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个提示了。’
‘你!……好吧,我就告诉你,第一,你可以去查查十年前的东宫纵火案;第二,你去宫里,或你的府上,找一个你乳娘亲手做的绣着尧字的黄绸包,里面也有线索。’
‘你这样说我怎么明白?宫里那么大,找个包就像大海捞针。’
‘我可不管你。’天逸总算出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回道。
‘那……再交换一个,我告诉你更详细一点,你就直接告诉我包在哪里?’
‘……这倒没什么问题……我问你……’
天逸的耳边的窃窃私语还没有说完,身后陡然响起几道带着轻浮的笑声。
“前面的小子,给大爷我停下。”
竟然有人敢来惹他?天尧倒是吃了一惊,手触到斗笠那垂下的长纱,才恍然大悟: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战南王天尧。
“叫你呢!楞什么楞?”
整条大街除了他们外几乎没有一个人了,只有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因此这道叫声显得犹为响亮,莫名的刺耳。
天尧心生不悦,缓缓的转过身,待看到身后那三个华服公子以及身后的几个随行小厮后,眉头更是拧成一团。
他认得这些人,除了站在最左边那个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右丞相良广的长子良然,另外两人也都是当朝天遥党比较核心的权臣之子。
不过这下雨天,他们不像往常那样去花天酒地,跑这路上当落汤鸡干什么?
“有什么事?”天尧刻意压低嗓音,如果没有特别招惹他的话,他暂时还不想和这些当朝权臣作对,若是失去这些助力,恐怕他这一世又要去逼宫了。
“你这是上哪去啊?”当头的人叫图飞,是当朝图大将军的独生子。
“陪兄弟们玩玩吧?”最右边那人是刘尚书的第二个儿子刘芒。
看看两人轻浮的样子,天尧厌恶的皱起眉,看来这是存心找茬了,也曾听过这几人男女通吃,经常在街上调戏轻薄年轻貌美的路人,没想到今日竟然连他都找上了。
心底暗哼一声,这些家伙连他的脸都没见到,就这么笃定他是美人?
“你们别吵了,等等还要去迎春阁和他们相会,不要耽搁了。”良然似乎没有兴致,不耐烦的催促道。
“哟,你是去想和他们相会,还是想去看看你的怜昕王爷在不在啊?”图飞露出戏谑的笑。
“人家今日大婚,怎么会去那地方啊,你用脑袋想想就知道了。”刘芒也调侃的挤眉弄眼:“再说了,就怜昕王那样子去,不被吃就不错了,还买什么啊?”
污言秽语一出,便响应似的一片哄笑。
“你们……”天尧本想趁此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这些人竟然对五哥出言不逊?!危险的眯起眼,他大踏步朝那些家伙直直走去。
“哟,还主动过来投怀送抱啦?”刘芒哈哈大笑。
“你们辱骂皇族,该诛九族。”天尧走到他们面前,凌厉的目光透过纱缝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你当你是谁啊?还诛九族?”图飞一点都没有惧怕的样子,反倒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指着他直笑。
“别吵了,你们这些家伙……”良然浓眉拧成一团,清俊的脸不耐烦的板着。
“得,得,我的良大少爷。”刘芒耸耸肩,推了他一把:“你自己去怜昕王府找你的心上人去吧,别催了。”
“谁是他的心上人?”天尧狐疑的挑起眉。
“哈哈,这家伙自从前儿个看到怜昕王爷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直想和新娘换个位呢!”刘芒此话一出,又引起一片哄笑。
“什么?”竟是个对五哥虎视耽耽的?!天尧看着良然那瘦弱的身材皱起眉,哼,这种娘娘腔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天遥?
良然燥红了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朝怜昕王府走去。
“现在轮到你了,小美人。”图飞伸手就要扯那头上戴得歪歪扭扭的斗笠:“给哥看看吧,遮遮掩掩干什么?”
天尧连忙伸手护住斗笠,一旁却又有不识相的人眼睛一亮,揪住他脖子上隐隐露出的坠子。
“哟!这玉可真不错,一定值不少钱吧?”那个小厮打扮的家伙兴奋的笑,标准的财迷嘴脸。
“喂,那玉不能碰。”天尧有些急了,这玉可是用来镇他身上暴虐之气的,如果被扯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可是又不能动武,如果不小心伤了一个,以后登基可要增添不少的阻力。
手刚离开斗笠去保护细细的坠绳,守在一旁的刘芒立马眼明手快的一把扯下那碍眼的斗笠,哗啦一声,那薄薄的轻纱在水雾中缓缓飘落在地面上。
一头失去了束缚的雪银色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衬得那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得像幽潭,凌厉的目光毫无保留的射出,其中的阴森愤怒,让人毛骨悚然。
只觉头上一凉,天尧在大雨中眯起了眼。
一片静默,半晌,一连串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
“我的娘啊!是战南王!!”
那个还用垂涎的目光盯着那坠子的跟班小厮脸色蓦的惨白,瘫软在地,但僵硬的手指却来不及放开手中的坠绳,由着全身的重量往后倒去,恐惧的伏在地面。
啪,不算大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却像巨雷般掩盖了所有的雨声。
那个小厮灰白着脸,恐惧绝望的目光盯着手中被扯断了的坠子,那冰凉的玉在他的眼里,已不再是价值连城的宝,而是引他走向地狱的催命符。
纵然害怕,但图飞毕竟是将门之后,颤抖着嘴唇,悄悄的后退,却还能镇定的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我是将军的独生子,你……”
但他的话语顿住了,不,应该是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天尧低垂着眼,脸上似乎没有表情,但却更让人害怕。即便是对危险很迟钝的刘芒,也能清楚的察觉到,面前的人,已不再是愤怒的感觉,周身似乎泛出深沉的黑气,那种诡异的黑宛如被困在地底数十万光阴的亡魂,凄厉绝望的哀号着,纠缠在他的身上,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
在他们的眼里,这个白发白衣的战南王,已不再是人。而是魔,真正从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
‘这下糟了。’天逸懊恼的哀叹:‘原先所有的暴虐沉积太久,一起爆发了。’
天尧缓缓的抬起眼,露出一双赤红的眸。
天上的乌云一团团集聚着,仿佛酝酿着大屠杀的序幕。
已走得挺远的良然,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腾生起不详的预感,缓缓的回头看去。
雨中的交响曲(下)
“鬼……鬼呀!”惨绝人寰的凄厉嘶叫划破了寂静街道那阴沉的天。
图飞踉跄的软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摸上腰间的大刀,抖颤着的手尽管使出全身吃奶的劲头,都拔不出这把传家的金刚宝刀。
他前天才过了二十三岁的寿辰,还正是青春大好年华,家里还有六个妻妾,五个男宠在等着他……还有立春楼的小红,芳香居的桃儿,那佳人坊的极品花魁梅瑶,他才刚拍卖下她呀!还没品尝呢!今天可不能栽在这里。
想到这,图飞左右看看,却发现其他人比他还难堪,脸色惨白,连站都站不起来,甚至有两个小厮当场就失禁了,尿屎的味道纵然经过大雨的冲刷,仍然臭不可闻。
他紧紧的抱着那把大刀,仿佛一个落水的人搂着救命的浮木,扭头朝一个抖嗦着蜷在一旁装死的小厮吼道:“你在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少……少爷!我……我我站不起来啊!”那个小厮还算清秀的脸恐惧得皱成一团,抖颤的双手撑着地面,试了几次,还是起不了身。
天尧倒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一旁,血色的眼眸冷冷的扫视着地上那些丑态毕露的人,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静静的窝在一旁,用讽刺的目光看着早已是它囊中之物的猎物,慵懒的等待那些猎物们垂死挣扎,然后一一猎杀。
重生似乎还不算久,但他却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般血的味道,俯在地面上因他而恐惧的人们,那绝望的表情,向来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只有在临死前才会露出的,对生命的渴求,然后由他来亲手掐灭,掐灭他们所有生的希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感觉到,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感觉,世界万物都由他来主宰,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帝王!
地底下蠢蠢欲动的亡魂在争先恐后的往上爬,那是受他身上死气的吸引,当然,其中还不免掺杂一些冤魂绝望而悲切的哀号,他们的手,形形色色的,抓着他的衣角,环上他的脚裸,带着深深的怨,深深的恨,一点一点,慢慢的爬上来。
一个小厮终于忍受不住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狠狠的喘着气,赤手空拳的扑上来,面容狰狞,眼中露出不顾一切的凶光,张手成爪,直直的扑向那个静静伫立的恶魔。
他要打破这种气氛,他要反抗!如果再不行动,他会被空气中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活活勒死,他要孤注一掷!
呵!那绝望中垂死挣扎的表情,那因恐惧而狰狞变形的五官,那孤注一掷的爆发,他有多久没看到过了?天尧仔细的思索,那些在豪华的大宴上,在滚烫的热水中挣扎的奴隶吗?同样扭曲的五官,同样因绝望而失了声拼命的张大嘴想哀号的表情,那不断抖颤挣扎的手脚被活生生的摁回水中,烫得浑身艳红艳红的,是他所喜欢的颜色啊。
银光一闪,那个有着飞蛾扑火勇气的小厮,随着那漂亮的表情崩碎,全身都彻底粉碎成一地的肉沫。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天尧咧开嘴,任那温热的液体喷洒他一头一脸,赤红的瞳仁因兴奋而紧缩,艳丽的红从他的额头混杂着雨水缓缓流淌到嘴角,染红了衣襟。
杀!杀!他要杀!杀了这些胆敢反抗他的人!杀了那些胆敢起义协助叛军攻占皇城的百姓!杀!每一个忤逆他的人!每一个背叛他的人!每一个欺骗他的人!都该死!
刀光连闪,瘫软在地面的刘芒恐惧的眼神还未转变为绝望,便粉身碎骨。
一只眼珠滴溜溜的顺势滑到天尧的脚下。
随意的踏上一脚,狠狠踩碎,天尧脸上的笑容肆无忌惮的扩大,不可遏止的狂笑起来,鲜血肆意流淌在脸上,划出狰狞的沟壑,雪白的长发被粘腻的血染了一半的红,紧紧的沾在额际,却挡不住那赤红的眸中冲天的杀意。
“饶……饶了我……”张大了嘴,努力想发出惊呼的小厮张张嘴,却什么都梗在喉间,吐不出来,微弱的求饶在雨中消失殆尽。
求饶啊……天尧站在他的面前,眯起了眼睛。
另外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发现这个魔鬼似乎对求饶有反应,顿时也连滚带爬的扑过来,哀声求饶。
“我……我爹他什么都会给你的,只要你……只要你放了我……”图飞仰起脸,五官在雨中同样清晰的因绝望而扭曲:“求求你……我……我什么都听你的……饶了我吧……”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在雨中,似乎又看见了那些被绑成一团,满脸恐惧的俘虏,他们绝望的立在沙坑中,战场上英勇的锐气早已被那扑天盖地而来的黄沙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卑微的伏在他的脚下,像狗一般乞求着。
不要求饶!他不需要求饶!天尧的眼睛诡异的瞪大,脸上的表情在雨中模糊不可见,但那阴森鬼气却愈发寒彻透骨,懦夫!懦夫才求饶!
这种卑微的蝼蚁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他眯起那微微上挑的眼,赤红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斜睨着地上因恐惧而颤抖的几人,艳丽的鲜血在雨水的冲洗下逐渐流淌到地面,汇成一滩刺眼的红,绝美的五官在血红的发衬托下,更显出一种妖异的神采,有种惊心动魄的绮丽。
那是一种在悬崖边沿肆意绽放的妖娆,魅惑绝艳的风情,带来的却只能是死亡。
“啊——!”凄厉的恐惧响彻云霄,远远呆立的良然终于反应过来,登时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惊恐的眼失去了焦距,怎么也对不上那漫天的血雨。
蓦的,天尧意犹未尽的目光毫无预兆的转过来,透过那层层的雨帘直直的投到他的身上,嗜血阴冷的视线有若实质紧紧的索绕着他,惊得他毛骨悚然。
踉跄着脚步,他抖颤的腿在冰冷的雨水中更显沉重,几乎挪不开脚步。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要跑,他一定要跑,他还没有见到那个人,他还没有吐露自己的心情,他怎么能死?!
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咬破了下唇,良然拼命的拔开脚步,任一向整齐的发丝脱离了发冠的束缚,凌乱的披散着,在雨中湿湿的贴在颊上。踉跄着直直朝视线可及的怜昕王府直扑而去。
天尧却没有追下去的意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漫天的杀意也稍稍退却。
‘发泄够了吧?’天逸的声音在耳边无奈的响起。
天尧喉间满足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微微的眯起眼,神情像极了酒足饭饱的猫。
眸中艳丽的红也逐渐褪去,恢复了原有的色泽。
‘哎,跑了一个,如果他叫他父亲告到皇帝那去,你这辈子也别想做皇帝了,总不能再去逼宫吧?’天逸不满的抱怨:‘你的鬼气引来不少冤灵,还要我来解决,真麻烦!’
白光一闪,地面上伸出的无数鬼手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缩回地面。
‘那个家伙叫良然吧?还是把他追回来一起解决。’天尧看看染红了不少的衣襟,微微皱起眉。
‘他现在都已经进了王府了,你难道想让那么多人包括你五哥都看看你这一身的德行?’天逸哀叹一声:‘该死的,想来天遥也许会帮你,你还是快找找那个玉吧,再发狂就不好了。’
怜昕王府
良然踉跄着扑进门,倒把正查点礼品的管家吓了一跳:“哟,这不是良少爷吗?婚宴都过了,您来迟了罢?”
总算看到人了,良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揉揉僵硬的脸,努力露出笑容:“王爷在不在?”
“王爷在……”
管家还未回答出声,一旁便插进一道柔和宛如春风般的嗓音。
“找我有事吗?”
是他?良然心猛的一跳,脸上也不由烫起来,但脑中蓦的又闪过那血腥的一幕。腿又抖颤了一下:“王……王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天遥微微笑着,管家一看这事态似乎严重,识相的退了下去,并用眼神示意其他的奴才。
很快的,庭院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战……战南王爷!不……他是魔鬼,他……他杀了图飞和刘芒,他……”良然想起刚才那一幕,脸上陡然闪过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