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枉生 情倾天下----红赝

作者:  录入:02-26

  "你一定也不会记得亭中相约之事了罢?"朱濂之这时轻轻低语。
  唐陵哑然。
  --李师师喜欢的人......竟是......他么?难道云长早已知晓?既已知晓又为何会......
  "你可知那日你跟唐门决裂的时候,荆云长就身在唐门之中?"朱濂之道。
  唐陵抬眸瞪着朱濂之,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
  "唐挽心不惜以将你逐出唐门的代价阻止了你跟荆云长两个人的未来,那时的事其实并不如你想象中的简单。她执掌唐门几十年,你以为她仅仅是个单纯的女人,慈祥的奶奶么?"朱濂之淡淡说道。
  唐陵沉默着。良久,他才看着朱濂之一字一句问道,"这些事......王爷又是何时知晓的?"
  朱濂之笑了,一贯的漫不经心。"你是朝廷重犯,抓你的人是我,叫人想不知道也难。"
  "是么......"唐陵不由仰首低喃,"......也许一切皆是错。"
  只可惜--
  错已铸成。
  唐陵握紧了拳,凌厉的眼眸变得深沉。

  一顶轿子不知何时已停在了一旁,白影悄无声息来到朱濂之的身后。
  "王爷。"
  白衣人的轻唤打断了朱濂之的沉思,他方抬起眸望向街的尽头,唐陵的身影早已没入一片漆黑夜色中消失不见。
  灯光煌煌,人影幢幢,千百劫难,笙箫荼縻。
  江湖争斗,总无一宁日。
  不自觉抚上眉心,薄薄的笑浮在唇瓣,撩帘入了轿。
  偏偏--喜欢这扰人的纷争,静不得片刻,看着让人觉得像极了一个变化无常的舞台,戏散了一场又上演一场,看戏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而他,只是看戏,从不入戏。
  "摆轿,回府罢。"轿中传来疲倦的轻语。

  还是那种熟悉的香。
  香味袭袭,生成一股细致而透明的雾气,燃烧着,绻曲着,最后便烧成了灰,化为一缕尘埃,被风吹散了一地。
  房间是朱濂之的寝室,帐幔一直垂到了地面,绕了几圈,便不见了尽头。纱帐内的人静静地睡着,没有醒来的征兆。
  "王爷自从前日回府之后便一直未醒过。"卓红衣在一旁道。
  叶卿皱起了眉。
  "叶公子还是先回去吧,王爷醒了红衣会派人前往叶庄通知公子你的。"
  "他一向都是这么久睡的?"看着卓红衣再平静不过的表情,叶卿禁不住问道。
  卓红衣抬眸看了叶卿半响,忽道,"难道叶公子一直没有注意到王爷的房间里一向都是燃着熏香的么?"
  叶卿不解,问,"自然是知道的,难道......这些不是一般的香?"
  "自然不是。"卓红衣道,她转眸透过纱帐看了看朱濂之,犹豫了片刻又道,"只要是叶公子来访,王爷都会吩咐我一定要叫醒他,那都是用这种特制的熏香唤醒的。房间里的熏香也是因为可以延长清醒状态才用上的,普通人对于这香许是没有什么感觉,可王爷的体质却非用不可。"
  叶卿不禁怔住,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种事。
  "他的嗜睡......难道......竟是一种病症么?"叶卿又问。
  "这个红衣还不是很清楚。"卓红衣说着咬了咬唇,又道,"也许是不知什么时候依赖上了这种香才导致的......"
  叶卿听了眉不由拧得更紧了。
  "那他还要我带他出府?"他想起那晚除了送他们出府的马车上带有香之外,在堡中根本无法用香。
  "只要不超出一定的时间王爷醒来之后一般不会立时睡去的。"卓红衣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不管离了香有多久,王爷睡下之后都很难再用香唤醒了。"
  "不超出一定的时间......"叶卿喃喃重复着,然后问卓红衣道,"那是多久?他跟我出府至多也不过短短两个半时辰--"
  "这个只有王爷自己最清楚,王爷也并未跟红衣提过。"
  "连红衣姑娘也不知道王爷几时会醒么?"
  卓红衣轻摇头。"也许明天,也许是后天......"
  叶卿听后不由苦笑道,"红衣姑娘,若是早知道这件事,我就不会轻易答应带他出去了。"
  卓红衣轻轻一笑道,"叶公子,红衣不是怪你,只是王爷身份特殊,可他偏偏喜欢插手江湖之事,叶公子你是王爷最好的朋友,有些事红衣劝不了,叶公子也许能阻止。"
  "红衣姑娘真的这么认为?"叶卿细长的眼眸凝视卓红衣道。
  "王爷信任的人红衣自然也是相信的。"卓红衣微笑着说道。
  叶卿不由深深看了卓红衣一眼,才道,"红衣姑娘请放心,若是叶卿能力所及,一定不让王爷乱来。"
  "那红衣先行谢过叶公子了。"卓红衣微微一福说道。

  叶卿并没有回叶庄。
  只因他想知道朱濂之究竟何时才会转醒,所以便在王府住下了。这一住竟是住了三日之久。
  第三天的时候,肖易也来了。
  他是宫里的御医,亦是皇帝专门派给九王爷的一位大夫。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肖易已是第七次进去查看王爷的状况了。
  时间越久,府内的人也越见焦急。
  叶卿自问遇事一向都能够冷静处理,可面对这一睡就不知何时会醒过来的人却也不禁束手无策。
  他只有等。
  等着朱濂之苏醒过来。

  "王爷今天应该会醒。"肖易终于从房中缓步跨了出来,他转首吩咐卓红衣道,"红衣,你去燃香。"
  红衣微一蹙眉,却无言点头,转身入了房。
  叶卿这时不由问道,"肖易,王爷得的真是一种病么?"
  他跟肖易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亦算是相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肖易经常出入王府原来竟是给王爷看病,也因王爷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肖易看向叶卿,他的表情沉静,缓缓说道,"也不能说是一种病。"他沉吟片刻之后又道,"以前恐怕是心病,现在则是依赖上了药物。"
  心病?叶卿不由一怔。"什么心病?"
  肖易沉吟半响,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不方便说,而且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王爷曾失踪了大半年,回宫后变得特别嗜睡,睡着了之后又很难再醒过来,皇上曾经为他四处寻医以求良方,最后得知异地有一种香能够抑制长时间的睡眠,于是就寻来给王爷用,之后王爷便一直没有断过。"
  "那香中是否掺了什么药物?"e
  肖易点头,回答道,"斫冰、鬿堆、雪殇,这些都是能让人依赖上的药物,王爷每次用的香料之中,都会有其中的两种。"
  叶卿不曾听说过这三种药,可光听名字也觉诡异。他不由深深皱眉问道,"那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用的香?难道从未想过要戒?"
  肖易轻轻叹息了。"曾经戒过一次,可惜王爷用香的时间太久,那些药物早已深入骨血之中,再难根除了。"
  "如果有一天离了香他会如何?"
  肖易不禁摇头,"那次只戒了三天王爷就睡了整整一个月没有见醒,若时间再久一点的话,恐怕--"他微微一皱眉,才道,"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肖易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叶卿的耳里,叶卿不禁愣在了原地。


  恋字宴之卷五

  金蟾啮锁,玉虎牵丝。香烟缭绕,几寸相思......
  叶卿走进房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深陷梦境之中,他深恐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伸手轻轻撩开帐幔,朱濂之仍然平静地躺在那里。只是此时他的枕边,却放了一只精雕细琢的金蟾,正吐着丝丝香线,隐隐没入了他的鼻尖。
  朱濂之的脸色极其清淡,缠绕在眉间的倦意似乎总也消失不掉,纠纠仄仄,蜿蜒如就。
  不易察觉地,朱濂之的眼帘微微轻颤。
  叶卿目不转睛,屏息静待起来。
  一旁卓红衣扶着床柱的手不由轻轻颤抖了。
  肖易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终于,极缓慢地,朱濂之睁开了双眼。
  叶卿只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迸到喉咙口了,此时不由长吁一口气道,"终于看见你醒了。"
  朱濂之眨眨眼,他看见叶卿不由一怔,随即转向了一旁的卓红衣,见她垂眸便明白了个大概,
  "王爷,我扶您起来。"卓红衣低声道。
  朱濂之缓缓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卓红衣将软垫仔细垫在了他的身后。
  "肖易,你也来了。"朱濂之微笑,他的声音低哑,听来有些许的无力。
  "肖易见过王爷。"肖易欠了欠身,然后他抬眸看了看朱濂之的脸色又道,"王爷现在觉得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朱濂之微摇头。
  "王爷饿了吧,红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鱼粥。"卓红衣这时问着。
  "倒是有些饿了。"朱濂之淡淡地笑,随后他看向叶卿道,"你一定等我很久了,不介意再等我沐浴更衣吧?"
  "自然不介意。"叶卿笑着道。

  一个时辰之后,叶卿已身处九王爷府的藏书阁之中了。
  藏书阁共由两个房间组成,一大一小。大的那间在外,二十四盏长明灯排成两纵,从落地罩一直延伸到了最深处,将所有书籍画卷皆照得明晃晃亮堂堂,书目按照类目年份朝代一丝不苟编写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看便一目了然。
  叶卿正坐在另一个稍小的房间里,两个房间仅用轻纱相隔,镂花的大门一开一阖之间,轻纱浮动,便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什么从高处垂落,景色依稀,扣人心悬。
  直到进了房间才看明白,原来四面墙壁皆用长长的画卷覆盖,飞瀑栩栩,重檐雀替,疏星淡月,仿佛入了一个画中的世界。
  这些画不用说,自然都是朱濂之的手笔。

  朱濂之此时正懒懒倚着屋内一张宽大的红木长椅中,因他才沐浴更的衣,只在素色的内衫外罩了一件宽松长袍,腰带也未系。一名侍女站在他身后为他擦干还在滴着水的发丝,偶有几丝长发散落身前,便染湿了他的襟袍。
  "好了,你下去罢。"朱濂之摆摆手,对那名侍女道。
  "是,王爷。"侍女躬身一福便端着梳洗等物退了下去。
  叶卿这时看着朱濂之,见他的脸色要比刚才好了一些,却依然显得清淡,不由说道,"王爷不再多歇息片刻了么?"
  朱濂之听了他的话却笑了,反问道,"你不觉得我歇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么?"
  叶卿苦笑着皱眉摇头,"难怪红衣姑娘总说王爷任性了。"
  朱濂之不由凝眸看他道,"红衣都跟你说了罢。"
  叶卿却问他,"这些事......是否不该说?"
  "也不是不该,只是--"朱濂之敛眸,神情中有一种明显的困扰,他叹息着道,"红衣总是太过于担心了,其实这没什么。"他说这话时的语调竟是丝毫也不在意的,一切倒显得都是别人太小题大做了。
  叶卿不由一怔,他瞪了朱濂之半响方才无奈道,"王爷,要知道一睡下就不知何时会醒过来的人可是你啊。"
  朱濂之抬眸,他看着叶卿认真的表情时不由笑道,"叶卿,才五日不见而已,怎么我觉得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红衣似的?"
  "红衣姑娘一直都在担心王爷。"叶卿道。
  "我是那种事事都需要人操心的人么?"朱濂之淡淡低语,眉间是隐约的不悦,似乎这种担心于他已是厌倦。
  叶卿怔了怔,却想到他也是一个能只手遮天覆手为雨的人,倘若总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又如何能做到像他这般的随心所欲呢?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神情不由恢复到往常那种玩味的语调说道,"王爷的事叶卿自然放在心上,既然王爷都说了不用操心,那么我也应该放心才是。"
  朱濂之也勾起了唇瓣满意地笑,"这就是了。"他说罢又接着道,"我听红衣说你从三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红衣姑娘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你说我还能不习惯么?"叶卿眯起眼笑道。
  朱濂之轻笑,"看来我倒要好好谢谢她了。"他说着瞥了一眼轻纱飞舞之处轻笑道,"还不进来,躲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王爷刚刚还在责怪红衣呢。"纱帐后传来女子调皮的声音,然后一个红影便从那里跃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一大摞的画卷,看着两人道,"一定是叶公子知道后偷偷跟王爷眨眼睛过了。"
  叶卿不禁一脸无辜望向王爷,"我有么?"
  朱濂之低低地笑了,他回头看着卓红衣说道,"是你自己的红色衣裙太显眼,腰带被风吹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还去怪叶公子?"
  原来是这样。卓红衣不由垂下头偷偷吐了吐舌,随后才抬眸看叶卿道,"抱歉,是红衣错怪公子啦。"
  叶卿笑着摇头,他看着卓红衣说道,"其实我并不清楚红衣姑娘是何时到来的。"
  "真的?"卓红衣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我的轻功进步了不少。"她说着便转向王爷道,"王爷适才说要奖赏红衣什么,干脆一并奖赏吧。"
  朱濂之见她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道,"你倒真是会讨赏,说吧,想要什么?"
  卓红衣歪头想了片刻,然后看着王爷又问,"是否红衣想要什么王爷都会答应?"
  朱濂之这时不禁连连摇头笑着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说出口,你想要的可是前一月宁王府送来的‘脂砚'么?"他早已看见红衣适才眼底掠过的一丝光,知道这小妮子必定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却不肯说,定要自己开口。
  卓红衣摸摸鼻子道,"还是王爷最清楚红衣了。"
  "脂砚配红颜,红衣姑娘选的东西真是妙。"叶卿在一旁笑道。
  这"脂砚"叶卿也见过,约莫手掌般大小,微呈随形,是上好的端砚,有明显的胭脂晕跟鱼脑纹,砚配珊瑚红漆盒,盒上盖内篆有"红颜素心"四字。朱濂之本就是懂墨之人,一见便知是质地极佳的良砚,于是便收藏在了府中。
  只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当时红衣一见到那脂砚时惊叹的表情和爱不释手的样子,于是心底便已打算到时将这块砚送给她。
  卓红衣已经是一脸的迫不及待,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画卷道,"王爷,这是王爷要的画,红衣已经取下来了。"
  朱濂之哪里会不明白,他于是笑着点头道,"就放在案几上罢。"
  "是。那红衣先去取砚了。"卓红衣话未说完人已经轻飘飘掠出了藏书阁。
  朱濂之这时回眸看着叶卿苦笑着道,"这丫头着实被我给惯坏了。"
  叶卿不由弯起了唇角说道,"哪里,红衣姑娘天生率性,真要管束多了反而不好。"
  朱濂之淡淡地笑着,却没有说话。
  叶卿看了朱濂之半响,忽地眨眨眼道,"红衣姑娘越大越标致,我看再下去,王爷就要给她找个好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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