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海盗————竹叶青

「只是到处走走罢了，我吃饱了。」叶玦着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放下碗筷后，走离餐桌旁，到窗子附近欣赏夜晚的海景。

「这么快？你的食量一直都这么小吗？」澄风稍感讶异，毕竟叶玦表现出来的样子，绝不像他说的那般饥饿。

看来小家伙有事情瞒着他。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菜色罢了。」叶玦一听到澄风的质疑，立刻紧张的反驳。

天！这什么烂借口！希望他不要起疑！

「是这样阿，那你喜欢吃什么，明天我们换个菜色。」澄风默默观察叶玦的反应，顺着他的话响应。

「好阿！」叶玦又偷偷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笑。

好险！

第 5 章

澄风吃饱后，把食物都撤走，走到叶玦旁，陪他看着窗外的景色。

其实就是一片黑暗。夜晚的大海更为神秘，也更加危险。

「想什么呢？」澄风看着叶玦，发现他并未专注于景色，一双大眼有些失焦。

「我……」叶玦犹豫了会儿。

我想家。

「嗯？怎么啦？」

「我想看书……」叶玦万万不敢把他真正的想法讲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找点事做。

身边没有好友陪伴，人身自由受限，老实说他除了吃跟睡，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看书？也好，不然我看你挺无聊的。我这就吩咐下去，把船上的书搬一点来这里。」这回答出乎澄风意料之外，但他倒是挺赞成。

澄风是个标准的行动派，立刻走出房间，为他拿书去。

「回来啦？」过没多久，澄风就带着一迭书回来。叶玦开心地迎接他的归来，抱起书翻个不停。

「难得看你见到我这么开心。」澄风看到他的兴奋样，忍不住酸了几句。

「我哪有。」叶玦底气不足地反驳。

「对了，你下午是不是走挺远呀？怎么我刚刚吩咐的那手下也有见过你？」澄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叶玦的心脏陡地漏跳了数拍。

「没有阿，应该是他恰巧经过这附近吧。」

「真的？」

「嗯，一定是的。」叶玦大力点头，极力掩饰他的惊慌。

「唉……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呢？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澄风轻叹了声，表情一变，如鹰般的双眼盯住叶玦。

※※※

叶玦再也装不下去，掩饰不住他的惊慌，不住往后退去。

澄风看到他的举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房间就这么大，他是能逃到哪去。

「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我不是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吗？」澄风也没逼近他，缓缓说道。

「你……你都知道了？怎么会？」叶玦想不通澄风怎么发现的，此时他已经缩到墙边去了。

「要知道还不简单，你那拙劣的演技，处处都是破绽。我刚刚把阿青阿育叫来问，他们俩立刻就招了。」澄风紧紧盯住叶玦，令他怕得全身发毛。

叶玦知道此刻得赶紧补救，慌忙开口道：「我绝对不是故意要违背你订的规矩，擅自跑去帮他疗伤……我只是……他因我而受罚，让我很过意不去……」

澄风沉默半晌，才回道：「还有呢？」

「还有……我不是刻意要瞒着你，我只是很怕……很怕又连累他人……当然我也很怕……怕……受罚……」叶玦已经慌到没办法说出连贯的句子，昨晚那可怕的经历，他可再也不想又来一次。

况且他伤还没好。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澄风语气沉沉地命令。

叶玦一听，立刻面如死灰，迈着沉重无比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

※※※

澄风一拉叶玦，浑身僵硬的他立刻软软地倒进澄风怀中，再一次回到昨晚的打屁股姿势。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这么不讲理的人吗？不仅不事先跟我商量，自做主张，事后还胆敢瞒着我。」澄风也清楚感觉到叶玦的身体僵硬，还微微颤抖着。

「知道怕还敢再犯，你说你是不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是，因为我伤还没好，疼也不敢忘。

只是有些事情非做不可。这就是我，叶玦的风格。

澄风看叶玦沉默不语，不禁有些气恼，很想痛快地开扁，却又顾忌着他的伤势。

「你阿……念在你伤还没好，自己拉下裤子，二十下就完。」澄风无奈地说道。他并不想打叶玦，却又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叶玦抖着无力的双手，闭上双眼，使劲地拉下裤子。

「啪！啪！啪！啪！啪！」像是要让叶玦好好感受疼痛感，澄风这次放慢了速度，一下一下间隔数秒地打着，手劲却没半点减轻。

「阿！阿！阿……疼……好疼……」头五下叶玦就已受不住，原本屁股的伤就还没好，打在旧伤上，那种剧烈的疼痛感，简直要逼疯他。

「啪！啪！啪！啪！啪！」

「阿……呜呜……阿！疼……」不出数下，叶玦再次生生被打哭了，疼得他不住扭动身躯试图挣扎，这番努力自然又是徒劳。

「啪！啪！啪！啪！啪！」

「阿！阿！呜……不敢了……好疼……真的不敢了……」叶玦疼得大哭着求饶，令澄风一阵心软，手也停顿了片刻。

「唉……忍着，最后五下了。」

「啪！啪！啪！啪！啪！」

「阿……呜呜……咳……呜……疼……我好疼……」叶玦哭得不行，疼得他不住呓语，连澄风打完停手后，也不住地说着。

澄风心疼地把他搂进怀中安慰。

「没了没了，都过去了，别哭，我帮你擦药。」

叶玦犹如一只破娃娃，任由澄风摆布，就连他上药时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不停地哭泣。

「唉……别哭阿……乖乖休息好不好？」澄风对于叶玦的反应，简直束手无策。

过了好阵子，叶玦哭昏了，才渐渐止住了泪水，慢慢掉入无边黑夜。

※※※

澄风一早就醒来，帮叶玦盖好被子后，就离开房间办事去了。

照例中午回来叫醒他，一同起床用午饭。

「玦，醒醒。」又叫又拉又推，叶玦就是不醒。澄风皱眉，俯身过去观察他的睡颜。

叶玦双眼紧闭，脸色通红。

手伸过去感受他的温度，烫手的高温让澄风脸色大变，立刻对着门外吼叫，命人尽速拿来退烧药。

澄风赶紧去拿了条巾子浸了水，要摆在叶玦的额头上，舒缓他的不适。

折回床边后，澄风愣愣地看着叶玦的趴姿，这么一来巾子要往哪摆？总不能把他翻过来，变成仰躺的姿势吧？

澄风不禁心下感到丝丝的懊悔，对于昨晚的事，他其实可以口头训诫就好，大可不必在他伤还没好的情况下，又揍了他一次。

但他就是气不过，气不过叶玦对他的欺瞒。至于他擅自去帮手下疗伤的事，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唉……快点好起来吧……

「老大，退烧药拿来了。」一名手下走进房间，把药递给澄风。

澄风点点头，温柔地抱起叶玦，轻拍着他的脸。

「醒醒，醒醒，吃药了。」

叶玦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两眼无神地前视，又立即阖上眼，含糊不清地呢喃道：「妈妈……我好困……让我多睡会……」

澄风一听，不禁一顿，浑身僵住。

这小家伙果然很想家……唉……

「先吃药再睡，好不好？」澄风选择忽略叶玦的低语，锲而不舍地继续努力。

「哎哟……真啰嗦……」叶玦终于配合地张嘴，把药吞进去，令澄风大大松了口气。

「睡吧，快点好起来。」澄风把巾子迭放在枕头上，动作轻柔地把叶玦放回床上去。

第 6 章

叶玦睁开眼，他感觉自己似乎睡很久了，一直在数个梦境中徘徊。

梦中的事物相当模糊，大部分他都忘了，说不上来。

唯一比较有印象的一个梦是，他梦到了妈妈。妈妈穿着白色围裙，笑弯弯的眼慈爱地看着贪睡的儿子，耐心地叫他起床吃早餐，再搭车上学。这个梦好鲜明，好亲切，让他一直回味不已。

「咳咳！」他感觉喉咙不大舒服，但没有发烧的迹象，看来是感冒了。

发现枕头上垫着块巾子，叶玦有些不解，但也不大在意。

他试图往床边移动，想下床走走。这两天他简直成了个废人，躺在床上的时刻占了大部分时间。

「嘶……」牵动到后臀的伤，他疼得皱眉。一想到昨晚的事，他不禁神情悲惨落寞。他长到这么大，都还没被打过，这两天竟接连被打，疼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失去意识。

试问，这种生活，怎么过下去？

他实在受够了只能趴在床上的景况，这个姿势，这个地方，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在在提醒着他昨晚的可怕经历。

即使疼，也要离开这个见鬼的烂地方。

妈妈，我一定会回去看你，请相信我的能力，这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是海盗，我只是个平凡的学生，没有办法生存在这个地方。

※※※

挣扎着爬下床，叶玦忍着疼，硬是拉上裤子后，一步步蹒跚地向外走去。

手扶在栏杆上，他看着平静的海面。闪烁着夕阳光辉的蓝海，广阔无际，令他终于冷静下来，梳理着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

原来自己忽略了好多大事。

他忘了关心游艇上的人是否安好，忘了去帮助一同被抓来的那个女子，也忘了积极寻找逃脱的可能。

唉……搞得自己都不像以往的自己了……

都是那恶魔害的。他毁了他原本的人生，还以高压手段硬是要他习惯这个本不属于他的生活。

「你怎么出来了？」澄风接到手下的通报，得知叶玦醒了，匆忙赶回来，略感意外地看到他没事人般地站在房间外头。

叶玦瞥了他一眼，视线并未停留。看着海，叶玦淡淡地说道：「我不想躺在那张床上。」

「什么？」澄风一时反应不过来，又问了一次。

但叶玦已经懒得回答。

澄风想通了叶玦的意思，并感受到他的冷漠，不自禁脸色一僵，尴尬当场。

「你……唉……进来吃饭吧。」澄风恼怒了下，却气不起来。

毕竟对方是叶玦。

叶玦又在外头待了会儿才进去。他拿起碗筷，夹了点菜后，静静地站在一旁吃。

澄风有点受不了这般凝重的气氛，想找个话题聊，却又不知聊什么好。

「你身子还好吗？」澄风终于想到个话题。

「还好。」叶玦简短冷淡地回道。

气氛顿时又凝结。

「我想问个问题，行不行？」这次叶玦首先打破沉默，后面那句征求澄风许可的问题却又令他满不自在。

「嗯……你问吧。」

「后来游艇上的其他人，是否安好？」叶玦面不改色地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大石，令澄风脸色一变，表情复杂。

※※※

「难道你真以为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吗？」澄风脸色数度变换，好不容易回了这么一句。

难道你不是吗？我冤枉你了吗？

还是你说那三个男的活生生被你抛下海的那一幕，其实是海市蜃楼造成的幻觉？

这里可不是沙漠。

「……我只是问问，并没有影射什么。」叶玦学乖了，或者说是被打怕了，态度虽冷淡，却不敢轻易挑衅他。

「他们没事。其他人都很配合，我们就放他们走了。」澄风不甚愉快地解释道。

听到他的回答，叶玦明显松了口气。

阿峻，幸好你没事。

记住我们之间的承诺，好好照顾我的家人，直到我回去为止。

「那……阿青跟阿育呢？」叶玦突然想到澄风很爱连坐的性格，不禁着急地问道。

不会也被打惨了吧？

「唉……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可怕吗……他们俩个没事，不用担心。」澄风又是一叹。

叶玦一连听到两个好消息，脸色总算好了些。

「吃饱了吧？我帮你上药。」澄风放下碗，冷不防地丢了句。

强压下一波波袭来的恐惧，叶玦艰涩地开口问道：「……能不能不要？」

「你说呢？」

※※※

叶玦别无选择，认命地拉下裤子，趴到床上去。

看到他臀上的伤势，澄风感到一阵不忍，相较于第一次，这回淤血更严重了。

难怪他心下不好过，气得闹别扭。

「……忍忍，我尽量轻些。」

叶玦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心下惴惴，等待即将到来的酷刑。

「阿……疼……」叶玦一时没忍住，轻呼出声。

除了那一声以外，他再没发出过声响。叶玦死死咬住下唇，身子疼得不住颤抖。

看到他的反应，澄风感觉心下一抽一抽，是如何也揉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别怕，结束了……」澄风心疼地不住安慰，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舒缓他的痛楚。

叶玦仍是默默地掉着泪，在他的安抚下，身子才放松了些。

澄风瞧准了叶玦脆弱的时刻，大手揽过他的肩，低声下气地说道：「别气了，好不好？气多了伤身子的。」

叶玦听了这话，简直想翻白眼。怕他伤身还打他？这人简直自相矛盾。

「我没有生气，我哪敢乱生气。」叶玦赌气般地回道。

「真的？那不然你在想什么？」这话澄风自然不信，但他们能开始有个聊天的样子，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冷战，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确定你想知道？那先给个保证，保证不会因此而揍我。」叶玦再一次语带挑衅地回道。

「……我保证。」

「那我说了。我在想，你一定是不了解被打的痛苦，才会这么爱打人。」叶玦得到保证，就放胆地对他抱怨。

能这般说话谈天，表示他的气已消大半了。谁要他吃软不吃硬，人家姿态一放低，他就气不起来。

这简直是他的致命弱点。

※※※

「不，你完全想错了。当然这不能怪你，毕竟你初来乍到。」澄风并未被激怒，相反地，他眼神变的悠远，陷入了回忆中。

「你当真以为我没被打过？我可是从小被父亲打到大，且从来不是单纯用手，通常是鞭子，偶尔用其他工具，板子或棍子之类的。」澄风不理叶玦难以置信地表情，继续说道。

「这么一大片的海域，当然不会只有我们这枝海盗。要在弱受强食的环境下生存，首先你得提升自己的实力，若不变强，就只有灭亡。」

「我父亲身为这群兄弟的头子，自然得管理人数众多的部下。赏罚分明的他，订下许多规则，不管谁犯错，一律都得受罚。」说到此，澄风顿了顿，补充道：「他对我尤其严格，因为我是他儿子，他未来的接班人。」

天！这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

叶玦再一次深深体认到，他着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幸好他不是。

「我知道你难以想象，但这些都是事实。你说被打的痛楚？我比你了解太多了。被鞭子大力挥打，那种疼，当真是痛入骨髓。」

「在我还小的时候，总是被打哭，哭着求饶，不仅得不到半点响应，甚至处罚还加重。之后我就明白了，要想不被打，那我只能督促自己，务必每件事都做到最好。」

叶玦看到他的落寞神情，不禁同情不已。若角色对调，他大概早被打死，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他有个很正常的家庭，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