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殇(第二部)————薰薰[有前部连接]

作者:薰薰[有前部连接]  录入:03-03

夏殇————薰薰
http://www.zyebook.com/wanjie/2008-11-27/4962.html 

夏殇(第二部)————薰薰[有前部连接]  
        第一章

 

      长途客车沿着高速公路飞快行驶,下坡的时候滚过一道障碍物,车身被猛烈抛起又落下。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客人

在突然的疼痛中惊醒,一阵迷茫。司机愤愤咒骂几句,一踩离合器,记速盘上的指针又偏过几度。


      他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仰起头大口大口往下灌。半眯的眼睛透过斑驳肮脏的玻璃窗看见云层浓厚的天空。灰

蒙蒙的色彩遮挡住整片天空,偶尔的一丝亮光透过边缘试图探照下来,也很快被后来的覆盖住。无风无雨亦无光。


      车轰隆着开过一片片色泽艳丽的稻田。他伸手打开窗户,肥料夹杂着家畜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呼吸不自觉一顿

,但混浊里依旧可以分辨出另一种属于植物纯粹的味道。满目的翠绿庄稼和金灿灿的油菜花,刺得他扎眼。


      闭上眼,轻轻吐一口气。

      原来,又是一年花开时。

 

      这座城市唯一的墓园。愈是接近清明人流愈是拥挤。许多开着自备车来的,大包小包,一大家子挤挤嚷嚷,未经

人事的小孩兴奋地跑前跑后,说是扫墓倒不如更像郊游。窜来窜去的小贩也乘机兜售着大把大把不知新鲜与否的菊花。


      有人拦住两手空空的他问,先生你要不要买花。

      他看了一眼那人身后的推车,摆摆手。菊花,他们都不喜欢。

      快速绕过摊贩,走两步,又忽然停下,退回到小贩面前说,有没有曼珠沙华?

      小贩一愣,茫然摇头。

      他又问,那么红花石蕊?

      还是摇头。f

      那么死人花?幽灵花?地狱花?天盖花?剃刀花?舍子花?

      一长串陌生的名字几乎把眼前这个可怜的摊贩逼疯。他笑起来,自顾自说,我忘了,又不是秋天,哪会有这种花

      彼岸花。开彼岸,不见花,不见叶。r

      梵语,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天上之花,天降吉兆四华之一。.

      佛典中说曼珠沙华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毒性强烈,种在农地旁边,防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又为了小孩的安全,也常被种植在远离的墓地周边

      因此也称为死人花,幽灵花,地狱花,天盖花,剃刀花,舍子花等。

      穿过墓园长长的两排松柏,绕几个弯,踏着冰冷的青石板路走近一片密集的坟地。最近人口又涨,死亡率增加,

连墓地都应接不暇。

      他默默细数着一块块石碑,目光掠过上面一张张陌生的照片,停在一块坟前。

      蹲下身,用手抹去蒙在名字上的厚重积灰。眼角瞟见年前移植在墓碑旁的小朵白色雏菊生命力依旧顽强。

      眼泪止不住滴落在身前的两块墓冢上。

      林菱,子非,你们好吗。

      黄泉那头是否依然相会,是否快乐生活。

 

      有人说,感情深厚的夫妻,一人的逝去,很容易就带走另一人的灵魂,最多不过半年光景。

      三年前,林菱的死,带给所有人是惋惜,是震撼,是议论。唯独只留给一个人满钵的心灰,在世间零零落落。

      钱小闲还记得去医院的时候,霍子非躺在病床上,面颊消瘦,脸色有些灰白。但眼神一如往常冷峻平静,仿佛林

菱的逝去,自己的病痛对他而言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几个换药照顾的护士都对小闲打趣说,很少有像他一样如此

镇定自若的病人。


      说白了就是在人生尽头依然面不改色。e

      小闲笑笑,心字早已成灰,哪里还有什么面色可以改。

      那几天,他的东西吃得很少。小闲和子都没日没夜地陪在他身边。他阻止他们通知父母,他不愿带着满身的罪孽

感流向彼岸。

      床头摆放着满瓶的雏菊,和一本厚厚的相册。e

      他苏醒的时间间隔愈来愈长,清醒的时候就靠在床头一遍又一遍翻看手里的相簿,只有这个时候,他深谙的眼底

才会划过一丝异样。

      昏迷的时候,做梦的时候,发呆的时候,霍子非只说两个字,宝宝。反复不断。

      宝宝。宝宝。宝宝。

      黄泉彼岸,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子都问是否要为两人买一块私人坟地。子非回答,只要把他们合葬在普通的墓园就好。

      不管今世来生,他只希望自己和宝宝,是普通人,有争执有烦恼,和天底下所有的人一样,平凡却快乐。

 

      墓地里掠过的风把钱小闲脸上的泪渍吹出一丝凉意,他吸口气,揉揉酸麻的小腿,直起腰。

      抬腕看了看表,十点缺两分。回头看向来时的入口,一个白衣灰裤的男人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步走近。

      他勾起嘴角,向前跑了几步,挥挥手,喊,子都。

      ※※※z※※y※※z※※z※※※

      钱小闲至今仍然觉得,林菱对他而言,就好比一面内心的镜子,折射出所有深处的欲念。他只能看着,看着欲念

产生,发展,膨胀,到最终自我毁灭,什么都所不了。

      所以最后林菱告诉他,你可以活很久,你可以活得很好。

      他大概早就知道钱小闲是个连蹦极跳都不敢的人。顺着世人的意,坦荡光明地走下去,自然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三年前的钱小闲无法痛斥严驰,无法对他怨恨。所以三年前,他选择离开。

      时间和距离,可以填补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逾越的。

 

      现在的钱小闲,已近而立。新找的杂志社工作,年前升职到副主编。

      英俊,多金,又单身。并且性格随和幽默,私生活检点。于是又一个翩翩黄金单身汉横空出世。

      吃饭,睡觉,聊天,应酬。日子在繁复的需索和丰富的物质条件掩盖之下,顺水而前。这样的生活好吗,不算太

好。不好吗?当然也不坏。

      所以是,不好不坏。

      他爱上看书,家里新添了一只顶天立地的复古书柜。,从卡夫卡到安妮宝贝,从圣经到地藏经。他终于发现,文

字是何等奇妙的东西,每一种人所看见的相同的故事,实际上却是不同的,但又确可以直抵各自的心脏深处。


      临睡前,裹着被褥,开一展小灯,靠在床边细细翻看每一行文字。看到思维混沌,眼皮颤动,于是书一合,头一

垂,身子一倒急急去会周公。

      梦里,有一个英俊的男人,阳光下对他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梦里,有一个带着薄荷气息的男人,黑暗中把他按在墙上粗暴亲吻。

      梦里,有一个惶惶的男人,紧紧抱住他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要,不要离开我。

      看不到男人的脸,小闲想努力开口说什么,却发不了声。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转过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色。小闲叹手摸到枕边,是一片冰凉的湿意。

 

      第二章

 

      人类的情感,有时候虽然只是一小段,却依然烙成心底的一块疤痕,也许会被淡忘,但永远不可能复原。

      它不断提醒我回想起那个至今还是不知对错的问题。

      想要的,又几乎得到的时候被自己放开。你走得快,它走得慢,等到有心回头找的时候,却早就已经遍寻不到。

      ※※※z※※y※※z※※z※※※

      严驰三年的婚姻过得平静如水。当初那场闹剧,在几乎毁掉他毕生事业的时候,被一纸婚书压下,过了大半年流

言也居然烟消云散。而他依旧稳坐娱乐圈头排贵宾席。在外界看起来,他样貌英俊,事业如日中天,身边还有如花美眷

相伴,生活是如此完美无缺。


      妻子亦是经纪公司的当家花旦,虽然已嫁作人妇,但身材依旧,肤色眉宇间也看不出任何一丝衰老的迹象。凭借

几部红透半边天的清装大戏,硬是好几年牢牢霸住宝座不肯放。她是个漂亮聪明的女人,家世平顺优渥,在娱乐圈一路

被捧得如鱼得水。但她也明白这并不能够成为她今后几十年生活坦途的保障,所以她选择了一场婚姻,一场对彼此都有

利的婚姻,一场利益与利益的交换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确切说来,对于自己的丈夫,她并非无情。第一次在片场看见他的时候已经被吸引。

这个男人,看似粗狂,看似不羁,看似心相大气,实际眼角里经常会飘出几分冷淡的感觉。他和很多人上床,和很多人

闹过绯闻,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她暗地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是拾获他生命里那把密匙的人。所以几年前,风暴来的时

候,她大着胆子提出一个于他于己都有利的建议。在情况如此失控的时候,有人能及时给与一条保命绳索,她料定他不

会拒绝,他们太相似,对成功对名利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果然,几乎没有犹豫他就答应了。


      女人想,这样就好,至少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如此亲近他的人,是否有爱,是否在乎,可以慢慢培养,她以为自己

已经控制整个局面。

      即便当初有一个漂亮得出人意料的男人,曾经几乎打乱她的计划。

      她还是赢了,她以为,那不过都是插曲。

      她以为是这样的。

 

      严驰工作休息的间隙,时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眼睛定定看着窗外,神色空洞,仿若在回忆什么,一时之间有一

种说不清的凄凉感。旁边一众人疑惑,他们不懂什么都完满的严驰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烦心,并且他说到底并不是一个容

易心伤的男人。


      跑去问他的老婆,也只换来两记不明意味的讪笑。

      到底是心伤?还是心殇?那些在你以为最多不过是伤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变成了殇。

      殇者,不成人也。《礼·丧服》说,年十六岁至十九岁死亡为长殇;十二岁至十五岁死亡为中殇;八岁至十一岁

死亡为下殇。

      未成形就夭折。严驰心底那道秘密的门,在还未开几乎要被打开的时候,却突然重新重重关上。他现在明白,有

些东西,发生了,关上了就是永远。

      ※※※z※※y※※z※※z※※※

      再见到钱小闲,是严驰始料未及的。

      那天和往常任何一个平凡的日子一样,起床,梳洗,换衣,出门。没有早饭,三年前他就恢复了很久以前那个不

用早餐的自己。然后,接通告,赶场子。下午的时候,赶去外滩一个外景地拍摄。


      一栋陈年的洋楼,泛黄古旧的外墙,精细的雕刻,现在被用作银行。底楼的大堂制片组租来做外景拍摄地,一个

下午全部的时间都耗在这里。

      严驰赶完一场单人的戏,无视一边对手的搭讪,拿了一瓶水,窝到角落里的大张沙发上翻剧本。一页一页,看得

有些百无聊赖。他扭头去看倒映在光滑大理石地面上的夕照,温暖,斑驳地恍惚飘动着。导演编剧等一干人坐在镜头前

异常热烈地讨论着。


      忽然大堂的电梯门打开,两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出,眼见这样的阵式,疑惑地裹步不前。严驰没有抬头,

依旧是兴意阑珊的样子。一旁忙有助理冲上前去向一行人解释。


      听过半天,那些人都笑着说应该顺便敲诈两个签名。另一个人回答,快点走吧,还有别的没办呢。

      话说出口的时候,严驰觉得耳边有一声雷鸣轰然劈下,背脊一震,他从沙发上跳起,几乎是闭住呼吸地转过头。

      远处夕阳下,站着一个男人。秀美的脸颊瘦了两圈,下巴处已经出现明显的棱角。鼻梁上多出一副眼镜,干净地

遮住那双水波一样聪慧的眼睛。清爽普通的短发,还有一如往常白皙的皮肤。


      只是眼前的他面色沉静,笑容得体,确已不是当初那个鲁莽不顾一切的人。

      严驰听见自己干涸的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张口想喊却发不出一个字。那边的男人和同事们又开了几句玩笑,转身

向门口走去。

      严驰丢下剧本,不顾一切往前冲,一个踉跄裤腿勾到一旁的座椅,发出轰隆的倒地声。

      空旷的大堂里,声音太明显。无数人都停下望着他。几乎推门而出的两三人也好奇回头看过一眼。

推书 20234-03-03 :掠夺(出书版)+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