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王脸色蜡白对凌西楚道:“陛下,还是让小女住手吧……都怪寡人定力不强不够坚持,才让九皇子遭此毒手……”凌西楚定了定神,摆手道:“寡人也有错,不该一味坚持,再等半柱香时间,倘若仍是这样便让她住手吧!”九儿……那么多年来从未舍得动过一根手指的九儿……见玄武王脸色转眼又变了几变,凌西楚禁不住伸手将窗纸拨开些。
“还不出来……本公主要你尝尝厉害!”皇浦玉纯伏身咬在那硬物所经之处,自己几近虚脱,那东西依旧坚持,只得下狠心用牙咬了。硬物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移至手腕处再无法动弹。
皇浦玉纯冷笑两声,拨出亮闪闪的刀片在凌九陌洁白的皮肤上一划,那硬物“腾”的一声弹跳出来,恰被皇浦玉纯夹在指间。
原来是一血红的甲虫,身体四方形,吸足了血的缘故呈水晶般透明的朱红色,两排细腿长牙舞爪的让人毛骨悚然。左右找不到可以囚禁这小虫的地方,只得放在口中用牙暂行咬着,匆匆帮凌九陌包扎了伤口,才靠着凌九陌在床上坐下来,掏出口中小虫笑道:“我且看你是何方神胜,居然敢伤了本公主的驸马!”
凌西楚挺起腰,半闭了眼向玄武王问道:“你这女儿养的很辛苦吧?”
玄武王慌张点头:“十分之辛苦。”
那以后九儿也应该很辛苦吧……凌西楚想起皇浦玉纯唇角流血手拿小虫子冷笑的样子,便禁不住为凌九陌的未来担心。
“春桃,你看这虫子是什么来历?”皇浦玉纯捏着那肥胖的红虫问立在一边的胖丫头。
春桃摇了摇头,木然的脸上出现一丝痛苦之意:“你喜欢上了这里的九皇子么?”
皇浦玉纯点点头,将那小虫在桌子上翻个身,继续问道:“你说这虫子已经取出来三天了,他为何还不醒呢?”
“体内余毒未清吧。你若嫁了他,我要怎么办?”胖丫头低头喃喃道。
皇浦玉纯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我终于找到喜欢的人了,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含笑九泉,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做什么?想要触我霉头?”
胖丫头连忙摇头:“我只是听说这朱雀的皇子个性怪异,狂傲自大,怕你受了委屈。”
皇淸玉纯冷笑:“我看你是妒忌吧,我看他好的很。整个玄武都找不出这么漂亮可爱的人……”,她将目光从凌九陌身上移开,转至春桃身上作对比后讪笑道:“你如今这幅模样,不男不女,说到底是为救我才受的苦,我自是不应该对你嫌弃,只是你莫要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才好。”
春桃身体一振,闭了眼道:“我知道了。”说罢便走了出去,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后却又退回来,对一脸郁闷的皇浦玉纯道:“这虫名相思,又名缠绵,单性繁殖。咬人后无药可解,无法可救,中毒后梦中与爱人厮守,心甘情愿昏迷终生。你莫再花费无用的功夫了。”
皇浦玉纯起身瞪着她道:“你刚才还瞒我,现在又知道了么。说到底也是自私而已,无药可解,无法可救……哼,倘若我用自己的血呢?”
春桃大惊:“玉纯,你……”“我决定了!反正以后他便是我的夫君,夫妻甘苦与共!”皇浦玉纯笑的一脸灿烂,黑亮的眸子满满的期盼,声音里带着另人不可动摇的坚定。
从今以后他便是你的夫君,夫妻甘苦与共……春桃语咽,皇浦玉纯,愿你美梦成真吧!她一脸落寞的走了出去。
皇浦玉纯将匕首抵在手腕上,烛光下寒光一闪,血溅素纸,点点嫣红尤如冬梅初放。她摸摸凌九陌的下巴,偏头想了想,在那薄唇上轻轻吻了下,凌九陌……凌九陌,心中默念将小虫轻轻的放在伤口处,那小虫嗅到血腥味,兴奋的饱饮起来,三角脑袋往肉层试探了下,两排细腿像划众人桨般移了进去。
眼皮沉的厉害,口中也干渴的很,梦中的凌九陌来到了广阔无垠的沙漠,入眼一片无际的金黄,只是荒凉的可怕,他找遍了每寸土地,却始终看不着那个相思至深的人影。究竟是去哪里了呢……恍惚看到许诺踩着黄沙向他步步走来:“陌陌,你渴了吧?”终于找到了……他将唇吻上许诺的嘴,渴,好渴……
手腕有些疼,皇浦玉纯却不忍心推开昏迷的凌九陌,他火热的唇在自己的伤口处吮吸,仿佛渴极了,血一滴滴的渗到凌九陌口中去,她有些心疼的去抚摸他的额头。他的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幸福的让人沉醉,梦中的他在和什么人缠绵呢……
从今我们身体中流着同样的血,有着同样的毒,甘苦与共,只消每日饮我几滴血,便可保终生无碍。
醒来吧……然后我们成婚,办一个绝世仅有的盛大婚礼,然后幸福的执手彼此守护一生。
多么美的一个梦!可惜却醒了……
她未来的驸马如今指着她的鼻子道她在自作多情白日做梦,搂着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亲热!更可笑的是,那个破坏了他们关系的男人还仿佛一脸云淡风轻笃定自己会救人,救好了凌九陌好让他和你双宿双飞?
许诺……你比我更会做白日梦!
“许诺……”,凌九陌细眼微瞌起来,声音低低道:“带我回朱池宫……我好困。”他闭了眼,脑海里全是许诺的身影,温和的,坚定的,略带狡猾的,酒窝轻笑道:“陌陌,到这里来吧,我们共度一生,永不分开好么?”
80.无可奈何
“幻觉……幻觉”,手下冰凉的触感在不断的提醒着凌九陌,许诺在自己的身边呢,而梦中那个诱惑他的是个恶魔。倘若睡了,便又会陷入前段时间那样梦里,昏昏沉沉不想醒来。
一只小飞虫停在凌九陌的手背上,许诺轻轻将它吹开,察觉到凌九陌的异样:“陌陌,你困的话便休息下吧。”
凌九陌摇摇头:“不困。”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不听使唤的瞌在一起。
“不用担心,醒来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宛若一缕轻风吹过凌九陌的心间,意识稍稍清明些,他打起精神,细眼迷离道:“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许诺点点头,声音俞发温和起来:“困的話便睡會兒吧。”仿佛被什么东西催眠到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懒洋洋的停止了流动,凌九陌稍稍松开了些胳膊,勒得太紧了,怕许诺受不了呢……会一直在他身边,那便没什么关系了,凌九陌放心的沉沉睡去。
直到感觉背上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許諾才收回目光看向皇浦玉纯道:“你要如何才能救人?”
他居然是寧願毒發也不想娶自己麼……丝丝苦涩在心中泛滥开来,皇浦玉纯抬头对上许诺的目光:“他答应过要娶我的。”
许诺低垂了眼睑不发一语,两人就此沉默下来,皇浦玉纯紧紧的盯着他,连一个丝微的动作都不肯放过,最後只是失望的发现,那人连一根睫毛都不曾抖动过。他心里在想什么呢?两个人看起来很相爱呢……可惜,凌九陌被本公主喜爱上了。
如若不然,這人相貌俊雅,氣質脫俗,與凌九陌倒也……她心中一動,摸著微痛的脸颊,脚步轻快的围着许诺转上一圈,目光如蛇凑到许诺的脸前:“你应该不是人吧?”
如愿以偿的看到许诺的眼皮跳动,皇浦玉开心的笑了起来:“我说呢,方才出现的那般诡异。你可知方才那胖丫头是做什么的?”
她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印,杏眼烔烔的盯着许诺:“她便是我们玄武的镇国法师,又是我青梅竹马的师兄,专门降伏你这种孤魂野鬼的,怕了么?”
许诺想起那大脸小眼的丫头对他敌视的目光,师兄?原来是个男的,难怪如此……
看到许诺依旧淡漠的脸,皇浦玉纯有些掩不住的扫兴,收起方印对许诺悻悻道:“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倘若唤来我家师兄,你便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快些放下你背上那人,滚罢!”
许诺轻声道:“你会将陌陌医好么?”
皇浦玉纯大笑起来:“你想的倒美!他毁婚在前,辱我在后,胆敢动手打我,我又如何能轻易放过他!”她看了一眼凌九陌,心中五味俱全,倘若对他置之不顾,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的,倘若就此放了他,方才受的那些气又如何能咽得下!心乱如麻之下只能先暂时逞得口角之快,两人恩怨且待将这游魂哄走再行定夺吧。
“你……”,皇浦玉纯突然默不作声了,脚步缓缓向后退去,许诺冷冷的看著她,他的眼睛似寒星秋月般圣洁,又似清烟般无欲无求,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让她感到害怕。她想要叫春桃进来,张了张口却未叫出来,心中居然升起一种不忍來。倘若春桃进来,眼前这眉如墨画便会如之前那些鬼怪般片片碎裂消失在这个世界,自己还有这份闲情关心别人呢……明日便是大婚了,消息早已张榜天下,宾客皆已聚集,这等关键的时候新郎却突然变卦不愿意娶她了!什么所谓的国体颜面先丢一边,自己好不容易找个心上人便落得如此结局么?不甘心……
她挽起袖子伸到许诺面前:“我自幼因体弱长在宫外,师父每日取来奇珍异草为我服用,血液能解百毒。你背上之人,他此刻身中缠绵,整日沉迷梦中,两日不醒的话便永远也不会醒来了。我将那毒虫取出自行喂养,将两人血液相通,每日需饮我血液方能保持清醒,只有这一种法子可保他性命,你倘若真心爱他,又当如何决择呢?”
月光下,皇浦玉纯的皓腕如玉,关节脉络处近乎透明的皮膚下,却有一块诡异的黑色突出,緩緩移動份外恐怖。那个便是咬了陌陌的虫子吧?许诺回头去看已经隐入昏迷的凌九陌,陌陌……我不知道如何决择呢……
许诺对皇浦玉纯淡淡道:“天亮时给你答复。”说罢背起凌九陌缓缓走出去,皇浦玉纯连忙跟了上去,两人身影很快便隐匿在了夜色中。
皇浦玉纯踢踢蹲在门口的春桃:“喂,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什么鬼?”
春桃挥袖擦擦脸上的尘土,怪异的看着她:“哪里有什么人出去?你病了么?”
皇浦玉纯大惊:“方才,就是从这里,有个穿白衣服的人背着凌九陌出去了,我一个凡人便能看到,你这做国师的倒没看到么?”
春桃以为她在讲玩笑话,便闷闷不乐道:“被你丢出来我便守在这里,哪里有什么鬼怪经过”,她伸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院落,不禁好奇道:“九皇子呢?难道你说的是真的?啊?你脸上怎么回事?哪个如此胆大……”“好了!”
皇浦玉纯不耐烦的叫了起来,抚着脸颊自语道:“居然连春桃都瞒过了,看来那个叫许诺的应该有些本事啊……”,她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经偏靠近东方了,不由的格格笑了起来,许诺……你再厉害又能如何?能解得了那缠绵之毒么?
想起那個眉目修長充滿笑意的凌九陌,心中隱隱又有些擔心起來,倘若許諾為一已之私就此離去,自己又該如何面對明日大婚事宜?一時間又惴惴不安,心亂如麻,到房間點了蠟燭,坐等天亮的到來罷……
月色如水,撒落一地清辉。
许诺背着凌九陌漫无目的的走着,沿著池塘,穿过花丛,行至庭院。
已近XX时,朱池宫依旧沸腾,通宵达旦的热闹着,许诺轻轻晃晃身后的人:“陌陌,朱池宫到了。”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准备好了么?”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吆喝着问道。
两个丫头开始调笑:“李麽麽您便放一百个心吧!一切都准备挺当啦!”“唔,早生贵子……呵呵,麽麽,您说明年这个时候朱池宫会不会添位小主人啊?”“没羞没羞……”,一个丫头刮着脸颊跑开了。
“那么自然!越多越好……热闹!”老麽麽扶着腰走出来道:“你们这帮丫头,都别闲着了,快去再去盘点一下其它东西,有没有准备齐全!”
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座宮苑。
……
小主人……陌陌的孩子么?应该会很可爱吧?他脑海里浮现出一群细眼圆脸的孩子,和背上的人作了下比较,忍不住轻笑起来,还不满十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笑过之后凭添了些惆怅,他突然对朱池宫产生一种排斥,脚步迟缓的向另一处走去。
“皇上!这夜深露重的,您还是早点歇了吧,明个儿九皇子的婚礼少不了您呢。”一个尖细的嗓子小心劝道。
“朕就想进去看看,将灯笼拿来,你先在这儿侯着吧。”凌西楚接过灯笼缓缓走了过来。
是他?许诺禁不住一愣,看到头顶偌大的三个字“温韵宫”,微微诧异,怎么無意識的走到后宫来了……
凌西楚将灯笼置在古桌上,慢慢的在竹椅上躺下来朗声道:“彩儿,你说朕有多久没来看过你了?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很多次都想来的,怕你心里怨恨,便拖了再拖。这次来啊……是想告诉你,咱们九儿明日要成婚了,你高兴么?”
许诺心中一动,脚步不由自主的移了过去。
“你未等到这一天,应该很是遗憾吧?没关系,朕替你看了……那丫头啊,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性子又是活泼,像只爱动的小猴子,也就是这性儿,能和九儿凑和凑和。你说要是文静点的姑娘家能受得了九儿那脾气么,都是你给惯出来的,别不承认,我也是受你指使的!”堂堂的朱雀皇帝,说起话来居然也带着几份任性,和凌九陌活脱脱的像极了……
“说起这孩子啊,朕现在越来越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你在的时候吧,他不学五术,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看得我有时也心烦生厌。你走了之后吧,他還和朕较上劲儿了,一直都爱理不理的,最後居然离家出走了!刚没两走两天,病倒客栈了。
消息一传来啊,将我急得,连夜淋雨过去了,猜他醒了怎么待老子的?眼皮一耷拉,嘴角一扯,声音冷的八百年没化过冻似的‘你那儿子不行了么?’,你说他说这叫什么话?!再怎么着梦合也是他兄长吧,‘不行了……’就这腔调,仇人放话也没这么狠的。可我当时居然没生半点气儿!心里还在琢磨着这孩子小心眼,都怪你从来就没给他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让他独个儿横惯了,突然冒出一个大哥他心里不舒服。这孩子跑野了,就压根没想过回来,要不是我此次派人将他接回来,指不定打算耍到猴年马月呢……”
“哎,你看,好久不和你说话,尽是扯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说叨说叨九儿这婚事吧。当初他选妃的时候你还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啊,现在不都好了么?年轻人就一阵儿激情,过了那段时间就老实了,月前九儿还在和那个叫许诺的男子纠缠呢,看得我心都有些悬了。现在呢,从青龙回来,压根就没提过,倒是和那玄武的公主有说有笑的,惹得那帮王孙公子妒忌的……好儿好女都跑咱们家来了,哈。谁年轻时还不做两件荒唐事啊,九儿那孩子聪明的很,用不着谁提点自个儿就明白了,俩男人在一块磨叽磨叽算怎么回事,玩玩也就罢了,作一个皇子,他还真能抛弃祖业彻底做个断袖啊。要真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先废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