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惩罚 下————聿桥

“可是你进入沧海才几个月，怎麽可能这麽快就辞职了？”桑田怀疑地看著他。
“因为我在那里工作得不开心。”沈建业没说假话，自从知道桑田的事，崔浩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沧海工作室的气氛确实让他开心不起来。看桑田依旧不信，他说：“要不你可以打个电话到沧海问问我是不是辞职了。”反正崔浩会帮他好好回答，这是他们的协议。
“那就问问吧。”桑明在一旁建议。
桑田不想沈建业在他的公司里工作，但是他又不能在桑明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考虑了片刻，他决定单独跟沈建业谈谈。
“爸，我带他到办公室去打电话，你在这里接见下一个。”他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著沈建业，眼里的疑问只有两个人当事人才明白。
桑明点了下头，说：“那你去吧。”
桑田经过沈建业身边走到了门口，脸上冷静，脚步却不配合地急促起来。沈建业笑笑跟在他後头。
关上门，拉下百叶窗，桑田坐到办公桌前，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麽？”
沈建业一脸的诚恳，说：“我是来找工作的，我失业了。”
“那麻烦你到人才交流中心去。”桑田似笑非笑地建议。
“何必那麽麻烦？你们公司刚好要请人，而我挺适合这个职位的。”沈建业从容地在他对面坐下。
“好吧，那你告诉我，是什麽让你决定要到我们公司来的？”桑田提出实际性的问题，并且分析道：“第一，沧海的名气正在上涨中；第二，我们公司目前的情况并不太乐观。就以上两点，我想请你告诉我，你为什麽要放弃沧海而来我们公司。”
“分析得很中肯。”沈建业认同地点点头，说：“但我认为你们公司有潜力，留在这里或许会有更大的发展也说不定。”
“好吧，你的理由我接受了。”桑田顿了一下，很客气地笑，“但是非常抱歉，我们公司还是不能聘请你。”
沈建业疑惑地挑了挑眉：“为什麽？”
桑田冷冷淡淡地回答：“不为什麽，不是任何事都会有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
微微皱了眉头，沈建业似乎不能习惯桑田现在的说话方式，因为他知道桑田的冷漠是只针对他的，他索性把话摊开来说：“是你自己不希望我在这里工作吧？”
桑田也不隐瞒，说：“你明白就好。”
沈建业听了反而露出笑容，语气温柔得像是纵容：“你只是在和我赌气，因为你对我还有感觉，而你在害怕。”
目光一沈，桑田冷冷地说：“你未免太过自信。”
“不是我自信，桑田。”沈建业倾身上前握住桑田的手，像是道歉又像是心疼地说：“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飞快地缩回手，桑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耳背上的助听器，仿佛车祸那一刻的疼痛又复苏了。
“发生车祸的地点在我家附近，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沈建业轻声问道，当看到调查报告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为一个人揪心的感觉。
墨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悲痛，快得不及让人捕捉，桑田平静地说：“那只能说明我当年太不懂事，太年少轻狂。”
沈建业反驳：“你在逞强而已，你明明……”
“够了！”桑田打断他，问道：“你到底为什麽千方百计想要进桑桑？”
顿了一下，沈建业说：“我想补偿你。”
没想到这话却惹恼了桑田，黑眸一扫，冷冷问道：“这就是你进桑桑的目的？”
察觉到桑田的怒气，沈建业没有回答，但沈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桑田嘲讽地笑，说：“你以为我稀罕？”表面上充满不屑，实际上又一次被这个男人伤到了心。已经不想再与他交谈下去，桑田做出“送客”的手势，努力想挤出一丝笑：“你还是请回吧。”
接二连三受到这种待遇，沈建业隐忍不快，说：“你闹什麽别扭，我是为了你好才进桑桑的。”
“我谢谢你的好意。”当年的离开不也是一句“为了你好”麽？桑田不想在眼下这个关头去气愤去指责，站起身说：“你慢走，我就不送了。”他还要赶著去面试下一个应聘者。
沈建业随著站起身，拉住经过面前的桑田，秀丽的眉拧紧，柔声无奈地问：“我们的关系一定要闹到这麽僵吗？”
桑田的身体轻轻一震，抿得死死的唇流露出他的倔强，而这倔强之中又有一丝哀伤。
沈建业猛地将他拥进怀里，他不想去解释自己的行为，即便桑田会因此而生气也无所谓，他只知道如果不紧紧将桑田拥住的话，他的心就会慌得难受。
桑田出乎意料的安静，被他拥住也不拒绝。
沈建业侧过脸，桑田的唇近在咫尺，仅仅是这样看著，记忆中这双唇的火热敏感鲜明地传递给他各个感官，怂恿他狠狠地吻上去。
“桑田……”他轻声唤道，脸与脸的距离渐渐缩短，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桑田却不轻不重地推开他，敲门声也适时地响起。
桑田淡淡看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建业，三步并两步走去开了门。
门外站著桑明，他带著笑问：“打好电话了吗？”他的期待是不言而喻的，这反倒让桑田不忍心开口了，这一秒的犹豫就让沈建业钻了空子。
“桑老板，我很高兴能成为你们公司的员工。”沈建业走到桑明面前，微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手。
桑明连忙握住他的手，惊喜交加：“是吗？真太好了，我们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他又扭过头对桑田小声说：“动作真快。”
桑明的夸奖让桑田真是有苦说不出，看著沈建业得意的笑脸，一阵利弊权衡之後，桑田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待续

这种更新速度真让我汗颜．．．

 

28

尽管桑田不喜欢沈建业在桑桑工作，但他不得不承认，沈建业确实是一个有才华的设计师。
沈建业进入桑桑不过短短三个礼拜，桑桑就接下了两个工程，虽然并不是什麽大工程，但是相比起前段时间的门可罗雀，这已经是让人欣慰的成果。
桑明更是对沈建业大加赞赏，不时在人前人後夸奖他，有时候下了班回到家里还不忘要提上一两句跟沈建业有关的话，如此一来二往，韩颖的好奇心被彻底激起。
这天晚上的桑家餐桌上，韩颖提出了一个建议，得到了桑明的大力支持，而桑田却是坚决地反对。
“我觉得没必要。”桑田饭正吃到一半，被韩颖的话吓得停了筷子。
“为什麽？”桑明和韩颖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只是公司里的员工，就算业绩再好，大不了给他加薪水，有必要请回家吃饭吗？”桑田怎麽也想不到韩颖居然想邀请沈建业来家里吃饭！除了公事上的接触，他真的不希望沈建业再涉入他其它生活，尽管在三年前沈建业曾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在车祸以後他就决定再不能和那个男人搭上一点儿关系。
一提到沈建业，桑明就满脸的笑容，说话也乐呵呵的，说：“薪水是要加，这饭也是要请的。”
韩颖在一旁应和，说：“是啊，你爸难得这麽称赞一个人，我还真想见见。”韩颖三年前开始就不管公司的事，专心做她的家庭妇女，所以沈建业这个人她一直听在耳里，还没来得及见过面。
桑田又急又为难，说：“要不，你们请他到外头吃一顿算了。”
桑明无所谓，说：“这也是可以。”
桑田正想松口气，韩颖却在一旁煽风点火：“不行，得请回家里吃才有诚意。”
“有道理，有道理。”桑明点点头，夹起韩颖刚送到碗里的肉咬了下去。
“什麽诚意不诚意的，不过就是顿饭。”桑田著急了，眉头收拢得死紧，刮肠搜肚地想著办法想打消韩颖的念头。
“妈，在家吃多麻烦，吃完还得收拾，你现在身体可不如以前，别这麽折腾自己了，还是让爸到外面订一席吧。”
桑明想想也挺有理的，韩颖自从三年前的事以後身子就有点虚，容易犯晕，虽然没什麽大问题，但就是不能太操劳。公司经营状况下降之後，韩颖主动辞退了家里的佣人，所以现在家里的家务活儿都是她一手包办，桑明心疼她，说：“还是到外面吃吧。”
韩颖见桑明见风转舵，狠狠白了他一眼，尤其要不得的是这父子俩居然小看她，难道一桌饭还能把她累趴下了？本来还不是很坚持，一听他们这麽说，她是非要请沈建业来家里吃饭了，嚷嚷说：“你们少担心，我身体好著呢，反正我就是想让他来家里吃饭！外面的手艺能跟我比麽？再说了，我身为桑桑的老板娘，怎麽也要意思意思，犒劳一下工作出色的员工吧。”
“那也不需要非得在家吃啊！”桑田还在垂死挣扎，转向桑明求助：“爸，你说是不是？”
桑明考虑了半天，皱著眉说：“还是听你妈的吧，大不了那天我提早下班来给她当下手。”尽管他不想让韩颖劳累，但是他更不想让韩颖失望。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桑明会被收服，但没想到这麽快的桑田还是被重重打击到了，只好把目标重新放到韩颖身上，讨好地为韩颖夹了菜，说：“妈，你上次不是说哪家新开的店很好吗？不如就请沈……沈设计师到那里吃吧。”
桑明突然疑惑地插嘴道：“在公司里没听你这麽称呼其他设计师啊，你跟建业年纪相差不大，怎麽没直呼名字？”
没想到桑明观察得这麽细致，桑田差点答不上来，说：“我……我跟他还不是很熟，直呼名字不太好。”其实他正是希望利用这个生疏的称呼来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
桑明笑笑，说：“年轻人很快就混熟的，我只是听你这麽叫有点别扭。”
“嗯。”桑田应道，赶紧又回到原话题上，说：“妈，你说怎样？”
韩颖漫不经心地回答：“哪家店啊，我不记得了。”见桑田嘴皮子掀起，她又抢著说：“别麻烦了，就家里吃得了。”韩颖正好吃饱，抹抹嘴，趁热打铁地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请他来家里吃饭。”
“妈！”桑田惊呼一声，察觉自己失态，脸上线条立刻变得柔和，声音也恢复正常：“我是想说非要请的话也不急在明天。”
桑明被他刚才一喝吃了惊，长出口气说：“算了，就听你妈的吧，她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他话里的含义是，反正咱父子也斗不过她。
韩颖笑嘻嘻地揽住桑明的手臂，对桑田说：“你爸都弃械了，你还不投降？”
桑田还想争取，见桑明侧著脸给他打眼色，嘴唇掀了掀，半晌没出一句声。
於是乎，邀请沈建业的任务就落到了桑田头上。虽然他也挣扎过抗拒过，可终究敌不过韩颖的软硬兼磨。
翌日一早，桑田提早了十分锺到达公司，大部分员工还没到，经过沈建业的位子时他瞄了一眼，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没有一丝灰尘，东西也收拾得很整齐，看样子人还未到。
桑田脚步不停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约莫快到九点的时候，桑田从办公室里的玻璃窗往外瞧，上班的员工陆陆续续从大门口进来，很快就见到沈建业一身灰色的笔挺西装出现。
沈建业手里提著公文包，面上带笑，显得神清气爽。他走到位子上坐下，不知道为什麽抬起眼看向桑田办公室，与桑田的目光撞个正著，唇边的笑意加深。
若是三年前被抓包，桑田肯定得面红耳赤，现在的他不慌不忙地朝沈建业点了下头，动作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尽管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是急促的。
过了一会儿，公司里的员工全都来齐了，桑田的手指伸到了话机的通话键上，想了又想还是缩了回来。他本来是打算把助理叫进来帮他传话给沈建业，可又考虑到这样过於张扬，於是决定还是亲自出马。
迟疑了半天，他拿起话筒，刚拨下内线号码的第一个数，他就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发紧，最後一个数按下，他也顺手把话筒搁下，想说喝口水再打，杯盖掀开一看，没水。
喉咙确实干得难受，桑田不想为了一通电话亏待自己，况且也不急，也就暂时搁下这事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挤了三个女职员，她们见到桑田来，纷纷笑笑跑了出去。
桑田礼貌地回笑，心里却疑惑，刚才似乎听到她们提起沈建业？其实这也不奇怪，沈建业确实是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是女人都会向往。
桑田失了会儿神，发现水已经从杯沿溢了出来，连忙关了饮水机的龙头，一转身，小半杯的水洒在了身後的人身上，而这个倒霉的男人恰巧就是让他一早就心神不宁的人。
“抱歉。”桑田连忙抓了条干净的布给他，说：“我不知道你在後边。”
“想什麽那麽出神呢？”沈建业不在意地笑笑，“我刚才叫你没听到麽？”他低头擦了擦，可是湿的面积太大，怎麽也擦不干，他索性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抬头见到桑田正看著他，便问：“怎麽了？”
桑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让人觉得苦涩，他慢悠悠地说：“我没听到你叫我。”
沈建业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皱了下眉头，随即恍然，无意之中他竟伤到了桑田！桑田的听力受损，自然是听不到他在叫他！沈建业只觉得在这关头舌头像是打了结，解释道歉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看著桑田的笑，他也觉得舌间泛苦。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桑田转身重新为自己倒满了水。
看著他的背影，沈建业走上前去抬高他的脸，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有意的。”他要桑田看得清楚，刻意放慢了语速。
桑田的头动了动，甩离他的手，说：“我知道。”
“我……”
“好了，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桑田皱了眉喝止他的话，端了杯子作势要走，脑子里突然想起韩颖的交代，便又硬生生地转过脸对他说：“对了，我妈想请你今晚到家里吃饭。”
“你妈？”沈建业吃惊了一下。
“嗯。”桑田不太情愿地应道，随即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没空也没有关系。”
沈建业想了一下，问：“今天晚上几点？”
“七点。”桑田见他不怎麽想拒绝的样子，又强调了一次：“你要是没时间也没关系的。”
“恰恰相反，我最近挺清闲的。”沈建业笑笑，说：“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妈妈的手艺很好。”
“那……那就这样说定了。”桑田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沈建业回答：“好的，七点，不见不散。”

待续

 

29

说是说七点才要见到面，可惜天不从人愿，桑明今天提早下班实践诺言，走之前拐到桑田的办公室来，交代说：“建业今天没开车来，你一会儿接他到咱们家去。”
桑田一万个不同意，桑明像是没看见，摆摆手，人飘飘然乐呵呵地走了。追到门口的桑田只好郁闷地往回走，中途见到沈建业抬头对他笑了一笑，狠狠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