗便出声问道:“公子可是找人?”他犹豫许久吐出两个字:“玉狐。”话音刚落,呼呼啦啦拥出一大群人来,一守卫叉腰冷笑:“寻那妖人到这里来了,你当真不知死活么?”声音中带着切齿的恨意。
聿龙有些意外他们的反应,玉狐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痛恨……一好心的路人将他拖走小声道:“沿着此路往西走,右拐便可找到那人。”
按那人说的路去走了,远远望去便看到许多人,拿着明晃晃的兵器排成一圈。聿龙透过人缝看到里面的情景,突然感觉到十分后悔,他觉得自己出来寻找东方玉狐便是个错误。那人此刻正状似随意的坐在墓前,专心致志的在拨着坟边新生的嫩草芽,那么多人的人在他眼里都是虚无的存在,眼皮抬也不抬。
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墓碑前,稍后便停在东方玉狐的肩膀上翩翩起舞,他仿佛过了许久才察觉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将小草整整齐齐的摆在一堆,举手用衣袖拂拭一下碑上的灰尘,唇边小小梨窝乍现,眼睛里无限的缠绵,聿龙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气氛终于被人打散了,一个为首的侍卫低声道:“王爷对此事已经颇为震怒,今日便会调集更多的人来此处,东方先生还是早早离去,今后莫再来了罢。”话语中居然有几分怜悯之意。
东方玉狐斜视过来,点点桃花在眼角泛滥:“那又如何?”
那人颇感为难道:“先生的本事我们是知道的,可王爷此次请来的是……掘墓师。”
东方玉狐唇角笑意渐渐隐去,拂摸着墓碑柔声道:“子清,我让他有来无回如何?”
“王爷还说,倘若先生作丝毫反抗……便将小王爷挫骨扬灰,誓死方休。”
“如此说来还先要了结这老匹夫么……”,东方玉狐低头片刻,宛若自言自语道。却让周围人听得心惊胆战,那侍卫退开一步道:“先生断不可说此种大不道之语!”
东方玉狐抬头却换上了一张明媚的笑脸:“他想如何?”
那人颤声回答道:“永远离开玄武,有生之年莫再回来。”
“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东方玉狐答应的如此爽快,就连聿龙也难以置信的呆住了。
东方玉狐起身,从袖中取出一道草埋符,将它置在地上,取来土轻轻压了上去,默念咒语:“唵啊吽梵波……那檀多多那怛……寸草不生!”方圆三尺的草瞬间全枯萎了,周围人皆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
他重新坐下来,将脸贴着冰冷的墓碑道:“子清,我要走了呢……从此便天涯两隔,永不相见。倘若你舍不得我,便随我同去吧,反正这里再也可恋着的东西了。那人,我本来是想杀了的,却知道你是舍不得,便留下了,便让他独守风烛殘年如何?”
他语罢径直起身,对正在躲闪的聿龙道:“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那样的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居然真的没有回头再看子清一眼,我却能感受到,他心里是极苦的,绝不若表面那样若无其事。他脸上分明带着笑,却让人看了忍不住落泪,那样的一个人,其实和子清是极端般配的,可惜有违常伦落人口舌。那日回来后我便夜夜失眠,常常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倘若我不逼廹他们,是不是两人也会终身厮守在一起呢?”丰王爷临终前拉着最衷心的侍卫苦苦追问,那人只是摇头:“王爷,您只是爱子心切,小王爷不理解您的苦心才导致如此结局,天下人都知道的。”
东方玉狐离开的那日,丰王爷便穿着便衣站在人群中,常听下人讲此人放荡不羁品性恶劣如何妖媚,却看到了他们不曾说过的玉貌花容风华绝世,惊为天人。
他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眼呢?明明是喜欢的吧……倘若是我,定一直回头看,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聿龙常这么想。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离开东方玉狐的那天,他望眼欲穿的回头看,那人却始终闭门不见。
后来他便跟着东方玉狐漫地目的的飘泊,尽管那人时常笑意盎然,聿龙却知道,他心里一点也不快乐。是在想念那个子清吧?以至有的时候会发呆许久,见到他便迅速转为若无其事的神情。
他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东方玉狐,不要再对别人笑了,自己看了会心痛,说不清楚为什么。其实他可以把自己当子清的,他只要开口,让自己做什么事都愿意的,聿龙有时会奢侈的想。
突然有一天,东方玉狐喝的酩酊大醉。他向来只喝那种清浅的竹心茶,做出这样反常举止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那个子清,聿龙猜测道。走过去将他从草丛里扶起来,东方玉狐像条蛇一样缠绕住他身体,粉红的眼睛迷蒙的看着他,聿龙感觉到自己快要被他的目光熔化掉了。
东方玉狐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心里在期盼着我将你当成子清?”聿龙的脸瞬间通红,却知道他是真的醉了。因为,他醒着的时候从来不会提到子清。
东方玉狐冲他摆摆食指,挑眉轻笑:“其实你和子清是有几份相似的。”他推开聿龙,脚步摇摆的往房间走,就在聿龙要跟过去的时候,他却从里面出来了,手里多了幅画卷。
东方玉狐取出给他看,脸上颇为得意:“如何?这是我与他初次见面时画的。他围猎时误入桃花坞,竟傻乎乎的揪着我不放,道我是他猎到的那条白狐所化,你说可不可笑?”
画卷上,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柳眉倒竖,手里拿着弓箭,英姿勃发。
“我见他甚是痴呆,便戏耍他几下,谁料他更笃定我是妖精了。几次三番的调笑,两人便纠缠上了,那样一个人,什么都不是顶好的,傻的可爱,心又软的可耻。以为自我了结便以为彼此都可得到解脱了……你说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值不值得我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