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蛇吻前篇)————velownica

“我爱你，所以……我不会伤害你……”

永远……被这个男人轻易说出来的词汇，或许过于苍白。十文字凛感受着那从脊背传来的温度，默默的思忖着，永远……究竟有多远……

“十文字凛！”

低沉如同自地狱传来一般，沙哑的声音中包含着恨意与怒意。顷刻间，绚烂的樱树之间冒出了几个人影，那夜行衣上的蟠龙绣花他们都认识——蟠龙会！？是为了十文字凛出逃以后又一举歼灭蟠龙会大部分势力而来寻仇的么？

但是，没有时间让十文字凛多想，更没有时间让他去抄起手边的武器，一瞬间，为首那人的武士刀已经明晃晃出现在十文字凛眼前。

脑海中顷刻闪出了无数个制服对方的手段，但没有武器，无论怎样出色的武士都没有办法转败为胜。

“凛！！”

急促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冲向十文字凛，转头，眼前弥漫的已经是一片血红。

缓缓倒在自己脚下的男人，深绿色的眼眸中目光如火一样炽热，灼烧着十文字凛的心。那炽热更甚于满天的血雾，让他无法呼喊出声音。

厮打声充斥在宁静的樱馆中，人马已经闻讯赶来，即使不用十文字凛出手，那些残枝余党也不足为患。

缓缓坐在地上，看着背上狠狠挨了一刀的凯尔文，十文字凛勉强将他拉起来，却看到沾染在手上的，都是一片血红。

“我自己可以躲开的。”

淡淡的，十文字凛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说。

“我知道……”虚弱的，凯尔文闷声微笑。“你……不需要我……保护……”

没有说话，十文字凛只是沉默。

“但是……”凯尔文咳了一声，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染红了十文字凛的和服，也浸透了他乌黑的头发。

带了些粗糙的大手抚摸上十文字凛的脸颊，看着那精致冷冽的容颜因为鲜血燃烧出凄艳的美丽，凯尔文的嘴角艰难勾起。

“意大利男人……不会……让自己爱的人……受伤……”

凯尔文看不到十文字凛的表情，意识渐渐离开了他，仿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被那个人更加用力的支撑住。这次可以传达给他么？自己的真心……

怀抱中的身体更加沉重了许多，他不会死，十文字凛知道。

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么？他可以么？可以相信这个男人……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9

有点勉强的张开双眼，似乎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凯尔文又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背上很痛，很久没有让身体受到过这样严重的伤害，那狠狠的一刀应该已经将自己大半的脊背割伤。缓缓闭上眼，凯尔文有点庆幸自己为十文字凛挡下了这一刀。如果那刀砍在他的身上，现在世界上是否存在着“十文字凛”这个人，或许还是未知数。虽然那个人说他可以躲开，诚然他确实躲得开这致命的一击，而他身后的危机也远远大于那一刀。

模模糊糊的想着，凯尔文发现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十文字凛月下那冷傲凛然的身姿。

清凉的毛巾覆盖在凯尔文的头上，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一点，再一次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十文字凛饱含着担心的眼眸。

“……凛……”

呼唤含混在口间，凯尔文缓缓伸出手，意外的，包笼住自己的那双手并没有十文字凛那样宽大，而带有令人怀念的温度的柔软而温柔。

“凯尔文，你醒了？”

传入耳中那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凯尔文视野渐渐清晰了起来，黑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即使怎样相似，气质温婉的十文字绯姬永远都不是十文字凛……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此刻看到十文字绯姬那张和十文字凛相似的脸孔，对于凯尔文无疑是一种折磨。

“我好担心，虽然医生伯伯说你不会有事……可是我还是好害怕……怕你再也不能张开眼睛……不能对我笑了……”轻轻俯在凯尔文胸膛上，十文字绯姬的泪水串串落下，打湿了凯尔文单薄的中衣。“幸好你活着……幸好……”

努力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十文字绯姬如瀑的长发，凯尔文的表情十文字绯姬看不到。

“你哥哥……没事吧？”

轻轻拭干眼泪，十文字绯姬点点头。

“凛哥哥没事，他让我代替他谢谢你，最近事情太多，等他能够抽出身来一定向你当面道谢。”握住凯尔文的手，爱恋的贴在脸颊上，十文字绯姬的笑容中含着满满的情愫。“谢谢你，凯尔文……谢谢你保护了我唯一的哥哥……从小到大，哥哥总是保护我，谢谢你……谢谢……”

闭上眼睛轻轻微笑了一下，凯尔文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口中吞咽下的味道，竟然酸涩的难以忍受。连看都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么？十文字凛，那个男人的心，真的是冰雪雕琢成的么？

“绯姬……你也辛苦了……瘦了很多。”

她是无辜的……她只是爱上了自己，她只是想要得到自己的爱……

一遍又一遍的，凯尔文不停的告诉自己。就因为她爱上了自己么，就因为这样，自己的爱，只能被埋葬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么……

无端的，看着十文字绯姬充满幸福与深情的脸孔，凯尔文心中渐渐感觉厌恶了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无辜笑着，自私的用眼泪和悲伤来换取同情，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伪善者……

“我没有关系的，只要你没事，我怎样都可以。”

微笑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十文字绯姬开心地笑了一下。“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凯尔文，你继续休息一会儿吧。”

看着十文字绯姬莲步轻移的背影，凯尔文的嘴角邪恶的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当看到这个女人哀伤哭泣的脸孔时，十文字凛的心中，会不会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感觉到后悔呢？想到那个男人充满了懊悔、自责、以及悲伤的脸孔，凯尔文仿佛听到了自己深深埋藏在胸膛中的，名为“恶魔”的低沉冷笑。

“凛哥哥，你有没有去好好的向凯尔文道谢啊？”轻轻剪掉梅花过长的枝条，十文字绯姬看着哥哥，眼神中淡淡的含着一点撒娇的嗔怪。

“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着妹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根一根枝条，十文字凛淡淡说着。“你代替我说也是一样的。”

放下手中的花朵，温柔的少女含笑看向一脸冷漠的兄长。

“绯姬知道，凛哥哥不喜欢凯尔文，也不喜欢他做我的丈夫。可是……我喜欢他，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新娘……”说着，十文字绯姬的脸上羞涩的泛起一抹红晕，“为了我，凛哥哥也会接受他的，不是么？还是说……凛哥哥因为凯尔文把最重要的妹妹抢走了，感觉到有点嫉妒了呢？”

看着妹妹带了小女儿狡黠可爱的笑容，十文字凛的目光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

凯尔文会成为十文字绯姬的丈夫么？十文字凛没有丝毫把握。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爱着自己的吧？他口口声声说着的话，他应该可以相信吧……一旦相信了这个人的真心，无论他怎样拒绝，那个男人坚持的决心，会不会更加坚定呢？

妹妹的笑容这样灿烂这样明丽，那温婉也因为爱情的滋润更增添了妩媚的风韵。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够比美丽脱俗的十文字绯姬好？凯尔文是不是疯了，竟然会对一个男人许下爱情的誓言……

他一定疯了！而相信了他说的话得自己，是不是也不正常了……

“凛哥哥……”

十文字绯姬的呼唤声让十文字凛的注意力又放在了眼前和自己有着最相似五官的妹妹身上，十文字绯姬看着眼前完成大半的插花，不由得陷入了忧郁。

“嗯？”

“是不是……我和凯尔文进展得太快了？让他有点不适应……”微微垂下眼帘，十文字绯姬用手指轻轻绕上长长的发丝。“说真的，每天看到他对我微笑、听到他对我说话，而他已经是我的未婚夫，我就要嫁给他……我自己也有点不安。太过份幸福就会感觉到不安么？还是我太神经质了……虽然已经决定好了，但是有那么一点点……我想亲口听他对我说——他想要我做他的新娘……”

目光从妹妹那带了点不自觉忧郁的脸上离开，十文字凛尽管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知道恋爱中的人总是最容易不安的，更何况，这场恋爱中，十文字绯姬似乎是唯一一个投入感情的人……

他真的能够保护妹妹么？他真的可以么？现实过于残酷，他真的可以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十文字绯姬么？他真的可以亲口对妹妹说……凯尔文并不爱她，凯尔文爱上的是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恰好又是他自己……

凯尔文……那个为自己身受重伤的男人，自己强硬的把妹妹的爱加注在他身上，究竟算不算是一种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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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望向苍茫的夜空，漫不经心的回转过身体，凯尔文墨绿色的眼睛中看不出其中究竟带有什么情绪。

嘴角划出一个飞扬的弧度，沉默注视着眼前那令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对于十文字凛的来意，凯尔文心中多少有数。

默默地看着凯尔文，如果可以选择，十文字凛想要闭上眼睛甚至于转身逃开这个男人的视线范围。凯尔文的视线太过热烈，而那热烈，他承受不了。

明知道对方似乎一刻也不愿和自己相处，凯尔文依然微笑着，欣赏十文字凛冰冷之下的那种窘态。他不会先开口的，凯尔文清楚。十文字绯姬的要求越来越令他难以启齿，但为了十文字绯姬，十文字凛无论如何都会开口。

“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次，并不是为了和我这样含情脉脉的对视吧？少主。”嘴角带着那抹挑挑的笑意，凯尔文的笑容中带了显而易见的恶劣。“虽然，我喜欢透了你那双漂亮到不象话的冷漠的眼睛。”

沉下眼神，十文字凛看着凯尔文，眼中的不悦更增加了几分。

冷冷的，他开口：“你究竟要不要娶绯姬？”

“不要。”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眼神，凯尔文干脆的摊开双手。“问来问去都是这么一个没有趣味的问题，小凛，如果你把‘绯姬’换成‘凛’，我就会很乐意地答应你。”

“如果是我的请求呢？”望着凯尔文的眼睛，十文字凛微微蹙眉。带了点动摇的眼睛中难得的，泄露了十文字凛内心的挣扎。表情更加冷峻上几分，十文字凛努力去忽视凯尔文的眼睛。“我请求你娶绯姬。”

“请求？十文字凛，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也知道求人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强硬吧？”用力抬起十文字凛的下颌，凯尔文在笑，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却是冰冷的嘲讽。“嗯？连这些都不会吗？你当我是种马？来和你家的母马配对的吗？”

冷冷的眼光如同刀子一样射入凯尔文的心中，那是十文字凛的愤恨吗？承受着对方冷冷的怒意，凯尔文的心中反而有一种痛快——痛快，痛过了之后才会感受到的，极致的快意！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闭上双眼，十文字凛的声音干涩的从喉咙中挤出，生硬而忍耐。

“你……你想要怎么样？”

放开对十文字凛的桎梏，凯尔文的笑容中带了几分玩味。

“试试看，用请求的感觉说说看。”

紧紧咬住嘴唇，十文字凛的嘴角微微渗出殷红的血丝，流淌在象牙色的肌肤上，更让人腾起凌虐摧残的欲望。

“弗雷萨德先生……请你娶我妹妹为妻……”

低下头，紧紧咬住牙，十文字凛不敢相信自己的嘴唇会让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威胁下说出这样的言语。

微微眯起眼睛，一贯倨傲的十文字凛为了十文字绯姬竟然愿意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为了十文字绯姬？这样折辱十文字凛非但没有让他的心里得到一丝丝愉悦，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恨。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在意过自己，一点点，究竟有没有……

“少主，我依然拒绝哦~”

抬眼，如果可以，十文字凛希望能够立刻将刀子插进这个羞辱了自己的人的胸膛中，用他的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但依然，十文字凛保持着冷漠，只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凯尔文。

“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即使自己过分到这个程度也不会将怒火释放出来么？凯尔文嘴角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残忍的意味。十文字凛，他究竟要看看这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男人能够忍耐到什么地步。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真得很简单。”摇摇头，凯尔文自认为善良的微笑看在十文字凛眼中已经邪恶无比。望着十文字凛，他认真的开口：“让我抱你。条件就这么简单。”

“你说什么？”

紧紧皱眉，十文字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对深深爱着人自然想要和对方结合，所以少主，你不能够把心给我，至少把身体给我来抚平我这颗被你伤害不算还一再利用的心灵吧！”眨动着诚恳万分的眼睛，凯尔文的言语似乎只是在要求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这个疯子！”低声咒骂着，十文字凛的眼睛中迸发出深深的杀意。“我就算现在立刻杀了你也不能抵消你对我的侮辱！”

“是的，”耸耸肩，凯尔文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谈论天气。“征求意见的事情呢，一般有两个答案。答应，或者不答应。少主你也不需要这样气愤。”

杀了这个男人么？是的，如果可能，十文字凛想要立刻用最残忍的方法让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他不能。无论因为他是弗雷萨德家族的继承人，还是因为他是十文字绯姬喜欢的人，他都不能杀了这个男人。

“好吧，我不答应。”

稳定住情绪，十文字凛又恢复成那个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男人，冷冷的，他回答。

仿佛意料之中一样，凯尔文的眼睛中充满了邪恶的神色。放弃一样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全神戒备的十文字凛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残忍的践踏我的爱……为什么……就因为我爱你……你就要践踏我的爱么？回答我啊……凛。”

肩膀被凯尔文紧紧抓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深深的，都是绝望和悲伤。十文字凛无法移开目光，他知道，那绝望和悲伤是一头猛兽，住在凯尔文的心里，会吞噬掉所有人……他无法阻止，就像他无法爱上凯尔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