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机?没有啊!”景笑乐大呼冤枉,拿出手机一看,黑屏的,按开机键,闪了一下又黑了。
这破东西,还真一摔就坏了!敢情昨天那是回光返照呢!?把手机扬到老爷子面前,景笑乐摆无辜傻笑:“您别气啊,生气对身体多不好!您看,手机摔坏了…啊!!!爷,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飚到最近的手机卖场快速买了同款机型,把卡换上,打开收信箱翻了一遍,大失所望。
俗话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景笑乐一时愤怒,就把之前对古桐的种种顾虑给抛开了,气冲冲打了个电话给他。结果,失望变成绝望,古桐关机了。
FUCK,TNND,TMD,SHIFT,RI,Cao… SON OF a BITCH…
景笑乐满身怒火的彩着坦克压境般的沉重脚步,目光灼亮的盯着素砖地面,平日无缘见世面的被压在道德最底层的精采纷呈的多语种精华国骂此刻正波涛汹涌的在他脑子里翻滚,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朝嘴边挤。
迎面而过的行人无不惊疑的望着这位脸色煤黑表情扭曲的帅男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花痴!诶那位大叔,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才有病呢!!!景笑乐阴恻恻的一一瞪过去。
别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回人家彻底当他是枫仙山偷跑出来的精神病人了。
第五十一节 一叶一如来
域的山,山山水水,雅鲁藏布江你一路欢唱,带我满心的渴望,送向何方,哎…雅鲁藏布江水你一路欢唱,走出喜马拉雅,送我走一程。喜马拉雅我的天堂,雅鲁藏布江我的格桑花,带上雪域的期盼走出喜马拉雅,带上圣洁的哈达走出喜马拉雅,一路不停的走一路不停的想,走出喜马拉雅回头望故乡。
腾锦的车改装过音响设备,CD播放的音质非常好。高亢的歌声在车里环绕,绝对的享受。
路晨和徐非懒洋洋靠着椅背,边听歌边吃午饭…饼干,土豆块,饭团再加矿泉水。腾锦早几天前就直接由排龙回拉萨了,从排龙出来的这几天里,路晨和徐非两人驾车沿着雅鲁藏布江东行,边玩边看,走走停停,拍了数卷胶片,穿过拍尽尼洋河南卜和雅鲁藏布江冈嘎大桥一路到米林。现在位置处于格嘎,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
“诶,腾锦说‘南迦巴瓦’是什么意思了?”徐非嘴里塞着饭团,狼吞虎咽,也不知他三小时前吃的那一大堆东西是怎么消化掉的。 “直刺蓝天的战矛。”
路晨喝掉小半瓶水,掰了粒西洋参含片含着。这类药品是长途必备,有提高血液含氧量的效果。呆会儿休息一下就要徒步前往接地南迦巴瓦。
“啊…”
徐非想伸个懒腰,奈何体型过于庞大,小小的吉普车无法满足他的想望,干脆下车,在空地上左三圈右三圈,抬抬胳膊踢踢腿,好一副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
“诶,你说这几天会有暴雨么?”
“我要是能控制老天,一定不会让它下雨。”古桐调侃。“下雨也没关系,路上小心点就可以了,再说了,要不是你说想看看,我们也不会从波密途中转过来,你知道,八月是这里的雨季,山里蚂蟥活动频繁。”
“哈哈,你要是想看景还会特意挑个时间算算黄道吉日么?既来之则安之,雨季有雨季的风味,拍拍以前不同的景色也不错啊。”
“你还打算休息么?要不想咱们就出发吧。”
“别别!”徐非赶紧表态。“休息一下,今早上走了一个多小时,腿还酸着呢。”早上经过派区时,两人扛着相机游走了一个小时,取完景后才上车离开。
“那你就别在那晃了,快上车吧。”
徐非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回车后座半躺着。古桐则打开登山包检查物品:雨伞,防水布,太阳镜,瑞士军刀,手电,打火机,手纸,药品,洗漱用具,地图册,笔记本,压缩干粮,水,还有些必备衣物。完备。
“小桐,你一个人来过这里吧?”徐非看着他清点物品,快速又熟悉。 古桐应了声,从座底拉出睡袋。
“一个人不闷么?万一有些什么状况发生怎么办,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东西准备齐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自己会很小心。”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十六岁那年开始进藏的,这十年里你也几乎每年都来,这片土地不全给你踏遍了?”
“差不多。”
“那你还来?”
“想来不行么?”古桐没好气道。
“唔。”徐非像以前一样思索他的行为,把行为背后的目的罗列出来。“你不是来旅游的,你把这里当成一个依赖,像孩子依赖母亲一样…”
“行了徐老师,别再擅自解剖我什么了。我来这儿确实不是旅游,我只是喜欢这片地方,非常喜欢,所以我每年都来这看看,看完了我就安心的回去工作去生活去谈恋爱。”
“你那是谈恋爱么!有人谈恋爱谈得像你那么寂寞的么,我都看不过去了。”
“你又知道了!”古桐冷冷嗤笑。
每次跟徐非深聊,古桐都控制不住自己各种强烈的情绪波动。想狠狠的讽刺他的自以为是,想撕裂他那张普度众生般的圣人脸,想揪起他心口的暗伤残忍的撒一把盐,想警告他少管闲事,想…想…
如果大学四年不是跟徐非同一个宿舍,如果自己在他失恋那晚没有好心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如果在那之后自己能够拒绝他的热情保持距离,如果…没有如果!
事实上,他跟徐非多年的交情比一般同学或朋友要来的深刻,所以他能放任自己在徐非面前像个任性的孩子,不高兴了就发脾气,高兴的就笑,讨厌了会嘲笑,愤怒了会打人…这些他平时极少对人表现的情绪一碰上徐非,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来了,因为徐非兄长般的包容和温和。
每次恼怒时总想着以后要怎么虐待他远离他,但他知道自己也就想想而已。徐非不是做作虚伪的人,他对他是真的好,真的关心,很温暖的关心。而他之所以生气,多少是因为徐非刺破了他心里藏匿得很深的坚硬表壳而恼羞成怒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徐非眼中是什么样的,也许表现的跟在别人面前的大不同,所以徐非才坚持不懈的想改变他。
可,人的意志是可以随便被人改变的么?客观环境或者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和性格,但不包括他在内。
人生百态,他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瞧,有爱他的亲人和关心它的朋友,有关系良好的同事…不需要再改变什么了。
“徐非,这话题咱们以后别再提了好么?”古桐平静看着徐非道。“我不是孩子,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什么是我能忍受的,什么是我需要的,我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我也知道自己身上缺少了很多别人有的东西,但这别不妨碍我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我固执,坚持的信念从不轻易动摇,你试了几年应该很了解了。”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你。”徐非轻声道。
“别,我以前好好的,现在好好的,以后也是好好的,没什么担心的。倒是你,多操心你那小女朋友吧。”古桐调侃。
“啊…”徐非坐起身,扯过自己的包查看,朗声道:“算了,这话题今天算是圆满了,我认输,也许我不是那个对的人。”
古桐随口道:“什么对的人?你的东西都齐了么,咱们现在就走吧。”
“徐非嘿嘿笑了两声,背上硕大的包下车,古桐把车子开到不远处的旅馆寄放后,两人上路了。
并不像其他游客那么计算好了时间定好了游览地方后直奔目的地,古桐和徐非两人是沿着崎岖小道闲悠悠的一路聊一路拍,看见美丽的风景会找适合的取景点拍摄,脚乏了就在山脚随地而坐,边啃干粮边对着眼前稀稀落落的红叶绿树指指点点,笑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树叶间容纳宇宙,花瓣里别有洞天。
太阳落山时,两人到达南迦巴瓦山脚下童话般美丽的藏族村庄。这里很多家庭都设有为旅客准备的房间,像是小家庭旅馆,古桐和徐非询问了一家有个漂亮小姑娘的人家,主人很爽快的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还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一顿饭时间,徐非骨子里的热络很快就跟这家人混熟了,虽然僵硬的普通话很难听得懂,但热情无国界。吃完饭后俩人擦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由主人家漂亮的小姑娘达玛带着去村子四周逛。
天已经黑了,山风猎猎,三人站在空旷寂静的天地里,从四周环绕的高山中仰望天上那轮嵌入般的明月,有触手可及的错觉。静谧的月光照耀着远处南迦巴瓦雪峰,折射着素白的光,神圣切不可侵犯的威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徐非背着手,对着月亮摇头晃脑吟风弄月。
古桐坐在他身后的石头上,抱着小达玛,笑道:“怎么不是“月亮如此之美,给人以忧伤。花好月圆之时,与我共分享”,我觉得这诗的意境比较符合你和小情人两地相思的心情。”
徐非转过身,背对着月光的高大身影将两人罩在阴影中,像是随时可以把他们吞没。咧着嘴嘿嘿笑:“那太琼瑶了,我这大老爷们比较适合深刻点的么,难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我满脑子的优美诗词泛滥,想一首一首抒发,感到一下诗人们写诗时的复杂感情。”
“省点吧,文艺气质不是看见月亮就能培养得出来的,你有那个闲情逸致不如想想明天的行程吧。”
“没什么好想的,咱们这趟就当探险,备上足够两天的干粮,先往南坡的河谷里转转,或者到板山腰拍些景再往南迦巴瓦峡谷深处走…你算算,从你到昌都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经九天了,两天后要往波密…我们原定的行程是四天后坐车去石渠…”
“是你要去不是我要去。”古桐指正他。
“是是是,是我要去,我就是要再去看一下那堵全长近三公里的号称世界上最长的—据说藏人用把所有的面都刻满经文的页岩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一代一代经年累月时代积累而成的—玛尼墙!想看看绵延百公里都是格桑花的扎西科大草原是什么模样,看看那些会向所有客人招手表示友善的最普通虔诚的包括还不太会走路的孩子在内的牧民,然后在离开前朝那堵墙祈祷,祝福我今年爱情之花盛开,挥别单身!”
古桐起身拍拍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身板,赞许:“不错,有理想总是好的,祝你成功。”说完拉着小达玛往村子里走去。
徐非大步追上,搭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盛情邀请:“小桐啊,为了哥哥的幸福,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哼哼!古桐冷笑。
隔天凌晨四点,天还未亮,古桐便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徐非叫醒,轻手轻脚的简单洗漱过后和男主人道别。出门被沁冷的山风一吹,萎靡的精神瞬间抖擞。昨晚八点钟就睡了,休息了八小时,疲劳已经散去,两人打着手电脚步轻快的上山。
南坡河谷属低山热带雨林,森林弥漫数千里,空气芬芳,花木遍山,藤萝为桥,诚为世外之桃源。古桐和徐非两人走一段查看一下地图,确定方位后再上攀。所幸山腰以下的山势算陡峻,且一路有粗壮的藤蔓可借力,不出两小时,便攀上了山腰偏下的一块横切而立的峭壁。从峭壁上远望,可以观赏到大半个南坡景观。
把背包里的干粮取出,两人席地朝东而坐,边吃边等日出。
此时是六点刚过,天方已露鱼肚白,东边山凹处一缕朱红由底部升起,慢慢向四周晕染,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浓,逐渐朝更广的天空延伸,而底部已似滴血般绛红,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太美了!”徐非打开相机拍了几张。
“前年我来的时候见到火烧云,那才真的叫美,整个天地都是绚丽的火红,像是要一起燃烧一样。”
古桐站起来,朝着日出张开双臂,山风吹着身上防风衣簌簌响。打开摄影机,仰头对准南迦巴瓦雪峰,低语:“难怪人家说高山仰止,流水仰息。”
南迦巴瓦的秋季空气澄净,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南迦巴瓦峰那银白的峰顶高高耸立,磅礴而又悄无声息的威严壮观场面在眼前缓缓展开,那种让人心里产生极度震撼的美丽和无声又逶迤大气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人类才能深刻领悟到自然的宏伟而惊心动魄的魅力。
“人总是在无法超越的事物面前才会感悟自己的渺小,像我们这样常年在天地间游走,震撼多了人也就平静了,对些身外之物不是那么追逐。”
“有得有失吧,或许追逐的过程也是有趣的,人生么,应该是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古桐淡淡道。“人也该七情六欲俱全。”
“嘿。”徐非抬头看着他笑。“头一次听你讲这么有哲理的话,难不成你的话还分地域?我问你,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人?”
古桐坐下来,歪头想了一下,认真道:“我谁也没想。”
徐非瞪大眼睛,摆明不信。
古桐轻笑,目光平静直视远方:“真的,脑子里只有眼前的东西…其实我倒是希望真的会想到一个人,可,他不合作,没让我想到。”
徐非搭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
没想到你会说起么?
第五十二节 天降大任于斯人
“嗨帅哥!你来拉!快快快,这边坐!小西,倒茶!!”
景笑乐一进摄影室的门便受到二名员工的热烈欢迎…当然,他们的目标是他手中提着的零食袋,所以,景笑乐现在可以深刻理解什么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了。
这些个小兔崽子!
“崩崩脆啊!我对你感激涕零啊帅哥!”小西迅速把袋里的东西包抄走了。
景笑乐环了一眼店里,见没什么客人,便美人卧榻般懒洋洋横在沙发上,拿出那盒特意买的榛仁小蛋糕,慢悠悠打开,拿起,张口…一旁的小林崩溃道:“大哥,您别这样行么?七宗罪看过吧,您已经向贪食和色欲靠近了。”
景笑乐皮笑肉不笑:“这是青天白日下赤 裸裸的诬蔑!我贪食?你小子哪只眼睛可以证明?这些可是你们吃的。色欲就更是扯淡了,边都不沾。”
“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小林横眉竖眼,一样样摆明:“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吃!今天第四天了,你天天买了这一大堆零食过来诱惑我们,还有,你现在这模样要不要我拍个照片给你看看?您老有空挑一下眼角看看窗外走过路过又停下来不想错过的女人好么!人多眼杂啊大哥,收敛一下,你影响我们的工作效率了!”
“啊,窗外都是年轻妹妹吧,理解理解。”景笑乐眨眨眼,笑。
小林瞪了他一眼,拎起桌上那袋食品往阁楼去。
又吃了一块小蛋糕,景笑乐愣愣的望着窗外,出神。
半个月已经过去了,那家伙不仅没回来,手机还一直打不通,摄影室的人没一个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就连豆豆小斗都不知道他的。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很担心,也很害怕,怕他在千里之外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发生意外…每次想到这个,恐惧便袭满全身,他斥责自己,告诉自己别乌鸦嘴,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或许是手机坏了,或许现在在某个无法通讯的地区…