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往(兄弟)————风兮

作者:风兮  录入:02-27

他抽出被摩罗诃握得异常温暖的手,翻一个身,装作毫不在意地沉沉睡去……
摩罗诃的眼皮眨几眨,晃晃脑袋,醒了。床上的人还在熟睡,呼吸绵延而悠长。自己的手中,却是一片冰冷。他注视了自己手上的纹理几秒钟,复又抬起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已然褪了。他有些安心有些无奈地慢慢将手收回来,碰到他的唇角。他静静地看他沉睡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倦。他烦躁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终是站起身来,离开。
阳光刚好,绚烂得让人觉得有些晕厥。光的角落遗失到摩罗尼的脸上,泛起点点透明的亮,那么美好。
而我们,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此恨更与何人说
第十一章
一晃就是几个月。
汉朝遭了水灾,十几万人被冲了房子毁了田,全跑到官府门前坐着等救济,安抚没用,赶也赶不走,弄得上面的人脸子里颇不好看,又是罢知县的官,又是调人下去治水,又是拨款救灾的,闹得乌烟瘴气。汉章帝有些无奈有些烦躁,坐在皇座上,一手捂了嘴,眉头紧皱——这牙齿虽是小地方,痛起来还真要命。
匈奴早已排兵练阵,在疆域的边境驻扎着,目的不言而喻。
楼兰王已然痊愈,却一直保持沉默,不知道是想拖些什么。
摩罗诃不急,竟自寻了冒顿比武打猎,却是摩罗尼经常不知所踪。摩罗诃开始还怕他又意气用事闹出个啥来,常谴了人跟着。谁道摩罗尼次次甩掉跟在后面的人,然后就仿佛人间蒸发般找不到影了。待到半夜三更,才如同消失般忽然出现在房间外,走回去睡觉。
摩罗诃派去的人屡次被甩,几回下来,倒也料到了他想干什么,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鹰格尔单膝跪在地上,看着摩罗诃冰一样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前往?”
摩罗诃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并不看他。空气萧瑟而悲凉,仿佛是被什么感染了。可是,源头在哪儿呢……鹰格尔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看仍是面色冰冷的二皇子,把心里涌起的奇怪感觉甩出去。
摩罗诃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鹰格尔于是在心里叹一口气,离开。
穿堂的冷风吹过,摩罗诃觉得背心有些微凉,湿润的凉,浸入骨髓。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远远地,有一个声音从记忆中慢慢泛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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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破碎的冰,一块一块地跌落下来,砸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坑。往事里嵌进了大段大段的空白,想不起干了什么。
摩罗诃手执着棋子呆了半天,看看棋盘上大势已去的局面,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里,摆摆手,“输了输了”。他说完,站起身来扶着阁楼上的栏杆,闭了眼睛,仰起脸来吹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也会有魂不守舍的时候。”冒顿微微眯起眼睛,一手拖着下巴,撑在放棋的木几上。
摩罗诃一动也不动。只有风掀起他的头发在空中拂了拂,复又落下。整个人看上去,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冒顿心中的火就兀地烧起来。他的脸色很冷,眉头皱成了川字。他盯着摩罗诃平静而纤细的背影,恨不得在他的背上盯出个窟窿来。他的手握紧了又放松,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一声叹息,猛地从座上站起来,踢翻了坐的椅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摩罗诃的双肩把他扳过身来,使劲地摇:“你混蛋!你伤心就找他说去啊!你天天上我这儿来发什么疯……”摩罗诃在他的双臂间沉默,瓷娃娃一般任他摇晃,头有些晕,仿若隔世。“你有病是吧?你就等着他招兵买马来对付你啊?还是你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像个女人一样等着他哪天心血来潮跑来宠幸你?你这个……”冒顿憋在肚子里几个月的话还没吼完,却见摩罗诃忽然抬起了头来,一张俏脸全无血色,只脸颊处带了病态的红晕,眸子里流光溢彩。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诱惑的眼神荡过来,缓缓启了朱唇,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想-要-我-么……”冒顿就直直地盯着他,愣了。
摩罗诃又是邪魅一笑,伸手环住他,一边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他的背,一边歪头枕在他肩上,呼吸吹到耳根里,一阵阵酥痒。摩罗诃放低了声音,用比刚才更慢的速度问道:“你-想-要-我-唔……”话未说完,已被冒顿压下来的唇堵住。
让人窒息的吻,摩罗诃在心里下了这样的评论,不过,这是我欠他的。
他只是放任冒顿在他的口中肆虐,眼里,却生出一抹寂寞来——那个赌,是铁定输了吧。倒是现在把债还掉,免得以后,又后悔不愿给了,落个不认赌服输的罪名……
这么想的时候,冒顿的吻已经温柔下来。摩罗诃心中一暖:眼前这个男人,必是爱煞了自己,才会强压下自己的欲望,不想让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尼……
那个名字,封尘了几个月,一旦开启,便如同洪水泛滥,不可收拾。
想他,想得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恨不得立刻奔到他身边,再不分开……
“尼……尼……”摩罗诃无意识的吟叫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冒顿的身上,他僵了一僵,清醒过来,便连再亲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他缓缓地离开摩罗诃的唇,发现面前的人儿竟已泪流满面!
冒顿的心一下子抽痛起来,这个坚强至此的人,莫说流泪,便是再苦,何曾见过他露出怯懦的表情,更别说泪水!他恨不能紧紧地抱着他,抚去他心中的伤痛,却又清醒地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怎奈何?怎奈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十二章
摩罗诃口里喊着尼的名字,却把冒顿抱得更紧了些。他凌乱的银发铺天盖地地散开来。
冒顿觉得自己实在是君子到了一定程度,一记手刀下去,便让他晕了。
他把摩罗诃移到床上,脱了他的鞋子,再取过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了,掖好被角,才自嘲地扯扯嘴角,一边摇头。他又扯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细细地用眼睛描摹摩罗诃的轮廓,描来描去,人也痴了……
这件事过后,两人倒像是解了那十几年的结,成了知冷知暖的朋友。冒顿颇不甘心地感慨说自己就那么缺乏魅力连个人都抢不过来。摩罗诃盯着他,抿嘴淡淡地笑啊笑,末了,来句“你终于明白了”,把冒顿气得半死。
摩罗诃仿佛是从梦中清醒了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觉得很伤心。
汉朝那边,似乎是陈聿修的动作,只要了杀汉官的人去,并且倒送了些金银茶锦来抚慰,事也就算这么了了。
转眼就是入秋时节,摩罗诃听完军机处大臣对近日军情的汇报后,眉就一直皱着。无意识地走到后花园里,叶子黄了一半。摩罗诃看着一片落下的叶子的纹理发呆。然后忽然想起,摩罗尼似乎已经两三个月没理他了。
那片叶子随着风,刚要落地的时候,又被卷起来,在空中旋了几个圈,摇摇晃晃地飘远去。
天气似乎是又凉了些。
“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摩罗诃的嘴角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人拿着一件厚薄合适的披风,脸上是担忧和微恼的神色。
他会轻柔地将披风披在他身上,然后就着站在他身后的姿势,将手从他的颈间穿过,伸到前面把带子系好。接着,从后面抱住他,把脸颊贴在他的颈间,有些埋怨地唠叨几句。他就笑,回过身来,温柔地吻他……
摩罗诃想得很仔细,他手指抚过的位置,他特有的温柔的嗓音,他的呼吸打在颈间留下的温度。
摩罗诃的脸上是很平静的神色,带一点幸福的味道。
他想,大概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如同绵绵的细水从指缝中流过,留下一手清凉的触感,融尽了寒风,只有股股的暖潮在心头荡漾,牵扯起一阵又一阵悸动,慢慢点点地散开去,经久不绝。
塞外的寒风吹起来,刮过那张常常神情淡漠的脸,抢尽了皮肤里的水分。摩罗诃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干得……有些窒息,有些模糊……
十多年前,两个小孩奔跑的侧面如同幻影在眼前浮现,阳光刺目的绚烂。只有山坡、小孩黑色的剪影,和着欢闹的笑声,融在蔚蓝色天空的背景里。
“你醒了……”
那是宿命的相遇……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听到了……
“我愿代皇弟入汉为质……”
笨蛋……
“我们永远都不会反目成仇……”
不会,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
“我爱你……”
我也爱你,尼……
摩罗诃笑起来,如同虔诚的信徒……
*** ***
人不能总在回忆里过日子,但摩罗诃觉得,自己似乎就陷进了回忆里,还颇为自得其乐。
时光有时候只是一瞬,明明觉得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却不知实际上已过了多少个昨天了。
摩罗尼依然是那个摩罗尼,却又仿佛有些什么变了。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在战场上英勇驰骋的将军,那么现在,他更像是一个帝王——谁挡了他的路,要么除掉,要么收为己用,决不会有例外。
摩罗诃有时候想到此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叫他戴上面具,现在,他的确是这么做了,却是为了对付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嘲讽与抽痛,索性,都只是小小的——至少,他心中还有自己的存在,比起完全不放在眼里地遗忘,要好太多了。
摩罗诃明明那么了解他,却又偏偏要用那种方法送走他身边的人,甚至还意外地达到了更好的效果,自然不能怪他的不原谅。只是,行刺的事情,的确不是他所为。摩罗诃想着,什么时候,至少要把这个给讲清楚。
摩罗诃平时是多么高傲的人,别人说什么,他从来不屑于辩解。最开始摩罗尼说刺客是他派的,他自然对摩罗尼的不理解不信任感到气恼,再加上陈聿修的事,索性一锅扛到底。隔了这么些日子以后,那相思之苦却把骨子里在爱人面前的那点骄傲洗得干干净净。细细想来,总不能就这么蒙冤一辈子。他哪里知道,摩罗尼的脾气与他自是不同,若只聿修一事,摩罗尼更多的是自责,体谅他吃味的心理,再加上利益关系的一番权衡,断然不会走至今日这般地步。摩罗尼偏认为他买刺客杀父夺权,不忠不孝,心肠歹毒至极,又加上聿修这一连环计,用得甚为高明,心中担忧他登上王位,只怕要搞得塞外中原皆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是以铁定了心要阻他。摩罗诃一世聪明,机关算尽,偏是在这最挂心的人身上,猜错了门路,以至于后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这日,摩罗诃办完公事于园中闲逛,思绪却又不知飘到哪儿去了。正是神志模糊之时,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摩罗诃稍敛心神,定睛一看,却是一宫女端了茶点过来。
摩罗诃吩咐她将茶点放在园中的玉桌上,那宫女照做了,却立在一旁,没有退下的意思。摩罗诃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呵斥道:“还不下去。”那宫女看他一眼,福一福身,便低眉顺眼地要走。但就是这一眼,让摩罗诃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冷冷地说:“站住。”那宫女便转过身,又拜了一拜,温顺地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温婉动人。摩罗诃有些惊讶,这声音,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但,怎么可能呢……
“抬起你的头来。”摩罗诃命令道,口气有些微的不稳。那宫女便顺从地抬起头,却是寻常容貌,只那双眸子,流光溢彩,配在这平凡的脸上,一点儿也不协调……
协调……
摩罗诃终于明白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了——这女人身上的气质太特别、太高贵,尽管极力掩饰,也不免在举手投足间带出一股风雅来,断不是一个宫女应有的作为。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气质,让摩罗诃心中忽然没底起来,不免又想到了那个人。难道说,那个人来了?
摩罗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了看又低下头的宫女,淡然道:“你下去吧。”然后埋头,轻轻地按太阳穴。但愿,他的想法,只是想法而已……否则……
那宫女深深望他一眼,并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摩罗诃沿着玉桌坐下,自顾自倒了茶,放在唇边,一点一点地抿,动作优雅而妩媚。
茶流过咽喉,带起丝丝的苦味,伴着缕缕的回甜,经久不绝。
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默无声息,仿佛一直都站在那里,又仿佛根本不曾存在。摩罗诃一愣,然后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那人伸出两臂,从摩罗诃腰间穿过,把他整个搂了起来。摩罗诃全身一震,紧贴在背心上的温度那么熟悉,仿佛动一下,便会失去。
那人轻轻地笑起来,柔声道:“又坐这凉凳子上,也不怕得风寒。”
摩罗诃只觉眼眶一润,下一秒,便扳过那人的头,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舌头粗暴地伸进摩罗尼的口腔中搅动,缠住他的舌头共舞。一个吻下来,摩罗尼已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口中气喘连连,脸上也泛起一片情动的潮红。
摩罗诃的脸靠远了些,痴痴地看他,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左躲右闪,不知往哪儿放。摩罗诃缓缓地开口,说:“看着我——”他便如同中盅般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他的眼睛,却被他赤裸裸的眼神一刺,又窘了。
摩罗诃轻轻地探过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摩罗诃感到身下的人轻微的颤抖,觉得整颗心都柔软起来。他的唇在他被风冻得有些冰冷的唇上划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摩罗尼的双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仿佛一场邀请。摩罗诃小心翼翼地把舌头伸进去,舔过他的牙齿、上颚,最后缠住他不知所措的舌头,轻轻地、温柔地卷动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吻,所有的动作,都被放得很慢、很慢,仿佛验证了什么,又仿佛是在交换一个承诺。
摩罗诃感觉到摩罗尼羞涩的配合,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地溢出来,全部传到了他吻着他的唇上。
丝丝缕缕间,却有淡淡的苦涩浸染开来,仿佛,是茶水褪不去的苦涩……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当他们分开的时候,摩罗诃拉过摩罗尼,把他抱在怀里。他的手锁在他的腰间,头枕在他的肩上,使劲嗅着什么。摩罗尼握住他锁在自己腰上的手。摩罗诃全身又是一震,头埋在他的肩上更深了,声音有些不清楚地说:“尼,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摩罗诃哪曾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更不必说这话听起来埋怨多过倾诉,细细听来,竟带了些许哀求的味道。摩罗尼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把他握在摩罗诃手上的自己的手紧了紧:“我知道,知道……”一种相思,本是两处闲愁,深浅轻重,自是不会有少,可惜……
摩罗诃抬起头来望着他,有些僵硬地笑笑,带了点绝望的神色。
推书 20234-02-27 :小子你别狂Ⅲ+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